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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4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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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早有怀疑,沈昊心中还是一惊,黑凰这一招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即使豢兽师自由修行,不被任何法器“偷走”法力,这样的进展也实在太过惊人。

    杨延年神色稍显凝重,右手法诀变换得更快,随即在剑身上重重地弹了一下,法剑明显地晃动起来。发出清晰的嗡嗡声,前方的波动区凝成了一大团光。

    攻守相撞,法剑之光陷进去一块,随后光芒大盛,由不到三尺瞬间长至十余丈,分成七块,每一块都是梭形,斜着指向天空,像一朵硕大无朋的莲花,花蒂是法剑。凹陷进去的花蕊则由敌方白光造成。

    这一次进攻持续的时间稍长一些,大概是正常人五次呼吸的时间,白光消失之后,莲花状的光团又延续了好一会才慢慢减弱,期间不停发出风雷之声。

    道士实力越强,法术越为内敛,相应地,作为防守一方,就是要将内敛的进攻法术释放出去。聚盛的光芒与风雷之声正是对黑凰法术的化解。

    通常来说,被化解的法术会迅速进入失控状态,无目的地四处乱飞,杨延年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将三次化解牢牢限制在身前的小范围内,十里之外的小渔村里,眼尖的人能看见远方一点火光似的东西,还能隐隐听到最后一次化解所产生的风雷之声。这顶多让他们感到奇怪,而不会产生惊恐。

    光芒完全消失,杨延年左手负在背后。法剑竖起,剑尖超出头顶,右手再次变换法诀,他已接招三次,轮到他进攻了。

    杨清音是道门子弟,当然了解斗法的规矩,高空中盘旋的黑凰从身上掉下三根羽毛,由远及近依次停在她身前三十丈、十丈、十步的地方,表明她对这次防守极为谨慎,设防距离要更远一些才行,不像杨延年那样敢在法剑三尺之内接招。

    沈昊看得更认真了,因为他知道斗法过程中防守一方更能体现出真正的实力。

    在杨延年接招的过程中,沈昊向十里之外的山崖施放了多道法术,在那里只发现小蒿,却没有找到杨清音,豢兽师境界越高,本人在施法时躲藏得越好,以免成为敌方进攻的软肋。

    杨延年右手变换法诀完毕,自然下垂,身后高出头顶的剑尖射出一小团光,像一只全身透明的蝴蝶,飘飘忽忽地冲向高空,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坠落下来。

    “想好了吗?”杨延年问。

    “什么?”沈昊仰望天空。

    “我之前的话。”

    “如果杨清音能接住宗师这一招……我也有事情要向祖师问个清楚。”

    “很好,你是第七十四位加入的道士。”

    蝴蝶似的光团还没有攻到目标身前,杨延年就已经确认杨清音能接住自己的法术,“没有什么比疑惑更能破坏道士之心。”他说,声音里居然透出一丝沮丧,“凡人总是疑虑重重,因为对他们来说不可理解的强大力量太多。道士能够接受更强的存在,却不能接受无法理解的力量。”

    沈昊向宗师微微躬身施礼,杨延年说得没错,他之所以对祖师心存疑虑,不是因为祖师比整个道统都要强大,而是他的强大令道士们无法理解。

    光团迎上第一根羽毛,一团火光燃烧到四五里之外,映衬得半边天空都是赤红色的,光团却几乎没有变化,继续上升,与第二根羽毛相遇,这回发出的是一大团红光,范围更广,达到二十里以外。

    黑凰必须在高空接招,因为她与杨清音还不能将法术限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只有在高空中才不会误伤到周围的生物。

    光团仍无变化,遇见黑凰身前十步的第三根羽毛时,却没有再发出盛大的光,只是羽毛被点燃了,从羽尖烧向羽管,不急不徐,光团消失了。

    黑凰迅速飞升,又飞起百余丈高才停下。

    杨清音接下了宗师的进攻,虽然勉强,但是证明自己比沈昊的实力稍强一些。

    小渔村和更远一些地方的凡人,被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异象吓坏了,好多天后他们还会众说纷纭,如宗师杨延年所说——“疑虑重重”。

    杨延年准备发第二招,他已经摸清对方的实力,决定将其击败,他是庞山宗师,不能让从前的庞山弟子在自己手下全身而退。

    可他没能如愿,决胜之招被意外打断了。

    留在后方的一名道士飞了过来,远远地就以法术传来声音,“慕行秋和左流英现身皇京!祖师召集全体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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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八章 左流英的挑战

    先到皇京的是左流英,孤身一人,戴着草帽,身穿道袍,步行进城,像是一名飞得太久过度劳累的散修。

    皇京的繁华景象想必给左流英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他走得很慢,好像在自家的庭院里闲逛,如织的行人不过是一个个需要及时避开的小动物。

    十几天过去了,皇京仍处于高度兴奋状态,人人都感到精力充沛,都想做点什么,街头巷尾传扬着种种奇闻逸事:某条胡同里瘫痪多年的张老汉突然能下地行走了,跑到城外逛了一整天,将家里的儿女急得团团转;谁谁家的傻儿子突然开口叫爹娘,看书过目不忘,俨然是一位小才子;数千里以外一名恶名昭著的散修,受到感召来到皇京,离城一百里突然羞愧难当,落在地面上梆梆磕头忏悔,历数自己多年来的罪过,然后坐地而化,死后嘴角含笑……

    符箓之城变成了神奇之城,不可思议的事情雨后春笋般涌现,如今这里几乎没有禁忌,却无人趁机作乱,地面上的行人杂而不乱,互相谦让,天上的符箓师和散修自觉地分出高低层次,这与实力无关,而是先到的人飞得高些,后来的人飞得低些,有些人比较谦卑或者是疲倦了,就在地上与凡人走在一起。

    奇异的是,阳光照样能射到地面,空中飞行的人再多,也不会对皇京产生压迫感。

    城里已经没有空房子了,后赶来的散修和符箓师只能在城外租房,有些人干脆施法造出新房子,每天他们都会至少进城一次,围着道统塔飞行一周,然后再回住处修行,据说效果会因此倍增。

    走在这样一座充满法术气息、到处都是奇人异事的神奇之城里,戴着草帽的左流英毫不惹人注意。即使他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行走自如,从不与任何行人接触,这点小小的特别之处也没有引来一道目光。

    只有那些法力同样高强的道士,才能在茫茫人海中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事实上,左流英刚刚在路面上出现,离城还有数里时,就有两名道士逆行从城里飞出来,此后一个留在离地百丈的低空,一个飞在千丈的高空中,跟着左流英一块进城。

    左流英感觉到了弥漫在周围的充沛法力。不像第一天那么咄咄逼人,也不再有生杀予夺的霸气,变得极为柔和,融合在空气中,附着在每一粒灰尘上,它不是天地灵气,更不是不洁之气,像是辅助修行的奇香异膏,令凡人心情愉悦欢乐。令修行之士宁静少思。

    走进城门的一刹那,左流英从无处不在的法术当中分辨出一道独特的迹象,它不像一般法术那样连续不断,而是一个个分布不规律的小点。隐藏在重重法术背景之中,就像是以墨涂黑的纸张上又重重加深了几个黑点,只有对着阳光,选择最适当的角度。才能发现这些点的存在。

    左流英相信,这些法术之术必然早就存在,只是他之前受实力所限察觉不到。他走得很慢,并非在观察世态人情——他对这种事从来不感兴趣——而是在追逐并欣赏这些小点,在一片含糊不清的背景中将它们逐渐分离出来,走过三条街之后,他能准确地描述这些法术小点的外形了,又经过五条街,在避开一群满街乱蹿的小孩子之后,他可以说出小点内部的某些细节。

    如果只是为了逃避法术,认识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如果是要斗法,这还远远不行,他必须认清这究竟是什么法术——道统法术万变不离其宗,昆沌的境界再高,施展的也必定是已有的法术,他只是技巧更高超,能骗过服月芒七重道士的天目。

    左流英走得更慢了,但是于事无补,他只能做到这一步,眼中所见仍是一个个麻雀似的小光斑,里面隐藏着五到十条法术,他一条也认不出来,自然也就无从抵御。

    他走进道统塔下方的街道,这里是整个皇京极少数的安静之地,那间小酒馆还在,没有被冲天而起的光柱破坏,如今已成为类似于圣地的场所,百步之内的居民都自觉搬了出去,由官府给予丰厚的补偿。

    这里同样没有禁止入内的命令与要求,凡人与修行者自觉自愿地避让。

    因此,当左流英走进这条街的时候,前方空无一人,他就在边缘止步,站了好一会,慢慢地身后聚了一群人,然后天空中也停下一群散修和符箓师,都觉得这个戴草帽的家伙有点特别,但是谁也没有猜到他的用意,直到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左流英,他就是左流英!”

    切切私语像是秋天的野火迅速烧遍草原,虽然相当多的修行者和绝大多数凡人根本不知道左流英是谁,还是受到气氛的感染,生出强烈的期待感,可谁也不知道期待的是什么。

    从小酒馆里走出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道士,面对左流英,前行七步,停止了大概半刻钟,又缓缓后退七步,再次驻足,这回停留的时间更短,转身回到小酒馆里,整个过程中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做出施法的姿势。

    街道两头的观者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却热血澎湃,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空中的修行者们依据自身实力,看到的情形各不相同,但是都清楚这两人刚刚进行了一场斗法。

    “道统想让左流英开口,左流英则要保住自己的泥丸宫,好一场精彩的幻术之战。”空中一个声音说,终于有人看清这场斗法的真相。

    天上地下齐齐地发出“哦”的声音,虽然一多半人从未听说过幻术是什么,对他们来说看不见听不到的法术就不能算是法术。

    “到底谁赢了?”人群中的疑问此起彼伏,这个问题倒不用空中的强者回答,“笨蛋,左流英到现在也没开口,当然是他赢。”

    直到这时,“左流英”这个名字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才终于有了实际意义,因为他有一段故事:在一场极少人看懂的斗法中战胜了道统的代表。

    有了这样的开端,各种小道消息开始像大量蚊虫在盛夏的草丛中飞舞。打破了上下的隔阂,在修行者和凡人之间来回传递。

    左流英从前的身份,以及种种或真或假的事迹都被翻了出来。

    于是,站在街上的草帽道士变得更真实了。

    第二名道士从小酒馆里走出来,是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材高瘦,脸上总像是笼罩着一层阴云,有修行者认得他是牙山宗师,申藏器的名字很快传开了。

    申藏器站在酒馆门口,面朝百步之外的左流英。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嘴里不说话,手中不持法器,就那么站着。

    这场斗法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将近半个时辰,地面上最有想象力的观众也看得厌倦了,很多人开始各忙各的,临走时抛下一句:“有结果了告诉我。”

    空中的修行者几乎都留下了。而且越聚越多,即使跟地面上的凡人一样看不出所以然来,也不好意思离开,因为那意味着实力孱弱、眼光不准。

    曾经解说上一次斗法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语气里满是嘲讽,“看不懂的人自觉一点,别留在这里装样子,瞧眼神就知道你们是群糊涂虫。”

    极个别修行者羞愧地离去。大多数仍坚守原位,或请求、或激将,七嘴八舌地让那人解说地面上的单调斗法。

    “这仍然是幻术之斗。”那个声音也不客气。可他只出声不露面,谁也不知道他藏在何处,“这两人都是服月芒七重,表面上势均力敌,不过左流英多年来早已习惯不用法器,头上的草帽只是凡物。牙山申藏器看对方不用法器,自己有法器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就在这一点上落于下风。他是正统的道士,法器越多施展出来的法术越强,突然间不用,就像用惯刀剑的武夫改为赤手空拳,实力自然要打些折扣,虽然只是一点,却能决定胜负……”

    此人说得头头是道,观者纷纷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小酒馆门口,牙山宗师申藏器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山外有山,左道友居然真的另辟蹊径,可敬可佩,申某甘拜下风。”

    申藏器果然如那人预料的战败,气度却获得修行者们的一致认同。

    连服月芒七重的宗师都败了,观者的期待值急剧上升,目光全都投向道统塔,尤其是第一日曾经亲眼见过祖师的人,更是心跳如鼓,以为还能得到第二次幸运。

    因此,第三名道士从小酒馆走出来时,几乎没人注意到。

    那是一名少女道士,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容貌极美,却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意,说话声更是清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连一些修行者也跟凡人一样自惭形秽,不好意思看她太久。

    “祖师接受你的条件了。”女道士说,原来她出来不是与左流英斗法的,“请让慕行秋过来吧,我也很想见见他。”

    左流英没吱声,空中的那个声音哈哈大笑,“还是昆沌技高一筹,不,两筹,左流英连胜两战,自以为保住了泥丸宫,没料到昆沌早已趁虚而入。老巢失守,再战无益,左流英你可是输得彻彻底底。”

    这人直呼祖师之名,显得极不客气,终于惹得修行者不满,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找他。

    “别找了,老子是异史君,来向昆沌宣战的,野林镇……哎呦……”声音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异史君的去向。

    左流英终于开口:“三日后,慕行秋来向道统祖师挑战,以燃香为记,他若能在一柱香时间内不败,就算他胜,请祖师十二年内清静无为,他若坚持不到,自愿交出全部魔种,其本人任凭祖师处置。”

    “祖师应战。”那名女道士说。

    天上地下,群情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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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珍珠

    慕行秋躺在草地上,头枕双手,嘴里轻轻嚼着一截草棍,仰望天空。时值初秋,天高气爽,身下的野草柔软而坚韧,像一坛传说中的乡村自酿老酒,入口粗洌,余味香醇,太过娇弱的人享受不了这种乐趣。

    魔种化成的藤条就放在他身边,它的力量在慢慢恢复,偶尔会像蛇一样突然昂起半截,然后重重地抽在草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慕行秋也不理它,只是盯着天空变幻莫测的流云,脑子里其实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想。

    他甚至没在周围施放法术禁制,女道士因此能够轻易地接近,站在山坡上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你知道自己是天下最大的笑柄吗?”

    慕行秋站起来,吐掉嘴里的草棍,打量十几步以外的年轻女道士,过了一会才隐约认出她的身份,“张香儿,张灵生的女儿?”

    张香儿敷衍地嗯了一声,她身上没有多少父亲的影子,倒是还留有不少小时候的样子,慕行秋脑海中立刻出现两个孩子的身影,他们在沈休明的花圃里跑来跑去,一路跟踪慕行秋,却又很少靠近,“沈存异呢?”

    张香儿微微皱下眉,好像不太高兴听到这个名字,“应该在塔里修行吧,我不知道。”

    修行会改变许多,儿时的伙伴如果不能并肩前进,很容易生出隔阂,慕行秋问了不该问的事情,笑了笑,“这么说天下人都知道我向昆沌挑战的事情了?”

    “祖师。”张香儿认真地纠正,“你让左流英前去皇京宣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吧?”

    “我没让任何人去宣战,他是自愿的,想抢在我前面体验一下昆沌祖师到底有多厉害。”慕行秋也纠正道,并在称呼上做出小小的妥协。

    张香儿略微寻思了一下,接受了“昆沌祖师”的叫法。“我以为你会躲起来,直到三天之后再突然出现在皇京,就像左流英那样。”

    “我不想躲躲藏藏,那会影响斗法之前的心情。”慕行秋伸了一个懒腰,张香儿手指微动,待到发现慕行秋并无任何攻击意图,慢慢将手掌缩回袖子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左流英的记忆,你们在五里之外分手,他去皇京,你……在这里休息。我以为不会找到你。我不明白,此地离皇京只有不到百里,你又没有别的事情,为何要选三天之后斗法,故弄玄虚吗?”

    “左流英的记忆里没有答案吗?”

    张香儿语塞,过了一会她说:“拿到他全部记忆的是祖师,不是我。”

    “全部记忆?昆沌祖师若是真的拿到全部记忆,他就不会同意三天之后的斗法,而是直接杀过来夺取魔种。”

    或许是受到“魔种”两字的刺激。草地上的藤条突然弹跳起来,慕行秋一把抓住,藤条挣扎了一会,逐渐稳定。

    “昆沌祖师认为我们隐藏着不利于他的秘密。他要挖出这个秘密,所以才会同意三天之后的斗法,至于为什么非得是三天,我在等它恢复元气。时间太短,魔种力量不足,超过三天。我就控制不住它了。”

    “嘿,谁能想到毕生与魔族斗争的慕行秋和左流英,竟然要借助魔种与道统祖师斗法。”张香儿冷笑一声,突然跃上天空,“我走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从前的监护人,是怎么变成天下人眼中笑柄的。”张香儿的冷傲不像道门子弟隐藏得那么深,清晰地显露出来,表明她还没有纯正的道士之心。

    “我现在也是你的监护人,我对你父亲承诺过,只要我活着就会照顾你,如果有谁欺负你,请告诉我。对了,你的生日是八月初九,刚刚过完。”

    张香儿重新落到地面,神情越显冰冷,“从现在起,我解除你的承诺,你用不着再‘照顾’我了,没人欺负我,我是道士,不过生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好吧,我告诉你实话,我来了结一桩道劫:从小就有人不断地跟我说我有一位了不起的监护人,说你如何厉害、如何伟大,多少年来,我日思夜想,甚至为你亲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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