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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念到《出师表》最后一句“临表涕零,不知所云”,对上卤肉饭黑黝黝懵懂的小眼睛,总是一通开怀大笑。
张嫂也挺郁闷,唉声叹气:“这孩子怎么了?本来就呆,可别一根肠子到南墙,魔障了。”
思尔含泪:“都是我的错。”
阿衡笑,装作没听到。
你又几时几分几秒在哪地犯了哪般的错?她巴不得自己高山流水,一身君子做派,可惜这世界还有人心甘情愿地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每个周末,阿衡总要去帽儿胡同,顺便带着好汤好水。看着小虾成绩进步了,小脸儿肉嘟嘟的有了血色,她便觉得心中十分踏实,心情好了许多。
小孩儿总爱对着她诉说着好吃的东西,诉说着班上某某多么讨厌,欺负他个子矮,而他又怎么拿青蛙欺负了回去。一点儿也不把她当生人,放肆撒娇到无法无天。
“你倒是像养了个娃娃,不错不错,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辛达夷开她玩笑。
她脸红了,讷讷不成言,这种私密的个人愿望,不好在别人面前说起吧……可是,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呀,做贤妻良母是好事,于是安稳了脸色,回头对达夷笑眯眯:“呵呵,说得好!”
达夷喷笑:“小丫头,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脸皮忒厚!”
阿衡横眼:“那好,祝你一辈子娶不了妻、生不了子,想当贤夫良父都没机会!”
多年之后,一语成谶,囧死了阿衡。
早知道,当时就祝自己每买彩票无论是体彩、福彩、刮刮乐,个个必中,睡觉都能被欧元砸醒了!
闲时,言希总有一大堆借口拉着她到家里玩儿,他发现阿衡打游戏颇有天赋,更是收了她做关门弟子。可惜青出于蓝,阿衡总是把言希的小人儿打得丢盔弃甲,惹得少年脸青。
好在,这是个好哄的孩子,一碗排骨面,立刻眉开眼笑。
卤肉饭最近语言线路搭错了桥,不再叫魂儿似的叽叽喳喳叫着“卤肉卤肉”,开始装深沉,小翅膀掖到身后,感慨万千“不知所云不知所云”。
言希喷笑,弹着小东西的小脑袋:“你也知道自己不知所云哈!”
阿衡无奈,把泪汪汪的卤肉饭捧到手心,好一阵安抚。
“阿衡,不要惯坏了它,小东西没这么娇弱。”言希扬眉。
阿衡微笑:“不娇弱,也不坚强呀。”那么弱小的存在,总要呵护着才能心安。
少年撇唇:“小强够小了吧,还不是照样无坚不摧!”
阿衡淡哂,若是逞起口舌,她可说不过言希。
少年蓦地瞪大了黑黑亮亮的眸子,直直盯着阿衡,看得她发毛,才饱含深情地开口:“呀呀呀,可怜的孩子,最近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光顾着和思尔斗法绝食装小媳妇自虐了?”
阿衡面上微笑,小翻白眼。
“为了表示同情,本少决定……”少年顿了顿了,煞有介事的表情,“请你喝酒!”
这是什么火星思维?
阿衡笑,点头说好。
他趁着言老应酬、李警卫打瞌睡的好时光,拉着她,鬼鬼祟祟地进了地下储藏室。
“好黑!”阿衡糯糯开口。
“嘘,小声点儿,别让李妈发现了!”言希压低声音。
“怎么,不许喝酒吗?”阿衡迷茫。她以前在乌水镇时,经常陪着父亲小酌几杯,不是青叶便是梅子,酒量不浅。
“孩子,你是未成年呀未成年!”
黑暗中,有一只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像拍着小狗。
“哦。”阿衡点头,也不知伸手不见五指的酒窖中言希能否看清楚。
事实证明,这位明显是惯偷,窸窸窣窣地忙了小半会儿,就抱着酒回来了。
她适应了酒窖里的黑暗,眼睛渐渐能够看到大致的轮廓,很大的地儿,很多的酒,多是陶瓷装的,看起来像是误入了古代的哪个酒坊。
回过神儿,言希已经盘着腿坐在了地上。
阿衡轻笑,学着少年的模样,坐在了他的对面。
“喏。”言希大方得很,自己留了一瓶,又递了一瓶给阿衡。
“就这样喝?”阿衡呆,起码应该有个杯子吧?
“要不然呢?”言希笑,“放心吧,这里酒多得是,不用替我家老头省。”
阿衡很是无力,她觉得自己和言希沟通有障碍,但看着少年怡然自得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不够大气,人生毕竟难得几次开怀。于是摸索到瓶口,用指尖抠掉蜡塞,微笑示范,喝了一大口,辛辣清冽的滋味窜入口舌。人说“口舌之欲”,就是这样惯出来的。
少年看着她,眼睛在黑暗中,像是白水晶中养了上好古老的墨玉。
“汾酒?”阿衡问。
言希点头,把手中的递给她:“再尝尝这个。”
阿衡抿了口,辛味呛鼻,到口中却是温润甘香的味道。
“洋河?”
言希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的?”
阿衡脸色微红:“小时候,阿爸打酒,偷喝过。散装,很便宜,虽然不纯。”
少年唇角上扬,嘀咕了一句,声音极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是块宝呢?”
宝?阿衡愣了。半晌,讪笑。大概,也就只有言希会这么说了。
与他如此这般意气相投,在盖棺定论之前,不知是好还是坏。
那一日,黄昏暮色弥漫了整个院子,只两个人躲在黑漆漆的酒窖,推瓶换盏。
出来时,少年脸色已经红了桃花林。
“阿衡,要是大人问起来了,怎么说?”他醉意醺然,半掩眸问她。
“喝了果汁,和言希,可好喝了。”阿衡笑,神态安稳,面色白净,唇齿指尖是香甜的气息。
“乖。”他再次拍了拍她的头,孩子气地笑。
“阿衡呀,下次有空,我们再一起喝果汁吧。”少年笑,露出了牙龈上的小红肉,伸出细长的小指,憨态可爱,“拉钩。”
阿衡啼笑皆非,小拇指轻轻勾起少年的指,又瞬间放下:“好。”
她每每做出承诺,必定实现,这是一种执着,却也是一种可怕。
于是,她做了言希固定的果汁友,到后来的酒友。
至亲时,不过如此;至疏时,也不外如是。
六月初的时候,天已经极热,家里的中央空调也开始运作。二十六摄氏度的恒温,不热不冷,舒适得让阿衡有些郁闷。
她不喜欢太过安逸的环境,尤其是人工制造的,于是,到了周末得了空,跑小虾家的时候居多。大人们都忙,放了学,家里常常只剩下思莞和思尔。
说起来,思尔小时候身子单薄,家里人娇养,晚上了一年学,今年夏天才升高中。眼下,为了准备中考,思莞铆足了劲给思尔拔高,大有不考西林不罢休之势。
又是周一,阿衡生物钟稳定,一向到点儿自个儿睁眼。可是这次,却无意借了外力,被一阵喑哑难听的铃声吵醒。拉开窗帘,梧桐树下,站了红衣少年,倚在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旁,笑容明媚,仰头望着窗,手使劲儿地摁着车铃。
“阿衡,你看!”他有些兴奋。
“什么?”阿衡揉眼睛。
“yo girl; see,快see,我的洋车儿,带横梁的!”言希手舞足蹈。
这车?
阿衡笑:“从哪儿来的?”
少年唾沫乱飞:“昨天从储藏室淘出来的。老头儿以前骑过的,二十年的老古董了,现在都少见,一般人儿我不让他瞧!”
阿衡叹气:“吃饭了吗?”
“一碗豆浆一碗胡辣汤仨包子算吗?”言希欢愉了面容。
她撑着窗,探头微笑。言希早餐一向吃得少,撑死了一碗豆浆,今天看起来心情是真好。
“我先在院子里遛一圈,你快点儿,一会儿带你上学!”少年回身,挥了手,有些滑稽地跨上横梁,老头子一般的模样,一走三晃。这洋车儿,离报废不远了。
她咬着馒头专心致志地吃早饭时,有人却气急败坏地敲了门。
张嫂开了门,是言希,脸上手上蹭了好几道黑印。
“这是怎么了?”思莞咋舌。
“还没跑半圈,车链掉了,安不上了!”言希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睛瞪大,占了半张脸。
“什么车链?”思莞迷糊起来。
阿衡笑:“脸脏了。”
言希嘟囔着跑到洗手间,阿衡搁了馒头抱着修理箱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近乎瘫痪的自行车。
她皱眉,为难地看着比自己岁数还大的车链,钳子螺丝刀倒了一地。得,看哪个顺眼上哪个吧!
噼里啪啦,叮里咣当。
阿衡看着颤巍巍返回原位的链条,觉得自己实在人才,哪天问问何爷爷,缺不缺人……
“怎么安上的?”言希惊诧。
阿衡沉吟,这是物理原理还是数学原理,还是两者都有?她抬头,言希却笑了。
阿衡知道自己脸上一定不比刚刚的言希好看到哪,用严肃掩饰脸红:“我觉得吧,你应该,谢我。”
言希也严肃:“我觉得吧,你应该,考虑一个喜好喜剧的人的心情。”
阿衡瞪,一二三,没忍住,笑。
言希也笑,食指轻轻蹭掉女孩眉心的一抹黑:“今天我能骑上这辆洋车儿,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滚石,感谢索尼,感谢阿衡,行了吧?”
阿衡含蓄点头,暗爽,呵呵。
这一日,阿衡坐在自行车上,像极了电视上抬花轿的颠簸,晕晕沉沉,歪歪扭扭的。
破车以每秒一步的速度晃悠着,半路上碰到了辛达夷。那厮明显没见过世面,吓了一跳,嘴张成奶糖喔喔,兴致盎然、悠悠哒哒地研究了一路。
言希怒,扭了头,直接朝辛达夷身上撞。车虽破,杀伤力还是有的。
言希轻蔑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辛达夷,得意地用车轮在少年腿上盖了印儿,潇洒地随空气而去。
阿衡红了脸,掩了面,打定主意掩耳盗铃:别人瞧不见破车后座有人,瞧不见瞧不见。
可终究,明知言希有着容易后悔、容易执迷不悟、容易逞强的坏毛病,尴尬、别扭了一路,还是陪了这少年一路。
只是,需要多久,他才能意识到,这陪伴弥足珍贵。
有时,即便掏空了心,付出了全部,也再难追溯。
Chapter 29 无相总是有缘人
言爷爷要出国了。
吃晚饭时,阿衡听自家爷爷说起,言爷爷年前已经在准备签证出国的事。上头觉得老爷子戎马一生,给新中国奉献了不少,军部理应放行,送他去美国和儿子媳妇一家团聚。不然,言老爷子的军衔在那儿摆着,还真是让人为难。
“言希呢?”阿衡问,说完后才自觉语气过急。
爷爷扫了她一眼,皱着眉:“那个孩子,死活不乐意去。言帅从年初哄到现在,言希都不答应。这两天,爷孙俩正冷战着。”
这厢,思莞已经放了汤勺,不顾餐桌礼仪,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思尔想到什么,黯然低了头,咬了唇,静坐在那里。
温老哼了一声,眼神有些阴厉:“这么大的孩子,真不知道心思都放到了哪里!一个这样,两个还是这样!”
阿衡尴尬,这话爷爷是说给谁听的?
她匆匆吃完饭,回到房间,拨了辛达夷的手机。
“达夷。”阿衡抿了抿唇。
“哦,是阿衡呀,怎么了?”达夷身旁有些嘈杂。
“思莞、言希,在你身边?”她想了想,问少年。
“在,两人正吵着呢——哎哎哎,言希,美人儿,别恼,别砸老子游戏机,刚买的。思莞说那话真没啥意思!”辛达夷离了手机,劝架,阿衡在另一端听了个十之**。
果然……她微微叹气。
“那啥,我先挂了,阿衡我一会儿打给你——我靠,温思莞,你丫今儿疯了不是……”
一阵忙音。
放回话筒,坐到书桌前,她望着书桌上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书,无论拿起哪一本,那些条条框框都再清晰不过,可是却又统统枯燥得令人难以接受。
牛顿运动定律,呵,总是在虚无的条件中创造结论……
agcl,baso4,永远不会溶解吗……
有细胞壁的单细胞植物,没有细胞壁的单细胞动物,不管怎么样,都是单细胞……
正弦曲线,余弦曲线,一般的模样,却永远相差四分之一个周期……
她看着书,轻轻呼吸,想着心平气和,却发现,随意一秒的呼吸都可能走向无法平息的紊乱。
最终,还是饶过自己,缓缓地伏在桌子上。
她不够聪明,又如何敢轻易动了妄念,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谁又能漫过心底的不舍而不去挽留那个谁?
忍过才好,只要能忍得,便能舍得。
阿衡叹气,又缓缓坐直身子,翻开语文课本轻轻念着课文。许久未用的吴侬软语。
没有人会听懂吧,这样,才能安心。
“归有光,《项脊轩志》。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她笑,摸着书本上的字,所学古文不算少,可,唯独最喜欢这篇。
他家有个南阁子,做了垂髫少年的书房。一生,除了娶妻尽孝,并未离去几时。家有祖母,喜这少年入仕,光耀白玉笏;又有慈母,夜常叩门,儿寒乎,欲食乎,殷殷备至。阁前美景,一年四时,绿柳成荫,月影疏斜。后来,束了冠,娶了妻,小妻子常描着他的笔迹,笑语,相公,家中小妹问我,何为阁子也?
何为阁子也?少年哑然……
何为阁子也?他生于此长于此,半生蹉跎,圈在阁子内,站在此山中,如何能知……如何能知何为阁子也……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阿衡念着,微微闭眼,书中的字字句句像是在心中拖沓了墨迹,一字一句,费了思量。于是,枇杷树焦了又绿,绿了又焦,那亲手栽树的小妻子早已深埋黄土,黄泉两处,他依旧不知答案。
再睁开眼,身旁站着笑颜明丽的思尔,三步之遥。
“阿衡,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她微笑轻语,歪头问她,只是这声音在夜风中,清冷而讽刺。
阿衡抬头,起身,温和开口:“尔尔,夜里风凉,你身子弱,不要站在风下。”转身走到窗前,合了窗。
窗外月漫枝头,树影斑驳,映在窗上,缓缓无声息地前行。
思尔无所谓地转身,嘲讽的语气:“你知我是什么模样,不必装得这么客气。今天,只是看在你姓温的分上,奉劝一句,不要再做白日梦。”
她冷笑:“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走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告诫。”
阿衡诧异,却静静敛眉:“多谢。”
平静如水,温柔礼貌的模样。
思尔关门,嗤笑:“真不知道你和思莞闹些什么,两个人,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是呀,不知为了谁。而这个谁又不知为了什么,人前人后两副肝肠。
阿衡淡笑,看着少女离去。
大半夜的,她被一通电话吵醒。所幸,那时除了学习不爱别的,若是看过《午夜凶铃》,那还得了?
“哪位?”她半梦半醒,鼻音很重。
“思莞吗?你丫把电话转到阿衡房间!”气势凌人的声音。
阿衡瞅了话筒半晌,迟疑开口:“言希,我,温衡。”
“咦,我听错了?是你正好!”言希语速有些快。
阿衡有些迷糊:“嗯?”
“喂喂,阿衡,我问你个事儿,你老实回答,不准说假话,知道吗?”
“哦。”阿衡点头。
“我家老爷子和李妈去美国,你愿意搬到我家住吗?”少年的声音有些尴尬不自在。
人都走了,找她看门吗?住哪不一样。
“好。”她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回答,却误解了少年的意思。
“老头儿,老头儿,听到了吧,不用你操心。你们走后,本少照样有饭吃,嘿嘿,阿衡做饭不是盖的!……”对方欢喜雀跃。
啪,电话挂了。
阿衡觉得自己在梦游,黑暗中闭上眼睛摸回床上。
早晨醒了,阿衡暗自嘀咕,昨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言希竟然让我到他家看门儿,我竟然还答应了。随即脸红了,咳咳两声,低头喝米粥。
抬眼,思莞看起来脸色不错,红润红润的,从起床开始酒窝就一直挂在脸上,神清气爽。少年不似平常刻意避开眼光,反而看着她,笑眯眯的,绝对无比的善意。
阿衡小小地哆嗦了一下,缩回目光,啜着白白香香的米粥。
“阿衡,你什么时候收拾东西,我帮你。”思莞语气温柔亲切。
手一抖,粥梗在脖子里,烫出了泪花花。
莫非,要被退货,扫地出门了?
“为什么?”阿衡讷讷。
“什么为什么,你昨天不是答应言希搬去他家了吗?言爷爷不是也妥协了吗?”思莞冲她乐,笑容灿烂,比朝阳还刺眼。
温老沉吟,也开了口:“阿衡,你言爷爷跟我说了这事儿。言希确实不想走,但家里没人做饭,请保姆怕那孩子挑剔,正好他吃得惯你做的饭,你去言帅放心。我看平日你们感情不错,咱们两家的感情,亲兄妹也是说得过去的。这事儿,不如就这么着吧,住不惯了,再回来也成。”
呆。昨天不是做梦?
可爷爷的态度为何变得如此快?昨天的语气,像是巴不得言希走的,今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这次,反倒是温母撂了脸,皱眉:“不成,阿衡是个女孩子,和阿希在一起,不方便!”
温老默默注视了阿衡一会儿,开口:“蕴宜,这事儿,是你言伯伯亲自跟我说的。”
“爸,我知道,可是安国临走时跟我表过态,他不同意……”温母急了。
温老打断了儿媳妇的话,严肃了神色:“前些年,不是言帅一力保举,那一起风波,我们一家都要搁进去了!没有言帅,温家哪有今天!”
“可是……”温母看了一眼思尔,思尔却看向思莞。
思莞朝她眨眨眼,她心中了然,脸上阴阳怪气的样子散了许多,浮出一抹放松的微笑。
她……不用离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