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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们做主,金圣女没有一桩反对。咱们吴人就可怜啦,本是公子嫡系,受公子所托,追随金圣女入秦,却遭到排斥,没一个人能称得上亲信,大事小情更是没资格参与。就在我出发之前,金圣女硬将吴兵拆散,分到各将军麾下,连吴军的旗帜都给取消啦。”
“这一招够狠。”
“可不是,金圣女丝毫不念公子的旧情,对吴人视若寻常兵卒,王颠将军的烧伤一直没有全好,如今只能做一名清闲的参将,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我更惨一些,只是一名裨将,带兵五百,其中九成并非吴人,而是降世军,根本不听我的。”
孟应伯说到气愤处,摇头晃脑、咬牙切齿,徐础坐在一边仔细察看,相信他这次说的都是实话。
“其他吴人也都如此?”
“是啊,吴人最高不过偏将,带兵三千而已。真的,我们的要求其实不高,降世军人多势众,又是薛家旧部,比我们更受优势,可以接受;新军带兵入伙,同样人多势众,官职比我们更高,可以忍受;但是曹神洗等人算怎么回事呢?他们从前是官兵,乃是降世军的大仇人,又是降将降兵,人数不过三五百,忠诚更无保证,却纷纷受到重用。曹神洗不肯带兵,却是金圣女最信任的军师,事必参决,金圣女甚至称他为义父!”
“义父?”
“对啊,别说吴人,降世军也不高兴,尤其是雄难敌,公开声称,曹神洗若敢自称爷爷,他拼着一死,也要将老家伙一劈两截。”
徐础笑出声来。
“公子莫笑,这就是实情,不止是曹神洗,管长龄已经老得连马都骑不动,却被委以副帅之职,还有数十人被封为将军,官职都比投降之前要高出几级。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照这样下去,降世军必然因为不满而哗变……”
“你不是说降世军都愿向金圣女效忠吗?”
“是,效忠,但心中也有不满,两者兼具,公子若能走一趟,及时拨乱反正,降世军自然尽去不满之心,只剩效忠,若是再晚几天,怕是不满压过效忠,将要无可挽回。”
“好。”
“好……是何意?”
“你就在这屋里休息,不要出去,等邺城来过人之后,再做打算。”
“公子……不会将我交出去吧?我若落到官府手中,必死无疑。”
“当然不会,官府若是非要将你带走,我陪你一同去见官。”
孟应伯向桌子磕个头,“有公子的这句话就够了,真若是无路可走,我死不打紧,绝不能连累公子,只请公子寻找机会,速去秦州,还来得及救下吴人与金圣女。”
“你踏实休息,万事都交给我。”
徐础起身离去,倒隔壁书房休息。
孟应伯站起身,长出一口气,喃喃道:“公子神机妙算,既说万事交给他,那就是肯定没事,我还是睡一觉吧。”
孟应伯上床躺下,很快发出鼾声,一墙之隔,徐础却在挑灯浏览军报,他早已看过一遍,这时又将挑选出来的几十张重看一遍。
夜色深沉,山谷归于寂静,连虫鸣声都变少许多,大多数人早已睡下,就连庭院周围的官兵,也只留少数人值守,其他人或去哨所或找间空房休息。
张释清也没睡,她本已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重新起来,没有叫醒缤纷,自己穿上衣鞋,悄悄出门,一眼就看到书房里的灯光。
夏日天热,书房的门窗都没关闭,张释清站在门口,没有迈过门槛,安静地看着毫无察觉的徐础,她知道有士兵正在远处注视,却不在意。
不知过去多久,徐础有些累了,起身伸腰,看到门口的人,笑道:“你来多久了?”
“刚到。天太热,睡不着。”
“进来吧。”
张释清摇摇头。
“孟应伯承认那些话是他编造的,金圣女……”
张释清又摇摇头,迈步进屋,“与她无关。”脱掉鞋子,走到席子上坐下,调整一会坐姿,赞道:“怪不得范先生喜欢坐在上面,虽说有点累,但是没有椅凳的局促。”
徐础也到席子上,坐在对面,“而且没有主客之分。”
“有吧,你的位置是主位。”
“那是古礼,已无意义,同席之上,不分主客,没有高低,亦无贵贱。”
“嘿,说得好听,终是一时虚幻。”
“暮春赏花是一时,仰观繁星是一时,驰骋球场是一时,帝王将相,无非一时。”
“我才不跟你争论这种事情。”张释清沉默了一会,“那个叫于瞻的人,说的是实话,对不对?”
徐础不肯回答。
“你害怕又被闲人听去?”张释清不屑地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沉,“我想了许久,我们家的‘大势’是什么?想到最后,我不得不说,父王与哥哥有可能……”
“只是可能。嫌隙到处都有,没有哪一家真是铁板一块,能够化解嫌隙,至少掩盖嫌隙,本就是一家之主的职责所在,也正在这里显出此人的本事。”
“你将职责都推到了欢颜身上。”
“既然她想当一家之主,就避不开这种事。”
“她若用杀戮来化解嫌隙呢?”
“这是一种办法,但是弊大于利,会让我怀疑她的本事不够大。”
“嘿,这是欢颜的‘大势’:至少现在,她离不开我们家。”
“离不开。”
“以后呢?你不必回答。”张释清垂下目光,神情中的天真几乎消失得一点不剩。
徐础一时冲动,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几分那张脸上的天真,最后还是忍住,既便是在这座小小的荒僻山谷里,他也做不得主,与其给予虚幻的希望,他更愿意展露残酷的现实。
“我在这里躺一小会,我若是睡着,麻烦你唤醒我。”
“好。”
张释清侧身躺下,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开始眼睛还是睁着的,慢慢地闭上。
徐础端坐在对面,没有唤醒她,甚至没去查看她究竟是否睡着,只是默默地看着,直至油灯熄灭,直到天色将亮,外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通知他邺城来人了。
第三百三十章 不智()
大批官兵将思过谷团团包围,若干小队进山搜寻,以防止秦州“贵客”还有同伙。
济北王世子张释虞先进屋,看到妹妹躺在席子上睡觉,不由得一愣,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徐础,冷冷地问:“你……”
徐础悄悄起身,小声道:“让她休息。”
外面的声音太过喧闹,张释清醒来,睡眼惺忪,看到哥哥与徐础站在附近,急忙转过身,“哥哥怎么来了?孙雅鹿没来?徐础,你这回可算错……”
“孙先生在外面。”张释虞回道。
“哼。麻烦帮我将缤纷叫来。”
“妹妹,你昨晚住在这里?”
“夜里出来透口气,本来只想休息一小会,谁想到竟然睡着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跟你说话,叫缤纷过来。”
张释虞拽着徐础出屋,先到妹妹房间门口,大声道:“缤纷,郡主叫你过去。”
“知道了。”缤纷在里面回道,也不问郡主所在,抱着一只箱子,匆匆出门而去。
张释虞看一眼远处的士兵,生硬地问:“徐础,我一直信任你,当你是自家人……”
“是因为于瞻吗?消息泄露我很遗憾,但绝不是我……”
“我说的不是他,一名布衣书生说出的话,有谁会信?我也知道不是你泄露——我是说我妹妹。”
“郡主怎么……哦。”徐础笑了。
“你别笑,我在父王面前做出保证,说你不是浮浪子弟,断不会做出无耻之举。”
“你的保证依然有效,我不是浮浪子弟,你妹妹也不是轻佻之人,她……还是个孩子,昨晚只是累了,在那里休息一会。”
张释虞长出一口气,还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就知道……妹夫别多想,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并非否认你与我妹妹的夫妻身份……”
“眼下的时机,世子还是不要再提‘妹夫’两字吧。”
“哈哈。”张释虞干笑几声,“今天不是为这件事来的,秦州的人呢?”
“在这里。”徐础看向自己的卧房,抬高声音,“小孟将军!”
“在!”屋里的声音有些发颤,人也没敢出来。
“咱们得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别再被人偷听去。”
“于瞻走了,范先生的墓前比较冷清。”
“死人坟前?”张释虞显出几分难色,“好吧,我去请孙先生,你带上秦州的人。”
“好。”
徐础敲自己的房门,“小孟将军,出来吧。”
孟应伯打开一条门缝,见门口没有官兵守护,稍稍放心,再望见远处的人群,心中还是没法踏实,“他们……是来抓我的?”
“是来保护你的。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两位重要的客人。”
“是,我听公子的,公子怎么说,我怎么做。”
孟应伯出门,徐础看他一眼,“将所有兵器都留在屋子里,一样也不要带。”
“一样都不带?”
徐础点头。
孟应伯回屋存放腰刀等兵器,张释清正好从书房里带着丫环出来,已然恢复正常,走到近前微笑道:“我知道我哥哥为何而来,这是欢颜‘化解嫌隙’的手段之一,以此向众人表示,她对我们家没有半点疑心。”
徐础回以微笑。
“明白大势所在,‘揣摩人心’很容易嘛,何必读那些军报?”
“大势用来‘揣摩’,细节用来‘说服’。”
张释清稍撇下嘴,“‘说服’最无趣,我从来不‘说服’,缤纷,我需要‘说服’你吗?”
“说服?什么是说服?”缤纷一脸的莫名其妙。
张释清回自己房间里,一反常态,对这场很可能至关重要的交谈竟然丝毫不感兴趣。
徐础带着孟应伯前往范闭墓前,途中三次被叫停,不同的人过来搜身,只搜孟应伯一人,确认他身上没有伤人之物,这才放行。
孙雅鹿站在墓碑前,张释虞离他稍远一些,守在木屋门前,不肯靠近坟墓,两人只能大声交谈,见到徐础走来,同时闭嘴。
徐础介绍一番,孙雅鹿走到近前,向孟应伯询问降世军与西京的状况,不是很客气,发现此人的消息还停留在十几日以前,他才露出笑容,向张释虞道:“世子有话要问吗?”
张释虞摇摇头,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过来,摆出旁听者的架势。
“暂时没事了,请孟将军先回去休息。”
“啊,那我告辞了。”孟应伯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问,看一眼徐础,拱手离开。
孟应伯没走出多远,四名官兵迎来,前两人、后两人,押着他回原处,但是没绑绳索、没戴镣铐,令孟应伯心安一些。
孙雅鹿看着孟应伯走远,向徐础道:“他不是‘贵客’,就是一名寻常的反贼,他来邺城,为的是请徐公子重新出山,再做吴王。”
“邺城正需要一位信使,小孟将军来得极巧,应以贵客相待。”
“嘿,徐公子搞错了,你虽曾献计,邺城并未接受,何来的‘需要信使’之说?”
“这种时候了,仍不接受?”徐础露出讶色。
“‘这种时候’尤其不需要与贼军结盟,也叫徐公子得知:邺城与贺荣部交情日深,彼此信任,贺荣部愿出十万骑兵,随时供邺城调用,但邺城暂时不需要;并州也没有攻入冀州的打算,他们在飞狐口积聚粮草,乃是因为当地发生了几起叛乱,需要晋阳派兵镇压。至于并州大军,已在秦州巩固粮道,星夜疾行,三日前赶到西京,稍事休整,今明两日就将与冀州军合攻城池,用不了几天,将有好消息传来。”
“恭喜。”徐础拱手道,又转向张释虞,“尤其要恭喜世子。”
“嗯?恭喜我什么?”
“贺荣部入主冀州,世子以单于妹夫的身份,当得重用。”
“入主冀州?徐公子怎么听的?”张释虞冷笑一声,干脆看向别处,不愿参与进来。
徐础向孙雅鹿道:“官兵在西京必败,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因为降世军真正的统帅不是别人,乃是曹神洗。曹将军之排兵布阵,出神入化,天下无双,且谋篇宏大,思虑深远,不到最后一刻,对手无从捉摸……”
孙雅鹿还没说什么,稍远些的张释虞忍不住笑道:“曹神洗?连战连败、身为俘将的曹神洗?徐公子……所言太夸张了吧,楼大将军虽然遇难,论到天下名将,曹神洗也难称一等。”
徐础摇头道:“我之所言皆为事实,但曹将军有个缺点,心志不坚,胆气稍逊,面对敌军能够勇往直前,面对己方权贵,却每每退让,以至于计谋无法完全施展。但是大将军当年只用其计的六七分,就足以横行天下,如今的降世军,对曹将军言听计从,又没有权贵干涉,其计可发挥十分。所以我说,官兵不仅会败,而且是场大败。”
张释虞一边笑一边摇头,觉得没必要争论,干脆不再开口。
徐础继续道:“去年在东都、今年在西京,冀州军接连大败,难免士气低落、人心浮动,对贺荣部来说,此乃天赐良机,与其交好或是扶持,不如一举攻占。贺荣部纵不南下,北边的皇甫家也会心动,那十万骑兵借给谁,很难说。”
孙雅鹿也摇头,“徐公子说完了?”
“远交近攻,虽非至理明言,大体不差,冀州背其道而行之,远攻秦州,而近交夷族与强敌,殊为不智。”
“嘿,徐公子隐居山谷,看了几份军报,听到几句传言,就敢评断冀州形势与执政智愚了?”
“不止于此,我明白邺城的用意:西占秦州,表明上是让邻近的并州沈家获益,其实是要引入荆州奚家与淮州盛家,三方争持,沈家反受掣肘。与此同时,江东弑帝,邺城选立新君,顺利夺来正统。等三方争持不下,必来邺城寻求公道,到时候张氏又成天下共主。”
孙雅鹿冷笑,也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欢颜郡主正如当年的曹神洗,谋略有十分,可惜受权贵掣肘,减少两分,所用非人,又减少两分,对敌人估计不足,再减少两少,所剩不过四分,如何能够成功?”
孙雅鹿脸色阴沉,“我特意前来拜访,以为徐公子真有实策,原来还是虚言。告辞。”
徐础却不肯放过,跟在孙雅鹿身后,“邺城最大的隐患不是别的,正是欢颜郡主本人,身为女子而掌权,颇受讥诮,别人五分成功就能获得支持,她必须是七分、八甚至十分,才能压住……”
孙雅鹿拂袖,加快脚步,将不识趣的徐础甩开。
徐础止步,张释虞追上来,小声道:“说得好,说得对,但是太大胆些,惹怒欢颜,对你有何好处?”
“她需要被激怒一下。”
“嘿,随你心意。那件事暂时不要再提,我已将乔之素送走,避过风头再说。”
徐础望着孙雅鹿的背影,没有吱声。
“眼下大家都得谨慎些,欢颜若是真的发怒,徐公子自想办法吧,我们家不好再出面,至于妹妹,我会尽早将她接走。唉,一堆麻烦事……”张释虞不能久留,大步去追孙雅鹿。
张释虞、孙雅鹿返回邺城,官兵却大都留下,二百多人守卫各处,山谷突然间变得像是一座监狱。
徐础的命运,取决于千里之外西京战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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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留()
欢颜郡主是否发怒,谷中人无从知晓,但是官兵一直没有离开,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出,担水也由官兵接管,包括芳德郡主在内,所有人只能在庭院范围内活动。
张释清居然没有动怒,更没有挑衅,每日只在院子里骑骑马、打打球、喝喝酒,喝多了就四处追鸡撵鸭,没人敢管,也都觉得没必要管,只有老仆时常追在后面,委婉相劝,却没什么效果。
徐础清闲下来,坐在窗下读书,偶尔被外面的声音吸引,抬眼望去,看到张释清与缤纷跑来跑去,心中既欣喜又悲伤。
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张释清的心事,这是一个小姑娘将要长大的前兆,她心知快乐时光即将结束,所以要努力抓住,尽情玩乐。
张释清的“快乐时光”必须有趣,所以没有徐础的位置,她与昌言之等人喝酒谈笑,议论球艺,唯独不来徐础这里,一次也不来,有时在外面遇见,她顶多看上一眼,极少说话。
谷中人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到来的危机,只要公子不着急,他们也不着急,该干嘛干嘛,只有一人例外。
孟应伯心中没有一刻安宁,每次听到外面马蹄声响,都会大惊失色,以为要被抓走,但是对一件事他改变了看法。
“金圣女没必要担心小郡主,大人怎么能与小孩子一般计较?”这是他的酒后真言。
张释清不在场,昌言之提醒他:“慎言,小孩子和小孩子也不一样,小郡主——”昌言之扭头看了一眼,“真发起脾气来,也是只老虎。”
“什么叫‘也是’?”孟应伯反问,众人心知肚明,哈哈大笑,孟应伯此后再也不提“小孩子”三字。
三天后的上午,济北王府来了一队人,说是王妃得病,请芳德郡主赶快回家探望。
张释清询问几句病情,向府中妇人道:“等我一会,收拾下东西就走。”
缤纷收拾东西,张释清向众人告别,最后来到书房,用轻松的语气说:“母亲派人过来接我回家,我也的确该回去了,谢谢你这些天的招待。”
“我没做什么,愧为地主。”
“我逃到这里,要的就是你‘别做什么’,而且你对我说了许多有用的话,若不是得你开导,我可能还要闹上几场,弄得鸡犬不宁,人人苦恼,最后却什么也改变不了。现在好了,我已能坦然接受,家里人和欢颜愿意将我嫁到哪都可以,塞外、淮州、荆州……有何区别?无论到哪,我都会努力为邺城争取支持,若是努力失败,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好随遇而安,毕竟……我不是吴国公主,张氏也没到国破家亡的地步。”
徐础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刻,却依然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张释清笑了笑,“在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