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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诼蘼硎帧:旌稚哪究窍允灸局饰材局械睦虾炷荆龉ぞ缚季俊:癫A馇叮翱牛捎迷砍姿 D窃砍滓彩峭频模け窀霭沤渡茸釉煨停渚煽砂4笾拥南虏渴侨淮笸ⅲ仓澹本�5厘米左右,内部机械传动发条的铜链条,驱动齿轮,牵引那个大钟摆,左右摇晃,叭哒叭哒叭哒,稳重有力。大钟的报时系统,每当分针走到了3、6、9、12数字时,报时一次,打簧,奏乐。每60分钟打簧报时。奏乐音符是外国教堂常用的几个音符,一刻钟奏乐4拍,4个音符;半点奏乐8拍,8个音符;三刻钟12个音符,12拍;时针走到正点时奏乐16拍,16个音符,同时发出巨大打簧声,咚咚的,震得房间能发出回音。以父亲的直觉,这大钟是舶来品,外观的品相好不说,年份不浅,真不同凡响。父亲看店铺里的东西大多都有报价,惟独此物没有,他小心翼翼向店家的老师傅打听,那师傅手里忙着别的事,抬头瞥父亲一眼,漫不经心答:“侬要哇?价钱蛮大哦。”“大到啥程度”?父亲紧张地问。师傅用上海话回答:“70块洋佃。”70元——我相信,这个回答好似一声炸雷,曾吓跑了无数前来询价的有心人,那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18元。父亲当时中山装口袋里仅有50元,应该说数目不小了,50!父亲开口了,那个周末,面对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大钟,父亲已决定砍价。而那老师傅连连摇手说,这大钟是个老犹太人委托寄卖的,要不是他打算离开中国,才不肯把它卖掉,货真价实。货色这么好,少一分洋佃不卖。买主多得很,可买这么大的钟,一是有钞票,二要有房子,有地方摆放,上海人都住得像个鸽子笼,人没地方困觉,家家都是笼屉上的豆腐叠三叠,哪里有得地方摆?
父亲的脾气,是相中的东西,投鞭断流也得拿到手。他当即就要买下,让所有在店铺里流连的人瞠目结舌。父亲先支付了50元,剩余的回家找妻子要。如此庞然大物,把它运回家,着实费尽周折,那时的城市,商家机动运输车很少,送货上门的服务很艰难,父亲和商家的师傅,在马路上好不容易才找了一辆黄鱼车,路途挺远,车夫与雇主讲好价钱,脚踏运输到家,付5元钱工钱。父亲动手帮助装车,铺垫上破布毛毯,破旧报纸,捆扎得结结实实,每个细节都是亲自督战。为防止半路出纰漏,父亲还亲自跟车,人家小伙计踏车,他呢,步行,急行军般的步步紧跟,穿越了半个上海。不知情的看他那样子,以为是个出苦力的苏北老伙计,汗流浃背半天才走到家。
大钟搬进我家的那一刻,母亲好像被炸雷打了一下。母亲正打算盘,在本子上记着一个星期全家开销流水账。听说这物件总计75元的价钱,还有煌煌巨大的体积,扑面而来的是轰隆隆的压力。只有父亲那亢奋、不知疲倦的笑颜在说,“我捡了个便宜货!”我看到母亲忍住了气恼,无奈地数钱,递给了父亲,有什么办法,我家父亲就是说一不二的霸爷。
自此,父亲说他请来一位钟爷爷,那大钟的年龄,请专家鉴定,再经过他用放大镜仔细考证里面机械材料上的外文字母,出自1910年,的确比父母的辈分还大。后来,长孙出生了,父亲总是指着大钟说,这是钟爷爷,叫爷爷!久而久之,咿呀学语的孙子,只要有人问他你爷爷在哪里?宝宝首先用白藕似胖手臂指大钟。
大钟的饶舌聒噪在我家钟表一族的确也是爷爷级的水平,它老当益壮,时刻勤奋工作,走时极准。发出的打簧声响穿云裂帛。仔细端详它,与许多大钟委实不同,指针很奇怪,蓝莹莹的发亮,不是下粗上尖笔直上去,而是在顶端的中间还有一个镂空圆洞。父亲不厌其烦地告诉我那独特指针的学问,你看,颜色发青绿,叫烧青针,行家也叫宝玑时针。顶端有镂空圆孔的时针和罗马数字的表盘,是它的特点。1783年引入了表的制作,创始人是法国巴黎人亚伯拉罕·路易·宝玑,他是个神童,从小就表现出了对复杂机械的非凡天赋。人家15岁到凡尔赛学钟表制作,五年间便脱颖而出,成了同行中的新秀,受到法国皇亲国戚的青睐。他创始的“宝玑表”,法国路易十六,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俄国亚历山大一世、法国的拿破仑、英国的丘吉尔这些叱咤一时的人物都是钟爱者。这种礼遇,人家当然名副其实,人家第一个发明手表防震装置、第一个单凭触觉感知时间的盲人表、第一个设计成功铊飞轮装置、第一发明双针观察计时器,总而言之,它太独特了。父亲日日陶醉在自己拥有大钟的幸福时光,钟表的运转节律就是他的心情变化的节律。
第一部分
第二章(11)
他经常一个人坐在客厅,一动不动地坐在躺椅上,默默地长时间呆着,品茶,摩挲着茶壶,谛听时光随着落地大钟的钟摆节奏而流逝。
既然请来一位钟爷,家人就得伺候这位爷。定期擦拭除尘,醮油,打蜡,自不必说。脏活儿累活儿,分配给别人干,父亲的任务只有顶顶要紧的一项:上弦。给大钟上弦,是我家一项重要仪式。那位大钟的走时一般是一周,三个大铜棰渐渐垂落到底部了,便是它需要紧弦的提醒,否则,它会罢工休息。上弦,谁都没资格,使用那把漂亮钥匙打开玻璃门,惟有父亲一人。只见他,必手戴专用白手套,着工作服,说是生怕手上的汗渍沾上铜棰,容易生锈;他蹑手蹑脚地打开玻璃门,然后,轻轻的,一手托住铜棰,一手下拉其中一根拉链条,稀里哗啦一阵,托起一根,如此这般,将三根铜棰并行托到高处。
小心伺候大钟爷爷,我们充其量也就是一群粗使下人和丫环,可它有了毛病,蔫头耷脑不动弹,钟声不再响彻,谁都无能为力的,父亲就急眼了,他是科盲,摆弄机械犯傻,他意识到他那众多的心爱钟表,必须有个长期的、内行而专用的私人医生侍候。
没过多久,这位高人便出现在我家餐桌上。父亲在当官半生,从没见他家宴请当权的高官,足见老师傅的待遇了。他不光来吃饭,还成了酒桌上的贵宾。这位师傅,是父亲天天跑古旧钟表行物色到的人选。据说11岁便在钟表行当学徒至今60多年,他到底姓什么不清楚,都称呼他钟师傅,或许他本来就姓钟。钟师傅看去年龄与父亲相近,矮个儿,秃顶,大概总伏案做事,脖子习惯往前抻出。而且,与我父亲有同样的听力障碍,几近是个聋子,声音特洪亮。所以他两人讲话,好像是哇哇哇吵架。他耳朵弱,可眼睛和手上的功夫厉害,身怀绝技,无论什么国家什么年代的钟表,手到病除。那个年月不时兴明打明地讲报酬,父亲便送给他好酒好烟和补品作为酬劳。
钟师傅每次来,一般集中诊治几块钟表的毛病。他平时穿着十分考究,从头到脚,一尘不染。连指甲都修剪得清清爽爽,圆润而有弧度。修表也是仪式化的,有些夸张,进门,他先要如厕,洗手,在卫生间洗手,还得用小刷子蘸肥皂刷指甲。清洗干净了,换上带来的淡蓝色大褂,套袖。然后,清理桌面,不留任何无关物品。再平展开一张小毯子,里面有适宜精密仪器用项的各种微小工具,俨然是外科手术的感觉。他干活的神态有一种神圣感,对待每个物件都专注而拘谨,咳嗽都要转身,向后噤声喷气。打开钟表壳子,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好像是生怕不洁净之灰尘感染,也怕人多手杂丢失了细小零件,我们小孩子只能远远地好奇窥视,望而生畏。
除了大钟,父亲零七八碎积攒了不少表,他更偏爱的是怀表。据说中世纪欧洲王室成员往往把精美怀表当首饰,以佩戴华贵的怀表来显示其高贵,路易十六是迷恋者。那个年代父亲对于怀表的热衷,好像也是一种不合年龄、不合时宜的时髦,装饰性超过了实用性,像是老女人戴首饰项链。父亲收藏了古老的、仅有单支针、时针的老表,没有分针计时,别人看不懂,他也是估计性地判断时间。他的怀表太老,走时不准,而他执着地佩戴着它们,不离不弃。他喜欢珐琅表壳装饰工艺的打簧表。他佩戴着,在公众场合,总时不时掏出来瞅瞅,希望得到别人注意,显摆的意思,总没得到期望中的赞叹,因没人理解他戴这老东西的好,人家不明白这破烂东西好在哪儿,缺少知音,令他情绪低沉。回家后,他会摇头摆脑地叹息:“古董云者,即明晓古人所遗之精华也。”所以,他强力向子女推销钟表知识,拉着你故意问:“为什么怀表要有盖子?”见我爱搭不理,便自问自答说,这是表的重要装饰,叫防尘盖,别小看,这个盖儿发明是在1774年哦,比表诞生晚了100多年哪。表盖子初见人世,不光是防尘,还为珐琅画的施展提供了用武之地,从而让怀表更加艺术化……
他一开口我就打哈欠。现在父亲终于和钟师傅成了知音,这令他话更多,两人叽咕叽咕,让我知道了很多名词,什么粗马表、细马表,卡子——卡子是表的擒纵叉的俗称。卡子是擒纵机构,控制着发条的能量输出,机械表指针保持等时性运动,走时准不准,全靠它。而机械表中擒纵叉有“叉瓦式”和“销钉式”两种,叉瓦式的卡子是人造宝石制成的,耐磨性强,能使表保持长期正常工作和走时精确。采用叉瓦卡子的叫“细马表”,运行起来声音清脆。而销钉式的卡子叉脚是用钢丝制成,没宝石,不耐磨,运行的声音粗糙而沉重,所以叫“粗马表”。当然,粗马表比细马表的机芯也粗糙得多,不过是把普通时钟机芯缩小到表里,没钻数,制造这类表的成本自然低得多。
那个冬天,我要去东北农村插队。临走时父亲说要送给我一块手表,我一听乐了,心想爸爸头一回送我这么高级的礼物,一定是上海牌,那时上海牌手表在全国最时髦。没想到,父亲给了块旧表,很不起眼儿,表盘不大,白表盘已经不那么白皙,些微泛起一层淡黄,指针和阿拉伯数字发出淡绿色荧光,表链是钢制的,也不合心意,我喜欢黑色皮带子。我心里嘀咕着小气鬼,送我一个破烂儿表,嘴上没说,失望写满了脸庞和眉眼。
父亲看出我的不满,忿忿道:“不知好歹,别看是旧的,是名表。你不愿要,我还舍不得哪。这是我的珍贵纪念品!”那是抗美援朝第二年,他们缴获了一大批美军物资,志愿军团以上干部,作为奖励发给一块洋表。父亲说夏天庚很不满,他迷信,说,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手表不吉利,宁可要奖给洋酒和洋烟、洋罐头更实惠。惟独我父亲乐得在雪地上跳,拿着手表,耳朵贴着精亮的表壳,听清脆的滴答声,真是爱不释手。那是他在战争生涯中最珍爱的纪念品。
受到我低落情绪打击的父亲,仍不屈不挠地卖弄他的钟表知识,他得说服女儿善待这块表,说,19世纪中叶有个法国珠宝制造商路易·卡地亚,他家族造的机械手表出名得很,人家在1888年,就尝试着在黄金手镯上装上机械女表,可当时人愚昧,竟对佩戴手表不认可,怎么也流行不起来,没获得成功。据说,英国王爱德华七世赞誉他的作品是:“帝皇珠宝商,珠宝商的帝皇。”1904年路易·卡地亚特地为他老朋友山度士先生制造了一块金表,并命名为:“山度士SANTOS ”。这位山度士先生原籍巴西,是著名气球航空家,对早期飞机的设计作出巨大的贡献,被尊称为航空界的先驱。山度士先生佩戴了这种表之后,可以在飞行时,双手操纵机械,同时又能轻松地读出准确时间,这下子引起了空前激烈反应,所以,山度士型的卡地亚金表成为上流社会的宠物!
任他吹嘘这“山度士”如何有名,我都没把它当值钱玩意儿。我戴着它插秧、耙地、割麦子、砸石头,掏粪,泥里水里使劲造,从不曾爱惜它、保养它。可这块表恪尽职守之极,跟随我数十年分秒不差。直到香港回归这一年,无意中遇到一位专门收藏山度士牌表的中年画家,他发现了我手腕上的这块表,寻上门来,竟愿8000元收购,我才如梦方醒,明白自己的无知。这是后话了。
父亲收藏的手表里,最显赫具有霸主地位是一块“劳力士”牌金壳腕表,母亲日记里说:苑志豪是疯子,不管不顾地造,60年代他花费从部队转业的全部费用一万多块!那时的一万块,真是天文数字一样地吓人,那是他后半生的养老费,更是全家十几张嘴吃饭穿衣得以依赖的钱啊。
父亲转业,第一件事是恶狠狠地一眼不眨把钱拿去花掉了。而劳力士那么声名显赫,他毫无顾忌地戴着它上班,开会,搞运动,明晃晃的金表,多么引人注目哦,连打扫卫生开电梯的女工都知道他。用今天的观念,他的性格不会藏着掖着,他露了富,是不是真富另讲。认识露富的厉害,恰恰是“文革”,在中国,劳动人民、造反派们人人咬牙切齿,于是,大字报、大抄家,封资修的证据,劳力士金表好像一块不打自招的耻辱标志,父亲第一个被打倒、被游街,为他自己和家庭惹了大祸。而我家邻居,平日全家人省吃俭用的很少吃肉,孩子的衣服全打补丁,出名的艰苦朴素,抄家时竟在花瓶里找到了六块金表、还有大量存款和金条,但却并没消受排名第一被批斗的厚待。可见中国人你怎么个活法有多重要,吹牛、张扬、露富的都饱尝恶果。
父亲喜欢玉石,从他早年地下工作给自己起名儿可以看得出。他的化名中有:“珏,”还有“玉琳”“玉璋”,可见他潜意识对玉石爱的一往情深。常听他说什么:君子比德于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不过,在他使用带有玉字假名的那个阶段,他的命运却没玉石这么金贵得宠,可谓富贵名字石头命。这又是个有趣的错位。同样,对于玉石的收集,他十分挑剔,踏破铁鞋,难以觅得心仪的那一个。气得他老说,中国的玉器,以周、汉、宋、明四个朝代的物品最为精妙,后世花纹式样再精巧,全他妈没法媲美的!即使逛街买来的小玉器,挂件,花钱不多,他回家也横竖不满意,找出很多让自己愈加泄气的瑕疵,然后,他赌气丢给孩子们拿去当玩具玩,不再搭理它。值得一提的是,他曾淘到一个玉质的盒子,父亲称它玉匣,质地很洁白细腻,温润,缜密,父亲非常得意,经常把玩,还用它装自己的图章。谁也不知道原来这个玉匣是装什么的,他振振有词道:“这准保是古人的印章盒。”有一天,母亲在一本专门讲述古人玉质器皿的书上查到:玉匣子,葬具也。原来是古人专门特制丧葬用品。鉴于父亲自信的脾性,谁也没告诉他,以免扫了他的兴。玉匣,安放着父亲后半生使用的图章,也算一个象征。
家中扇子零零星星收藏很多,羽扇,团扇,蒲扇,折叠扇,若是听父亲在理论上讲的使用扇子方式真繁琐:古人夏用折扇,仲夏用团扇,盛夏暑天用羽扇,稍微凉了用团扇或折扇。还有什么僧人专用折扇,而盛暑天用蒲扇,只有道家用羽扇,商家买卖人用折叠扇,俗称杭扇。理论就是理论,理论脱离实际,用扇子的理论和那一堆形形色色的扇子,统统都束之高阁。值得一提的是我父亲生活在溽热潮湿的上海,一个北方佬,却从不使用扇子。不光是扇子,其他纳凉用具一概拒用,更别提电风扇和空调——又是他注重仪式的例证之一。三伏天,他热得浑身长痱子,一天洗三个澡,尽其淌汗,还要受虐狂般作画练字,读书吟诗,顽强拒绝一切让肉体感到风凉舒适的用具。那些扇子最后都是虫吃蚁咬,成了垃圾。照他的理论:愈煽扇愈热,心静自然凉。可是,他挥汗如雨的同时,心一点也不静,走来走去地训人,炎热酷暑,火上浇油似的,他火暴脾性动辄升温,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都被他的“烈日”灼伤。他不享受的物质,也不能容忍他人享受,我母亲陪着他熬,熬了一年又一年,那百般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部分
第三章(1)
闹 丧
那个早上,母亲遗像前布满了鲜花。
春雨下得窗外新绿洇染。清早,家人都是似睡非睡的一挂灰脸,前来吊唁的访客,一大早,送鲜花的一拨又一拨,葬礼之前家里是断不了来人的。
父亲脸色阴云密布,头发乱糟糟,眼泡肿起,面颊上的胡子没刮,怏怏不乐地嘴角下垂。本来他坐镇指挥,干劲十足张罗一个别出心裁的追悼会,突然一夜之间所有的这些都没了意义,没了价值,甚至有些滑稽。秩序井然使得钟爱仪式的他感到厌恶,书法条幅横竖看着不顺眼,子女对他变得陌生,昨天他重视的一切今天对他都无所谓了。夜里,他从弄得乱七八糟的床上一次次起来,像个病人似的踱步,来回地徘徊,白天他手不做事,直着眼睛在书桌前闷坐,眉头紧拧。猛一下子,他突然飞快地走进卧室,去将墙上的宝剑锁进抽屉,这样他大概不会发疯时将武器对准自己。夜里,我们听到他时而呻吟,时而喘息,仿佛他那胸膛憋得透不过气来,时而,他像个孩子在昏暗的房间里悄悄啜泣。
自从看了我母亲日记和遗嘱,他开始不再拆信,不再接待朋友,不再接受任何问候和电话。子女们战战兢兢,绝望地守着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父亲拒客,我们又不可能关门。只能保持微笑,用托辞搪塞,我们用感激的倦容答谢来客,企盼着追悼会如期举行,连日来战栗的期待已经压垮了我们的神经、肩膀和头颅。
快到中午,准备关门。父亲正巧来客厅,这时,门再次被敲响,紧接着,一个敦实年轻的小伙子进门,他那么敏捷地,以致衣服都飘洒起来,以几乎是小跑步的速度,来到了父亲的面前,彬彬有礼地称呼了一声:“苑伯伯,您好!”他让父亲猝不及防,来不及回身进卧室躲避,父亲停住,友好地站立在客人面前。小伙子用极其轻快动作伸出了手,父亲不由自主也伸手与他握了一下。他们握手,友好愉快地对视,小伙子在受到一点鼓励后,好奇大胆地向上看我父亲的脸。父亲好像没反应过来这后生到底是谁。子女代替家长前来问候,是平常的事。小伙子握手的同时,嗓音明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