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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又得罪谁了?”
“还是从前的那些人,寇道孤、贺荣平山……仔细想想,我没理由与他们结仇,当初我若是后退一步……”
昌言之道:“那可不是后退一步、两步的事情,公子不想与这两人结仇,得从一开始就后退:不要入住思过谷,也不要接纳小郡主。找一座真正的荒谷,在那里终老,那样的话,公子倒是不会与任何人结仇,外面的人也不会记得公子,就连从前的熟人,也会将公子忘得干干净净。”
“我不想被人遗忘。”
“那就无路可退,范先生给公子留下了话,虽然只有三个字,也表明他在等你,公子可愿意让思过谷让给那些平庸弟子?”
“他们并不平庸,但我不愿让出去。”
“那么公子必然会与寇道孤结仇。小郡主前去求助的时候,公子可忍心拒之门外?”
“不能。”
“那么子必然会与贺荣人结仇,不是平山,也会是拔山、推山。”
徐础笑道:“你说得对。”
昌言之却有点收不住了,“天下大乱,寻常人为了争口饭吃,尚且要大打出手,与他人结怨,何况公子所争,皆是常人不敢奢望之物、之人,却想与世无争,如何可能?”
徐础正色道:“昌将军所言极是,我当改过。”
昌言之有点不好意思,“我有点口不择言,公子休怪。”
“不怪,我要感激你。我不要王号,并不意味着就要放弃一切,我仍有在意之物,应当属于我,也适合我。”
昌言之笑道:“听到公子说出这样的话,我可算松了口气,有一段时间,我真以为公子要做出家人。”
“哈哈,怕是没有庙观肯收我。”
“公子再睡一会,我出去打听消息。”
徐础昨晚没睡多久,却没心休息,坐在毯子上沉思默想。
冠道孤不请自来,站在门口,头上的高冠几乎触到帐篷顶,凝视徐础良久,我说到做到。”
徐础笑道:“你在作茧自缚。”
“徐公子的镇定令人敬佩,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哦,单于刚刚决定迎娶芳德公主,已经派人去渔阳迎亲,皇帝会留在这里,等婚事结束再走。”
“想做谋士,多少要有一点‘与世沉浮’的意思,我欠缺一些,如冠先生,则是丝毫没有。劝说王侯,乃是世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你怀着复仇之心,在王侯之间鼓舌摇唇,很快就会惹祸上身。”
“徐公子又何尝不是为一己之私而游走王侯之间?”
“所以你瞧我,困于此间,一事未成。”
“我会引以为鉴。”寇道孤突然露出怒意,“在你之后,姓冯的女人也不会得到善终。”
“她比我难对付,你要小心。”
寇道孤退出帐篷,知道自己来得太早了,要再等一阵,才能看到仇人的崩溃。
昌言之进来,问道:“他来做什么?”
“与贺荣平山一样,想看我的惊慌失措。”
“嘿,那他们一定很失望。皇帝那边派人过来,请公子过去见面。”
张释虞自以为酒量还可以,在单于面前却败下阵,带着宿醉醒来,头痛欲裂,全身酸软,抱着陶盆呕吐,却吐不出多少东西。
“徐础,你读过的书多,可曾在史书上见过比我更倒霉的皇帝?”
“见过,性命悬于人手,朝不保夕,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保不住,最后不是被杀,就是被迫禅位,过囚徒一般的生活。”
张释虞抬起头,笑道:“你说的那些都是亡国之君……不不,我不做亡国之君,万物帝才是,天成就算要亡,也不能亡在我手里。嘿,我叫你来不为说这些,昨晚发生一些事情,我琢磨不透,欢颜郡主又不在,只好找你过来商量。”
徐础看一眼左右,张释虞明白过来,向侍从道:“你们退下。”
几名侍从看向徐础,没有动,张释虞道:“放心吧,徐础不会再做刺驾这种事你不会吧?”
“不会。”
张释虞挥手,侍从们这才退下。
“先是梁王,后是单于,他们束手无策,不能替我分忧,面对一名书生,他们却要显露忠心。”张释虞嘲笑道。
“诸事不可强求,他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再不强求,我真要成为‘亡国之君’了。”张释虞发了一会呆,又呕吐几下,继续道:“单于要娶我妹妹,今天去接人,明天就成亲,然后他要与我一同进攻并州兴师问罪。明白吗?不是借兵,而是合为一军,可他有二三十万骑兵,我只有不到一万人,说是为我夺取并州,其实是为他自己。”
“出发之前,欢颜郡主怎么说?”
“她……只说结盟之事必成,让我不必担心,却没说不借兵的话该怎么办。”
“郡主是个心细之人,绝不会没料到这种状况,她不做提醒,就是同意。”
“嗯,这像是欢颜会做出的决定,可是再往长远一些呢?并州被攻下之后,究竟属于谁?天成能得到好处?”
“这些事情,要由欢颜郡主自己回答。”
“唉,她还当我是个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跟我商量。”张释虞略显恼怒,马上补充道:“徐础你别乱想,我现在绝无它心,从前跟你提过的事情,全忘了吧。”
张释虞曾鼓动徐础一同对抗湘东王父女,那时候还有邺城可以据守,现在近乎一无所有,他对欢颜郡主的依赖远远多于不满。
“我从来就没想起过。”徐础笑道。
“我信得过你。”张释虞点头,“我就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
“我的想法可能与欢颜郡主相左,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欢颜也不是事事正确,我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坚持借兵,十万不成,就要五万,五万不成,再减少。”
张释虞苦笑道:“明知借不来,为何还要开这个口?单于绝不会放我独自去攻打并州。”
“这可难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常有发生。”
“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应该坚持,借不到兵,无非继续用欢颜郡主之计,万一借到,你就有了自己的道路。”
张释虞缓缓点头,“我妹妹的事情……你不在意吧?”
徐础想了想,说:“我在意。”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迎亲()
单于将要迎娶芳德公主,整座营地里,周元宾反而是最着急的人,四处打探消息,想尽一切办法,试图阻止这桩意外的婚事,可他胆子太小,只敢在自家亲戚间走动,旁敲侧击,一直不敢当面向单于进谏。
浪费了多半天,眼看着前往渔阳迎亲的队伍即将返回,周元宾只得又来找徐础。
“真是不幸。”周元宾装出同情的样子,好像他从来没有为这件事情着急,“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接到芳德公主,正在回来的路上,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回营地。唉,明天就要成亲,即便是对贺荣人来说,这也太仓促、太草率些,单于真是没将公主当回事啊。”
“时移事易,天成朝廷苟延残喘,有求于贺荣部,单于自然不会太看重。”
“徐公子一点也不着急?”
“有办法而用不上的时候,才应该着急,束手无策的时候,着急也没用。”
“呵呵,我不信。”周元宾坐到对面,盯着徐础,“徐公子心中已有妙计,对不对?刘先生临走前告诉我,徐公子可以信赖,让我遇事难以定夺时,找徐公子商量”
“可你直到现在才来。”
周元宾瞪大眼睛,“这可冤枉我了,昨晚我来过两次,徐公子不记得了?还是我第一个通知你事态的变化。到了白天,我想先不麻烦徐公子,可是找了一圈人,谁也不敢劝说单于,反而都觉得单于迎娶公主是个好主意。”
“单于大妻也这么觉得?”
“七妹我现在真是琢磨不透她了,之前她还劝说单于取消平山与公主的婚事,等到单于想娶,她却不肯再劝,当着单于的面,满口赞同,还说要与公主好好相处,今后亲如姐妹。唉,别人的事情劝得,自家的事情反而劝不得。”
“周参军之所以琢磨不透单于大妻,原因非常简单。”
“怎么说?”
“周参军以为单于大妻的‘自家’是周家和沈家,其实是单于和两个儿子。”
周元宾笑道:“这可不对,没有娘家做后盾,七妹凭什么”周元宾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这是从前的事情,如今的七妹已经不需要后盾,反而当娘家是累赘,可是可是总还有亲情在吧?七妹的家人还都住在晋阳,她不帮我,有何颜面再与家人往来?”
徐础只是笑,觉得没必要回答。
周元宾摇摇头,暂时甩掉心中的疑惑,“不说七妹,徐公子可有办法?你一定有,刘先生相信的人,绝不会错。”
“嗯明天成亲。”
“是啊,再不做点什么,生米可就煮成熟饭啦。我原本还不太相信单于真会倒向天成,现在看来是真的!暗中推动之人竟然就是七妹!”周元宾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紧迫。”
“非常紧迫。”
“周参军只有一件事可做。”
“什么?”
“前去劝说单于大操大办,成亲既然仓促,一定要在排场上弥补一下。”
周元宾感觉自己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呆了一会,说:“徐公子在拿我开玩笑吧?”
徐础摇头,“这种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开玩笑?”
“我来求问阻止婚事的妙计,你却要‘大操大办’?”
“你去见过单于了?”
“呃,没有,我还没想好怎么劝说,所以才来找徐公子。”
“周参军不敢劝谏单于。”
“那个不是我不敢,是满营的人都不敢。”
“劝单于大操大办,你敢不敢?”
“这是让单于高兴的事情,有何不敢哦,徐公子的意思是至少先跟单于说上话?”
“对。”
周元宾露出笑意,“是个好主意,然后呢?讨得单于欢心之后,我该如何转变话题?”
“不必转变。”
“嗯?”周元宾又糊涂了。
“周参军劝阻婚事,是为自己?”
“当然不是,我又不认得公主。”
“为我?”
“呃算是吧——徐公子明知故问,我是为沈家,为晋王。”
“既然如此,周参军只需到单于面前说些话,让外人以为你曾经做过劝谏,也就够了,何必弃易求难,非要阻止婚事?”
周参军一愣,随即笑道:“刘先生出这样的主意,我不意外,徐公子嘿嘿,我不是那种人,徐公子还有别的办法吗?分析利弊、权衡得失,让单于醒悟,与沈家结盟才是最好的选择。”
“贺荣部意在问鼎中原,单于既存此心,与天成结盟便是唯一的选择,你劝得越多,单于越会坚定,此所谓劝无可劝。”
“为人臣者,遇事当尽心竭力,知其不可而之,单于难劝,我也要劝上一劝。天成虽有皇帝之名,但是反复无常,不值得相信,沈家与贺荣数十年通婚往来,亲如一家,这就是我要对单于说的话。我不打扰徐公子了,告辞。”
周元宾昂首离去,要做一名“忠臣”、“谏士”,徐础心里却明白得很,周元宾一定会按自己的指点,假装劝谏,实为奉承。
在外人眼里,徐础镇定自若,似乎完全不将婚事放在心里,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急,他在等一个消息,它却迟迟没有到来的迹象。
按刘有终的说法,他昨天就应该与正在赶来的晋王汇合,劝他速返并州,率兵出塞,偷袭贺荣部巢穴。
晋王如果真被说动,消息应该迅速传到贺荣部才对。
劝说刘有终时,有一件事徐础谨慎地没有提起,但是他相信,以晋王之智,必然能够想明白:晋军不必真的出塞,那样会将晋阳老家置于危险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晋王只需做出样子,传播将要出塞的消息,就能迫使单于重新做出选择。
单于的骑兵太诱人,也太可怕,没人愿意真与他翻脸。
可消息一直没有传来,昌言之常去打听,每次回来都是摇头。
这一次,昌言之终于带回消息,却不是好消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大家都去围观,据说单于要让公主从车里走出来,步行入帐,当众展示她的美貌。单于真是没将小郡主当回事啊。”
昌言之习惯了“小郡主”这个称呼,经常还会冒出来。
“这是单于大妻的主意。”徐础小声道。
一名仆隶掀开帘子,冷冷地说:“左神卫王要你去一趟。”
徐础被带到营地门口,贺荣平山与一群大人也在,他转身道:“待会让你与公主见一面。”
徐础不语,心里在琢磨着他能做点什么,如果出塞的消息迟迟不来,或者晋王另有主意,他所能利用的手段只剩下老单于之死,这算不得妙招,他若在营地里散播传言,固然能令强臂单于难堪,却也将自己置于必死之地
至少还有一个晚上可以等,徐础只能如此劝慰自己。
皇帝张释虞站在对面,与单于并肩,周围也都是贺荣部大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是为妹妹,而是为他自己,在他心目中,皇帝应该是万物帝那种样子,无论走进谁家,都能自然而然地摆出主人的架势,他现在却要与一群粗俗的异族人混立,莫说“主人”,连“贵客”都算不上。
寇道孤站在单于身后,他个子高,不必踮脚,就能露出多半张脸孔,看到徐础,他微微点头致意。
天色将暗,营地里已经点起火把,通道两边的人都想看到芳德公主的真容,他们的好奇心被冠道孤的描述高高挑起,迫切地需要得到满足。
迎亲的队伍出现在道路上,前驱骑兵一批批地赶来,通报公主将至,每次都能引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虽然迎接的是公主一人,马车却有二十多辆,除去载人,剩下的全是嫁妆。
张释虞远远望见暮色中的车队,稍松口气,他真担心妹妹一意孤行,因为受迫而摆出冷脸,令他难堪,长长的车队似乎表明她已经认命。
“皇帝尚且不得自由,何况你呢?”张释虞在心里默默地劝说,打算找个机会与妹妹私下见一面,一是安慰,二是劝说她尽心讨好单于,帮帮他这个倒霉的皇帝哥哥。
车队停下,强臂单于呜里呜啦地说了一通,再次引来欢呼,然后迈步走向车辆,要亲自请公主下车。
车辆周围的护送者纷纷退下,他们都是渔阳官兵,垂头不敢观看,稍远一些的贺荣人则努力往前挤,希望早一眼看到公主。
强臂单于走到车后,咳了一声,抬手掀起帘子,认真地看了一会,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失望。
单于放下帘子,看一眼皇帝,又看一眼诸大人,似乎有事情难以委决。
难道妹妹故意打扮丑陋以惹怒单于?张释虞的心猛地一跳,急忙上前,想要解释一下,“公主年纪还小”
单于抬手,阻止皇帝走过来,然后再次掀开帘子,探身进去,从车里拽出一个人来,是拽,而不是“请”或者“抱”。
周围的人一开始没看清,觉得公主有些僵硬,等到单于将“公主”高高举起,他们才认出来,那不是真人,而是一具纸糊的人形,脸上粉黛俱全,颇为妖艳。
张释虞啊了一声,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徐础也是一惊,他知道芳德公主胆子大,可是大到这种地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强臂单于大声说话,愤怒而激昂。
贺荣平山扭头向徐础译道:“大军立即出发,明早踏平渔阳城,鸡犬不留。”
第三百七十四章 城下()
贺荣骑兵随时处于备战状态,单于一声令下,不到一刻钟,第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已经出营,后续队伍络绎不绝,一直持续到半夜,还有人马上路。
徐础原本留在营地里,不久之后被叫出去,在一队骑兵的押送下,前去追赶单于。
单于在马背上制定攻城计划,随时传令,半路上,他停下稍事休息,召集诸大人商议军务,敲定最后的诸多细节。
徐础就是这时赶上来,与一些中原人站在一起,离单于不远不近,能看到火光照亮的面孔,但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何况他们大多数人根本不懂贺荣语。
张释虞虽是皇帝,也没有得到特殊待遇,与中原人站在一起,脸色苍白,目光偶尔转动,总会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惊慌失措。
目光第三次扫过徐础,张释虞才认出他来,急忙招手,让徐础走到自己身边,小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芳德公主送来一具人偶,单于……”
“不不,我问的不是这个,是……是我妹妹究竟在想什么?她不知道我在贺荣营中做客吗?她对眼下的形势没有一点了解吗?还有渔阳的守将与刺史,为何纵容她胡作非为?”
“守将与刺史大概也不知情……”
张释虞突然暴怒,但是不敢大声说话,强行压抑着,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
“我?我不在渔阳城里,也没办法与芳德公主通信。”
“我说的不是现在,是从前,你……你肯定对我妹妹做过什么,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唉,当初妹妹去谷里居住时,我就明确反对,母亲却说妹妹以后嫁到塞外再也没人疼爱……妇人误事,真是误事。然后妹妹就变了,从你那里回来,她天天到处跟人讲什么‘大势’,还曾经找过我,要告诉我如何当皇帝……”
想到张释清认真讨论“大势”的样子,徐础忍不住面露微笑。
张释虞将微笑视作承认,不由得更怒,“是你教我妹妹这些古怪想法,是你……”
贺荣大人的商议结束,纷纷上马,去与自己的将士汇合,中原人也被要求出发。
徐础正要上马,被贺荣平山拦下。
贺荣平山骑在马上,手中马鞭指向火把亮处,“单于要见你。”
张释虞已经抓住缰绳,向徐础看来,无声地提醒他别再添乱。
徐础没理他,向更关心自己的昌言之点下头,迈步走向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