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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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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我获得了凤凰城地区中学生文学大赛一等奖!
  彼时正盛行琼瑶小说,我按照想象中琼瑶小说女主人公的形象,花10元钱买了一匹紫色的软缎,在纸上画出草图,请裁缝做了一条长裙,大幅的裙摆,拦腰系了一条带子,宽大的“水袖”,飘飘欲仙。
  颁奖大会热烈而隆重。电视台记者扛着硕大的摄像机跑来跑去,报社记者的照相机“咔嚓咔嚓”闪个不停。我穿着这条“很琼瑶”的紫色长裙走进会场,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我显摆地甩着一头垂及腰际的乌黑长发,昂然地从人群中招摇而过,仿佛明星走在通往奥斯卡金像奖的星光大道上……
  市长亲自把获奖证书和奖金颁发到我手中,殷殷地嘱咐道:“希望你今后能当一个受读者尊敬和喜爱的作家!”
  我撇撇嘴,没有吭声。在我那小小的心里,觉得当作家未必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的兴趣爱好广泛无比,唱歌跳舞演讲表演……在学校举行的各项比赛中,我每每独占鳌头,囊括多项“大奖”,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味。
  年轻,便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让我惊喜的是那厚厚的信封,上面写着“一百元”字样。100元!什么概念?1989年的凤凰城,1毛钱可以吃一块臭豆腐,3毛钱可以吃一碟丝娃娃,5毛钱可以吃一碗凉粉,几元钱便可扯一段质地不错的衣裳面料,而我这长不过千余字,耗时不过一两个小时的短文竟然为我挣到了100元!
  颁奖典礼结束,我兴致勃勃地冲上街去,花20元给自己买了一套心仪已久的紫色衣裤,套头的紧身T恤,肥大的灯笼裤,英姿飒爽,酷极了!然后开始精心为父母挑选礼物。100元瞬间灰飞烟灭。
  抱着一大堆礼物,我快活得无法自持。我还仅仅是个高中生,可不但能够“自食其力”,还能“孝敬父母”,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骄傲愉快的吗?我仿佛看见了父亲慈爱赞许的笑脸,看见母亲准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等着给我庆功……
  我喜滋滋地往家奔去,急切地想奔向那个光明温暖幸福的所在,我是那样的迫不及待,因为兴奋而有了些奔跑的姿态。17岁的我,却哪里知道,自己是在奔向一个永不再醒来的噩梦。就在我自以为到达人生快乐巅峰的时分,命运已经把我的人生底色悄然改变。就像一曲恢弘华美的乐章,突兀地插进一个休止符,优美的乐曲戛然而止,取代的是无穷无尽的重压和伤害。
  从这一天开始,我的人生被苦难所开启,就此踏上了延绵不绝的疼痛的旅程。
  刚跑到大院门口,便看见邻居阿姨惊惶地走过来,满目凄然地说:“芊芊,你爸爸今天下午晕倒在演讲台上了,正在医院里抢救呢!还不快去!”
  什么?
  宛如被当头一棒,我脑子一阵晕眩。来不及细想,赶快转过身,拼命地往医院跑,跑得气衰力竭,手里还可笑地紧紧搂抱着那堆礼物。
  到了医院,看到医生、护士一大堆围在床前。父亲双目紧闭,喉咙里“轰轰”作响,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这可怕的景象令我惊恐万状,血液凝固,手一松,礼物“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父亲素来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屡次濒临危机。他一直担心带不大我,一直苦苦地支撑自己,希望能尽够父责。17岁生日那天,父亲唇角带了个释然的微笑,心酸又欣慰地说:“还好,我们的芊芊都17岁了,考上大学后就是大人了,可以自立了……”那一瞬,父亲眼里闪耀着一抹期冀和企盼的光。
  可是,1989年春夏之交的那场风波,使得本已赋闲在家成为调研员的父亲重新又返回工作岗位。没日没夜地连续加班40天后,他那颗羸弱的心脏终于不堪重负,颓然罢工,犹如耗干了燃料的机器,停止了运转。
  父亲的呼吸急促,喉咙里“轰轰”作响,眼睛向上翻着,全是白眼球。他肺里有痰,吐不出来,这令他窒息。医生拼命用钳子撬他的嘴,试图将吸痰管插进他嘴里帮助吸痰,昏迷中的父亲却将牙关咬得紧紧的,半天撬不开。
  医生拼命用劲儿,然后,“砰”的一声,我听见母亲凄厉地一声尖叫:“啊……”父亲一颗带血的牙齿被撬落了下来!
  我感觉有什么利器深深地从我心脏上划过。“心痛”绝不是形容词,不是!那是一种生理的痛,物质的痛,伤在了父亲身上,可痛却在我的心脏上!那尖锐的疼痛让我的心缩成一团,我蹲下身,一时竟哭不出来。只感觉那尖锐的疼痛游走全身,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痛彻心扉”!
  “老杨!老杨!”母亲惨痛地哭喊起来。她扑上去,颤抖地用手绢捧住那颗牙齿,绝望地哭喊,“老杨,对不起啊,老杨,你疼吗?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对不起啊……”
  “啊……”我再也忍不住,低头扒开人群,冲出病房,穿越走道上层层惊异、同情的目光,躲进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不可抑制地痛哭起来。
  这是我人生当中第一场撕心裂肺地痛哭,每一声喊叫都从心窝窝里发出,像受伤的野兽般声嘶力竭!不这样便无法平息内心巨大的创痛。我狂野地尖叫,把自己的生命化作了一声声哭喊,哭得汗湿满背,哭得几欲虚脱。
  在医院那间狭小昏暗,充满刺鼻药味和臭味的厕所里,我哭了整整半个小时,完成了从孩子到大人的蜕变。是的,每个人都要长大,我的成长却是如此直接,从充满阳光的孩童时代一步跨进满是愁云惨雾的成人世界,没有一点儿过渡。
  父亲没有走。他动了手术,在喉咙上切开一个小口,可以吸痰。父亲睁开了眼睛,却从此再没有思维,没有意识,医学上叫做植物人。
  年轻的心,对灾难有一种本能地排斥和不置信。我那时候以为,没有什么灾难是不可逆转,无可挽回的。
  从一些书籍和影视作品里,我看到一些关于卧床数年的植物人猛然苏醒的故事,我坚信这样的奇迹会在父亲身上发生。17岁的我,有一些傻乎乎的乐观。
  每天放学后,我便飞奔到父亲的病床前,大声给他朗读我自认为精妙的文章。书上说,多刺激病人的大脑神经,是促使他恢复神智的最佳办法。我大声地诵读,声情并茂。我坚信父亲一定能听到。我读到嗓音嘶哑。
  医生、护士及同病房的家属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他们并没有被感动,在医院待的时间长了,人心渐渐会变得麻木。他们只是有些不耐,看我的目光充满不解而厌烦。
  终于,母亲说:“芊芊,别念了,你爸爸听不到的。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为爸爸做些实际的事情,给他梳梳头、喂喂水、翻翻身……”
  我惊愕地住了嘴,几天来自欺欺人地支撑着自己的信念和希望轰然倒塌!我猛然看清了眼前残酷的现实,一种巨大的恐惧慑住了我的心。我像个绝望无助的溺水之人,浑身的力量尽失。
  书,颓然地散落在地下。我疯狂地跑出医院,在大街上绝望无助地奔跑。我仇恨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世界已经崩溃,别人却都这样若无其事、兴高采烈。我茫然地奔跑,只觉得满身心的痛楚和绝望,在体内游走奔腾,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那痛苦几乎要将我毁灭。
  我看见一家发廊,一头冲进去,说:“把我的头发剪掉!”理发师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抄起剪刀,“咔嚓”一声,一头浓密乌黑,长齐腰际的美丽秀发顿时化为乌有。理发师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以为我疯了。我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必须要毁掉自己身上最钟爱的一样东西,以减轻心里的伤痛。就像愤怒至极的人,会用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剪去三千烦恼丝!
  我看着镜中那一头七零八落,丑陋不堪的短发,心中有着某种恶毒的快意。我从初中开始留长发,这一头飘逸顺滑的长发一直是我的特征和骄傲。如今,我毫不留情地将其毁掉,因为我的世界已经坍塌!
  我顶着一头惨不忍睹的古怪短发一脸悲愤地走进教室,所有同学皆惊异不解地看着我,他们眼中矜持高傲的小天鹅一瞬间变成了丑小鸭。
  除了剪去我的美丽,一切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是,这一头短发有了某种象征的意义,预示着快乐无忧的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预示着我最珍爱、最在乎、最骄傲的东西已经随着长发离我而去。
  从此,我再也没有长出过如此乌黑顺滑的头发。
  芊芊一向被视为天之骄子,命运的宠儿,是备受老师青睐和同学艳羡的幸运儿。没想到,灾难的来袭如此迅猛,毫无征兆。芊芊的父亲一直是她的偶像和骄傲,他的倒下令芊芊的天空不再有阳光。在医院里,我看到芊芊剪了一头被狗啃过一般乱七八糟的短发,脸上充满早熟的忧郁和哀伤。



裴  裴


  我想起与芊芊重逢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在学校的操场上,刚做完课间操,一个明艳的少女朝我冲过来,欣喜地大叫:“裴裴,是你吗?裴裴?”
  这个女孩穿了一条深紫色的超短裙裤,露出两条浑圆笔直的长腿,浅紫色的短袖衬衫扎在裤子里,腰身极为纤细,一头齐腰的长发像浓密的瀑布,在阳光下闪烁耀眼的光芒。而且,我惊奇地发现,她唇上竟然抹了一点儿口红,是淡淡的粉色,像春天枝头的蓓蕾。这身打扮在简单朴素的中学校园里是极为炫目和大胆的。
  我愕然。这时我刚从上海转学回来不足一个月,记忆中不知何时见过这个生动张扬的漂亮女郎。
  “我是杨芊芊,你忘了?小学的时候我们是同桌呀。”她主动提示着我。
  杨芊芊?我回忆起来,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在这座城市读过一个学期,杨芊芊是班里的小干部,梳着两个朝天的羊角辫,成天风风火火的,对我这个转学来的插班生异乎寻常的热情。我们曾有过短暂的同窗情谊。惭愧的是,我很快又转学回了上海,旧有的一切都被我抛在脑后,包括曾和我过从甚密的杨芊芊。
  然而,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执著地重新开启了我们的友谊之门。
  我是一个淡漠的女子,更多的时候愿意沉溺在自己内心的小世界中,而疏于理会周遭的一切。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太可能有情同姐妹的亲密女友。事实证明除了芊芊,我在此后的许多年中甚至再没有一个哪怕是逛逛街喝喝茶的同性朋友。但芊芊,她几乎是不容拒绝地走近我,带着她那侠女般的豪爽义气和热情。
  所有的文学作品极少提及女性间的友谊,尤其是少女间的友谊,往往是恋爱之前感情的一种替代和补充,当真命天子出现,友情便风吹云散。但芊芊对同性友爱之执著,却让我吃惊。她慷慨地把自己一切的爱物与我共享,要求与我互赠照片。每次分别的时候,她都依依不舍,活似热恋中的情侣般缠绵。
  由于上海的小学实行6年制教育,而凤凰城是5年,所以我比芊芊低了一级。
  课间的时候,她常到教室来找我,每次在教室门口一站,便吸引了全班同学尤其是男生的目光。而她习以为常,只顾微笑着冲我招手,甜美地叫道:“裴裴,快出来。”然后塞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首诗或是一封信。
  班上的女生艳羡地问我:“你认识杨芊芊?她可是红人哪!漂亮,会写文章,歌唱得好,字也写得好,很有才华呀!”
  对于她何以对我如此青睐有加,我也困惑不解。后来我发现她天性极喜交朋结友,尤其是对她欣赏的女孩子,她总是对之慷慨有加。在友情上,她不是一个“专一”的人,但绝对真心。
  对于我和芊芊的交往,很多人都困惑不解。外表看来,我们差距是如此之大。她活泼、开朗,爱笑爱闹,喜欢把自己装扮得五彩缤纷,喜欢抛头露面,在任何一个场合成为众目的焦点和重心。而我,生性懒散,打扮对于我来说是很累的一件事,时至今日我都不喜欢上街购物。别的女孩趋之若鹜的事对我却无异于苦刑。我穿着随便,素面朝天,更不喜欢与陌生人交谈。更多的时候,我愿意游离在圈外,陷入一个人的冥想。
  一动一静,一个鲜亮一个暗淡,一个喧嚣一个沉默,反差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却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除了芊芊不容人拒绝的热情,更主要的,是我们骨子里对艺术的喜爱与痴迷。
  凤凰城是一个被大山包围的城市,山与城融为一体,山中有城,城中有山,随处可以寻到上山的入口。大自然是上苍赐予人类的最好的礼物,凤凰城的人得天独厚,可以随时随地享受山的丰美和灵秀。所以,这里的女人总是那么柔媚鲜活。
  在凤凰山的那座小山坡上,我们热烈地讨论着喜爱的文学作品,朗诵舒婷、席慕容的诗,谈论彼此的未来。我们曾执手“承诺”:“让我们纯洁透明如水晶的友情持续到永远。我们永远都不要属于哪一个臭男人,多好!”当然,后来她没多久就“抛”下我投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于她那样出色的女孩子,男人是不容许她孤独的,甚至来不及等她真正长大。
  我们都喜欢用文字去表达内心,但我的文字都是信笔涂鸦,胡乱写在废纸上,没几天就尸骨无存,而芊芊却写成一篇篇的文章投到报社,换来不菲的稿酬和“才女”的名声。芊芊常常为怪我为什么浪费了自己的写作才华,那些涂鸦的文字如果整理成形,应该是不错的佳作。可零星的思想碎片可以闪烁耀眼的光彩,就像一颗颗珍珠,而我却无法用线将其串起来。或许,还是源于我天性的淡漠和懒散,我的内心只表达给自己看,别人的反应与我无关。
  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位作家,一定是我不是她,因为我总是神情淡漠,若有所思。其实,芊芊的确是比我勤奋的,她可以整本地去背唐诗宋词,也可以整天整夜写她自己喜欢的东西。但她表面的时尚靓丽和活泼开朗掩盖了内心的细腻敏锐和丰盈善感。人们偏见地认为漂亮的女孩都是花瓶,是缺乏智慧和思想的,写作的女人都是因为容颜平庸无人理会才在文字里发泄自己或寻找感情代偿。哪怕外表美丽,也应该在现实世界里郁郁不得志,像见花落泪,对月伤怀的林黛玉。忧郁是作家起码的外表标签。
  不能说这样的看法是错。事实上,芊芊的文字尤其是在诗里确实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怨与忧伤。曾经有人惊呼芊芊文字的温柔无奈和外表的神采飞扬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孩。我想,在芊芊的内心深处,一定有着更隐秘、更幽深的世界,那是所有人都无法探知的,甚至是我这样自认对她无所不知的朋友。在那个世界里,她是沉静的,睿智的,甚至忧郁的,那是完全属于她个人的角落,只有通过她的文字偶尔可窥见一斑。骨子里,她有着文人的悲悯情怀。
  但芊芊又是快乐的,活力四射的,她对生活充满了兴趣和热情。我喜欢她,很多时候,我的心总是沉在谷底难以自拔,而她一闹一笑,至少可以在形式上感染我,让我不至于总是那么消沉落寞。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无可救药。
  想起来,无忧无虑的日子不是没有过。在5岁以前,作为父母的长女,我应该拥有过他们的呵护与宠爱,直到裴望出世。
  这个白白胖胖的小人儿,有着粉雕玉琢的面孔,人见人爱。我清晰地看到,这个“天使”的到来,结束了我的童年。从此,我在父母眼里成为透明的玻璃人,只有叫我洗尿布或是递奶瓶的时候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裴望,我的弟弟,花瓣一样的嘴唇,玫瑰色的脸颊,笑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像天空镶嵌的宝石,莲藕一般的手臂在空中挥舞,漂亮得伤天害理。我喜欢他,就像喜欢我的布娃娃,他比任何一个布娃娃都可爱一百倍。
  可是,我怀念没有他的日子。那时,我穿上海寄来的带蕾丝的短裙,红色的皮鞋。最让我骄傲的是一头齐腰的长发,妈妈醉心于在我头上变换花样,马尾辫,丫环髻,披肩发……五颜六色的玻璃发饰漂亮得像所罗门的宝藏。同伴们欣羡地叫我“小公主”,我在他们的羡慕和奉迎中陶醉。
  是裴望结束了这一切。
  妈妈不再有时间和耐心给我梳头,在那间理发店里,我惊恐地看到晶亮柔滑的发丝纷纷从空中飘落,像离开了枝头的花瓣,颓然地散落在地上,干瘪枯萎,了无生气。镜中的人影,支棱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像一个不折不扣的丑小鸭。
  我不能接受这副莫名其妙的怪模样,拉开嗓门委屈地号啕起来。妈妈却欣慰地说:“这下好了,省事了。”
  我整日抚摸着我的玻璃发饰,哀悼着我美丽的长发、我欢乐无忧的童年。我不能止住我的悲伤,也不能止住对裴望的怨恨。所以,我亲他抱他,又会狠狠地掐他,往他的牛奶瓶里加自来水,听到他疼痛委屈的哭声,又怜惜又解气。
  裴望经常拉肚子,半夜在惊恐中哭醒,他满月般的小脸迅速瘦削下去。
  父母焦急万分,遍寻良医而不得要领。他们不会怀疑到我,6岁的沉默寡言的女儿。在大人的心里,孩子都是纯洁无瑕的天使。但是,他们决定将我送走,因为他们的精力不允许同时照料两个孩子。
  6岁生日过了没几天,我被送往上海。
  20世纪70年代末的上海,有着别的城市没有的奢靡和繁华,一栋栋洋溢欧陆风情的建筑,犹如童话中的城堡,美得像梦。
  下了火车,我怯怯地扯住爸爸的衣襟。爸爸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这使他的身躯艰难地佝偻着,像一个负重的民工。我意识到我们的穿着都很土气,因为周围那些清高的上海人对我们投以鄙夷的目光。
  我们辗转乘了几路公共汽车,又穿过曲曲弯弯的弄堂,终于到达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一个身形高大,相貌威严的老年妇人在屋里等待着我们。见到爸爸洗得泛白的蓝布中山装,她皱着眉,不快地说:“沪生,你真的是越来越土气了,跟那些乡下人一模一样。别忘了,你的名字是‘沪生’,别给阿拉上海人丢脸!”
  爸爸尴尬地笑笑,拖过藏在他身后的我,赔笑着说:“妈,这就是裴裴。来,裴裴,快叫奶奶。”
  我畏怯而戒备地盯着这个自我感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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