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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身体反应没有下去，但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了，慕仙君。”姜瞒稍稍挣了一下，“放开我吧。”
慕启琛仍心有余悸。
刚刚姜瞒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整张脸都埋进了千嘤的狐毛里，双手还死死抓着它，手背上青筋乍现。
从认识以来，他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姜瞒。
她或是漫不经心，或是微微一笑，或是礼貌疏离，或是狡黠机敏，从没有这样无助过。
他说不上来看到这样的她的那一刻，他是什么心情。
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她抱住了。
慕启琛没有松开，仍箍着她，闷闷道：“我不。”
极其任性。
周围一片静默，所有人装作若无其事，眼角余光却都在瞥向这边。
暮暮拍了下千嘤，千嘤立刻吼了一声，露出嘴里的獠牙，恶狠狠地瞪向众人。
他们讪讪地转过了脸。
“棒。”暮暮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担忧地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人。
“你怎么了？是有人暗中对你做了什么吗？”
姜瞒摇头，却也不说话。
慕启琛皱着眉，环顾四周，除了神色看似平静的众人就是不见尽头的深蓝海水。
等等。
水。
封月秘境里，被妖兽一声吼吓得跌进溪水里然后迅速窜上树的姜瞒。
她不是怕妖兽，她是怕水。
“是水吗？你怕水？”
暮暮看向姜瞒，只见后者沉默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知道不是有人害她后，慕启琛松了口气。
“仙君，放开我吧。”姜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嗓音不再发颤，“我还得帮你们找到空间缝隙。”
后半句话让他不能再任性地抱下去，低头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
姜瞒点头，随即挣开他的怀抱，苍白着脸色走向段宥，脚步仍有些虚浮。
段宥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后戒心少了一点，只是依旧不喜她，此刻也没说什么关切的话，冷眼瞧着她站定在她面前，咬破手指，抓起段宥的手，在手心里画了个迷你阵法。
啧，这爱用鲜血画阵的习惯。
画完后，阵法亮起，段宥脑海中浮现一幅地图来。
“那里，便是空间缝隙。”
一道红线从地图的一点慢慢延伸向另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姜瞒后退几步，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向暮暮。
慕启琛一个迈步，挡在了姜瞒和暮暮之间，垂眸认真看着她：“我带你回房休息。”
姜瞒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他上前来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走了几步，她停下回头，冲原地不动的暮暮道：“怎么了？”
暮暮好像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摇摇头，迈着小小的双腿走向她，牵住她的手。
千嘤也很乖巧地跟了上去。
握住她骨指的手心里是濡湿的汗水，她顺着姜瞒的手一路看上去，手臂，肩膀，下巴，脸颊，最后定格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上。
尺宵尊，是不怕水的。
但那是飞升之前。
飞升之后，是什么让尺宵尊从骨子里滋生出对水的惧意？
第34章 小尊主（）
重新回到房间里的姜瞒气色好了一些；虽然心头仍然发慌，但呼吸已经调整过来，额头上也不再一层层冒汗。格格党小说
慕启琛一直盯着她；深怕她再像之前那般恐慌无助。
话说刚刚抱住阿瞒的时候因为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没心思想别的，现在想来，那是他第一次跟阿瞒亲密接触啊。
心底下生出一股莫名的懊恼不甘来；他微微抿唇；右手捏着袖子。
暮暮始终贴着她；小小的奶白脑袋靠在她的肩窝里，偶尔蹭一蹭；像是安抚一般。
千嘤则用尾巴卷着她，似是要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姜瞒故作轻松道，“我真的没事。”
心下却一点一点泛起暖意。
她觉得；她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惹怒那帮神仙然后被逐出天界，她得以找回她们。
只是，有些东西，决不能让她们知道。
这一次，她们只需吃喝玩乐游山玩水，无忧无虑地过下去。
其他一切，她来扛。
七个时辰后；尾犯到达了空间缝隙。
在一望无际的深海中；一条长达百里的黑色缝隙横亘在中间；就像是一块深蓝的幕布，被人凭空划开一道裂缝，裂缝背后是无尽的漩涡。
天雒深海里竟然真的有条空间缝隙！
修士们面露惊奇，对姜瞒的身份更加怀疑，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段宥听着这些人的各种猜想，面冷似冰，也不言语，控制着尾犯缓慢飞进空间缝隙里。
巨大的宝船一寸寸没进漩涡中，最终消失在了天雒深海里。
万泷冢。
一块巨型墓碑矗立在天地中央，浓墨一般的颜色似乎就要流淌下来，浸润这世间万物。
墓碑之外，一片空茫，万里无声。
寂寥得令人发慌。
置身于万泷冢中，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无力感，仿佛无论怎样挣扎，怎样嘶吼，都会迅速被这片天地吸收，包裹，然后吞没，一丁点水花都没有激起，就消逝于此。
那是最原始的悲哀，面对一切强大的事物，才可知自身的渺小。
他悬在空中，俊朗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巨型墓碑，唇边是浅浅的笑。
旁边一中年男子上前拜道：“封琅小尊主，我们何时入阵？”一直在万泷冢外界的滋味不好受，即便强大如他们被这种莫名的无力感也弄得心头惶惶，宁愿入阵也不愿在外界多呆一会。
封琅看向他，眼角一颗泪痣似乎晃了晃，他温和道：“不急，还有一个时辰，结界才会开启，到时可就麻烦您了。”
说罢，还朝中年男子拜了拜，言行举止谦和有礼。
那人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了一礼，抬眼悄悄觑着这魔族里万人臣服的小尊主。
封琅容貌那自是万里挑一的，右眼下的泪痣不显阴柔，反而衬得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他常穿青绿的衣裳，置于人群中仿若一根傲然挺立的翠竹，只待人眼前一亮。
这哪里像是魔族的小尊主啊，倒像是道修里面人人称颂的仙君。
不过，封琅也仅仅是外表具有迷惑性，与他呆过几个月的人，都知道那温和的笑容下藏着怎样狠厉的心思和强横的手段。但封琅与其他魔修还是有区别的，他只杀该杀之人，若是那不该死的人指着鼻子骂上他七天七夜，他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应下来，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采直司奉（魔族里对长老一类人的称呼），你还有何事要说？”
被抓住偷看他的采直忙低头，稳声道：“无事。”
封琅淡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墓碑上。
还有一个时辰。
等着我。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有人急匆匆来报：“小尊主，道修那边来人了！”
封琅神色不变，道：“莫慌，他们来便来了，对我们的计划造不成什么影响。”
话是这么说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投向远处白茫茫的天地间骤然出现的几十个小黑点。那小黑点越来越大，几息之间就飞到了他们面前，两方隔着一里的距离，互相沉默地瞪视着。
“你们也是来取尺宵剑的吗？”封琅率先开口，声音朗朗，还带着丝笑意。
回答他的是道修们冷漠厌恶的目光，一个个地恨不能吃了他，却有一枣衣少女侧身坐在一只五阶妖兽上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还摸了摸下巴，一副对他颇有兴致的模样。
修为最高的是术影门的门主丁归，冷若冰霜傲然自立的是段宥仙君，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是慕启琛，那这个跟妖兽如此亲密的少女是谁？筑基下境？她就不怕待会打起来会被他们一拳轰成渣渣吗？怎的还如此漫不经心？
由于在一干入形化神中才筑基下境的姜瞒实在太过突兀，封琅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还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就见慕仙君飞身上前挡住他的视线，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蹙着眉头。
封琅：
封琅：？？？
姜瞒在慕启琛宽厚阴影中，用传声灵符与困兽袋中的暮暮聊着天：“暮暮你真应该出来看看，魔族的小尊主封琅竟然生的这样好看。”
暮暮有心逗逗她，问道：“那是慕仙君更好看，还是小尊主更好看？”
“咳咳。”姜瞒瞥了眼慕启琛的后脑勺，说道，“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那边封琅似是完全不在意道修们的目光，继续温和道：“在下有个建议，既然我们待会都要入阵取尺宵剑，那现在就省些力气，外界大家相安无事，入了阵各凭本事，如何？”
“别把我们说的跟你们一样！”突然一个一脸正气的男子愤愤地盯着他，道，“我们取剑乃是为天下苍生，为了心中的道义，你们取剑则将祸乱天下，挑起战争，岂可混为一谈！”
听得这充满正气的话语，姜瞒默默地盯了他一下。
小伙子，思想觉悟很高啊，连我这个老女人听了都要掩面自惭形秽啊。
不过，可惜了，这帮道修还真没你说的这么高尚，你没看到丁归嘴角的讥讽笑容都快压不住了吗。
封琅微笑，点了点头：“你说是，那便是吧。”
语气之无奈，就好像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果然，那人涨红了脸，恨恨地等着他，突然拔剑冲向他，吼道：“吃我一剑！”
魔修见道修突然发起攻击，立刻警戒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不可。”封琅抬手压了下，身后的魔修立即安静下来。
那名道修很快冲到他面前，举剑便朝他的面门劈了下去，其动作之迅速流畅，可见其剑法已是熟烂于心，隐隐有些人剑合一的迹象。
然而，封琅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抬起，食指和中指一夹，便将修士的灵剑稳稳地夹住，竟丝毫也动弹不得！
那人大惊，急忙想抽出灵剑来，却不耐眼前红光一闪，他下意识地后仰身子，与此同时压制住灵剑的力量一松，他顺势收回剑，急忙朝后飞去，再定睛一看，却是封琅负手而立，面上仍是温和的笑容。
他或许不清楚，旁边的人可看的分明，若非他下意识地后仰，只怕半个脑袋都要被封琅削下来！
一出手就如此狠辣，果真是魔族人的作风！
这边道修怒目而视，纷纷拔出灵剑，那边魔修也不甘示弱，浓浓的火药味充斥其间。
而那名退回到人群中的修士则心脏狂跳，眼睛充血地看着封琅。
不可能！同样是化神巅峰！为什么他轻而易举地就击败了他！而且只用了一只手！
他满心的不甘，姜瞒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与封琅之间徘徊。
魔族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谁强大谁就能统领一方，与道派的门派林立互不干涉不同，而据慕启琛说，封琅虽是化神巅峰，但在魔族里还算不上特别强大，之所以能够万人臣服，只是因为他有个渡劫下境的爹。但是从刚刚的一幕看来，他的实力与境界不匹配，且在魔族中的威望很高，这些魔修是真心臣服与他的，并非曲意逢迎，那么，他一定有能令人折服之处，或是手段，或是心机。
是个狠角色啊。
姜瞒摸摸下巴，瞧着封琅。
后者触到她的视线刚想微笑以应，就见她挥了挥手，眉眼弯弯，做口型道：“嗨。”
封琅愣了下，再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地也挥了挥手，道：“嗨”
慕启琛黑了脸。
在这样剑弩拔张紧张兮兮的气氛下，两人的互动着实诡异。
“够了。”
并不沉稳的语气，相反尾音还微微上扬，显出一股讥诮来。
打破气氛的是丁归。
所有人里修为最高的丁归。
他抬眼环视众人，慢悠悠道：“都收起剑，我不想还没入阵就得帮你们收尸。”
三言两语，因着修为的绝对压制，道修们这才不甘心地收起灵剑，末了还瞪他们一眼。
封琅轻笑道：“丁门主是个识大局的。”
丁归将灵剑抱在怀中，眯了眯眼：“不敢当。”
这边丁归不让打架，那边封琅没兴趣打架，苦了一直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在表情气场上争个输赢。
道修们：哼！我们这边有段宥仙君，比气场谁比得过她！
魔修们：哼！我们这边有“鬼面”巫戎，比可怖谁比得过他！
“鬼面”巫戎：
道修们：哼！我们这边有丁归门主，比实力谁比得过他！
魔修们：哼！我们这边有采直司奉，比破阵谁比得过他！
道修们：哼！我们
顿了顿。
齐刷刷地看向正与暮暮聊嗨了的枣衣少女。
突然接收几十道视线的姜瞒抬起头来：？？？
第35章 举玉者（）
入阵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格格党网
封琅抬头望了望墓碑，只觉漆黑的碑上似乎有金光一闪而过；令人心头发慌的白茫茫的天地每一寸都仿佛水波一般起伏晃动起来。
“司奉。”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中年男子立刻上前听他指示；“计划能否成功，就看你的了。”
“请小尊主放心。”采直抱拳道。
封琅点点头；目光又扫过道修们；在枣衣少女身上略略停了会，便又不甚在意地移开了。
“暮暮。”姜瞒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笑眼弯弯地注视着封琅的一举一动，“你猜猜，我当初摆了个什么样的阵法？”
暮暮乖巧地摇摇头，又意识到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出声道：“不知道。”
姜瞒将尺宵剑封在万泷冢时；暮暮与另外两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得知她封了仙剑准备迎接天罚后心下大骇；急急忙忙赶到她身旁，自然不知道她在万泷冢摆了个什么样的阵法。
“待会你就知道了。”姜瞒歪了歪头，眯眼笑道；“我摆的阵法，不坑一把丁归实在对不起我自个。”
“嗯。”
结界开启的那刻，所有人都听到“嗡”的一声；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海浪声；姜瞒下意识地白了脸色；刚想用魂识封住听觉；就见近处的慕启琛立刻转身，带着些凉意的手掌覆上她的耳廓，灵力催动，下一刻，海浪声消失不见。
世界寂静无声，只看到慕仙君低垂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
也盖住了他眼底的无限温柔。
与此同时，墓碑的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隐隐有金光从中溢泄出。
所有人一哄而上，纷纷飞向那个巨大的金色漩涡。
“走吧。”慕启琛放下手，看着她，说道。
姜瞒点点头，拍了下千嘤的脑袋，也随着众人飞向了漩涡。
很快，外界再无一人。
天地间又是荒芜一片。
当初，尺宵尊在万泷冢摆下的阵法是她自创的，与传统阵法并不相同。
尺宵尊的阵法里，有“举玉者”和“护玉者”两种身份。
举玉者，即破阵之人。
护玉者，即同行之人。
举玉者只能有一名，护玉者不限。
举玉者入阵，破阵时间为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护玉者要将自己的灵气输送进“玉”中从而使阵法运转开来，给举玉者参破阵脉找出阵眼的机会。若是举玉者在规定时间内完美破阵，即从阵出，进入下一个阵法，中途可以由众人商定是否更换举玉者。若是失败，则玉碎，护玉者需要重新选出一个举玉者进入阵中，仍是一个时辰的破阵时间，但是出阵的只能有一人，因为“玉”只有一个。
进入漩涡后脑海中陡然浮现破阵规则的道修们：“”
这跟那些闯过阵的道友说的不一样啊！
姜瞒看着一脸懵逼的众人，对自己摆出的阵法极其满意。
九九八十一道阵法，九九八十一条规则，完全是随机分配的，恭喜你们，被分配到了“玉中人”规则。
迫不得已接受这个现实的道修们欲言又止地看向姜瞒。
按照段一省的说法，姜瞒应是这里破阵能力最强，但是同时也是境界最低的人。
万一她破阵失败被困于阵中，就等于一辈子被困在万泷冢。
过金天珠只能将她所承受的攻击转移到段一省身上，即自保绰绰有余，但是想从别人手中夺过玉然后顺利出阵，绝对不可能。
那，她还愿意当举玉者吗？
扫一眼众人的神情，姜瞒笑了笑，语气轻松：“你们不必如此担忧，就算我被困在阵中，只要你们得了尺宵剑，就等于掌控了万泷冢的‘领域’，将阵中之人放出来什么的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
前提是，你们能取得尺宵剑。
道修们还是沉默不语，一种莫名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还是白姝先嗤笑一声，盯着她道：“你与我们素不相识，就如此肯定我们能打败魔修得到尺宵剑？”
姜瞒话里的自我牺牲和对他们的绝对信赖太过明显了，像白姝，丁归等人是肯定不会信的。
尤其是丁归，她明知道若是让他得了尺宵剑，不砍死她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会将她从阵中救出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要么是她脑子抽了，要么是心中别有所谋。
或者，她认定爱慕她的慕仙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丁归眯眼，看着她，露出玩味的笑容。
姜瞒盯着白姝好一会，缓缓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因为我相信你们！相信正派不会让我失望！相信道义必胜！”
白姝：“”
说真的，要不是她曾与姜瞒有过短暂的交谈，光看姜瞒真挚的眼神，热切的话语，连她都差点信了。
然而，这鬼扯的话还真有人信了。
先前那个头脑一热冲上去砍封琅的男子走到她面前，眼眶微微发红，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郑重道：“没想到姜道友小小年纪竟是一腔热血，宁愿冒着终生被困于阵中的危险也要毅然决然地做那举玉者，魏申钦佩，姜道友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