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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这些主张战争的团体中,核心团体是总部位于伦敦的“印度中国协会”,而其中叫嚣最凶的,则是曼彻斯特和格拉斯哥两个纺织业发达的城市的商会。
这次朱敬伦再次动了鴉片利益集团的蛋糕,为了最大程度的降低英国动武的危险,将工业资本利益集团,和鴉片利益集团之间的联盟瓦解,是非常有必要的。
所以这是卢薛昌最大的使命,而他的对手就是曼彻斯特强硬的激进派会长特耐尔。(。)
第三百九十八节 场外游说(2)()
就是这个人,在前几年,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鴉片战争的时候,最不遗余力的游说,鼓动政府,而当英法联军占领广州的消息传回英国后,又是此人兴奋的发表了歌颂的演讲。
用革命的语调来形容的话,就是“特耐尔为英军屠杀广州居民而欢呼”,这是一个工业革命时期典型的工业资本家,为了利益可以犯下任何罪行。
当然这种人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为了利益,他们也可以出卖一切,包括他们的灵魂,加入他们有的话。不过卢薛昌并不需要特耐尔的灵魂,他只需要特耐尔不跟鴉片集团站在一起而已,而他给特耐尔带来的礼物让他不能拒绝,最直接的是,订购足够制作十万套服装的毛料。
因为这份大礼,特耐尔用几乎是接待一国元首的礼仪,热情的接待了卢薛昌,并将他称为来自中国的天使,还翻出了几十年前曼彻斯特商会跟卢家做生意的账目记录,以此来证明他们是长久合作的老朋友,是值得信赖的生意伙伴,力求将这笔生意全部揽下。
欢迎仪式,热情的酒会之后,特耐尔热情的邀请卢薛昌参观曼彻斯特的纺织工业,不仅有棉纺织工业,还有毛纺织工业,告诉特耐尔选择从曼彻斯特采购纺织品,是最正确的选择。
卢薛昌非常满意,将订单全部交给了曼彻斯特商会,同时不无遗憾的说,不知道下一笔生意什么时候才能做。
特耐尔非常希望这种生意能够长久的做下去,因为直到现在,英国人依然无法打开中国的纺织品市场。
因此他很关心是什么阻碍了卢薛昌继续跟他们做生意,卢薛昌则对大明和英国之间目前的紧张局势表示担忧,他告诉特耐尔,一旦两国爆发战争他势必无法继续采购英国纺织品,而他信誓旦旦的告诉特耐尔,大明的老百姓十分喜欢来自英国的商品,也愿意购买英国的工业品。
特耐尔对此表示疑惑,因为大明对英国纺织品的进口虽然每年都在增加,但还远达不到说大明老百姓都喜欢英国纺织品的程度,英国人是做过详细调查的,鴉片战争之后,他们很奇怪为什么打开了中国的口岸,中国人还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大量进口英国纺织品,于是在鴉片战争后不久,他们组织了一带代表团来进行调查,调查结果英国外交部分别给了曼彻斯特和格拉斯哥商业联合会都发去了复函。
当时调查认为,阻碍中国人大量进口英国纺织品的最大原因,是中国广大的乡村百姓都自己纺织土布。
卢薛昌不认可特耐尔的观点,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用英国棉布制作的长袍,告诉特耐尔,中国老百姓之所以自己纺织,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轻便的英国纺织品,只是因为他们没钱。
特耐尔点点头,这很符合他的观点,也是他们一直以为的原因,作为一个英国纺织商人,他们骄傲的认为,英国纺织品是全世界人民都喜欢的,之所以不卖,要么是他们邪恶的政府不让他的百姓购买,要么就是他们买不起。
二十年前,格拉斯哥和曼彻斯特以及哈利法克斯等地的纺织业协会,可是一直坚定的支持和呼吁政府为来自中国的茶叶减税的,他们认为大量采购中国的茶叶,能够改善中国人民的购买力,这样他们就会购买来自英国的纺织品了。
曼彻斯特商会在1846年一年,就“两次联合利物浦及其他城市商业团体推派代表谒见首相皮尔(sirrobertpeel)与外交大臣罗素(lordjohnrussell)呈述过分沉重的茶叶进口税对于对华输出的恶劣影响,要求政府减税,以便扩张对华输出。”(带引号的是引用资料。)
英国商业利益集团游说政府取消了高昂的茶叶税,但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中国纺织品出口的爆炸式增长,不得不说他们是相当失望的,所以他们又鼓动了第二次鴉片战争。
“全都是谎言,都是污蔑!”
卢薛昌用蹩脚的英语大骂。
“这是那群鴉片贩子骗人的鬼话。”
卢薛昌坚决不肯承认中国人不买英国布是因为中国百姓自己纺织土布。
这让特耐尔十分迷惑,调查报告是英国外交部写的,他们还是比较相信的。
于是再次发出质疑。
卢薛昌道:“中国老百姓之所以没钱买英国的料子,就是因为我们老百姓的钱,全都被那些鴉片贩子榨干了。事实上不但我们的老百姓,我们的政府,还有我们的皇帝,都希望中国百姓能穿上上好的英国料子裁缝的衣裳。”
特耐尔不是很信服的点了点头,这种论调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其实英国商界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很多人也将中国人购买力不够的问题,归因于鴉片贸易,但这种论调在鴉片利益集团的打压下并没有形成气候,此时从一个中国商人的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可信度。
但这还不足以打动特耐尔,事实上特耐尔这些天已经在呼吁商会向政府递交备忘录,希望政府能够借这次机会,再次打击大明这个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的新兴国家,看能不能进一步降低关税。
在推动政府选择战争方面,工业利益集团和鴉片利益集团的利益是一致的,在没有绝对的保证之前,特耐尔绝对不会贸然推翻跟鴉片利益集团的合作。
所以他道:“可是即便鴉片商人不向贵国出口鴉片,又怎么能保证贵国的消费者会将钱拿来买我们的其他商品呢?”
卢薛昌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却不是为了生意而来,立刻就听出了特耐尔的心思所在。
立马道:“这还不简单,大不了我国取消所有纺织品的关税。”
特耐尔眼前不由一亮,能够取消所有纺织品关税,那么英国跟大明打不打仗就跟他们关系不大了,鴉片集团给他们的承诺他们也就无所谓了。
但他还不放心:“贵国政府真的愿意放弃所有纺织品关税?”
卢薛昌自信满满道:“这是自然,我本人以及我国的商人,非常乐意推动本国百姓购买质量优良的英国料子,我国皇帝是一个开明的圣君,如果我们的商会给皇帝请愿的话,相信皇帝一定会顾及百姓的愿望的。”
特耐尔呵呵笑了起来,举杯致意:“我还有一个主意,比如我们的商会可以跟贵国的商会联合举办一个英国商品博览会,在大明专门宣传英国货。”
卢薛昌却摆摆手:“只可惜贵国政府咄咄逼人,眼下因为鴉片的事情,弄不好就又要打起来了。除非贵国政府愿意让我国禁绝鴉片,否则此事休提。”
特耐尔神秘一笑:“这一点请阁下放心,我国政府也是一个开明的政府,相信不会不顾本国商人的利益的,我本人以及本商会,还有其他商会,都会向我国政府提出和平建议的,相信我国政府也会考虑到本国商人的利益的。”
英国的商会组织,可比中国的行会组织政治性更浓,作为商会会长,特耐尔玩政治的经验比卢薛昌高了不止一筹,他早就看出了卢薛昌的来意,很清楚卢薛昌就是为他们的政府来游说的。
他不考虑这些,他是曼彻斯特商会的会长,他最需要考虑的是曼彻斯特商会的利益,尤其是主要的纺织工业的利益,至于其他的他才不管呢,只要中国人能喂饱他们,他愿意跟中国人合作。
卢薛昌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让他不太舒服的英国红酒。
“那就说定了,我们禁鴉片,卖料子,一言为定!”
卢薛昌把英国人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能通过给纺织业免税,就能换取到英国不干涉大明禁止鴉片贸易。如果真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对他而言,无异于立下一大功,临行前他可是亲自见过皇帝的,因此他现在已然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为官方身份,没把自己当成商人了。
特耐尔摇了摇头。
“不不不,我们需要一个保证!”
卢薛昌问道:“什么保证?”
特耐尔道:“贵国对鴉片贸易的削减,将全部用到对纺织品贸易的开拓中来,也就是说以贵国当下的进口额为准,没降低一定的鴉片进口量,就要相应的增加一定的纺织品进口,如果贵国能够答应这点,我相信我国也会同意贵国削减鴉片贸易的。”
卢薛昌没想到对方给自己出了这样一个难题,他可没接到这样的指示,但是想到皇帝给他们授命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因为他们这些商人团出发前,皇帝亲自给他们进行过一番训示(朱敬伦认为是在给他们培训,他们认为这是训示),告诉他们,西方人重利益,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给予他们在金钱上便宜行事的权力。
卢薛昌认为,现在的问题,可不就是钱的问题吗,他还想到皇帝说的,与其把大明的银子变成鴉片让大烟鬼抽掉,还不如变成料子穿在老百姓的身上这句话,按照卢薛昌的理解,皇帝是不会拒绝用鴉片贸易额交换纺织品贸易额的。
所以他深思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给朱敬伦出了一个多么大的难题。(。)
第三百九十九节 贸易谈判(1)()
特耐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保证后,立马行动起来。
他再次联合格拉斯哥、哈利法克斯甚至利物浦等工业城市的商会,甚至都不用他太积极的游说,因为就在卢薛昌游说他的时候,有一些中国商人已经分头跟这些商会接触过了,分别抛下了多少不一的订单,因此特耐尔的联系得到了一呼百应。
他们使出了当年联合鴉片利益集团游说政府对中国开战的方法,再次不断的给外交大臣和首相呈递备忘录,表达他们的诉求,不过这一次他们跟鴉片利益集团站在了对立面,他们希望政府不要干涉大明禁止鴉片的行为,他们认为不但不值得为鴉片再次跟中国人动武,而且一旦再次开战,势必让大英帝国和女王的名誉受损,而且将损害除鴉片之外的其他英国商品的贸易。
在场外他们掀起了声势浩大的舆论,同时他们强烈的呼吁和平,认为战争会损害千千万万纺织工人的利益。英国工人在马恩两大教主的理论宣传下,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权利意识,去年才结束的美国南北战争中,他们就展现了他们的威力,为了声援美国北方的废奴运动,他们掀起了大量的游行示wei活动,这一次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更是义不容辞。
巧合的是,一场不期而遇的经济危机,有利的推动这场反鴉片运动。
1866年,美国战争结束,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美国的废奴运动,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让美国棉花生产从此一蹶不振,美国人飞快的解决了他们的劳动力问题,恢复了相当一部分棉花的生产。
尽管这些美国棉花根本无法达到战前的产量,但是南北战争四年多,已经让世界其他棉花产区,替代了美国,结果这批美国棉花突然入市,让世界棉花市场大大的过剩,好死不死的是,全世界的棉花商人热衷于南北战争期间的炒作,他们把棉花炒成了一个天价,结果美国棉花的入市,直接让世界市场崩盘,从伦敦开始,大量涉及棉花贸易的商人、银行破产,伦敦金融业危机,甚至影响到了中国,在上海的银行也大量破产。
对英国纺织业来说,突然爆跌的棉花价格,虽然让他们的原料成本大大降低,可问题是之前的牛市,让大量的纺织工厂并没有安心生产,就好像后世每一次经济危机一样,经济危机之前,实体经济的资本都是大量疯狂涌入虚拟市场炒作,这一次这些高价囤积棉花的纺织工厂大量的资不抵债破产,结果反而造成了纺织工人的大批失业。
失业工人大量走上街头,让英国政府一时间再也不敢提动武的事情,但对英国政府来说,这也是一个难题。
鴉片利益集团也不是好惹的,作为英国政府,只要能扩大贸易,至于是卖鴉片,还是卖纺织品,他们是不介意的,但问题是鴉片利益集团其实比纺织集团更团结,因为他们的人数更少,而且鴉片利益集团中有大批很难惹的巨头。
东印度公司关门了,但是当年站在东印度公司背后的巨头们,并没有瓦解,这些人是在英国拥有崇高地位的大贵族,是大银行家族,是大保险公司,是航运巨头,这些人不但在议会中有强大的影响力,而且很多人跟皇室的关系都很密切,这些人的蛋糕是那么好动的?
因此哪怕中国人答应说用减少的鴉片贸易额替换纺织品贸易额,政府也不敢用这个条件跟大明政府谈,因为政府一旦如此明目张胆的打击鴉片利益集团的利益,那么他们离倒台也就不远了。
西方平权政治的这种独特的利益集团平衡状态,在英国工业革命时代已经很明显了。
但几十个大城市商会的联合抗议,数十万走上街头的失业工人,他们却不能不安抚。
于是只能立刻表态,他们将立刻排除谈判代表,去跟大明政府进行友好和平的磋商。
当英国外交使团到达广州的时候,朱敬伦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最近他有不少收获,上海的棉花危机,让11家外资银行中的5家直接倒闭,其他银行大受打击,但中国本地商人却损失不大,尤其是蓬勃发展的钱庄,由于跟洋人银行联系并不紧密,因此跟世界市场的联系也不大,他们并没有受到大的冲击。
而本地商人的损失,也远远没有洋人商人的大。在棉花市场崩盘之前,上海的棉花价格只不过从10两1担涨到了25两每担。这样的价格,让上海的棉花弄到伦敦,加上运费在不翻船的情况下利润率只有15%,已经远低于其他海贸的利润了。
由于海运两三个月的周期,让中国商人在崩盘前,大多都出手了,而洋人成了最大的接盘侠。仅此还不算,棉花价格的暴涨,让很多不良商贩作假,他们在棉花中掺水,结果很多洋人买走的棉花,还在海上就发霉了,结果更是血本无归。
上海洋人商业势力遭受打击,就是朱敬伦的收获,他这次到没有借机炒作,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次太大规模的经济危机,因此他主要的操作不是炒作,而是低价收购,5家破产的洋人银行他都收入囊中,只花掉了20万两银子,对于这些被收购的破产银行,朱敬伦并不是完全收购,他给管理层留下了30%左右的股份,继续让他们经营,他还需要这些人帮他开拓,没有这些人,他也找不到那么多合格的银行家。
另外6家撑过这次经济危机的银行中,除了早就被控股的汇丰银行,其他5家银行,也都接受了朱敬伦旗下的广府银行的参股,而且全都达到了51%的控股比例。当时经济危机汹汹而来,这些银行没一家敢保证他们能躲过大难,当时广府银行提出参股后,他们没有一家拒绝的,只是在参股比例上进行了微弱的挣扎,就接受了对方控股的要求。
经过这一次经济危机,可以说朱敬伦等于是控制了在上海的洋人银行业,他太知道未来几十年这些银行的扩张规模了,可以说任何一家的利益,都比他现在砸出去那点钱要多数十倍。
这次棉花危机让朱敬伦得到的另一个收获,是在棉花危机的源头美国,美国人之所以能这么快恢复棉花生产,历史上他们是采用了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南方的奴隶主是解放了他们的奴隶,但是奴隶本身还在,作为自由民还生活在南方,历史上他们改变以往的种植园生产方式,大量种植园主将他们的土地出租给了奴隶,收取高额的租金,结果种棉花的奴隶,依然在种棉花,从种植园制改变为租佃制后,美国棉花生产很快就恢复了,导致世界市场棉花大大过剩。
而这次美国人同样进行了租佃制的改革,但朱敬伦却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去年他让伍崇曜在美国组建的劳务输出公司,在南方接到了第一批订单,有几十家大的种植园主,他们出于对黑人奴隶的憎恨,或者对旧制度的留恋,他们依然决定采用种植园制度,在没有黑人的情况下,他们雇佣了上万中国劳工。
这些中国劳工当然不像过去的奴隶那样在鞭子底下劳动,事实上他们的劳动是不用催促的,他们在劳务公司的组织下,以中国式的短工形势在美国种植园中劳作,他们的工钱主要跟他们的劳动成果挂钩,按照采摘棉花的重量进行结算,这种分包制度在中国农村普遍存在了很多年,比如农村短工收割庄稼的时候,都是按照地亩算钱,收割一亩地,或者翻耕一亩地是多少钱,根本就不用催促。
美国人采用租佃制开始恢复棉花生产是成功的,同时那些依靠华人劳工继续大规模种植的种植园主也成功了,于是更多的种植园主采用了这种方式,今年他们跟劳务公司的合同立刻就暴增了十倍,他们签署了雇佣十万人的协议。
同时劳务公司在美国西部的拓展也有很大的进展,他们收购了加州三角洲地带近百万亩的无主荒地,已经雇佣了上万人前去开垦。
这些好消息让朱敬伦还没高兴几天,英国谈判使团的到来,就让他感到头大了。
因为随同这些使团回来的,还有卢薛昌等商人,尤其是卢薛昌,他以一种表功的心态向朱敬伦汇报了他的成果,顿时就让朱敬伦感到郁闷了。
朱敬伦并没有苛责卢薛昌,主要还是他的责任,他没考虑过,即便是这些眼界最开阔的商人,其实也不具备现代人的世界观,在中国他们被看作重利轻义,可他们重利的程度跟西方人相比,简直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西方哪怕是保守的贵族,也比他们的权利意识更强烈。
但主要还是他们的眼光,他们从没想过这种强行推动进口英国纺织业,会让中国传统纺业破产的同时,也让现代纺织业在中国很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