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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凝视着前方,接着说:“你这幅画儿挺有意思的啊,挂在这儿倒是挺合适的。”
“合适在哪里?”我问。
“合适在——,哎,每个人的婚姻要总是像这幅画中的两只小鸟那样投机,那样悠闲自在就好了。我不知道我们俩还会不会回到以前那样,像这两只小鸟似的。”
“是啊,这真是很难说的事。”
卫红转过脸说:“我真是感到我与志刚缘分尽了,真的。”
“所以呢?”我问。
“所以志刚要是坚持回国去,我就不再阻拦他了。我会竭力帮助他准备好回国发展所需要的东西,我希望看到他重新振奋起来,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的。”我点点头。
随后卫红又说:“但我真是舍不得志刚就这样退出我的生活。今生今世,我就爱过志刚一个人,如果真的与他分手,我想我是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人了,真的。”
过了一阵子,我问卫红:“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跟着感觉走了。也许我从哈佛毕业后会回国工作的,但我不知道到那时,我和志刚是不是还能接受彼此。”
“那你有没有与志刚谈过你这些想法?”我又问。
“谈过,他只是说,他已经为我牺牲得够多的了,他也不想让我为他去牺牲什么,所以只以各行其道了。”
“那你怎么看?”我再问。
“我也说不清,我什和都不想失去。如果就这样与志刚分手,我感到真的欠他很多。”
显然,卫红已经意识到我前面观察出她的第一个问题,即她的自我中心给志刚带来了不少的伤害。由于她主动向志刚表示了歉意,志刚也转变了往日的粗暴态度。这使得他们两个人沟通有了很大的改进。但对于将来的发展,他们仍难以取得一致的见解。所以此时,我要帮助卫红的,就是让她能主动承担责任,而不再回避问题,以助她克服依赖他人的心理,这正是我要与她谈的第二个问题。
想到这里,我对卫红说:“上次与你会面,我说要和你讨论两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记得呵,实际上我们上次会面只讨论了一个问题,那另一个问题是什么呢?”卫红问我。
“那就是,我发现你在谈话中,批评志刚在困难面前不够有勇气面对现实,却没有怎么谈到你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
“你具体指什么?”
“我是指你在看待你们当前的婚姻危机时,显得很有些患得患失的,好像在等待志刚拿主意。”
“怎么患得患失的?”
“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和志刚都在感觉到在失去对方,你们已不再有共同语言和梦想了,有的只是对往事的回忆。但我看不出你下一步要采取什么具体行动。包括来这里咨询,你好像也是在期望别人能给你个什么现成的答案。但我不能这么做,我能做的,就是与你一起找出这个答案。”
“是啊,”卫红沉吟了一下,接着说,“我和志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现在还深爱着对方,要我们就这么分手,我是不能接受的,我怎么能不患得患失呐。”
“所以你还是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别人或时间来替你做主。”
“这——我倒想问你,你要是我的话,碰着这么大的难事儿,你该怎么办呵?”
“我想我会像你一样感到十分为难的,但有一点我会是很清楚的,就是无论最后结局是和是散,这都不可能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我想让她有片刻的思考。
经过一段沉默后,卫红开口说:“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其实我也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但对于我和志刚的这段婚姻,我总希望会有什么其他出路。”
“噢,什么出路呢?”
“比如说,我将来在美国的一所大学教书,而志刚能代表国内的一家什么外贸公司长驻美国,那样我们不就还会在一起嘛。”
“那你有没有与志刚谈过这个想法?”
“谈过了,但志刚认为这不现实。”
“他怎么说的?”
“他说,要么就老老实实在国内呆着,要么就想方设法在美国呆下去,不可能夹在中间过日子,做一辈子夹缝人,那样会活得更累的。”
“那你怎么看志刚说的话?”
“嗯,志刚说得是有道理,人是不可能既做美国人又做中国人那么两全其美的。但人总可以尽量扬长避短,找到最佳的生活方式吧。”
“那么你认为,何以为长,何以为短呢?”
“这为长嘛,人可以脚踏两只船,并收中美文化,广增见识,开阔视野。连志刚自己也都承认,出国不出国,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出来这些年,感到自己在看问题的方法上有了很大转变。”
“是吗?那你讲讲看。”
“比如说,我看问题变得更积极,更主动了。在国内,许多事情都要靠单位领导去安排,人活着倒是省心了。在这里,什么事儿都得靠自己去安排,你自己不努力,是没人会主动想起你的。所以,在美国,人总是生活在危机感当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深有同感。我有个朋友烦透了国内的铁饭碗,过分看中吃这碗洋饭,结果很失望。我安慰他说,铁饭碗虽然举着沉些,但它摔下去不会碎;瓷饭碗举着轻手,却不经摔,一摔就碎。所以,铁饭碗也好,瓷饭碗也好,也是一分为二的,都别把它们看扁了,没法儿说哪一种饭碗就百分之百地好过另一种饭碗,你觉得呢?”
“对呀,来美国生活,使我真正体验到铁饭碗的牢不可破和瓷饭碗的弱不经摔。我有的朋友来了这儿后,还老是怀念咱国内的铁饭碗呐。唉,人活着,就是这么矛盾,有得也有失;有失呢,也有得。”
“是呵,你说得太对啦,那你觉得这对于你当前的这场婚姻危机,又有什么启发呢?”
卫红不禁苦笑了几声,无奈地摇摇头,没有立即作答。
屋子里顿时又沉静下来,静得连门外有人上下楼梯都可以听得清楚。
卫红耐不住这沉静,打破寂寞说:“你刚才的提问我每天都在想,却总是想不清楚。”
“怎么想不清楚?”
“我虽然与志刚吵得这么凶,但我仍然还爱他。”
“你爱他什么?”
“我爱他的气质,我爱他待人诚恳,我爱他很会张罗事儿,我爱他仪表堂堂,多了。”
“所以,你舍不得他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那当然了。唉,真是太可惜了,志刚现在不能与我同心同德。要不然,我该多满足啊。”
“那,你自己有没有可能与志刚同心同德呢?”
“难呵,要是我顺了他,我又不愿意牺牲我现在的学业和将来的事业发展。可要是满足了我,我又不愿勉强他在美国这样混下去。所以,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是谁自私谁不私的问题,也不是谁愿意为谁做出牺牲的问题,更不是谁不再爱谁的问题。”
“很好,就照这个思路说下去。”我冲卫红点点头。
“我真舍不得主这样失去志刚,他其实对我很好的,也为我做出了许多牺牲。唉,天底下这么大,怎么就没有我们俩婚姻的出路了呢?”卫红眼睛里露出忧伤。
我赶紧问:“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用什么具体办法来调解你们之间的冲突,继续维持这个婚姻呢?”
“想过了,但实在无法统一认识。”
“主要在哪些方面?”
“主要在将来的发展方向上和生孩子上。我想留在这里创业,他想回国去发展;我不想在近五六年内要孩子,可他等不了那么久……唉,我们都谈腻味了,不愿再谈了。”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们只能面对现实了!”
“什么现实?”
“我们不得不分手的现实。唉,你干吗老这么逼问我,我来找你,就是杨找个旁人讨论讨论,看看我们的婚姻不定期有没有救?”
“我没有想逼你。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与他人,特别是你的家人谈论过此事?”
“唉,在这里很难找到个知心朋友,大家不是忙功课,就是忙打工。而且就是谈,也是和是散,旗帜分明的,不像在你这里谈得这么深入。‘
“那你家人呢?“
“家人那么远,我只是跟他们简单地讲了讲我们之间的冲突。而且他们远水解不了我们这边婚姻危机的近渴呀。”
“那你也打算像上次上哈佛那样,到时候把你将与志刚分手的决定通知家里就完事啦?”
卫红没有吭声。
“卫红,你前面几次提到,你不习惯我对你讲的话不作表态,那我现在就表一回态,就是通过我们这段时间的谈话,我发现你在处理问题时有两个特点:一是凡事做了再说;二是做事务求尽善尽美。我不能说你这两个特点是好还是不好,我只想说,凡事都有两面,得中会有失,失中会有得,这就像你自己刚才讲的那样。但你在考虑问题时,似乎总是在考虑得,被挡住了视野。”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到现在都没有讲出你对出国留学之所失的认识。还有,到现在,你还没有同家人充分交流你跟志刚的冲突,好像总是想瞒着什么,你是不是担心跟家人说清楚,他们可能就会站到志刚一边?可老是这么瞒着,又能瞒多久呢?到时候,冷不丁打个电话给家里,再来一次先斩后奏,你想,家人们会怎么想?”
“我没有与家人通报我们的近况,是因为我不想使他们操心。而且人遇着问题冲突,都会本能地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这就是了,你说你先考虑自己的利益,是只考虑得,不考虑失,还是得失一起考虑呢?”
“那又有什么不同的呢?”
“当然不同了。如果你在考虑问题时,只考虑得,不考虑失,则势必会出现种种的误差,陷入无穷的被动,你说是不是?”
卫红点点头说:“你刚才说我做事患得患失的,嗯,我现在明白了,你是指人不能总是只想着得,而一想到失,就受不了,就不能接受,你是不是想让我看到这一点?”
我使劲地点点头。
我们的缘分尽了吗?
志刚终于回国去了,卫红又可以专心于在哈佛的学业了。
对于两个的未来,他们谁也没明说什么,他们都需要有时间来冷静地考虑这一问题。但卫红不再抱怨志刚无能了,也能够真正理解志刚的心思了。用卫红的话来讲,“我来美国求学,是希望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我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命运也在改变着我。”
卫红还说:“我总算想通了,在我们当前这场婚姻危机中,是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结局的。我们想追求各自事业发展这个得,就要承受得了婚姻有可能解体这个失;而若想避免家庭解体这个失,我们就必须彼此做出某种妥协,以换取我们能在一起这个得。所以,我们都需要静下心来,多反省反省自己的考虑,多想想对方的处境和心情,也包括长辈的感觉。志刚说,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只是这两年的生活变化太大,使我们彼此不能再适应对方。但我们本质上还都爱着对方,所以我们没必要急着决定我们该怎么办。我与志刚的缘尽与未尽,只能让时间来告诉我们了。”
卫红与志刚的缘分到底尽了没有,我不得而知。
但我相信,时间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的。而无论其最终结果如何,卫红都会变得更加成熟而富于自我批评的精神。
而这,就是我所能帮卫红的忙。
“我们的缘分尽了吗?”这个问题只有卫红自己才能说得清。
个案分析
卫红的自我中心思想表现在什么方面?
出国留学之何所得?何所失?
这是每个出了国的人经常思考的问题。人们想来想去,恐怕也只能得出与卫红相同的结论:人生之有所得,也必有所失;有所失,也必有所得。
在本咨询中,卫红为了追求更多的学问及更高的学历,不惜牺牲个人的婚姻。但卫红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责任,把婚姻失败的原因大多推到志刚身上,埋怨他变得狭隘,懒惰,脾气暴躁,没有进取心。殊不知,志刚在美国是人下人的感觉,正处于人生的低潮之中,他怎么能有更好的表现呢?
与此相反,卫红由出国留学到来哈佛读博士学位,再造了她人生中的辉煌,一步步都很顺利。纵使她要打工挣钱,也只是前进中的暂时困难,黎明前的黑暗。哪像志刚那样,夜茫茫不见光明路。
所以,卫红在美国得到了自尊的满足;而志刚在美国感到的尽是自卑。
这正是卫红所忽略的一点。
卫红的一个百思不解的问题是,自己多读几年书有什么不对?的确,没有人可以直接说她说得不对,还会有人称颂她这是妇女独立意识的觉醒。但卫红没有充分思考的问题是,事业与家庭的冲突,不是一个孰是孰非的问题,而是一个得失平衡的问题。
难怪卫红每言及此,都会理直气壮的。
卫红不是不关心志刚,将两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带到一个遥远的地方陋离起来,每天由人供给他们食物饮水,却不许与他们讲话。
国王设想,这两个与世隔绝的孩子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一定是人类祖先的语言了。他希望这个音节是埃及语中的一个词。待这两个孩子2岁时,他们终于发出了第一个音节Becos,可异,埃及语中没有这个发音。于是,这位国王伤心地发现,埃及人不是人类最古老的民族。至于哪个民族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呢?他不再操心了。好在最后他还是把那个两个孩子带回了人间。
国王把小孩子的偶然发音当作人类最古老的语言,这不但使他大失所望,也使心理学的第一实验“出师不利。”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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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手记10
帮助一个人要除他心灵中的创作需要的不仅是关心与理解,还需要有一定的心理咨询和治疗的技巧。在本咨询手记中,我成功地帮助了一个患有人格障碍的人走出了自我封闭的世界,学会与人正常交往。在这当中,我充分体会到了患者家属所承受的痛苦,也帮他们纠正了照顾患者中的偏差。我们齐心协力迎来了患者康复的春天。
——题 记
走出心灵创作的深渊
与慕贤相识完全是受朋友之托。
慕贤今年27岁,可是他的一些言行举止还不及一个17岁的孩子。慕贤极愿与人聊天,可别人与他聊天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的思维是跳跃式的。他讲话很不连贯,常常是一件事情还没说完就聊起另一件事情,而且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
比如,在聊着波士顿最著名的篮球明星拉里?伯德时,他会突然说起海湾战争的局势;或者他给你打来电话,上来就问你布什总统是否会连任。与他谈话,我时常会感到莫名其妙,而他竟毫无察觉。
慕贤处事也不够成熟。有时候他与我通电话,可以侃侃而谈,毫无时间观念。我一再给他暗示要挂电话了,他去毫无反应,必须要我明言,才会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有时候他打来电话,我正忙着,告诉他我得空会给他回电话。不想他会每隔20分钟再打来电话,问我忙完了没有。
有时我觉得他这样挺可爱的,又觉得挺可怜的。
你们食堂里的馒头好吃不好吃?
慕贤的生活中曾有过一段很不幸的经历。
慕贤的父母是20世纪50年代归国的留美学生。当年,他们满怀热情,回到祖国的怀抱,希望能为建设新中国而大显身手。可惜,他们在受尊重的同时也受到了怀疑。他们虽然躲过了“反右”的大难,却没有逃过“文革”的大劫。“文革”开始后不久,他们就因“特嫌”被隔离起来,留下慕贤和他的姐姐慕洁一同生活。
当时,慕贤才5岁,慕洁也只有8岁。
他们姐弟俩被赶出了家门,暂住到保姆家里。可一向和顺热心的保姆此时突然变了脸,她不再把他们姐弟俩当作主人家的孩子,而是当作“黑帮”崽子。
于是,他们成了众多孩子欺负的对象,小小年纪就被小孩子们拖出游街,挂牌子,戴高帽,坐“飞机”(指被斗时双臂向后、躬背曲身的姿势)。他们成了小孩子们玩批斗会游戏时的特串反面角色。
如此过了两年,他们的姨妈把两个孩子接到广东。虽然慕洁没有因为这两年的不幸遭遇而改变性格,慕贤却彻底变了个人。他变得沉默寡言,动作迟缓。他无法与人正常交往,似乎永远生活在自我的世界当中。
如此又过了3年,慕贤的父母被释放出来。一家人历经浩劫,终于团聚在一起,可慕贤并没有显得十分兴奋。他见到父母亲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食堂里的馒头好吃不好吃?”
为了这句话,慕贤的父母带他跑遍了北京城各大医院的精神科。没有一个医生说他患有精神病,可也没有一个医生说他完全正常。大家都认为他在“文革”中受了极大的刺激,可慕贤总是说不清自己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慕贤不能与人正常交往,最后不得不辍学在家。他在家从不胡闹,却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地生活,慕贤成了全家人的一块心病。
改革开放后,慕贤父亲在美国的朋友为他搞了个访问学者的名额来到美国,在哈佛大学医学院的一家附属医院做研究。之后不久,慕贤一家人也跟了过去,慕洁很快进了一所大学读书,眼下刚毕业。慕贤则仍然留在家中,所不同的是,由中国的家换成了美国的家。
一到波士顿,慕贤的父母就在唐人街为他找了一个心理医师。可惜那个医师是香港人,普通话讲得很差,对国内的生活也不够了解,沟通起来十分困难,其心理治疗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在这种情况下,慕贤的父母通过一个我们都相识的朋友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个忙,并言要重金相酬。
我应允了帮助,却谢绝了酬金。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也不看看咱是谁
第一次与慕贤相见,是在他家中。
慕贤长得十分清秀,个子高高高的,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满脸胡子拉碴的,可说起话来仍像个孩子,而还有些口吃。
我只作一般朋友来访,不言我的身份,以不给慕贤的心理压力,很自然地与慕贤聊了起来。我完全顺着慕贤的话题聊,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尽量表示理解;无论他怎样踊跃话题,我都紧跟不放。慕贤好像找到了知音似的,拉着我看这看那,乐不可支。他的手臂一甩一甩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几次把架在鼻子上眼镜给甩歪了,然后再扶扶正。
他说话时而用中文,时而用英语。当我恭维他的英语讲得不错时,他咧着嘴说:“也…也不看…看咱…咱是谁?”好像我们已经是老相识了。
那天从他家出来时,他一再邀请我再去他家找他,并提出第二天就要到我家回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