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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出征（）
镇戎军，作为葫芦河川的尾巴，这里如同泾源路大多数地域一样，土地平坦而又水草丰茂，是上好的农牧产区。
只是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言，看似优良的地域条件并没有带给他们太过富足的生活，反而因为缺乏山河阻碍，使得这处区域成为西夏擒生军时常光顾之地。
从西夏静塞军司的韦州出发，以骑兵的速度，旦暮之间就可往返两地，接连不断的小规模战斗在这方土地上不断上演，已经持续了数十年的光景。
今日的镇戎军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正有一支长长的军伍由南向北进发，像是一条红色的长蛇蠕动在原野之上。
军伍的中央，绣有龟蛇纹路的漆黑旗帜迎风飘扬，在旗帜的下方，一匹拥有火红皮毛的高头大马格外引人注目，矫健的步伐稳稳踏足在土地上。
“吕老弟，这唐霓据说可是折家从高昌回鹘那里得来的天马，虽然年岁大了一些，在我大宋也是有价无市啊。”
面目方正的郭成纵马跟在吕璟神色，开口的时候目光隐隐有些艳羡。
“只怕是小弟我要辜负这匹骏马了。”吕璟笑着开口回应，引来郭成一阵笑骂。这小子，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如今军中谁不知道折家和种家因为这小子关扑，结果最近在战场上就不太顺利的折可适再遇败绩，输掉了珍爱至极的宝马，私下里据说摔碎了不少瓶罐呢。
想到此处，郭成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吕老弟，你能获取军比头名固然是好事，但你不该选择和某一起啊。”
“郭大哥可是觉得小弟如今身处风口浪尖，怕生事端？”
吕璟一边催促着军伍继续赶路，一边平静的开口回应。
相比较郭成，他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其实更加清晰，看似风光，实则步步危机，所以在军比后各将军挑选人手的时候，他主动向姚雄举荐了自己。
这才有了这次的葫芦河川之行，以郭成为主，他率领牢城军为副，先期率领一万厢军和民夫，不仅要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西夏骑军，更要和前线各处宋军配合，寻机在天都山附近建起一座要塞。
“此次在葫芦河川建城章帅早有预谋，但是西夏如今十二监军司只被调动了六个，再加上前段时间的连绵阴雨，想要在西夏人反应过来前完成筑城，实在难办。”
吕璟点了点头，目光环顾四方，吕家军加上郭成率领的军卒加起来一共七千余人，其中以步卒居多。
再加上厢军和民夫组成的万余人，整支队伍想要顺利抵达天都山附近都会是一个巨大考验。
按照原本的历史，章楶葫芦河川第一阶段的战役并没有蔓延如此长的时间，这也是让吕璟如今甚为顾虑的。
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发生了改变，导致原本宋军大胜的平夏城战役生出波折，实在不是他所能掌控。
“此次我大宋上下一心，又有章帅运筹帷幄，郭大哥且放宽心就好。”
吕璟明白郭成心中的忐忑，作为主导新城修建的将领，他身上的担子远比自己要重。
郭成笑了笑，不再多言，指挥着军伍继续向北前行。
一刻多钟后，军伍顺利进入了宋夏的交战区域，为了保证前路的安全，斥候们开始一波又一波的来返，即使座下马匹累的口吐白沫也无法停歇。
在这样空旷的原野地带，若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遇到西夏骑军，绝对会成为宋人心中的噩梦。
“报！前方十里处发现小股西夏斥候活动，请将军下令。”
斥候满身汗水的带来了消息，决断的权利落在郭成和吕璟二人身上。
有西夏斥候出没，说明附近很有可能有西夏军队存在，但也可能只是例行公事南下侦查的游骑，如何判断，关系到宋军接下来的应对。
“吕军使，劳烦你率领麾下骑军去会会这支西夏斥候吧，下手干净一些。”
“遵令。”吕璟朝郭成拱了拱手，驱使唐霓离开大部队，得了军令的吕方同样率领牢城骑紧随其后。
马蹄翻飞，火红色泽的唐霓成为原野上最鲜明的所在，吕璟纵马奔驰，带领麾下一千骑军沿着斥候的指划向前赶去。
原野辽阔，接连奔行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吕璟终于在一条溪流旁看到了那支西夏斥候。
大约有百余人上下，原本正在溪边安歇，此时却因为牢城骑的到来而被惊动，纷纷翻身上马，想要向四方逃离。
“周二贵，左边那些人交给你们夔部，留下活口，正则率领一都军士堵截右边，其余将士跟某冲锋。”
“唯！”
周二贵率先从队伍中纵马奔出，身后跟随了百余身着黑袍的骑兵，手中兵器一个比一个怪异，迅速赶往指定位置。
吕璟此前交给魅影的任务以失败告终，在吕家军出发之前，受了重伤的孙寂然依旧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他们也是憋足了劲想要戴罪立功。
夔部之后，吕方带领一都骑兵同样起身离去，剩余牢城骑则在吕璟的带领下开始发动冲锋。
战马奔腾，湿润的泥土溅起水珠，吕璟双腿一夹唐霓的马腹，身形在瞬间加速间却保持了稳定，箭出，杀寇！
其余牢城骑也开始了杀戮的表演，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宋军毫无悬念的获胜，但关键之处在于不能放跑一个西夏斥候。
周二贵使一把柳叶长刀，看似轻薄，却杀人不见血，他麾下的骑军也展现出了强大的单兵战斗力，将奋力逃亡的西夏斥候逐个歼灭。
吕方在右方的堵截同样成功，西夏斥候们虽然奋力反抗，依旧难逃死亡的命运。
“大人，这些斥候在牙齿间藏了毒丸，抓住的活口全部丧命了。”
眼看着战局就要结束，周二贵苦着一张脸来到了吕璟面前，神色间充满懊恼。
“好了，此事怪不得你，搜索战场，看看有没有活口留下。”
吕璟刚刚下达完军令，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意，身子想要反应却已经来不及。
一柄锋利至极的匕首直接扎在他腰腹之上！
“大人！”周二贵面色大惊，一个纵步来到吕璟身前，含怒出手的柳叶刀直接磕飞敌人兵刃，左右亲兵迅速将其拿下。
“我没事。”吕璟心中暗道一声侥幸，若非种建中赠予的宝甲，这下说不定就栽了，战场凶险，自己还是要时刻小心才是。
摆了摆手，吕璟目光落在那个被亲兵制住的刺客身上。
确切的说，这应该也是这支西夏斥候的一员，不过他比别的斥候更加聪慧，借助高大的野草掩藏住了身形，若非吕璟下令军士们对战场进行排查，恐怕他就会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带上他，我们回去向郭将军复命。”那斥候低垂着头，吕璟也没有多看，翻身上马，带领牢城骑向南回返。
至于原野上西夏斥候的尸体，很快就会被野兽飞鸟处理的无影无踪。
第169章 妹勒容璨（）
夜幕降临，宽阔的原野上隐隐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嘶吼，距离吕家军从安国镇大营出发已经过去了足足七日。
值得庆幸的是，那日吕璟在顺利解决掉西夏斥候队伍后，全军北上的路途没有再遭遇西夏军伍，三日前顺利抵达了不久前刚被收复的熙宁寨，暂时驻扎下来。
昨日里斥候带回了主帅章楶的军令，还有枢密院颁行的划一指挥共七项，将参与此次葫芦河川的所有将官统编，共分十二将。
郭成为十一将，主导要塞的修建和驻守，吕璟也凭借着此前的功勋成为第十二将，暂时率军驻扎熙宁寨，等候时机。
“怎么，吕老弟莫非对明日的战局有担忧，所以夜不能寐？”
身后传来郭成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看来今夜失眠的不止是自己了。
“章帅已经兵临天都山，按照姚雄将军的命令，我大宋各处堡寨在寅时就会全面发动，攻克葫芦河川，但西夏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吕老弟放宽心，如今永兴军路和兰州等地战局都算顺利，章帅兵临天都山必然能够吸引绝大多数西夏军的注意力，他们又如何能想到我等要偷袭葫芦河川。”
郭成拍了拍吕璟的肩膀，虽然话语中充满信心，他的手心却已经微微见汗。
作为黄河的支流，葫芦河是传统丝路要道，也是内陆和河西走廊间的重要土地，对于西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同理，大宋如果得到这片土地，不仅可以减少边境的军备耗费，而且能够占据形胜之地，对西夏形成局部的优势战略地位。
“明珠、灭臧、康奴等蕃部已经悄然靠近石门口，只要我们顺利突破这座天都山的南大门，西夏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见吕璟脸色依旧没有好转，郭成又出言宽慰了几句，示意他早早前去休息，留给宋军的时间已经不多。
吕璟没有再多说，到了这个时候，即使他心中有些顾虑，也不可能让宋军改变已经部署完毕的战略。
回到大帐，吕璟卸下甲胄，刚准备休息，目光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俘虏。
“我都看到了，你们整军备甲，必然是准备在今夜出兵，我要向叔父告发你们宋人的阴谋！”
俘虏丝毫没有一点自觉性，虽然全身都被麻绳捆绑，依旧对吕璟怒目而视。
“你叔父如今在天都山应对章帅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管你，再说，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我大宋的俘虏。。。。。。”
吕璟说起俘虏二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也变得直勾勾起来。
别说，这从战场上无意间带回的小娘子虽然一副西夏男人的打扮，但是这被麻绳捆起来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隐隐露出的大腿更是绷的紧实。
“你。。。。。。”眼见得吕璟摆出了一副猪哥相，小娘子不禁有些慌乱起来，她可是很清楚自己对于这些男人的诱惑力，万一。。。。。。
妹勒容璨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本来只是一时耐不住孤寂，悄悄跟着斥候们来打猎，谁曾想阴差阳错就落到了宋军手里，有苦难言。
等了好一会，妹勒容璨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动静，不禁有些不解的睁开双眼，却正好看到吕璟正忍不住发笑。
“你！等叔父率领大军灭亡宋国，我就亲自把你要过来，让你做本娘子的奴隶！”
“等章帅平定了西夏，某也把你要过来做婢女，专门负责暖床。”
“对了，发型上得换一下，你们西夏这个发式实在太难看，小小年纪就秃顶了。”
面对吕璟的言语，妹勒容璨彻底气疯了，暖床婢女在大宋是用来做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用力挣扎的同时，整张脸已经情不自禁的满是羞红。
“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逗弄完了妹勒容璨，吕璟径直在一旁坐下，神色认真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容璨的一声冷哼，西夏名将妹勒都逋就是她的亲叔父，而且也是此次西夏的统军将，吕璟想做什么交易她不用想都能猜到。
“你放心，我保证这个交易不会漫天要价，你先听听如何。”
吕璟微微一笑，继续开口言语，自从发现容璨的身份后，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耽搁下来。
“赏羽羌你可知晓，我需要知道他们在大宋的虞人都有哪些，只要你能帮我知晓这些，我就放你回西夏。”
本来准备再来一声冷哼的妹勒容璨面露惊讶，就只有这些？她堂堂党项贵女就值这个价钱？
心里暗自鄙视吕璟不识货，妹勒容璨嘴上却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赏羽羌乃是羌人，而且如今实力大不如前，况且吕璟要对付的也是大宋自己的内奸，容璨没理由不答应。
“好，今夜行军之时我会把你带上，希望你能通知你叔父送来我想要的信息。”
言语完毕，吕璟懒得再和这个被宠坏的西夏贵女说话，直接在帐中安歇下来。
不过片刻，轻微的鼾声已经响起，气的角落里的容璨银牙暗咬。
。。。。。
在各处宋军都在整军备战，静静等待寅时到来的时候，一支不过三百余人的小军伍也正在沿葫芦河向北行进。
“质哥儿，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烂我的屁股。”
几个衙内中郭成年龄最小，幽深的河谷和黑暗开始让他心中有所退却。
这样的举动很快引来了其余几个小衙内的鄙视，他们可都是大宋将门出身，连点胆子都没有，岂不是给祖上丢人！
“那姓吕的家伙跟我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却能成为章帅麾下的第十二将，难道我等还不如他？”
“就是！我等只要到了前线亮出身份，凭我等家族在军中的威望，必然不缺军士跟随，到时候建功立业不再话下。”
曹荣此时也失了往日的镇定，开口对折彦质连胜附和，说白了，他们都被那面龟蛇纹路的黑旗刺激到了。
只有呼延庆，依旧沉浸在手中的吃食里，相比较其他几个在军比上深受刺激的同伴，他的想法要更加简单一些。
既然大家都想去前线走一遭，纵然有些风险，但凭借几人的身份，带来的家将都是战场老卒，就算立不了战功，也能保他们无恙。
小小的吵闹过后，这支由衙内们亲自指挥的军伍在夜色里继续前行，按照他们原本的目的，只要到达定川寨，折彦质有把握取得那里宋军的指挥权，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第170章 战启石门口！（）
寅时，大约相当于现代三点多钟的样子，正是万籁俱寂，人和动物最疲乏的时候。
深沉的夜色下，有轻微的响声在原野间传递，最初时还只是断断续续，到后来野草树枝被踩踏的声音已经连续不绝。
在镇戎军平坦的土地上，从东面的三川寨到西面的靖安寨，南至开远堡一带，所有驻守的宋军已经倾巢出动。
在主帅章楶的指挥下，集泾原、环庆、熙河、秦凤路兵马，所有宋军累积五万余人趁着夜色开始向葫芦河川进发，以姚雄和折可适分别率领万余将士，最先抵达石门口的预定战场。
其余十将各自率领麾下星夜赶赴，参与这一场注定要名垂史册的战役。
“再往前就是我大宋边界，吕老弟，切记小心。”
夜色下由郭成为主导的军伍同样自熙宁寨开拨，补充了给养之后迅速向北奔赴，很快就到达了理论上的宋夏边境。
吕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不只是郭成，他能够察觉到随着战场的愈发临近，所有将士都开始表露出一种焦急而又彷徨的情绪。
就连他自己，除了能够参与这样一场大战的激动之外，内心也隐隐有焦虑。
“快到石门口的时候，请容许末将带此人先行一步。”
“准了。”郭成已经知晓妹勒容璨的事情，虽然原则上不希望吕璟多此一举，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全军加速前进！”吕璟懒得去看妹勒容璨在自己身后的幽怨目光，和郭成相视一眼后下达了军令。
因为此次的战事主要是想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厢军和民夫们都被留在了驻地，郭成和吕璟二人统共只携带七千余人，前往石门口外与其他宋军汇合。
苍茫的原野在夜色间更显得一望无际，沿着略显曲折的葫芦河川又奔行了一刻多钟的光景，前方黑暗里骤然出现了重重人影，远远望去连成了片。
此次夜袭章楶集结了四路人马，分别由不同的将领统帅，吕璟和郭成率领的军伍隶属于熙河路，主将正是姚雄。
这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将领，面庞坚毅，身量魁梧，即使是众将汇聚的场合，姚雄也没有言语太多，直接向众人下达了军令，就又匆匆离去。
倒是偶尔遇见秦凤路主将种建中的时候，还和吕璟多说了两句。
石门口是天都山的大门，也是西夏人南下入侵的必经之地，被他们称为唱歌作乐田地。
如今在这片区域的外围，黑暗中已经集结了数不尽的宋军，正在夜色里沉默等待。
吕璟获取了郭成许可，身边只带了十余人亲兵，悄悄带着妹勒容璨绕过正在列阵的宋军大部队，来到了葫芦河边。
或许是知道此事关乎自己能否脱困，妹勒容璨整个过程还算配合，只是具体如何传信却是死活都不愿别人知晓。
对此吕璟也没又多问，完事之后就连忙回返，再次与郭成汇合。
“吕老弟做好准备，一会越过石门口后，你率领牢城军为某压阵，好好杀下西夏人的风头！”
几乎在郭成开口叮嘱的同时，在宋军集结地的正对面，连绵起伏的山岭间忽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其势欲要燎原！
宋军的战鼓声在同时响起，原本黑暗一片的石门口迅速被无数火把照亮，山峦的纹路都在夜色下一清二楚。
“传姚雄将军令，各军伍开拨！”传令兵骑着奔马传来了将领。
沉闷的鼓声之中，共计五万余宋军开始依次通过石门口，越过这里，平坦开阔的葫芦河川就将展现在他们面前，到了那时，才是宋夏两方将士之间真正分出生死的时刻。
石门口的样子正如其名，是在大山环抱中由河流冲刷出的平缓带，虽然比起真正的雄关略有不足，但地势也是易守难攻。
吕璟率领着牢城军越过石门口的时候，还特意四处观望了下。
也许是常年遭遇战事的缘故，石门口两旁的山脉都是光秃秃的，几乎看不到草木蔓延的迹象，只隐隐有西夏寨子的影子可以察觉。
“大锤，一会无论如何看住妹勒容璨，若是她要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经历过阅文客栈的事端之后，吕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发生了问题。
孙寂然昏迷前的话语也似乎意有所指，再加上此前郭成所遭遇到的蕃部叛乱。
原本应该和宋军里应外合打开石门口的蕃部们是否真的能依约而行，吕璟深表担忧。
“唯！”祖大锤是个憨人，才不管什么怜香惜玉，开口应下的同时，就驱马来到容璨背后，手中链锤隐隐颤动。
看似无关的小插曲之后，牢城军继续跟随宋军大部队的轨迹前行，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前方地势骤然开阔起来，葫芦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