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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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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拔出鲜血淋漓小刀,手一抄抄住郑四少,一把勒住他脖子,寒光一闪,小刀顶住他咽喉。

她这一连串动作快而狠而出其不意,执法队就在近前也没能反应过来。

小刀架喉,太史阑抬头,动作过剧甩起的黑发遮住她眼眸,狭长眸子里光芒冷峻而静,微微嗜血,如兽。

“谁动我,我杀他!”

四面窒息如死,她始终冰冷的声线毫无起伏。

“懦夫们,你们还在等脱裤子?”

一刀现,似霹雳横天起;一声出,如冷水入热油。年轻学子们被郑四少的血激得眸光一红,再被太史阑的话激得心头一刺!

热血如沸,再难自抑!百多人齐齐上前一步。

“谁辱我,我拼死!”

呼声如雷,震得事务处矮房颤颤,高层们退后一步,齐齐变色。

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平日唯唯诺诺的学生,是滔滔怒火,是巍巍铁墙,是承载了血色的沉重军器,是长久被压迫忽视的灵魂,终于被太史阑的刚决而引发的悲愤和热血,如潮如浪,轰隆隆碾压而至,要粉碎一切长久阻挡于前的藩篱和壁垒。

“反了你们!”营副咆哮,手一挥,执法队端起长枪上前,对上赤手空拳的学生。

铁枪枪尖寒光如厉眸,学生们不停步,挺起胸膛,目光迎上,如铁器一般森冷。

谁的胸膛里热血燃起,烧尽这掠过心野的生发的野草。

学生们一步步向前,铁枪颤抖欲待后退,却被咆哮的营副挡住。

“反了!反了!不许退!谁上!谁死!”

“嚓、嚓、嚓。”学生们迎着铁枪的脚步齐整,胸膛挺直。

枪尖寒芒闪烁。

血肉足可成城。

对峙,一触即发。

忽然人群背后,有人温和一笑。

轻轻道:“急什么,票还没投完呢。”

听见这声音,太史阑眉头一挑。

四面女子们的欢呼比男学生们更高,“李教官!”

李教官?

那神龙见首不见尾,太史阑听烂了一耳朵的大名鼎鼎的李教官,听说不是叫李扶舟么?

可这声音明明是李近雪的声音。

和她莫名遭人追杀,掉崖失踪的李近雪。

这个人,是太史阑穿越以来,遇见的少有的对她一开始就充满善意的人,他莫名失踪,太史阑表面冷淡如常,内心也未必全不挂念,此刻听见他的声音,一霎间竟似心底微微一热。

原来他还有个名字,原来他没事。

太史阑回首,就见春风下,碧树里,那人微微笑着看过来。

春光笑颜,桃李韶华,天地在那人眼波里温存,化烈风为湛蓝之海。

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也因为这一笑而微微放松,执法队下意识松了松枪柄,学生们停住脚步。

只有那些反对的教官们皱了眉。

“李先生也要表态么?”营副脸色不太好看,但这个阴鸷冷厉的人,居然也对李近雪态度不同,客气而微带恭谦。

第41章 扭转乾坤

“前几日我来过一趟,有急事便先离开,后来听说二五营终于满员,特回来致贺。”李近雪注视着太史阑,目光温煦。

“李先生既然在,自然有权参与营内任何事务。”营副一指太史阑,“刚才的事您想必不清楚,这女人擅闯……”

“我觉得,”李近雪温和地打断他的话,“对太史姑娘是否有错的一切判定,都应该与这次寒门学子申诉修改选课制结果相关。”

“李先生的意思,是申诉通过,太史阑便无罪?”营副眉头一皱,随即冷笑,“既然李先生这么说,行。”

众人默默,都知道李近雪就算赞成修改选课制,也不过一票,根本扭转不了大局,营副就是明知这一点,故作大方罢了。

“姚营副真是公私分明。李某佩服。”李近雪立即赞叹,问他,“那么,我可以参与表决?”

“可以。”

“算上我的票数?”

“算上。”营副有点不耐烦,眼神里写满“迂夫子”三个字。

“那好。”李近雪还是那干净醇和的笑,慢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微微带点歉意地道,“我赞成……”

营副冷笑。

“以及晋国公托我表态,赞成。”

冷笑僵住。

李近雪摊开的掌心里,一枚乌金牌熠熠闪光,古篆“晋”字形神朴雅。

“按照规矩,”李近雪絮絮地道,“我是特邀教官,遇表决以一抵二,晋国公向来不参与地方光武营细务,但相信以他总领光武营的身份,想必和营副大人一样,以一抵三也是当得的。”

营副直勾勾地瞪着他手中的令牌,只觉得满嘴发苦。

怎么就忘记了他另一个身份!

“添五人赞成。”李近雪转向院正,“您看?”

院正瞟了令牌一眼,谁也不知道晋国公到底有没有托李近雪表这个态,但令牌在人家手里,人家说了算。

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李扶舟,晋国公府大总管,南齐第一总管。

第一,才能第一,容楚不喜在京,常年游走天下,他的晋国公府一切琐碎事务,大到皇帝圣寿贺礼,小到一家子爵府孩子洗三,诸般迎来送往丧喜红白,都由大总管一手操办,从不出错。

第一,地位第一,相传他和容楚并不是主仆关系,他为容楚做大总管也不是卖身为奴。而是因为当年家族欠了容家的恩,出于报恩,李家坚持每代子弟都会来容府长驻几年,和当代国公兄弟相称。所以两人关系更近于朋友,容楚那只不好惹的狐狸,对李扶舟相当信任,李扶舟作为大总管,往来自由,也不常常在府,容楚竟能容他遥控府中事务,掌握府中诸多强卫。对于王公贵族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异数。

第一,神秘第一。对于容楚麾下第一爱将的出身,自不乏有心人多方打听,但始终不得真相。传说里李扶舟出身武林神秘世家,江湖巨擘,本身血统高贵,家世豪贵不逊王侯,江湖地位便如容楚在南齐朝廷的地位,但至今没有证据证明。

所以,李扶舟拿出的容楚令牌,便如容楚当面,光武营无论谁,也不敢当面为此去向容楚求证,只怕便是去求证,容楚这个出名护短的,也必然点头。

寒门学子喜极欢呼,执法队惶然地左看看右看看,院正舒了一口气,连连道:“退下,退下!”

营副脸色阴沉如将滴水,半晌咬牙道:“我光武营力行多年之严规,怎能因为几个贱民,说改就改?”

“一切凭规矩定夺。”李近雪笑道,“姚营副刚才那句话,在下十分赞同。”

“就算允许修改。”姚营副咬咬牙,腮帮上鼓起铁青的肌肉,“这女人触犯营规,挟持杀伤同学之重罪,绝不可恕!”

寒门学子听见这句,欢呼立止,愤然上前一步,太史阑岿然不动,她至今没有任何激动之色,抵在郑四少脖子上的小刀就没颤过一丝。

“姚营副此言差矣。”李近雪好温和地笑着,“申诉已经通过,按照营规第二十三条,但凡提出重大谏言为营内主事通过者,视为特功,予以嘉奖,赏‘嘉言’勋章,结业后允许升一级入仕。院正,可对?”

红脸老者犹豫一下,点点头。

“至于杀伤同学……”李近雪忽然对太史阑眨眨眼。

太史阑忽然小刀一收,将郑四少一推,对他点点头,“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你看,”李近雪立即接上,“玩笑。”

红脸老者开始咳嗽,花寻欢大笑,“是的,玩笑,你们吓成这样好傻!”,郑家人面面相觑。姚营副脸色如猪肝,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半晌嘶声道:“无耻!”

郑四少晕晕乎乎中被突然推开,下意识反推太史阑,手刚抬起,忽觉被飞速塞进一样东西,入手黏糊冰冷,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柄小刀。

“自己的东西,拿好。”太史阑平静地道。

郑四少险些背过气去——这插了他腰一个洞的刀,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

“太史阑!”姚营副怒喝,“便纵你今日受得嘉奖,你伤人之罪难免!你以为你把凶器丢开,就可以湮灭罪证吗?郑四的伤在这里!”

太史阑不理姚营副,俯脸冷淡地看傻在那里的郑四少,声音低而清晰,“我袖子里还有一把刀。”

郑四少激灵灵打个寒战,下意识拔腿想逃,可他的胳膊还在太史阑手里,受伤后浑身发软哪里跑得动。

“你自己认了,我就不出刀。”太史阑轻描淡写地道,“废掉一只腰子,你还能活,废掉两只,你知道的。”

她说完,轻松地掉转脸——纨绔子弟惜命如金,是决计不愿拼上性命拉她一起死的。

“我……我……”郑四少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郑四,你放心……”姚营副刚要说话,忽然被郑四少的放声嘶叫打断。

“不是……不是……这刀,这刀是我的,我刚才看她被绑,心生不忍,想来帮她解绑……是,就是这样……我来帮她解绑,无意中一撞,反伤了我自己……”

四周的嘴越张越大,姚营副越听越震惊,郑四少越喊越流利,太史阑越听越满意。

不错,智商尚可。

郑四少喊完,眼睛一翻,砰一声,直挺挺倒地。

受伤、被挟持,几番生死惊吓早已不堪重负,又惊又气又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吞下苦果的同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太史阑平静地跨过他,卷好袖子——她根本没有第二把刀。刚那把还是先前给景泰蓝削水果后,在出门前怕有事顺手揣袖子里的。

她对李近雪点点头,没打算此时过去谢他,转身牵了景泰蓝要走,身后,李近雪温煦好听的声音响起。

“太史姑娘,请留步。”

“我想你也许想知道哪些课目适合你。”

太史阑停住,还没回答,一堆女人哗啦一下涌上来,沈梅花冲在最前头。

“李教官我们也想知道哪些课目适合我们啊啊啊……”

“好的。”李近雪温和地点点头,在一大片闪闪发亮的目光笼罩下,伸手对花寻欢一让,“花教官比我更了解营内科目,相信她会乐意解答。”

“乐意之至。”花寻欢笑得呲出一口白牙,瞟一眼太史阑,凑到李近雪耳边悄悄道,“女人你追,麻烦我来,有什么好处?”

“这次我游历西北行省,很瞧见一些好男子……”李近雪笑起来,眼眸弯弯。

“滚吧你!”花寻欢一把将他搡了出去,“追你的女人去吧!”回头笑得分外阴森,“姑娘们,想问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嗯?沈梅花,本教官亲自解答你们疑问,你敢走开?”

“偏心!偏心!”远远地,沈梅花哭嚎声传来……

给花寻欢和沈梅花闹了这么一出,太史阑再和李近雪相处时,便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两人在院内小道中前后行走,四面学生指指点点,远处女子们哀嚎声犹在,太史阑向来是个冷的,虽然有点不适应,却懒得开口,倒是李近雪看看她神色,忽然停步,微笑道:“我知道前头有个亭子,景致不错,要不去那里坐坐?”

太史阑无可不可一点头,抬头看看前方,那里是一截高高挑起的山崖,斜斜向天,像山体对苍穹刺出的獠牙,獠牙的最尖端,一座亭子下对空谷,寂寥临风。

亭名“凌翼”,身凌绝顶,如插双翼。

只是从营内走到亭中,还有一段崎岖的山路,所以便纵有人爱那壮阔风景,也很少有人愿意劳动双腿跋涉。

太史阑默不作声,当先开始爬,景泰蓝跟在她身后,小短腿跌跌撞撞。

“我抱着吧。”李近雪看了景泰蓝一眼,对他伸出双手。

景泰蓝先看太史阑。

“景泰蓝。”太史阑没有回头,指指上头亭子,“觉不觉得上面很美?”

“美。”景泰蓝奶声奶气答。

“想不想站在上面,看下面的人像蚂蚁在爬。”

“想。”景泰蓝嘻嘻笑,觉得人蚂蚁很好玩。

第42章 醋意

“那就自己爬。”太史阑仰头看着山顶,“抱你坐上去的位置,永远不如你自己爬上去感觉更好。”

景泰蓝呵呵笑,“她们天天都抱我坐上去……”

“以后你自己上去。”太史阑回头看他,“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只要你自己想往前走,谁拦你,踢谁。”

“谁拦我,踢谁。”景泰蓝狠狠挺了挺小肚子。

太史阑点一点头,继续向前。

李近雪却停了脚步。

他看一眼小脸红扑扑的景泰蓝,眼神中异色一闪而过;再看看步子不算轻快,却一直没回头的太史阑,打消了想要以轻功拉她上山的念头。

这倔强的女子,她是巍巍的山,温暖捂不热,人情载不动。

“叔叔这里有棉花糖。”他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根雪白的棉花糖,在景泰蓝面前晃了晃,“你走到前面那棵树那里,这糖就给你。”

景泰蓝两眼发光,立即蹬蹬蹬出发。

太史阑看一眼那棵树的位置,大概也就是景泰蓝现在的体力极限能到达的地方,李近雪果然敏慧。

“你怎么随身还带糖?”

“我听说最后一名女学生还带了个孩子,便在半路上买了糖。”他眼角唇角都含笑,点缀如春色。

太史阑脚步一停,心想这么温柔细腻的男子,难怪整个二五营的女人都恨不得嫁他。

他在,空气都似乎和软,日光澄净。

景泰蓝一鼓作气走到那棵树那里,果然小脸涨红气喘吁吁,多一步也不能,太史阑虽然要锻炼他,也不想伤了他的身,和李近雪要来棉花糖,关照他,“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不然你就给我洗一个月衣服。”

景泰蓝连连点头,捧着棉花糖喜滋滋舔去了,李近雪拍了拍手,对空气道,“保护好小少爷。”和她继续爬山。

太史阑也没什么惊讶之色,李近雪这人,虽然给人感觉干净至透明,但事实上,极度透明,一样让人看不清。

她也不打算看清。

两人默默走到山顶,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主要是太史阑拖了后腿,这山路一路大小碎石,相当难走,她毕竟没有武功。

当太史阑仰头看见“凌翼”两字时,眼底也微微一亮。

那座亭,古朴,深雅,褐色的檐角,挑一半青空,一半碧崖,一半朗日,一半大风。站在亭边,便对浩浩空谷,绵绵山脉,天地阔大,都在双臂一怀中。

太史阑立在亭中最高处,下意识张开双臂,仰起头,山巅涤荡的风奔来,唰一下卷走了她的头巾,一头半长短发,痛快飘起,招展如黑旗。

她闭着眼,日光自万丈高空射下,照亮她肌肤如透明,一点璀璨如钻石的光,在开阔的额头跳跃。

三尺之外,李近雪默默看她——她所站的位置,虽然最高,最敞亮,最能予人拥揽天地的感觉,但也是一个最为危险的位置,有坡度,陡峭,还微湿滑,很容易失足,甚至风稍大些,也可能将人扑入山谷,以前他也曾见过学生上来过,但无论男女,少有人敢站在这个位置。

只有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毫不犹豫选择这里,似乎这是她的本能——无视危险恐惧,只向最高处行。

她临风而立,也不似那些好不容易上山的人,喜欢激荡地喊一嗓子,她只是默默,却在沉默中拥有岿然的力量。

李近雪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风大。”他道,“你也累了,坐坐吧。”

太史阑满足地深吸一口气,退回了亭栏边,双腿交叠,两条长腿舒舒展展地伸开去。

“李近雪,我还没问你,那天你怎么脱险的?”

“叫我扶舟吧。”他一笑,“近雪是我的号,我该和你说真名的。那天我落入崖缝,那里下通地下洞,洞中有水,我落入水中,被卷出山外,出来时已经在鹿鸣河的另一侧,好在我水性好,只是也受了点伤,一直在养伤,没能及时告诉你我已脱险。”他歉意看向太史阑,“抱歉。”

“还要抱歉让你受惊。”他又道,“我得罪了一批江湖人,那天那些人是来追杀我的,连累了你。”

太史阑只略点一点头,“没事就好。”

李扶舟微微笑,“是,看见你安然坐在我身边,我也觉得,真好。”

两人忽然都微微沉默,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此心宁静,不愿打破。

风过,轻柔如歌。

半晌,李扶舟忽然蹲下身,握住了太史阑的脚踝,开始脱她的靴子。

太史阑没有惊叫,没有缩脚,只低头看住他。

她狭长的眸子,瞳仁极大,边缘微带褐色,看住人的时候,像一泊深邃的水,要将人淹没。

李扶舟神情比她更坦然。

“你的靴子底太硬,这山路碎石又太多,你爬山少,走路方式不对,脚底一定有泡。”他半跪低头给她脱靴,动作轻柔,“要先挑破血泡,我有好膏药,敷上稍候就好,不然你下山还有苦头吃。”

太史阑不说话。只低头看着那个低头的人。

他手指很轻,头发穿过她的脚底血泡时,她几乎感觉不到痛,指尖挑起的膏药闻起来微辣,敷上去却觉得清凉,脚底的微痛瞬间消失,血泡几乎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平复,而他的手指温柔把住她的脚踝,玉色的指尖搁在她光润的淡蜜色肌肤上,轻轻。

她忽然有些恍惚。

自小到大,未曾与人如此亲密,未曾有人待她如此体贴至亲密,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仿佛记得,便是妈妈,迫于生计,也少有对她温柔时刻。

拥抱、落于额角的轻吻、肢体的接触与抚摸……陌生像遥远的银河。

她生来坚硬的骨骼,触不着温软的胸膛。

短发被风吹乱,挡住一霎迷茫眼神。

不知为何,心中忽有警兆,她侧身一看,远远视线里,景泰蓝吃糖的那棵树下,小小人儿已经不见人影。

她一惊,下意识要站起,脚一收,李扶舟立即惊觉,侧头一看也微微变色。

随即听见有人在他们身后,悠悠道:“两位真是好兴致啊。”

那声音也很熟悉,只是来自的地方有点诡异——太史阑和李扶舟坐在亭子里,背后就是空谷。

那声音的语气,还很怪异,似乎有点讥嘲,有点淡漠,还有点点恼怒,太史阑好像一瞬间闻见空气发酸。

她回头,身后空谷没人,倒是李扶舟抬起了头。

太史阑往上看。

一根浅玉色的衣带,从深褐色的亭顶垂下来,衣带薄绡,飘摇在山间淡白的雾气中,不仔细看,也仿若轻雾一缕。

隐约还有一幅同色衣角,在亭顶风中飞卷,有人的声音,在头顶大风中凝而不散。

他似乎在对人说话。

“景泰蓝。”他道,“我说叫你和我回京,你偏不听,现在你看,这个女人就这么的把你扔在半路,和男人游山玩水卿卿我我,也不怕你被野兽叼了去。”

李扶舟的神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即笑笑,摇摇头,拿起了旁边的布袜。

太史阑抿唇不语,心想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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