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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有点酸，但算是这个时节可口的水果了。袁熙舔舔嘴唇，摆手道：“不收了，人一多，心就杂了。现在的状态挺好。人一旦有了奔头，就会奋力，只要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劲头，做什么事都能做好。不过，还是需要恰当的点拨，这就讲究火候了。”
“现在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甄姬又道：“前些天我母亲来看我了，问我在这里好不好？”
“你怎么说？”
“我说挺好的……不过，她还问起其他事情……”
袁熙看了看她娇嫩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问道：“是不是问起什么时候抱小宝宝的事情了？”
“咦，”甄姬道：“你怎么知道？”
“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我还见了岳父大人，还见了你大哥。他们看到我都高兴地不得了。”
甄姬道：“怎么回事？怎么他们都没来看我……”
袁熙道：“傻丫头，他们忙都忙不过来了。现在我以市场价五倍的价钱收购他们的余粮，他们收粮都来不及。”
甄姬一听闻，只是蹙眉道：“虽然妾身嫁到了袁家，但也不能这么徇私吧，传了出去，恐怕要惹人非议。”
袁熙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就是要惹人非议。”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敲门，一脸风尘仆仆的吕方进了门。
吕方看样子瘦了半圈，显然为了采购粮食这件事情费尽了心力，看到袁熙忙道：“大人，已经按照吩咐去散播消息。本来崔家范家都在观望，听说甄家已经在乡间竞购粮食，他们也都来找小人了。”
袁熙“嗯”了一声，道：“这件事你去跟吧。记住，现在开始，将价钱往下调，高于市场价三倍就可以了。”
吕方一怔，抬起头问道：“大人，这样做会不会……”
袁熙道：“你怕他们不干了？放心，你告诉他们，现在存粮已经差不多了，后面价格还会降，让他们要卖就趁早。有多少额度的粮，就有多少额度的利息。卖一分粮，就借他一分钱。要说清楚，我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这简直就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方法。就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不劳而获是一种罪恶。无论是崔家还是范家，这些大户平时也就是把钱和粮食存起来，等于是死物。现在平白无故就能让仓库里的钱周转获益，就等于买了个理财产品，谁能不上钩啊。
吕方想了想，脑子里一片混沌，不过他有一个好处，想不明白先去做就对了，于是就应了一声，出了门。
甄姬道：“夫君，吕方这个人，你相信吗？万一……”
袁熙道：“你怕他被人买通了？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能给他的，要比钱财好得多。”
甄姬歪着头看他，想知道什么东西比钱财还要好。在她看来，只有书中才有黄金屋了。
吕方等三人出去办事了，只剩下袁熙一个人捧着书看，倒有些无聊了，他叫来袁福，帮他整理书稿。
袁福每日被他拉住，脱不了身，只得眯着老花眼，勤勤恳恳帮他整理书稿。庄子也没多少字，只要解释通畅了，一些细节也不用细扣，渐渐也能梳理出一个框架来。
庄子出身于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那时候没有那么多成规，思想上也自由得多，大家敢想敢说，哪怕是离经叛道，也有人去琢磨。庄子崇尚自由，不愿意投身官僚仕途，倒是和袁熙的性子很相投。
自由和秩序，是两个永恒的主题。秩序确实能够带来效率，能够将组织凝聚起来，让每个人都能为之贡献自己的力量。军队便是一头典型的秩序怪物。但秩序又遏制了个性，导致越来越官僚，失去了创新力，也无法在社会巨变时应对急剧的变化。
亨利福特的流水装配线是秩序化的一个极端例子，每个工人都是其中一个螺丝，他们不能说话，不能离开岗位，只能按照职能兢兢业业做完属于自己的活。世界上一度有一半的汽车都是从福特的工厂里出来的，亨利福特的声望也在那时到达了顶峰。可惜，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人们满足了基本需求，追求汽车的多样化时，他那一套就无法跟上时代的脚步，这才让通用汽车异军突起了。
作为个体，袁熙极度厌恶这种层级森严的组织架构，它会扼杀了个人的自由和创新精神。但站在高处，又不得不承认，在食物匮乏、而战争频发的三国时代，这是最能迅速整合资源的办法。
袁熙对在袁绍底下做事已经有点反感了，动不动要和逢纪郭图这些小人斗智斗勇，提防着自己兄弟突然两肋插刀，关键是看不到希望。到时候官渡之战一到，兵败如山倒，自己作为袁绍的一个儿子，恐怕得满天下被追着跑，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砍下脑袋呈送到曹操案上了。又或许，自己还没活到那时候，就已经被自己父亲兄弟害死了。这么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前景不明确的未来，让他每日睡得不安稳。
“看来时间紧迫了。得赶紧找点人才，先打造一个领导班子，什么都自己抓实在太累了……”
袁福擦了把汗，抬起头，看着躺在一边悠闲地翘着脚的袁熙，问道：“二公子，你说啥太累了？”
袁熙回过头冲他露出一口白牙，道：“我说你太累了，辛苦了。回头得给你抓只老鳖补补身体。”
袁福“哦”了一声，道：“今日伙房里倒是有好东西。”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是刚锯下来的鹿茸。二公子要不要尝尝，老仆可以让人炖成汤……”
袁熙道：“鹿茸？算了吧，等我的庄子看完再说。上次的虎鞭还没消化掉呢。这东西就像一团火，成天燎烧着我，我怕这具身体经受不住。”
说着，袁熙手上的竹简“啪”地收了起来。
袁福抬起头来。
袁熙道：“大功告成。鹿茸你明天先送来……”
第34章 出征了（）
甄姬推开房门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她发现屋里一片漆黑，窗都闭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
屋子正中央摆了一个几案，几案上燃着烛光，袁熙盘腿坐在几案前，正往面前的碗中倒着酒。一瞬间酒香扑鼻。
甄姬用力吸了吸，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油烟味。
“哦？快过来，看看这烛光晚餐怎么样？”
“烛光晚餐？”甄姬步伐轻巧地来到他面前坐下，看着面前几个盘子里的东西。烛光点点，与美人的脸蛋相映成趣，简直绝配。
袁熙得意地说道：“炒豆腐，炒韭菜，炒鸡块，炸鸡翅膀，煎牛排，炒鸡蛋，可惜没番茄，不然弄个番茄炒蛋。”捣鼓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才弄出这么多炒菜。这个年代的饭菜要么是蒸的要么是煮的，口味特别清淡，好不容易熬了一锅猪油，用来炒炒菜那是极好的。厨房里面的小厮看到他锅里炒出火来，都惊呆了。袁福偷偷尝了一块鸡肉，估计这一辈子从来没尝过如此美味。
甄姬显然是缺乏生活经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看到了以后，并不觉得奇怪，只是道：“这肉的色泽倒是与平时不太一样……”
袁熙嘿嘿干笑两声，说道：“那你尝尝……”
甄姬道：“这怎么好意思，该夫君先尝。”
袁熙道：“一起来，总得先喝口交杯酒，这样才不枉费我弄来那么多蜡烛。”
说是交杯酒，却被他两碗酒都灌了下去，甄姬赶忙夹了一个鸡块，轻轻放入嘴中。刹那间皮肉崩裂，油水四溢，一股鸡肉的清香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
“诗云：尔酒既旨，尔肴既佳。夫君，你这菜是怎么烧的？怎么吃起来甚是味美呢。”
袁熙也夹了一块，道：“炒的。就是锅里放油，烧热到三五百度，加点葱蒜，然后将肉放进去炒，滋啦一下，爆出油香。如果再加一点咖喱就好了，可惜这里没有咖喱。”
“咖喱？”甄姬又夹了一块。
袁熙道：“对啊，咖喱加碎肉，淋到香喷喷的白米饭上，啧啧。我好久没吃过鸡肉了，这里的鸡不打激素，纯天然，赶紧多吃点。”
“激素？”甄姬又夹了一块。
袁熙道：“我们那里啊，什么都打激素，一只鸡从孵出来到出栏，最快的只有几个月，你说不打激素它怎么长那么大？这里虽然有天然的食材，却没有调料，这味道又打了折扣。等哪天咱们出海，到东南亚南美洲，寻点辛香料过来，到时候为夫再给你变出点花样来，比如来个新奥尔良烤鸡。”
“新奥尔良？”甄姬又夹了一块。
袁熙点点头，道：“是啊，这些烧菜用的材料，大多数都起源于美洲新大陆上，像辣椒番茄酱，现在这里就没有吧。还要一些作物也是从美洲那边传来的，比如土豆啊玉米啊。不过不要紧，到时候咱们造个大船，就可以出海了，向东横穿过太平洋，就可以抵达美洲了。”
“你说海上的蓬莱仙岛吗？”甄姬又夹了一块。
“比那个还要往东，徐福到的是日本，穿过日本一直往东，就可以到美洲大陆了，美洲大陆分为北美洲和南美洲，中间就像一根带子连在一起。”
甄姬再次伸出筷子，突然发现一盘鸡肉已经吃完了。
“啊？真是对不住……全被我吃完了。”
袁熙道：“吃完了？吃完了就可以办正事了。”
甄姬迷迷糊糊道：“什么正事？”
袁熙嘿嘿一笑，从旁边抓起一对书卷，扬了扬，道：“这本庄子都看完了，已经作了译注，即便是小童，现在也能看懂了。”
甄姬接过一看，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不少类似蝌蚪和圆圈的符号将一句句分隔开，虽然语言浅显，但很容易看懂，接近了白话。
袁熙道：“怎么样？娘子，大功告成了，不如咱们……”
“你要干什么？”甄姬没有来由地一阵哆嗦，连忙紧了紧衣服。
袁熙道：“酒足饭饱，自然是办正事了。你忘了丈母娘问你什么了吗？”
“可是妾身还是没准备好……”
“那我来帮你一起准备。”
看甄姬扭扭捏捏的，袁熙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
“夫君，现在天色尚明，白昼宣淫，有违圣人之道。不如……”
“白天才看得清楚嘛……”
“可是，外面一直有人经过。”
“没关系，听得见看不着，我门窗都关紧了。”
“可是，我肚子还没吃饱。”
“办完事再吃也来得及……”
“哪有那么快……”
甄姬还要说话，嘴巴一下子被他封住了，而腰间也突然一松，腰带被解了下来。
袁熙喘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发烫，心里偷偷骂道：“早知道就该不喝那碗补品汤，害得我这么多天急火燎心，天天忍着辛苦。幸好，今天往后终于可以解脱了。”
甄姬躺在床上，放弃了抵抗，两边的脸颊酒后泛着粉红，双眼朦胧看着自己的丈夫，胸口一起一伏。
“外面怎么有脚步声，是不是……”
袁熙道：“现在要是再有人敲门，我肯定砍死他……”
“笃笃笃——”
他话音刚落，果真有人在敲门。
“二公子——”
是袁福！该死，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
“滚！”
“二哥！”
怎么连袁尚也来了？
“都滚！一起滚！”
“袁二公子——”
这不是崔光那贱人吗？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连他都来了？
“好女婿——”
可恶，连老丈人都来了！他们聚在门口干什么？这下不能喊“滚”了。
甄姬突然清醒过来，喘着气道：“夫君，是我爹爹来了，不如咱们先开门吧。”
“不行！”
开玩笑，箭都在弦上了，现在喊停？
“笃笃笃——”袁尚在外面道：“二哥，大军出征啦，军令如山啊，咱们来为你送别！你怎么门窗紧闭，在里面干什么呢？”
袁熙欲哭无泪，大骂道：“让不让人活啊……虎鞭加鹿茸啊……”
打开门，从外面涌进来十几个人，除了那个崔光，还有范何唐张李几个河北大族的代表，全都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自己三个心腹吕方高勉陆大也跟在后面。看样子，这送行的阵容还挺豪华的。不过古人送行不是都在郊外十里的吗，一首首古诗都是这么说的，怎么换成自己，就变成在家里开送别会了？
袁尚在餐桌前坐下，自顾自拿了一块尚温的鸡翅膀吃着，连连称赞，道：“怪不得紧闭门窗，原来和嫂子躲起来吃美味佳肴呢。这鸡翅膀怎么做得这么酥脆？”
袁熙沉着脸，而甄姬则低着头躲在自己父亲身后。
“不是大军七日后出发吗？今天来叫我做什么？”
袁熙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眼看着这桌上的烛光晚餐，美好的气氛，被这一大群不相干的土包子冲得支离破碎。
袁尚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啊，二哥，你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张郃校尉已经在城外点好兵了，粮仓的粮车也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袁熙看了看周围一圈人，问道：“那崔先生，唐先生，你们怎么也来了？”
那个崔光道：“二公子，咱们是特地来送行的。这次就全靠你了。”他一大把年纪，居然拉着袁熙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激动地说道：“要是咱们打赢了，那就一切就好，如果败了，咱们几个人可就血本无归了。二公子，你可一定要得胜归来啊。”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起来。
老丈人也道：“甄家的兴衰就看贤婿了。”
这次河北几个大户把钱粮都借给了袁熙，一开始只是为捡了个便宜，赚点小钱，可等到临出征时，才发现，自己家族已经和袁军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这才提心吊胆来给袁熙壮行。
袁熙将旁边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望了望人群后甄姬那明媚的双眼，叹了口气，负着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唱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
第35章 林中窜出来三只兔子（）
野外的景致是极为美好的，虽然此时秋风萧瑟，满目悲怆，但胜在是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人为的干扰。与后世走到哪里都有人，只要是风景稍微好点的地方就开发成景区不同，这里到处透着一股原生态的粗粝。
张郃的大戟士就跟在后面，每个士兵身着厚厚的铠甲，手里持着两米以上的长戟。这时的冶铁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一切都取决于工匠的手艺，所以越长的铁质兵器，越容易断。袁绍手下的铁匠本来也不多，这长戟已经代表了其最高的造诣，资源也全部被用在打造这支大戟士上了。
这么长的大戟，用来对付骑兵冲锋那是极好的，但幽州的弓骑兵战术很灵活，不会硬碰硬，一击不中便会重新后退集结，因此用刀盾手更容易对付。大戟士毕竟移动太慢了。
袁熙坐在马车上，吕方等三人驾着车。如今吕方高勉陆大三个弱书生已经被他改造成全才了，能写字能驾车能生火造反能谈判算计，总之有事情便推上去用，一边用一边教。大饼要画，好处也要给。最重要的是成长的机会，人一旦有了希望，他就会奋不顾身。袁熙很好地把握着这个度。
后面骑着马的张郃，仍旧黑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的钱。照理说，以袁熙的身份，别的将领早就上来打招呼了，但他自出发以后，就没有来和他说过话。
也罢，这种如雷贯耳的名将，脾气差一点也可以理解。后面还有机会，有好感度系统，尽可能提高互相的关系。
哐当哐当，嘎吱嘎吱，这马车用几块木板铺成，随着轮子转动，上下颠簸，发出难听的声音。
“吕方，找匹马来，我要骑马。再坐下去，这屁股都要震掉了。”
“好嘞。”
袁熙不用去问吕方去哪儿弄匹马来，他只管最后的结果。
过了片刻，外面一声嘶鸣，一匹马果然被吕方牵了来。
“嗯，坐感不错。”
马有点瘦弱，不过四个蹄子很健壮，袁熙双腿稍稍夹了夹，那马便自动小跑起来。
“驾！”
得得得，那马有点不耐烦了，开始提速了。
吕方等三人有点慌了，赶紧跟在后面狂奔，叫道：“大人，别跑远了。”
此处四周都是荒野，地上长满了野草，远处有几片小树林挡住了视线，否则和草原也差不多。
袁熙纵马狂奔，哈哈哈大笑，被迫从甄姬身上爬下来的郁闷终于纾解了一些。
跑着跑着，跑入了一片树林，前面有一头鹿正在吃草，看到他闯进来，愣了一愣，然后扭头就跑。可惜手上没有弓箭，否则定要试试准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又没有射箭的经验。看来这种技能，也得赶紧学起来。
吕方三人狼狈地跟在后面，好不容易跟了上来，连忙拉着马缰，上气不接下气。
“大人，不能再跑了，万一有野兽……”
袁熙道：“好，那咱们回去吧。”
他拨转马头，正要离开。前方得得得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共三骑突然映入了眼帘。于是连忙拉住马缰。
三个当兵的。
袁熙一眼看过去，便看透了对方的身份。冷酷，坚毅，只有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士兵，才有这样的观感。
“这位公子少歇，咱们是过路的！”
三个人都穿着寻常的汉服，只是将长长的袖子和下摆用绳子绑紧了而而已。其中一人将头发扎起，戴了一个朝天冠，面相看上去年轻，而肤色较白，嘴唇鲜红，从内而外一股勃勃生气。
袁熙不由心中叫好，从外貌上看，该不是一个小人物。
那人离开十步时停了下来，遥遥拱手道：“咱们三人结伴上路，敢问这里离开邺城多远，如果去瘿陶，该走什么路？”
袁熙给吕方使了个眼色，吕方便道：“此去向东，便是瘿陶的方向。”
那人朗声道：“多谢几位指点。”
他们三人一夹马身，便要离去，突然领头的青年转过头来，道：“公子，恕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