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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节 公审()
带着亡子的神主牌,赵万年挤在人群中,奋力的向前。
虽然年已五十余,但赵万年现在却仿佛回到了三十岁的壮年,浑身充满了力量。
“不要挤!不要挤!”拿着长戟的士兵们,将人群奋力分开:“今日是公审犯官、罪人之会,父老不要拥挤,以免发生意外!”
即使如此,却依旧难阻民众的热情。
特别是那些像赵万年这样,有着血仇的人们,此刻已经是不顾生死了。
他们只想挤到前排去,睁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自己的仇人的下场。
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无数个日落日升之时,咬牙切齿,痛不欲生。
如今,大仇将要得报,谁还能冷静?
没有办法,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只好求援。
很快一队玄甲兵,就开始入场。
一个骑在马上的大将,大声呵斥:“吾乃长水校尉军候秦破奴,奉天使之命,弹压会场,敢有作乱者,一律逐出!”
随着他的呵斥,人群才开始冷静下来。
没有人希望,自己错过那些仇人被审判的时刻。
在军队的指挥下,赵万年高举着自己手里的亡子的神主牌,被安排着到了前排。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
当空的太阳,将其光辉,遍洒大地。
十几辆囚车,载着囚犯,来到会场,然后被士兵们押着,送上已经被搭建起来的高台上。
人群中立刻就爆发了响彻天地的痛骂声。
“奸贼!你也有今天!”赵万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纵马撞死自己儿子的凶手那个马郡尉的公子。
曾经在这善无城中,横冲直撞,无法无天的人物。
而此时,这个过去善无城中的霸王,现在却狼狈不堪,脸色憔悴,戴着镣铐与枷锁,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架在了高台上的一个刑架上。
这让赵万年心中,立刻就生出了无数快感。
他紧紧抓着儿子的神主牌,嘴里喃喃自语:“吾儿,吾儿,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贼子的下场吧!”
他必须死!
而且,必须腰斩!
只有亲眼看到仇人,被官府一刀腰斩,他才能告慰自己的亡子。
这时,一个举着节旄,头戴貂蝉冠的年轻人,在军人的簇拥下,走到了高台上已经设好的案几前。
“天使!”
“天使!”
无数群众疯狂呼喊着:“请天使为吾等做主,为我等复仇!”
呼喊声歇斯底里,几近疯狂,响彻天地,声闻数十里。
张越听着,微微向民众鞠躬,拱手再拜,然后就坐到了案前,眼睛看向前方堆磊的文牍、竹简。
每一卷竹简之中,都是血泪斑斑,每一份文牍之上,都记录着无穷罪恶。
空间强化的记忆,让他记得每一桩案件的详情,能清楚每一个罪犯的累累罪行。
这甚至让他在昨夜做了噩梦,梦见了无数冤魂,梦见了无数无辜死者死前的惨状!
拿起惊木,张越用力的一拍:“肃静!”
全场立刻安静无比,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
这就是张越现在在雁门官民之中的声望与地位的最佳体现。
对于雁门人民来说,他这个持节使者,如今已经是正义与公正的化身。
尤其是当他宣布公审后,民心士气,立刻拉满。
在民间的地位,也瞬间高涨。
几乎能与雁门郡历史上的那几位名臣将相,相提并论了。
“吾奉诏持节,行幸边塞,抚慰吏民,蒙圣天子不弃,授以全权之命,获决断之权,及至雁门,目睹生民凋敝,贪官污吏、强宗豪右,害民不爽!”
“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不外如是!”
张越沉声而言,声音沉稳而有张力,传到民众耳中,让他们都从心底生出了孺慕之情。
这就是演讲技能拉满的缘故了。
一个优秀的演讲者,可以通过语气、语速和语调,引导听众,不由自主的进入他想要的轨道。
微微顿了顿,张越接着道:“然而,本使要正告雁门父老,从前种种,皆为不法官吏勾结豪绅劣士,扭曲汉律,阻断视听而致,朝廷、社稷与圣天子及诸位当朝明公,无人会容忍此种行径!”
“今日本使,将奉诏行权,正本清源,乃召集父老、将士,于此公审人犯!”
“带人犯马幽!”张越下令。
“诺!”立刻便有将官领命而去,将一个浑身狼狈,满脸惊恐的囚犯,拖到了张越面前。
“跪下!”张越一拍惊堂木。
那犯人马上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虽然身负枷锁,却依然拼命磕头、求饶:“罪人马幽,见过天使,还请天使饶恕……”
“呵呵……”张越冷笑一声:“是否饶恕于汝,那是汝旧日所荼毒、杀害的冤魂的事情……”
“本使只负责审判,并将汝送去与那些冤魂相见!”
“来人!”张越扭头对身旁站着的邓爽下令:“宣读罪人马幽罪状!”
“诺!”邓爽恭身一拜,便趋步而前,拿起一份竹简,就开始大声宣读起来:“罪人马幽,故雁门郡尉马原子,年二十八,河东人,身长七尺一寸,脸上一痣……”
“自马原任为雁门郡尉以来,罪人马幽,依仗乃父之权,行于雁门之中,无恶不作……”
“太始三年,沃阳人张先之妻,入善无城购物,马幽见其美貌,当街强抢,张氏拼死不从,竟为其所杀,其后闻之张先,欲往长安上告,竟指使沃阳令颜封等人,陷害张先,致使张先死于监牢之中……”
宣读到这里,台下立刻就有一个老妇人,哭泣着嚎啕:“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死的好冤……”
一边哭,一边就要冲上高台,扑倒马幽身上撕咬。
还好,高台前的士兵,及时将她拦住,又有后辈年轻人,上前劝慰,才没有让她上台。
即使如此,老妇人的哭声,也是响彻高台之中,让无数人侧目。
高台上,邓爽却不受影响,继续念着马幽的罪行。
一连数十桩,渐渐滴血,几乎都是命案。
有勾结官员,虐杀士民,也有肆意妄为,在道路上见色起意或者因事不顺,就杀掠商旅、人民。
甚至还有仅仅是因为某个官吏,不合其心意,就被其指使人,推入深井,活活埋了的案子。
听得苦主们,怒目圆睁,哭成一片。
更听得在侧士子们,咬牙切齿,怒意高涨。
因为,这马幽不仅仅鱼肉百姓,连士绅、官吏也是随意折辱、打骂乃至于虐杀。
这就实在是戳中了很多人的痛处。
一时间,无数人纷纷喊打喊杀。
便是韩文等人,也看不下去,纷纷说道:“此等禽兽,必须明正典刑,以正国法!”
这样的人若不死,怎么对得起天下?
更将令他们这样的贵族子弟蒙羞。
而邓爽这时也将其罪行念到了尾声。
“延和元年四月,罪人马幽纵马于市,连撞三人,致善无人赵胡等,无辜身死,其恬不知耻,反诬赵胡等惊马,竟迫使死者家属谢罪、赔礼……”
台下的赵万年听到此处,立刻就大声嚎啕起来,举着手中的神主牌,道:“吾儿,吾儿,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这奸贼今日的下场吧!”
……………………
端坐高台之上,张越看着台下的情况,知道,是时候了。
民众的情绪,已经高涨起来。
必须让他们有一个宣泄的渠道。
于是,便一拍惊堂木,道:“罪人马幽,对其所犯诸罪,皆供认不讳,依律,本使宣判:罪人马幽,谋杀、勾结官吏陷害他人、闹市惊马,害人性命、强抢民女,罪证确凿,无可辩驳,罪人当腰斩,其家訾全部抄没,用于赔偿受害士民损失,立即执行!”
“万岁!”百姓立刻欢呼起来。
“天子圣明,大汉万年!”张越安排的托立刻就在人群里鼓噪。
人民于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大喊起来:“天子圣明,大汉万年!”
而这时,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刽子手们,则奉令而前,拖着马幽就走到了高台前留出来的刑台上。
将他的身体,按在地上。
一个粗壮的刽子手,高举手中的环首刀,在马幽的惊恐与震怖之中,一刀斩下。
立时惨嚎声响起,一刀之下,马幽的身体就从腰部斩开。
血与内脏,马上了喷涌而出。
但,他人却还未死。
这个过去的郡尉公子,此刻惨嚎着、哭泣着,双手在高台的木板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此时,他的眼中瞳孔,仿佛看到了数不清的冤魂,环绕在他周围。
“还我命来!”一个个狰狞的厉鬼,嘶吼着:“还我命来!”
甚至还有厉鬼,扑到了他的血肉上,大快朵颐。
马幽惊惧无比,想要驱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
………………………………
当天,包括马幽在内,十七名官员、豪强、贵族,在善无城外被公开审判,公布罪行。
十七人中,有十三人被判腰斩。
其他四人,则喜提斩立决。
同时,还有另外三十三名官员、贵族的罪行与罪名也被公开。
他们分别获得了死罪到流放不等的惩罚。
消息传出,雁门全郡欢呼,而并州震动。
杀人不算什么。
但公审、公判与公刑,却让无数人背脊发凉,身体发颤。
更可怕的,还是此事有上千士子,亲眼目睹,偏偏士林舆论却是一片赞誉。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并州的儒家鸿儒们就纷纷发声,痛斥了雁门豪强官员贵族的罪行,并大力赞扬了使者的行为。
公羊学派的人,甚至将此事与春秋大义联系起来,以‘强者是予狂夫利剑必杀人’来佐证持节使者在雁门所行之事的正义性与正当性。
这时,有关张越的消息与情报,才终于在并州大地传开。
张蚩尤之名,不胫而走。
官员豪强,震怖不已。
天天都在家焚香祷告,祈求张蚩尤莫要来自己的辖区。
同时,他们也紧急行动起来,主动的将过去的许多事情,都进行纠正。
一时间,并州官场,竟隐隐有着清明之像。
这让无数人看着,真的是目瞪口呆。
而在这些时间里,张越却是一边逐步的审理其他官吏豪强的案子,一边将雁门地方行政,从军队手中过渡到韩文等人手里。
不得不说的是,韩文等人,虽然是贵族子弟,但能力还真不错。
短短数日,就在士子之中,选取和招揽了大量英才,然后以他们为基础,整合旧有官吏,在家臣们配合下,慢慢的将雁门行政接了过去,而且,干的还不错。
特别是韩文、戴敬,他们甚至学着新丰的体系,尝试在雁门复制起来。
这让张越心怀大慰,于是就主动指点和教导了一番。
第八百八十九节 塞下的变迁()
武周塞下,风光依旧。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春光明媚,牧草繁盛。
塞下的草原,更是到处都是牛羊。
只是,居住在这塞下的牧民的生活,却有些不同了。
虽然目前,除了独孤氏族外,其他氏族,大体还是以氏族形式存在,并未分家。
但,风声已经传开了。
今年之内,包括武周塞内的雁门郡塞下的所有氏族,必须编户齐民,改氏族为户,各自独立。
这是死命令!
任何不服从的氏族,都会被逐出长城,赶去幕南生活。
最初,很多牧民,都是无比茫然,甚至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但在现在,别的地方不说。
武周塞下的牧民们,每一个人都在期盼着早日分家,独立生活。
甚至,就连很多氏族的高层,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郝连屠胡,就是其中之一。
和往常一般,郝连屠胡赶着牛羊,回到了氏族的寨墙内。
妻子马上就迎了出来,对他问道:“氏族的大人回来了吗?”
“没有……”郝连屠胡摇摇头:“哥哥在善无城中,日夜侍奉天使,恐怕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妻子听着,失望不已,絮絮叨叨的道:“啊呀,这大人为何就不早些回来呢?”
“路氏昨天都分好家了,每家都分到了二十多头羊和好几匹马呢!”
“氏族高层的那几家,更是每家都多分了几十头牛羊!”
“长安来的商人,立刻就去了路氏,和他们定了契约,一斤浆洗、梳理好的羊毛,能卖五十钱!羊绒更贵,一斤就能卖一百钱!”
“路氏的人,听说都已经有人拿到钱了!”
郝连屠胡听着妻子的絮叨,也是低下头来,忍不住郁闷的抓了一把头皮,良久,他才道:“哥哥在善无城侍奉天使,终究是重要些的……分家的事情,等哥哥回来再说吧……”
妻子听到‘天使’两个字,立刻就止住了絮叨。
如今,在这塞下氏族之中,天使已经是和神明挂钩的人物了。
不止是因为种种传说。
更因为亲眼所见的各种神迹。
就以独孤氏族来说,过去半个月里,氏族居然生下了三十多个新生儿。
这简直是奇迹!
去年,氏族在这个时候,只有十八个孩子顺利生产下来。
而在这十八个孩子里,有好几个生下来就是残疾,只能忍痛溺死。
至于孕妇……
去年三月,氏族里有十几个孕妇,死于难产、大出血以及其他待产引发的病症。
但在今年,郝连氏族死于难产的孕妇只有五人。
其他人都顺利生产,生出来的孩子,健康、强壮,没有任何问题。
不独郝连氏族如此。
独孤氏族、路氏、鲜虞氏族,好像都是这样。
今年,孕妇、婴儿的存活率与健康程度,都远超了去年。
像郝连氏族,更是奇迹般的保住了大部分的孕妇与新生儿。
这无疑是神迹!
对于塞下各氏族,尤其是妇女们来说,这比任何宗教宣传与信仰,更令她们虔信。
如今,很多妇女甚至在穹庐里,捏了一个泥人,早晚膜拜、祷告,祈祷伟大的天使,保佑自己平安。
育龄妇女中,这种现象尤其突出。
郝连屠胡的妻子,也不能例外。
她刚刚才在自己塑的泥像之前,祈祷过,所以对于天使的敬畏,自然是非常严重的。
“今天的羊毛都剪了没有?”郝连屠胡却是想起了正事,问道。
“剪了!”妻子闻言,却是有些无精打采,郁闷的道:“三百多只羊,剪了差不多五十斤羊毛下来……”
“俺带着三儿她们,在河边生火,用买来的明矾与碱土洗过了,就差烘干与梳毛,就能卖掉了……”
听到这里,郝连屠胡的内心,就和刀割一样的疼。
五十斤粗羊毛,浆洗过后,梳毛、烘干,至少能得到二三十斤的羊毛,卖给汉人,就是好几千钱。
足够去汉人那里,买回好几匹漂亮的布帛,甚至还能买些盐、茶。
更紧要的是,可以买到天使带来的神药。
那种能保母子平安,减少母子夭折的宝贵神物,如今,已经在这塞下,成为了最宝贵的宝物。
当初天使所赐的神药,哪怕是吃完了,剩下的瓦罐,也会被人用水反复熬煮。
甚至还有塞外部族,闻风而来,用高价收购这些废弃瓦罐。
然而没有人愿意卖。
很多氏族都将这些废弃瓦罐,当成了神物,供奉在氏族的图腾神像之前。
想到这里,郝连屠胡就对自己的妻子说道:“我听说,有长安来的商人,在各氏族之中,向人传授锤纺之术,你有空的话,就去学学吧……”
“买羊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学会纺纱织布,我家才有希望!”
妻子听着,横了他一眼,道:“就你懂,俺不懂?告诉你,俺昨天就已经去学过了,今天就准备在家,学习一下,汉人教授的锤纺之术!”
说着就掀开了穹庐的帐门,带着郝连屠胡走了进去。
一进穹庐,郝连屠胡就发现,穹庐内已经有好几个女子,在其中了。
都是他的儿媳。
这些妇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个特制的表面由无数尖锐的木钉组成的平板木梳,席地而坐,正在梳理刚刚被烘干的羊毛。
穹庐内,溢满了羊毛淡淡的膻腥味。
郝连屠胡知道,这是汉人教授出来的梳毛技术。
简单的很,就是用这种拿羊毛从汉人哪里换来的特制木梳,将经过浆洗,祛除了杂质的羊毛,梳成一条条蓬松、柔软的羊毛长辫。
这样的羊毛,汉人就会用五十钱一斤的价格收购。
不过,这不算什么!
郝连屠胡知道,独孤氏族那些分家了的妇女,现在正在被汉人的工匠指导,如何将这些羊毛,纺成细纱,然后用一种名为织布机的东西,织成漂亮、柔软、雪白与迷人的羊毛布。
而那样的一匹羊毛布,用毛二十两,却可以用三百钱的价格出售。
将羊毛的价值,提升了数倍!
而且,郝连屠胡见过独孤氏族织出来的那种羊毛布。
柔软、暖和、漂亮,没有异味,哪怕不卖,留着自用也是极好!
妻子却是径直绕过了那些正在梳毛的媳妇,径直走到穹庐之内的一个角落,拿起一个郝连屠胡没有见过的东西,向他挥了挥手,道:“你看这是什么?”
郝连屠胡诧异的看着那个物件,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他走上前去,发现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器物。
乃是用木头削制的两端长而粗,中间有一个固定的类似轮子一样的构造。
“这叫棒槌纺!”妻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俺央求了独孤家的妻子,才卖给俺的宝贝!”
“有了它,俺就能够将这些羊毛,纺成细纱……”
说着,妻子就当着郝连屠胡的面,生疏而笨拙的操作起来。
只见她先将已经梳好的羊毛,一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