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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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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尴尬地笑笑,拖过藏在他身后的我,赔笑着说:“妈,这就是裴裴。来,裴裴,快叫奶奶。”
  我畏怯而戒备地盯着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妇人,她紧抿的唇角和轻蔑的语气让我感觉她很不欢迎我们的到来。我固执地闭紧嘴巴,不发一言。
  “快叫奶奶呀!刚才不是才教过你吗?嗨,这孩子,怎么了!”爸爸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
  “算了,乡下小囡,没见过世面。”应该被我称之为“奶奶”的妇人不耐烦地一挥手,饶过了我。
  3天后,爸爸走了,我被留在了上海。
  米兰·昆德拉说:“一个背井离乡的人是可悲的。”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小小年纪就四处漂泊。离开了父母的呵护,再奢侈豪华的环境也只是寄人篱下。
  住在上海逼仄矮小的阁楼里,我怀想遥远的大山深处,那座安宁幽静的小小城市。
  历史上的凤凰城,因为四处是原始森林,人烟稀少,一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蛮荒之地,亦成为朝廷惩罚罪人的流放之地。写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大才子刘禹锡就曾被贬到凤凰城,由于好友柳宗元的说情,称凤凰城“地处荒蛮、非人所居之地”,才令皇帝开恩,换到了广西的连州。
  大诗人李白也险些被流放到凤凰城,不想他刚刚走到白帝城,便接到赦令,欣喜若狂,留下《早发白帝城》的千古名篇陶然而归。
  父亲因“历史的误会”被流放到凤凰城,我却因为裴望的到来被“流放”回上海,由此,“流放”便酿成我生命中永恒的底色。永无家园,永无归宿。
  上海的家,只有爷爷和奶奶两个人。年轻时,奶奶是一个漂亮的富家小姐,骄纵而任性。她读多了古时的爱情小说,什么《西厢记》《红楼梦》《卓文君》……感动于穷困高尚的爱情,义无反顾地下嫁一贫如洗的长工裴南江。从“上只角”徐家汇搬到如今的“下只角”闸北区,栖身于这座破旧的小四合院里,直至辞世都不曾翻身。
  结婚后奶奶才明白,父亲强调的“门当户对”是什么意思。不同的成长背景带来炯然各异的行为方式,横亘在原本两个世界间的这一道深深的鸿沟,穷其一生也不能够填平。而贫穷绝不像古书里描写的那般美妙和诗意,捉襟见肘、穷困潦倒的窘迫将奶奶的爱情理想摧垮。生性倔强的她不肯向娘家求饶,咬着牙承担起生活的重负。她生育了4个子女,失去了其中的3个,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又不得不随着“支援三线建设”的大潮被远远“流放”到贵州省。
  我不知奶奶是否曾为她的选择有所悔意,其实,就算她曾有过念头向娘家屈膝也求告无门。她的被冠之为“臭资本家”的父亲早已被人民所打倒,并踏上一万只脚。昔日的繁华早已如烟花般坠落,只是在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向我回忆她锦衣玉食的旧时生活:打蜡的木地板、水晶的大吊灯、如云的下人老妈子、华美的蕾丝长裙和精致滑腻的西点……从她小心翼翼保存的黑白照片里,依稀可寻往日盛世年华的痕迹:穿着刺绣织锦缎旗袍的少女,明眸皓齿,甜美无忧。可是,我看到的,却是被疾病和贫穷摧毁的妇人。如花的容颜和温婉的性情被岁月侵蚀,尖酸刻薄,暴躁易怒,要不整日整日不发一语,要不就无休无止地发脾气。
  爷爷是个性格懦弱的老好人。他一定很爱奶奶,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不如意的昔日富家大小姐。他没有多少文化,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她梦想中的生活。他只有默默辛苦地工作,像一头终日俯首劳作的老黄牛,靠一己之力赚一份温饱。面对妻子无休无止的责难和抱怨,他只有宽容和隐忍,还有渗透到骨子里的一份怜惜。
  这些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的。当时的我,只感觉奶奶像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刁蛮而霸道,而爷爷,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可怜虫,整日受着奶奶的欺辱。我痛恨着命运的不公,痛恨着奶奶的跋扈。却不料,多年以后,我也这样无休止地对着我的丈夫乱发脾气,他也如爷爷般退让和忍耐。我所痛恨的,变本加厉地在我身上体现。遗传,便是如此神秘莫测不可理喻。
  奶奶让我敬畏惧怕,不敢亲近,爷爷终日劳苦,对我无暇顾及。6岁的我,失去了所有的爱抚和慰藉。理论上有着很多亲人,却被整个世界所抛弃,天地之大,竟无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慢慢地收缩自己,像一只蜗牛,蜷缩到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独来独往,终至失语。
  我喜欢藏身到客厅那张巨大的红木方桌下,一个人看书或发呆。这种隐蔽的环境让我感觉踏实和安全。有时邻居来串门,奶奶就和他们坐在方桌旁说话,我沉默地蜷缩在桌子底下,一语不发。通常两三个小时她们都不会发现我的存在。有时我不耐烦,从桌子底下钻出,她们会失声尖叫,活似见了鬼!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从阁楼的窗户爬出去,坐在瓦片的屋顶上看天。天空很蓝,成群的鸽子“呼啦啦”地从面前飞过。我把袜子脱掉,伸出脚,感受着风的时速,有一种隐秘的快感。我想象自己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无拘无束,飘逸逍遥。可是,总有多事的邻居发现我,然后高声尖叫:“裴裴奶奶,你家裴裴又爬到屋顶上去了!”然后我会被揪下来,站在客厅接受奶奶的呵斥。
  我习惯了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习惯了奶奶的敏感易怒,习惯了以自闭来对抗这世界的冷漠。我上学了,上海的小孩自以为是又懦弱娇气。我满脸无所谓的漠然,独行侠一般在校园里冷冷穿越,倒赢得他们莫名其妙的崇拜和尊重,每天都有人在我面前献媚,于是我也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一帮孩子的“头儿”。当然,这帮孩子全是班上的差生,我每天带领他们逃学调皮捣蛋。唯一不同的是我成绩很好,学习对于我不是难事,这让老师拿我没有办法。
  10岁的时候,一天放学回家,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客厅里。他神色倦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种小地方人所固有的拘谨谦卑的笑容,脚下还放着一个肮脏的旅行袋,一看就是刚到上海的外乡人。
  “裴裴,快看这是谁来了?”奶奶喜悦地叫着,显出一份我不熟悉的慈爱。而那男子已经激动地站起身来,热情地对我张开双手。
  我冷淡地看了来人一眼,敷衍地叫了一声:“叔叔!”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像一个尴尬的定格。
  “裴裴,这是你爸爸呀!你怎么连爸爸都不认识了?”奶奶叫道。
  爸爸?多么遥远的称呼!我疑惑地望过去,那张脸依稀熟悉却又无比陌生。4年的光阴让记忆裂成碎片,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已成前尘往事。
  “沪生,你一走4年,连照片也没寄过一张,孩子都快把你忘了。”奶奶叹息着说。
  “是,我,我太忙,日子太艰难了。”父亲局促地搓着双手,想抚摸我的头,却被我冷漠地躲开。他颓然地坐回到椅子里,愧疚地低下了头。
  父亲原本只是来看看我,但见到我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坚决要把我带回凤凰城。于是,我仓促地收拾了行装,和父亲一同登上开往凤凰城的列车。
  在火车上,父亲给我买了烧鸡和汽水,一遍遍跑到卫生间绞湿了毛巾让我擦拭油腻肮脏的面颊。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但我看出他在竭尽所能地对我好。短短两天的旅程,我享受到了缺失已久的亲情的温暖。“血浓于水”,父女天性的亲和冲掉了时间以及他们的冷淡造就的隔膜,10岁孩子的心里没有积淀太深的怨恨,只要父母肯伸出手,孩子便可以重新承欢膝下。我很想扑进父亲怀里痛哭一场,哭尽所有的冤屈和不平,但长久的压抑让我已不懂得如何释放自己的感情。我近乎贪婪地享受着父亲的呵护和宠爱,表面不动声色,而内心里沸腾如火,我清晰地感知自己心底的坚冰在融化。
  我以为,自己从此有了感情的皈依。
  但幸福如此短暂,像风过无痕。
  到达凤凰城,我才发现从我出生到离开,整整生活了6年的家是如此可怕的陌生。这个处在半山腰上的大杂院,混杂居住着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市井小民,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每天都有发生。而妈妈,她是那样一个艳丽而俗气的女人,头脑简单得令人不可思议。每天,她总是涂脂抹粉花枝招展地去上班,她的工作是在一家合同制的街道小厂做保管员,在那里,她是令人垂涎的大美人。
  在那样的年代,一个女人生得貌美本就易遭不幸,如果她又虚荣而浅薄,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曾经,她看中父亲那种大城市男人身上所特有的高贵气质,天真地幻想跟了他就可以到大上海去享受荣华富贵,可以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可现实粉碎了她的美梦,我的到来又令她另攀高枝的念头轰然倒塌。她变成一个对现实极端不满的琐碎唠叨的妇人,整日抱怨如果不是嫁了一个要啥没啥的倒霉男人,凭她的美貌完全可以过一种很好的生活,住楼房,看彩电,穿金戴玉。对我,她更是一肚子的不满,嫌我不如她漂亮,嫌我不够机灵、不够甜蜜、不够讨人喜欢。“瞧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像个小寡妇似的,哭丧个脸,八棒子打不出句话来,哪里像我呀?我怎么这样倒霉,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那时候喜欢我的人那么多,要不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不至于非要嫁到你们裴家,受这些活罪……”每天,我就这样忍耐着她无休止的责难,而我回敬她的,则只有沉默,沉默。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的儿子,和她一样完美无缺的五官,外露的聪明,会说甜言蜜语的小嘴。母亲从不掩饰对儿子的欣赏和偏爱,她总是骄傲地宣称:“幸好上天给了我裴望,他就是我们裴家唯一的全部的希望!”她喜欢一遍遍问裴望长大后要不要孝顺妈妈,要不要给她买大房子,买珠宝钻石,带她坐大飞机……当听到肯定的答复,她便会舒心地咧开嘴,像孩子一样稚气地傻笑。几乎每天她都会重复这样的问答,然后在虚拟的幸福中自我陶醉。
  而裴望,我亲爱的又痛恨的小弟,叫我怎么说他好呢。他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子,有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和一张抹了蜜的小嘴,但事实上,他是一个魔鬼,母亲无休止、无节制、无原则的溺爱已然毁了他。他骄奢、专横、蛮不讲理又凶残霸道,最可怕的是他天生会撒谎,会伪装,会在父母尤其是母亲面前装出一副纯洁天真的“甜心”模样。而我,他的姐姐,简直是他的天敌。不知他是否记得我曾经对他的“虐待”,但我显然遭受了沉重的报应。他早已不是那个躺在襁褓中稚弱无力的婴儿了,打击我、折磨我、捉弄我成为他生活中最大的目标和乐趣。而母亲一出现,他便扬起甜蜜的小脸,无辜地说:“妈妈,裴裴打我。”受了裴望戏弄的我又会再遭受一遍母亲暴风骤雨般的责骂和殴打。
  我曾寄希望于父亲来主持公道,毕竟在火车上我曾那么的依恋于他。但父亲和爷爷一样,懦弱的老好人,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对他而言真不知是祸是福。每天在妈妈的怨责声中过活,让他自卑得抬不起头来。他只有拼命做牛做马,把挣来的每一分血汗钱恭恭敬敬地上缴母亲,以求讨得母亲的欢心。至于他大女儿层层叠叠的心事,他实在无暇顾及。就算他对女儿心存歉疚,意欲补偿,也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要什么。毕竟他高中都没有毕业,只是一个下体力的粗人,对女儿那纤细的神经,敏感丰富又脆弱的内心世界,他实在无法理解和明白。
  于是,我的心扉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紧紧锁闭。
  在学校我同样遭受挫败,4年时间的阻隔让我忘却了当地方言。这里的孩子不像上海孩子那般文弱,他们粗野而狂放。我白皙的肤色、瘦弱的身躯和一口绵软的吴侬软语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们肆无忌惮地嘲笑我的郁郁寡欢。一个10岁女孩子的自信心是脆弱的,尤其是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突然就丧失了那种叛逆桀骜的勇气,所有的野性张扬在一瞬间里消失无踪。我仍然只有采取用收缩的姿态来对抗世界的冷漠,关闭在自我的小天地里,隐忍沉默地过活。
  这时候,芊芊走近了我。
  芊芊是班里的小干部,聪明干练,风风火火,很得老师宠爱。课间的时候,她坐到我身边,热情地说:“你的衬衫很漂亮,放学后到我家去,让我妈妈看一看好吗?我要她给我买一件。”她说的是普通话,尽管不太标准,但看得出是想消除我们之间用方言交谈的隔膜。我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放学后,我被她拉回了家。
  她家住在地委的家属楼里,不很大的空间,简朴而整齐,屋里最显眼的是满柜满桌的书,我敬畏地感觉芊芊父母是做学问的人。
  见我们回来,芊芊母亲热情地迎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哟,你这个同学长得好秀气呀。”我不习惯与人这样肌肤亲近,怯怯地抽回了手。芊芊母亲长得也很漂亮,和我母亲的美却全然不同。她穿着蓝布褂,梳着齐耳短发,嗓门洪亮,像电影里的女游击队长。她仔细端详了我的衬衫,这是离开上海时奶奶送给我的礼物,精致时髦,小城市里绝对买不到。芊芊母亲却充满信心地说她可以仿造一件。芊芊父亲是一个儒雅沉稳的人,一直坐在椅子上看书,在我们叽叽喳喳讨论着服装的时候,他偶尔会抬起头来,宽容而温和地一笑。我能感觉,这个家庭那种温馨和睦的气氛。
  几天后,芊芊穿上了她妈妈亲手做的新衬衫。尽管手工做不出我衬衫上精美的刺绣和繁复的蕾丝,但鲜艳的大红色替代原有的粉红,更为明丽夺目。最重要的是,这里凝聚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耐心爱心和对女儿意愿的尊重,让我羡慕得心里隐隐发痛。
  作为去她家吃饭的回报,我用从上海带回的指甲油把芊芊的十个手指头染得血红。她惊喜地在阳光下摊开手指,快活地高声尖叫,并问我这美丽的蔻丹是否一辈子都不会掉。
  童年时芊芊的友谊并没有在我生命中留下太深的印迹。她是一个天性热情的人,喜好交朋结友,尤其是对她心仪的女孩子,她总是固执地想走近,就像她固执地走近我。所以,她身边一直有很多女孩子簇拥,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我并没有奢望“霸占”她的友谊,或者说,也并不想独占。我心中缺失了太多的感情,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同性那微薄的一点友爱远远填不平它。甚至当我决定再次离开凤凰城返回上海时,竟没有想到给她打个招呼。对于她的热情,我显得冷酷而凉薄。回上海后,我也没有和她通过音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果不是后来她再一次主动地走近我,我真的已经快把她忘了。
  长久得不到爱的孩子通常也会忘记给予。
  为什么要再次回到上海?我想或许是想逃避母亲无休止的责骂和裴望的刁难折磨,或许是怀念在上海任性妄为纵横江湖的快意时光。
  然而,回到上海我才发现,一切又已物是人非。新的学校新的同学,让我旧日的“风光”无处可寻,而长久的封闭和收缩让我已经不能够“重出江湖”。我甚至不会融洽地与同学交流和沟通,流畅地说话对我来说是困难的事。他们又开始嘲笑我小城市土气的穿着和举止,这一个新的圈子再次将我排除在外。
  在凤凰城,我被人看做是上海人,到了上海,我又被看作是凤凰城人。我悲哀地发现,我成了一个没有故乡、没有家的人。每一个地方都将我当做异类,每一种文化我都无法融入。我的灵魂没有根,只能在空中凄凉地游荡,找不到安息的家园。
  渐渐地,我长成一个身材纤细,面孔苍白的少女。冷漠是我对付这个世界的唯一武器。我唯有以抵御的姿态来维护自己不受伤害,告诉自己,我不在乎。但是,我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里面燃烧着激情和狂野,我时时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有很多压抑的情感在胸中涌动。我害怕,怕它哪一天像滚烫的岩浆般喷薄而出,怕它的烈焰会将我灼伤毁灭。我不得不大口地喘气,将这股烈焰平息。
  逐渐地,这股烈焰在我心中长成一株病态的植物,色彩诡异,芳香馥郁,但是,有毒。
  16岁,我再次回到凤凰城。命运便是如此地捉弄我,永远在上海和凤凰城之间游走,永无停止,永无安歇。这便是我可悲的宿命。
  6年过去,家中并无大的变化,腐朽的大杂院,破败的木板房,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母亲依然穿红着绿,但脸上的颜色显然褪败,精力却依然旺盛。父亲变得肥胖而迟钝,脸上挂着被生活重担压垮的麻木。裴望长大了,他漂亮如故,却显然并不是父母期望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恰恰相反,他顽劣不堪,无恶不作,是令老师和学校头痛不已的混世魔王。但母亲依然偏袒着他,总能找出一万条理由来为他的行为辩护。他对我倒不似童年时那般恶劣,但我们姐弟间那道天生的隔膜永远存在,彼此冷漠,不闻不问。
  芊芊的友谊,在一定程度上滋润了我缺失情感的干涸的心田。但,只在表层,并未深入内里。对我,芊芊的姿态是OPEN的,她的故事我都有参与,无所不知。对于我,尽管芊芊完全透明,但我却不能以同等的姿态对待她,因为我的心不像她那么阳光,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说,无所顾忌无所掩饰。我心里的黑洞太多,一旦跌入便万劫不复,那是芊芊这样的女孩无法想象和承受的。
  但我们仍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彼此见证和观望对方的成长,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芊芊的童年和少年,几乎是幸福童话的最佳演绎,就像一枚24K足金的项坠,没有一丝瑕疵。可是,在命运转折的最关键时刻,她却一头栽进深渊。从她那头参差不齐的短发上,可以看出她的失落和悲愤。不知为何,我和芊芊命运的转折都用头发作了诠释,仿佛这一缕青丝有着某种象征的意义。
  这或许也是一种宿命。



芊  芊


  关于父亲的回忆,于我是痛苦而艰难的。我从来没有办法在一种正常和理智的状态下,用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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