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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是第一次进入严嵩的书房,看了庭院的布置,已知道这里定然不会华美讲究,但他还是没有想到,堂堂当朝首辅的读书休憩之地,竟是这样的简朴,甚至还有几分寒怆,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一时竟忘了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从书案之后的躺椅上起身迎接他的严嵩行礼。
似乎所有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都有这样的反应,严嵩并不生气,微微笑道:“太岳想必是以老朽这书室简陋过甚为怪了?”
张居正猛然回过神来,慌忙跪了下来,叩头下拜:“晚生不知首辅大人克己俭朴一至于斯,以致心乱神迷,竟忘了向首辅大人请安问候,失礼之处,祈望见谅!”
严嵩笑道:“这是私邸,又是老朽的书室,太岳且不必拘礼,更无须以官职相称。东楼,给太岳奉茶。”
“晚生岂敢劳动严大人大驾”张居正想要推辞,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这里并无丫鬟仆役伺候,总不成让当朝首辅给他奉茶吧!
张居正诚惶诚恐地弯腰在地,双手领受了朝廷四品大员奉上的茶,被严嵩客气地指着坐到了身旁的那把椅子上。严嵩自己又半靠半坐在了躺椅之上,严世蕃立刻拿过旁边那条粗布薄被,半跪着盖在了他的腿上。
张居正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好一副父慈子孝图!而且,象这样随意的举动,向来不便在外人面前展示,严嵩父子如此,想必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亲近的后生晚辈,因而才会这样当面毫不掩饰起居小节吧!
自己上门求见,又是求人办事,理应说些恭维奉承的话来挑起话头,打开局面,但因为年齿、地位都十分悬殊,首辅大人不开口发问,张居正也不敢主动说话。,只得尴尬地侧身虚坐在那里。
幸好严嵩并没有让他等待很久,又拾起了方才的话题:“太岳想必是以老朽这书室简陋过甚为怪了?”
张居正慌忙起身站起,垂首应道:“晚生岂敢做如斯之想。古人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此处有诗书,更有首辅大人这样天下属望的德馨之士,又何陋之有”
“呵呵,老朽不过惜福养身,生性不喜奢华而已,太岳谬赞,老朽愧不敢当啊!且安坐着说话。”严嵩看着张居正,直到他又把半个屁股轻轻落在椅子上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还不仅是如此,这里面还有一个道理——正德初年,刘阉窃权,八虎为祸,内阁也是焦芳擅政,多援引北人以为羽翼,而南人多被弃用,其中更以江西人为甚。我既不愿与阉党同流合污,亦不能见容于柄国权贵,只好托病请辞,退隐归里,在家乡的钤山结庐而居,以诗文自娱。当日所居之草庐,比这里还要简陋许多,一方斗室,两椅一桌而已。不过说来也怪,偏是这样的陋室中,我反而万虑俱洗,胸无杂念,每夕夜深人静之时,灯前独坐,展书捧卷,便觉飘飘然如神游八荒;握笔展纸之际,亦不复有阻滞之感。由此我悟出一个道理,眼前锦绣珠翠之气太盛,便会窒碍了心头的空灵之气,无论读书作文,都难有所成。”
“首辅大人说的是。”张居正叹道:“首辅大人避居钤山堂,锐意名山大川,揽胜寻幽,更潜心诗学,著述丰富,自此名满天下,以公辅望归之。晚生少小之时便曾拜读故忠肃杨公(杨慎)批选的首辅大人钤山诗选,深得盛唐大家之意,遣字凝练,立意深远,令晚生不胜心折之至”
“哦?劣作竟也曾辱太岳法眼?”严嵩的眼睛骤然闪出一丝精光:“不知太岳觉得尚有可看之作?”
“首首都是绝妙好辞、高华俊爽的传世之作,不过,晚生尤喜雪霁登钤山一阙”说着,张居正起身,举步慢吟道:“‘千峰积瑶素,寰宇映空明。仙人好赤脚”
严嵩又眯起了眼睛,手却微微颤抖,分明是指节在配合着张居正吟哦的节奏,轻叩着躺椅的扶手。
“‘永夜山中宿,山泉松涧鸣。’”张居正把这首雪霁登钤山吟诵完毕之后,顿住脚步,似乎还意犹未尽地感慨道:“这等秀丽清警、风雅绝代之作,纯乎唐音,非是避世出尘之高洁雅士,断然做不出来”
大概是张居正的话正搔到严嵩的心痒之处,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眼角也浮现出笑颜,却摇头叹道:“纯乎唐音?又谈何容易啊!只‘雄浑高华’四字,老朽便是学足一生,也不敢企望达到那样的境界。太岳如此推许,老朽愧不敢当”
张居正想要再说什么,却又听到严嵩说:“不过,‘避世出尘’四字,倒真是说中了老朽平生之夙愿。唉!也只太岳这样的夫子,才能领会老朽这一点读书人的痴念。犬子东楼顽劣不学,是不会明白这个的”
张居正热烈地反驳道:“首辅大人的话,在下万难苟同。读书作文有否成就,惟其本心而已。在下倒是觉得,如严大人这般身处温柔乡而不堕英雄志之人,亦能称之为大丈夫”
张居正这样说,当然有溜须拍马的意思,但严世蕃正在场,大概他也只能这么说。严嵩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指着放在书案上的那卷书,说:“近日老朽又重读老庄二经。老庄二经,历代注者甚多。敢问太岳一句,当以何人为佳?”
这是在考究自己的学业了,张居正躬身答道:“回禀首辅大人,晚生浅见,注道德经者,无过王弼;注南华经者,无过郭象。”
严嵩点点头,显然是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张居正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严嵩那道长长的寿眉一挑:“闻说你有事要面谒老朽,恳请明示。”
第二十三章有求必应()
打定主意来求人,事到临头却张不开口了。张居正尴尬地站了起来,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严嵩微微一笑:“那么,老朽就冒昧猜度,可是为你那两位朋友应试制科一事而来?”
张居正浑身一震,不顾礼仪地抬起头看着严嵩:“首辅大人”
严嵩又淳厚地笑了:“太岳不必惊恐。老朽自度还有几分识人之明,料想你张太岳也不是那种为着自家之事张口求人之人,呵呵,看来老朽没有猜错。”
既然已被严嵩说破,张居正也不再装假,忙躬身施礼:“何、初二人虽迂阔,尚有几分可用之才,居正不忍见其埋没草野而不能为国所用,故冒昧前来,祈望首辅大人俯允。”
严嵩沉吟着说:“老朽记得他二人并未被削去举人功名;皇上又曾有恩旨,准允他二人入国子监为监生,无论从何而论,当也有应会试大比的资格,缘何要去应制科?”
张居正垂首应道:“回禀首辅大人,何、初二人年少无知,为奸邪所惑,曾有附逆之情事,其后虽迷途知返,并辱蒙圣恩,忝为太学士,却不能见容于朝臣。晚生担心会试阅卷之官心存成见,埋没了他二人的文章,以致他二人为社稷效力以报君恩、赎旧过之机又迟了三年。舍本逐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严嵩寿眉又是一挑:“应试制科为何便是舍本逐末?同为国家抡才大典,制科还由皇上亲自主持,又怎能称之曰‘不得已而为之’?”
张居正原本是为了讨好科甲正途出身的首辅严嵩才那样说,见严嵩却又以此指责自己,忙跪了下来:“晚生出言无状,请首辅大人恕罪”
严嵩摆摆手:“私友之间家居闲谈,也说不上什么罪不罪的,惟是你如今身份非同寻常,已为朝臣士林所侧目。你且要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说话行事一定要慎而又慎。老朽一点忠告,还望你能记住。”
张居正感动地说:“首辅大人教诲,晚生铭刻在心。”
严嵩淡淡地说:“教诲不敢。不过是念你年轻,惜你有才,怕你不察世事人情,遭厄蹉跌而已。听说你拒纳一位秦淮女史,那个何心隐和初幼嘉便骂你无情无义,还与你割袍断义,此事当真?”
张居正羞红了脸,嗫嚅着应道:“回禀首辅大人,确有此事”
“人不风流枉少年,章台走马、秦楼寻芳也是你这等才子风雅之事。难能可贵的是,你能幡然悔悟,闻过即改,尽得圣人‘收放心’之要意,又何愧之有啊!”说着,严嵩又转头看着一直陪坐在身边的严世蕃,摇头叹道:“温柔乡乃是英雄冢,这个道理老朽与犬子东楼说过多次,可惜他还是不能明白,一妻二妾尚不知足,还闹着要再讨第四房小妻。儿子年岁大了,当爹的想管也管不了了,老朽只得辟屋另居,求个眼不见为净。只论此节,他便无法与你张太岳比类!”
官场中人、乃至京城百姓人尽皆知,严嵩一向不好女色,与结发妻子欧阳氏几十年相濡以沫,恩爱情笃;可他的儿子严世蕃偏生是个色中饿鬼,不单是严嵩说的一妻二妾,家中蓄养了那么多的艳姬美婢,不用说都是他的口中美食,至于流连秦楼楚观,眠花宿柳更是家常便饭,时常被一些纠察风纪的风宪言官、巡城御史告了上去。但因他是当朝首辅的公子,又是朝廷四品大员,这些私德小节也就没有人深究。
不过,严嵩自曝家丑,严世蕃又在场,张居正怎敢随意置喙,臧否是非?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不敢应声。
好在严嵩也只是点到为止,话锋一转:“既他二人已与你割袍断义,缘何还要为他们之事奔走说项?”
“回禀首辅大人,居正不才,辱蒙圣恩,无以为报,惟尽一份心力为朝廷广纳贤才而已。”
严嵩深深地看了张居正一眼,叹道:“难得你如此开明豁达,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老朽若是拒绝,岂不误国误君?”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张居正喜出望外,深深地长揖在地:“首辅大人提携后进之高风亮节,在下没齿难忘”
“太岳这么说,便折杀老朽了!佐君治政,其中最为紧要者,不过用人、干事两途而已。举荐贤能,老朽职责所系,更义不容辞。”严嵩说:“不过,何、初二人毕竟曾名列钦案,朝野上下无不视其为逆迹昭著之人,老朽冒天下之大不韪举荐他二人应试制科,太岳你该如何谢我?”
张居正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当朝首辅的严嵩竟然这样毫无廉耻地当面提条件,做出这样不但有违大明律令、朝廷规制,更为朝臣士林所不齿的公行索贿之情事。他的脑袋顿时“轰”地一下,当场就要拂袖而去。但围山九仞,他不愿意就此功亏一篑,也想知道这个首辅大人到底能无耻到何等的地步,便垂下眼帘,说:“晚生愚钝,恳请首辅大人明示。”
兴许是看穿了张居正的心思,严嵩笑眯眯地说:“呵呵,书生雅谈,若是提说什么金银财帛、珍玩珠玉,岂不太俗?有道是秀才人情纸半张,老朽闻说太岳少小便有捷才,工诗善文,堪称国朝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元日将至,群臣照例要向皇上敬献贺表贺诗。老朽想请太岳代劳,不知太岳可否应允?”
原来,每年“三节一寿”,即春节、端午、中秋三节和皇上的寿辰万寿节,群臣都要向皇上敬献贺表贺诗,歌功颂德,以示普天同庆。做这种人人悉心钻研了许多年的台阁体的诗文,对于科甲出身的朝臣来说倒不算什么难事,可是,满朝文武一同来做这样格调一致的命题作文,要想出类拔萃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严嵩这样的当世诗文名家,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写出皇上喜欢、群臣叹服的名篇佳作。甚至,对于他们这些位高权重、政务缠身的内阁学士、朝廷重臣来说,当初的那点才情诗兴,早就被磨灭于两京一十三省每天雪片一样飞来的奏章公文之中,哪有什么闲情雅致吟风弄月,雕文琢字?但是,此事关系到对皇上忠不忠心的大是大非,既不能敷衍了事,更不能拒不敬献,许多当朝大僚就拜托或指示翰林院的那些终日无所事事,醉心于辞章歌赋之学的翰林词臣们捉刀代笔。这已是国朝一个公开的秘密,那些被荣膺选中为某位朝廷肱股重臣代撰诗文的翰林词臣无不觉得十分光彩,皇上也不会较这个真。
可是,面对这天大的荣耀,张居正却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地说:“这这首辅大人诗文冠绝当代,晚生能懂得平仄对仗、词章之学,乃是拜首辅大人钤山诗选所赐,又怎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张居正这话倒不是阿谀奉承严嵩,实在是发自内心:明朝取士以明经,但馆选才学优异者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却是以诗文辞藻之高下确定。严嵩于弘治十八年考中进士之后参加馆选,便是以一首雨后观芍药诗中选而成为“储相”。庶吉士在翰林院的学习,也以诗文为主,终日钻研唐音、李杜诗,每月须交“诗文各一篇,第其高下,俱揭帖,开列名氏”,而严嵩在如此激烈的竞争环境之中,也能出类拔萃,时人李梦阳就曾说过:“如今词章之学,翰林诸公,严惟中为最。”潜居钤山八年之间,他以诗文自娱,更被时人赞之曰:“严介老之诗,秀丽清警,近代名家,鲜有能出其右者。”也就是说,张居正尚未出生之时,严嵩便已名满天下,名篇佳作传诵一时。因此,对于严嵩命他代做制诗的要求,张居正半是激动,半是惶恐,根本不敢应承下来。
见张居正有意推辞,一直恭顺地陪坐在父亲膝前的严世蕃帮腔说道:“太岳,家父曾任南北两京国子监祭酒,又掌过南北两京的翰林院,门下词章出众者俯拾皆是,为何偏偏要找你代劳?还不是看你是可造之才,有心要替你扬名。你可莫要辜负了家父的这番美意啊!”
严世蕃的话虽说不大中听,但张居正知道,这也是实情——依严嵩的文名才望,此事传了开去,朝臣士林不会说严嵩做不出这样的制诗,只会说严嵩提携后进,给了他一个扬名的机会。因此,他抹去了头上的冷汗,嗫嚅着说:“严大人所言极是。惟是晚生才疏学浅,恐有辱首辅大人厚望”
严嵩笑道:“太岳,你莫要听东楼乱嚼舌头,他粗鄙不文,懂得什么?你是夫子,老朽也不瞒你。实是因老朽年事已高,终日又是政务缠身,以致文思阻滞,不复有当年之雅兴,不得已才请人捉刀代笔,你就不必推辞了吧?”
听他说的那么恳切,张居正心头一热,脱口而出:“辱蒙首辅大人厚爱,晚生却之不恭,只好勉起其难,代首辅大人恭撰制诗”
“那好,到时候就拜托太岳了。”严嵩拿起了案上的书卷:“太岳,古人云,倾盖如故。老朽最喜与你这样的年轻俊才交往,本想留下你做竟夜之谈。可惜如今老朽忝列台阁,你又在御前行走,过从太密恐招人物议,老朽就不留你了。东楼,代为父送太岳出门。”
张居正深深地俯身在地:“谢首辅大人!”
送张居正出府,严世蕃又拉着他的手说了半天的体己话,还非要用严府的仪仗送他回家。张居正慌忙辞谢,并且跪在门口,一直等到严世蕃入内,命人关上府门之后,才敢起身。
回到家中,张居正才发现,严世蕃奉还给他的那两锭“门敬”,不是他给门房的银子,而是两块黄澄澄的金元宝,再联想到在严嵩书房的一席对话,顿时心中一凛,知道今日之行或许已铸成大错了
第二十四章深谋远虑()
严世蕃回到书房,就听到仰靠在躺椅上的父亲问道:“东楼,你觉得此子如何?”
严世蕃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严嵩的脚下,帮父亲脱去了便鞋,将父亲的脚抱在怀里,一边隔着布袜按摩着穴位,一边笑道:“以前儿子还以为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今日一见,果然非是池中之物啊!”
严世蕃卓有才干,自视甚高,加之又是当朝宰相的独子,骄矜之气就难免很盛,在严嵩面前随意臧否人物,时常有“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狂言,难得他这样高看别人,严嵩也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且说来听听。”
“举凡有才之士,莫不有几分持才傲物的臭脾气,此子身为天子近臣,却不骄矜自傲,受到我家门房刁难,他双手奉上门敬;儿子奉还贿银,他又不动声色地收下;及至前庭,看着我家那样奢华,他似乎羡慕不已,却又不露形迹;到了此处,下跪磕头,礼数一点也不缺,与爹说话,也能泰然自若,这些已实属难得。最难得的是,他本是徐阶那个老滑头的人,为了举荐自己的那两个逆党朋友应试制科,却求到爹的门下,可见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机心手段,实非寻常幸进之人可比”
分析完毕,严世蕃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除了面皮还略微有些薄,求人办事不好张口之外,儿子竟挑不到他的错处。”
“说的是,他原本是修习理学,时下又随徐阁老研习阳明心学,可谓一身而而博两家之长,国朝后进之士,无出其右者!”严嵩也感慨道:“此子随徐阁老习学阳明心学只一年,便能勘悟‘身无外物’之真谛,不愧是当世罕有之才,皇上真有识人之慧眼!”
“如此英才,竟先被徐阶那个滑头罗致门下,不能为爹所用,实在可惜!”严世蕃突然倾过了身子,恶狠狠地说:“爹,既然此子非我所能用,不若就将他除去,永绝后患!”
严嵩一哂:“说得轻巧!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既已列入徐阶门墙,徐阶又与为父同在内阁,朝夕共事,如何能拿人家的得意门生开刀?”
“爹又在考儿子了。”严世蕃笑道:“爹若不是为要除此后患,为何要他代为恭撰制诗?”
严嵩正色问道:“你这是何意?”
“举荐他那两位逆迹昭著的朋友应试制科,已将夏言一党得罪到了死处;代爹恭撰制诗,岂不让徐阶那个老滑头以为他竟有改换门庭之心?到时候,一边往死里踩他,一边又不帮他,只要爹袖手旁观,任他有通天大才,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既是国朝有用之才,你却又怎知为父便会袖手旁观?”
听出父亲话语之中颇有赞许和回护张居正之意,严世蕃急了:“爹!他这般年岁,却有这般修为城府,日后不为能臣,必为大奸!为了朝廷,为了皇上,爹也不能心存姑息之念!”
严嵩叹道:“就是为了朝廷,更是为了皇上,为父才不能袖手旁观!他是简在帝心之人,又时常侍奉御前,皇上对他的文墨之能也颇多赞许。为父不能以诛心之论毁掉一个可造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