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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却眉头一皱,迟疑道:“崔公虽言之有理,但天下间从无以自身姓氏为国号之例,如姬、羸、刘三姓,分别对应周、秦、汉三朝,究其原因,该是防止同姓之人凌驾于他人之上。
如杨者,天下杨姓之人何止数十万,若以杨为号,杨姓岂不是成了国姓?将来有作奸犯科谁敢抓捕?抓了便是冒犯国号,不抓又纵容其恶,崔公以为然否?”
“这”
崔访老脸微红,拱了拱手:“老夫考虑不周,还请将军见谅。”
杨彦笑着摆了摆手。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下来,因着吴王号不能用,南北国号也不能用,以自家姓氏为号又弊大于利,这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暗中代着杨彦思索。
刁协拱手问道:“将军想必已有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杨彦正色道:“商为金德,金克木,尚白,周为火德,火克金,尚赤,秦为水德,水克火,尚黑,由此可见,夏商周三代以鼎火革命,以五行相逆成就不世之业。
但汉朝又有不同,因高祖刘邦不承认秦朝,自认继天命于周,故以水为德,尚黑,而汉武帝又认为跳过秦朝欠妥,于是改水德为土德,尚黄,及至刘向、刘歆父子,主张朝代更替的规律是五行相生,而非五行相克,此为王莽认可,把汉朝重新归于火德,他自己的新朝则是火生土,属土德。
及后汉,光武帝刘秀也认可了五行相生说,以火德为汉,故汉朝也被称为炎汉,曹魏代汉,续为土德,蜀汉延汉之火德,吴也同样相生为土德,晋代曹魏,以金代土,定为金德。
再往后晋室天下分崩,诸胡纷起,因刘邦曾与匈奴和亲,故刘渊攀汉朝为舅,继汉之火德,至刘曜,又改汉为赵,火德更为水德,喻金生水替代晋室,而石勒自是不甘于刘曜之后,也以水为德。
若按相生说,将来我代晋,乃金生水,是为水德,国号应与水有关,但魏、晋两朝一脉相承,再有王莽的新朝,均以代禅为名,行篡逆之实,是为不忠不孝,欺负孤儿寡母,是为不仁不义,实乃乱臣贼子。
因立身不正,私德有亏,故国家四分五裂,民众流离颠簸,新朝昙花一现,魏朝短命,晋朝半残,实因于此,也皆源于五行相生之说,此说乃祸乱之源。
再回看夏商周,取五行相克,各有八百年国祚,故相生相克之说,孰优孰劣,已无须多言。
将来我之朝,是旧时代的终结,新的大一统王朝的开端,鼎革旧弊,万物勃发,不应以金生水,去顺沿晋室,而是火克金,打破旧有腐朽一切,于烈火中涅盘重生!”
众人心头大震,尤其是虞喜的目中更是射出了奇光,杨彦对五行相克的阐释,令他豁然开朗,为何经学不能解释晋室的衰微?因为晋朝从根子上就不正啊!
这时,杨彦突然放声高唱。
“别梦依稀咒逝川,回首一望百年前
胡骑肆虐烽烟起,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火者,明也,明者,日月也,日月乃万物父母,人间若无日月,将于黑暗中毁灭,故我取国号为明,择一吉日,登坛称明王!”
一时之间,杨彦浑身王霸之气蓬勃而发,众人心神为之所慑,目中含着火热,血液都沸腾起来!
“好!好!”
崔访更是连叫两个好:“好一个五德相克,好一个敢教日月换新天,老夫能追随将军,开创万古盛世,实乃生平之幸也!”
说着,起身深深一躬!
看的出来,崔访并不是谀媚杨彦,而是发自内心,认为杨彦值得当此一拜。
这可是让刁协为难了。
他为杨彦办事,是杨彦的僚属,可这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的心还向着晋室,但无论怎么说,他眼下是实打实的为杨彦效力,而且杨彦的五行相克说阐述了晋室得国不正,故不得善终的道理,细思之,确是驳无可驳,于情于理,他都该施礼。
“老夫受教了。”
于是,刁协面无表情,向杨彦拱了拱手。
虞喜却是豁达的多,拱手呵呵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难怪经学难以解释晋室两代而衰之秘,原是立身不正,先天不足,故不得天偌,杨府君着实是才学渊博啊,虞某为杨府君算来,兵法、治政、经学、杂学、医学、音乐等诸多学问竟似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不知杨府君对天文可有所涉猎?“
刁协和崔访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杨彦没理由懂天文,因为从来没见杨彦观过天象,虞喜也颇为自傲的捋着胡须,几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天文学是余姚虞氏的不传之秘,如果杨彦再通天文,那真是妖孽了,他不相信杨彦通天文。
第493章 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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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道目光的注视下,还有柳兰子的好奇眼神,杨彦沉吟道:“天文学博大精深,涉猎谈不上,仅一知半解,自汉以来,以盖天说与浑天说居于主流,其中又以盖天说更得推祟。”
盖天说主张天球为半圆形覆盖地面,始见于周髀算经,是人类对宇宙的最直观感知,它的贡献是确定了东南西北四象。
而浑天说完善于汉代张衡,认为浑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主张天球为圆形包裹地面,是对宇宙的进一步探索。
后世有人认为浑天说等同于古希腊的地圆说,这其实是一种曲解,浑天说的本质仍为天圆地平,无论是盖天说还是浑天说,其思想基础离不开阴阳五行,投射到政治生活中,依旧是阳贵阴贱、纲常伦理那一套,而这恰恰是杨彦想要打击的思想体系。
虞喜点了点头:“杨府君说的不错,虞某主张浑天说,一具浑仪可尽解其秘,汉代张衡曾制出浑仪,惜乎毁于汉末董卓之乱,之后制法失传,不过虞某经多年研究,总算是勉强复原出一具,现置于余姚乡里。“
”哦?“
崔访讶道:”虞君竟复原出了浑仪?“
史书有载,浑仪有二,其一较大,通体黄铜制成,分内外两重,外重由三个相交的大圆环构成浑仪的骨架,设四柱支撑,内重以轴固定在骨架的可转动双环上,双环直径八尺,之间夹置一具可以俯仰的望筒,长度也为八尺,他的最大作用是标出天北极与天南极,测量天体的赤道坐标。
另一具称为浑象,尺寸较小,直径二尺二寸,也为铜铸,以一个大圆球包裹地平面,地平面将圆球一分为二,半覆地上,半没地下,球表缀以星象,黄道布以日月五星,另安二十八宿中外官,以白黑黄三色为三家星,即甘、石、巫咸三部星经,以水力推动,昏旦中星与天相应。
浑象不单用来演示天象变化,也是研究日月五星运动规律的必不可少工具,简而言之,根据实际观测的日月五星相对于恒星的位置,能够把日月五星准确地安置在黄道的不同部位,再通过继续观察,就可以了解行星相对于恒星背景的运动规律,从而测算出行星的会合周期。
虞喜颇为自得,捋须微微笑道:”他日有遐,当请崔公过府一观,不知杨府君主张哪种学说?“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是出于炫耀心理,毕竟再是清心寡欲的人,总有着自己的追求,也很乐于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理论学识,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
杨彦不急不忙道:“本将认为,宣夜说比浑盖二说更加切合宇宙的实际。”
“呃?”
众人齐齐看望向了杨彦。
宣夜说是中国古代天文三大流派之一,因理论过于超前,故不为统治者重视,未能广泛传播。
该学说主张宇宙无限宽广,天空本没有色彩,因无限高远才被看成苍色,日月众星浮生虚空之中,依赖气的作用,或运动,或静止,各天体运动状态不同,速度各异,并非附缀在有形质的天上,而是漂浮于空中。
宣夜说既便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也是有相当意义的,它的进一步发展认为连同天体、包括遥远的恒星与银河都是由气体构成,可惜的是,如此卓越的思想,竟逐渐湮灭在了历史长河当中。
“嘿!”
虞仡嘿的一笑:“虞某虽不懂天象,却也听过杞人忧天之典故,若按宣夜说所言,日月星辰浮于空中,那为何不会坠落?再退一步说,若是真的坠落又该如何,岂不是要把大地砸个窟窿?”
杨彦以怜悯的目光看着虞仡,这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偏偏虞仡还一幅振振有辞的模样。
实际上就当时而言,虞仡举的例子正是宣夜说最为人诟病之处,虽勉强有解释,天高穷于无穷,地深测于不测,方则俱方,圆则俱圆。
这话的意思是,日月星辰各自运行,有自己的规律,却因缺乏观测数据,没法让人信服。
几人再次望向杨彦,很明显,虞仡的逼问点中了杨彦的死穴。
杨彦微微一笑:“日月星辰之所以不会坠落,是因我等生存的大地也是一个圆球,姑且命名地球,与其他天体同样漂浮在宇宙中,彼此之间相隔难以想象的距离,而宇宙无边无际,既然如此,谈何坠落?亦如汪洋中的两滴水滴,不存在谁坠落谁上的问题,或许天上的星辰有许多比我们这颗地球还要大呢!”
鄙视、不屑、惋惜!
投射过来的目光中,没有一道是带着怀疑或深思,就连最祟拜杨彦的柳兰子都投来了惋惜的目光,这分明是在理屈词穷之下说起了胡话,如果不是顾及到杨彦的身份,怕是有人会哈哈大笑。
虞仡瞬间斗志昂扬,得意道:“虞某请问,若大地是圆形,站于背面之人为何不会掉下去?难道说所有人都站在朝上的一面,可是如此?”
杨彦淡淡道:“物与物之间,存有一种相互吸引的力量,名为万有引力,比如说桃子成熟了会落向地面,再如向天空扔石子,无论力气有多大,这颗石子终将落于地面,这是由于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对附着于之上的所有物体都存在万有引力!”
“这”
虞仡一时语塞,杨彦所列举,都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不由望向了他的堂兄。
虞喜拱了拱手:“将军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以此论证大地是球形着实蜚夷所思,上古先贤从未有此说法,不知将军能否举出实证?”
杨彦反问道:“虞君既精通天象,想必曾观测过月食,月食时,月面上出现弧形的明暗界限即可证明地球为圆,因地球的影子挡住了月亮,月亮也是圆形球体,环绕地球旋转,当月亮运行至地球的阴影部分时,两者之间的地区会因阳光被地球遮闭,故显得月球缺了一块,而此时,太阳、地球、月球处于同一条直线上。
我再举个例子,不知虞君可曾见过海船?若是仔细留意,海面上的船只驶来,总是帆先出现,之后才是船身,这恰可证明咱们赖以生存的大地为球形。”
“对了,虞某想起来了!”
虞仡突然惊呼:“有一回于浙江(今钱塘江)口眺望船只,正如将军所说,先出现船帆,再出现船身,若是将军不提,虞某还差点忘了呢!”
刁协和崔访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虞喜则陷入了沉思,他确实观测过月食,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眼中不时就闪出不解,或是怀疑的光芒。
杨彦暗暗点头,他并不奢望时人能一下子接受地球是圆形这一事实,而是希望能带来思考,带来怀疑,促使他们去探索研究。
片刻之后,虞喜问道:“日月围绕大地东升西落,故有昼夜之分,按将军您的说法,如何解释昼夜?”
杨彦点头道:“虞君问好的,之所以有昼夜之分,在于地球是一个自转的球体,一面对着太阳,另一面必是黑夜,正如宣夜说表述,所有的星球起初为气体,因旋转使力归于中心,称之为向心力,在向心力的影响下压缩为固体,而自转的过程不会骤然而停,只会越转越慢,因过程极为缓慢,不人所觉察。”
席中几人如听天书,也确实,一个是古代朴素哲学,另一个是现代文明哲学体系,听懂才是见鬼,其实杨彦的目的是尽量为科学的发展开启一扇大门,并试着把今古两种哲学体系结合起来,取今之精华,去古之糟粕,产生一种崭新的思想体系。
当然了,这个任务很难,可是连试都不试,又怎会有成功的可能呢?
如今唯一的好,就是杨彦的身份,所有人都不敢对他的言论轻忽视之,这就使得众人虽持保留态度,却不至于出言嘲讽。
虞喜又问道:“天有四时,以太阳所处黄道位置划分,以二十四节气的四立作为季节起点,若非太阳东升西落,又怎能这般划分,且由农时来看,如此划分并无不妥,不知以将军之见,如何解释四时?”
杨彦道:“天时分四季,在于地球围绕太阳公转,每转一圈为一年,且轨道椭圆,与自转平面略有倾斜,每年不同的时刻,地球处于公转轨道的不同位置,因而不同地区接受到的太阳光照不等,热量有多有少,如此便有了季节变化和冷暖差异。”
说着,杨彦抬眼一一掠过众人,细心留意着神色变化,基本上都是茫然,只有虞喜似在深思,于是道:“说一千,道一万,天文是一门务实之学,须以实际观测作为参照,虞君若是不急着离开,不妨多留几日,本将尽快制出一副天文望远镜,可将星辰放大十几倍,乃至数十倍观测,以虞君之能,看的清,道理明,便会知杨某所言不虚。“
”哦?“
虞喜大感兴趣道:”若果是如此,岂非神仙手段?虞某拭目以待!“
第494章 裴妃宫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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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赞同杨彦的观点,但是在天文这一话题上,很少有人能和虞喜坦率交流,因此在不知不觉中,虞喜竟把杨彦当作了学术上的同路者,说成知己或许过份,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渐渐地,天色黑了,虞喜仍沉浸在与杨彦的学术交锋当中,以致于婉拒了晚宴,与虞仡向驿馆走去,一路上,仿如魂不守思,两眼没有焦距。
虞仡从旁劝道:“杨府君所说,闻所未闻,照弟看,或是他杜撰出来故意为难从兄。”
“你不懂!”
虞喜摆了摆手:“杨府君列举的例子,皆有蜘丝马迹可寻,显然是用了心去钻研,况且退一步说,天之高远,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触,所有的学说,皆为根据现象所做的推测罢了,并无实证,既便是杨府君杜撰出来,也是一种学说,仅此已殊为不易,姑且命名为地圆说。“
虞仡看了眼堂兄,吞吞吐吐的问道:”从兄,杨彦之言之凿凿,看他的神色倒不似作伪,难道咱们脚下的大地真的是圆球?“
”不好说,不好说呀!“
虞喜目中现出了迷惘之色,摇了摇头。
虞喜是有科学精神的,要不然也不会钻研天文,而今与杨彦的一席话,虽未颠覆他的世界观,却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列举的一项项事实,让他自身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又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以全新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很快的,二人回到驿馆,屋里一片昏暗,有仆役端来一根树枝状的木架子,依高矮向不同的方向伸出八根枝条,每根枝条上连接着一只开口很小的小型陶罐,有一根麻线伸出罐口。
仆役掏出火折子,依次点燃麻线,火头燃起,稳定不冒黑烟,光亮随之绽放出来,到八根齐燃,屋里居然灯火通明。
“咦?”
虞喜不由轻咦一声,快步走过去观看,并问道:“这是何物,怎如此亮堂?”
当时人点灯,因没有油,多是以处理过的动物油脂和松脂为主,有一定的烟和味道,也不是太亮,可纵是如此,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点得起。
所谓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主要原因是点不起灯,天黑了,家里黑灯瞎火,只能上床,所以古人子女多,也是有客观原因的,并不完全是多子多福的观念,而是过早上了床,又睡不着,不干那事能干啥?
至于蜡烛,那是高端奢侈品,士庶豪强,也就是结婚的时候点两根,平时是舍不得用的,因此虞喜见着如此亮堂的灯火,心里大为惊讶。
仆役道:“此为煤油,专用于照明,罐中装有一升煤油,若不熄灭的话,约能点一个多月。“
虞仡讶道:”我上回来,还未有此物啊。“
仆役笑道:”煤油也是出现没多久,是因濮阳发现了油田,将军着人开采石油,再从石油中提炼煤油,这煤油可是个好东西啊,以往天黑了点不起灯,无所事事,今有了煤油照明,晚上也能看得见了。“
兄弟俩啧啧称奇,左看右看。
虞喜问道:”为何罐口如此之小?“
”这“
仆役挠了挠脑袋,迟疑道:”仆也不是太懂,好象听说煤油易挥发,若是在屋子里,挥发到一定量极易爆燃,因此罐口做的很小,以尽量减少煤油的挥发,若不用时,还得将罐口塞住。“
”噢!“
二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虞喜又问道:”煤油如何售卖?“
仆役道:“十五钱一升,如今受限于产量,尚未普及,不过随着未来油田开采,煤油会越来越多。“
兄弟俩倒吸了口凉气,这比豆油还便宜啊,实际上现今建康的许多富贵人家,已经用豆油点灯了,与油脂相比,豆油的燃烧时间更长,烟也更小,又省了熬炼的环节,但是比之煤油,豆油在各方面又有所不如,完全可以想象,将来随着煤油的普及,价格又及其低廉,必将走入千家万户,夜晚屋里点着灯,不再是豪门大户的专属了。
其实古代士人之所以能垄断文化,照明不便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平民白天忙碌,没有时间读书识字,傍晚回家,吃过饭了家里又一片漆黑想读书也看不见,不过有了煤油,解决了照明的难处,未来的有志者会充分利用晚间的闲暇读书识字,也许知识将传播开来。
虞喜隐约的感觉到,一场三千年未有之剧变正在酝酿,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也说不出好坏,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