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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锁多少年才能变成这副样子。”
白郑晟似乎并不觉得手中之物渗人。将那钳咬的勾锁观察得很是仔细。
勾锁上与血肉咬合之处，暗红锈斑十分厚密。轻轻一擦，手上便是赤红一片。简直像是吸了血。
“锈成这样，怎么也得七八年之久。”
百里行歌伸手，白郑晟将手中勾锁连同骨头递来。
捏着冰凉的勾锁，百里行歌细细打量骨肉。
“筋骨全酥损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容易撕扯下来。”
白郑晟听得一个寒颤。说得好像这人跟纸片似的，一扯就掉一片。
“埋了吧，看不出什么了。”
百里行歌看着这块惨白的琵琶骨，那股莫名心悸又复卷回来。
第657章 合则生（）
“王爷，此人被夏帝如此大费周折囚禁。说明及其重要。卑职以为，这块骨头还是留着的好。”
白郑晟始终坚信这骨头有大用处。百里行歌将手中勾锁递回去。不想再讨论这块骨头。
“随你吧。”
接过骨头，白郑晟已经打算先用石灰将这骨头连皮带肉一起封存起来。想了想，百里行歌又觉白郑晟所说有理。
“既然你看重这块骨头，那就派出十名黑狐卫，查查京城中有没有走失六年以上之人。着重亲王重臣。”
想了想，百里行歌再补充一句。
“死了没有尸首的，也列在其中。”
“是。”
白郑晟高兴王爷终于正视这块骨头，百里行歌挥挥手。继续谈论正事。
“再派二十黑狐卫，查出昨夜宫中走水原因。”
“这”
白郑晟神色作难。横云殿情形他与王爷昨夜已经查探许多，可至今仍无头绪。派二十黑狐卫出去，可能也找不出走水原因。
“横云殿失火，需要重建，宫中守卫再严密也有松懈的时候。而且，重要的消息不一定都从主子嘴里出来。二十名黑狐卫，总会听到些东西。”
白郑晟疑惑。
“要探听横云殿，宫中暗桩不是更方便些？”
“宫中暗桩，不到非不得已，不可轻用。”
暗桩用好了，可抵得上千军万马。用在打探消息上，可惜了。
白郑晟点头称是，明白了百里行歌用意。
“军中这两日可有事端？查军饷一事进展如何？”
“钱步平还未动身。户部先达的官员也是懈怠更多些。”
“嗯。”
百里行歌点点头，连日来，夏卫启被突发之事缠住，如今焦头烂额，查军饷之事应该早被他忘在脑后。钱步平怠慢，应该也是得了周国公知会。
“东边呢？族人换了地方，可还习惯。”
平沙王府只他一人还是有些独木难支。所以百里行歌一改先祖遗训，起用旁支。并开始秘密将百里一氏零零星星移往东蛮。如今，部分百里族人应该已经落脚此地了。
百年来，为了忠心二字，百里嫡系甘做孤臣。自绝朝堂不够，甚至淡泊嫡系旁支联系。为自保，也为了保旁支血脉。
百里嫡系如日中天，旁支却不得提携，越来越黯淡。两相淡薄的结果，自然是两相结怨。
所以在百里云舒撒手人寰之后，才会出现百里行歌与旁支交恶。
百里行歌掌握破域军，获封东蛮后，少年心性终于有所磨砺。明白先祖将旁支与嫡系一分为二的苦心。
可今非昔比，夏卫启不似历朝皇上那般容易满足，他百里行歌也不像历代平沙王那般天真，相信什么君臣和睦。
猜忌的种子早就种下，不过一次次刺杀的血液浇灌，才让这种子得到滋润，到了今日的破土而出。
几年前，百里行歌秘密聚集百里旁支。言明先祖苦心以及时下厉害。终于将百里旁支挽回。
此后，族中青年俊杰改换名姓，不断送往封地各处及重要郡县。或入职军中，或办差府衙，或行商经营。将所司所属牢牢掌控。
如今，百里行歌封地广袤，却绝不松散。与这些百里旁支的子孙有着莫大关系。
第658章 大势（）
“有丞公子照看，很是安稳。”
白郑晟言语间对这位丞公子也很是服气。
百里行歌点点头。百里丞，是他在旁支中挖掘出的人物。这些年帮他将东蛮打理得井井有条，才能过人。算得上是旁支中的翘楚。若不是出身百里旁支，绝对又是一号人物。
“南屿可还风平浪静？”
“那地方渔民太剽悍，除了破域军谁也不怕。必须一直驻军，否则先前血战，又是一场白忙活。”
白郑晟皱着眉，对南屿的龙子龙女很是头疼。
“想办法将南屿的驻兵全部撤回。”
百里行歌突然抬眉。看向白郑晟。
“撤回南屿驻兵？”
白郑晟有些不明白。一番血战打下的南屿，虽未获封，但也算得上是百里行歌一手掌控之地。撤兵？
“我们只有十万兵马。驻扎东蛮西平，耗去太多人力，南屿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负担。”
百里行歌语态缓慢，下此命令的同时，依旧在衡量。
“那不如放弃西平。西平除了树就是草，蛇虫鼠疫满地，瘴气环绕。南屿虽然不稳定，但胜在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临近海边，我们也可以自己”
白郑晟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手指轻轻一捻。百里行歌不用看他动作就知道白郑晟说的是什么。
南屿临岸靠海。盛产鱼虾之外，还有一样可以将私开盐井。这可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所以不怪白郑晟会心急成这样。
夏卫启当初以断其恶俗为名，不许南屿渔民自称龙子龙女。不过占个师出有名，真正原因，还是在于南屿丰富资产，可产海盐。
但是，百里行歌也有自己的考量。
“看起来南屿比西平更占便宜。但是，若我真的要占南屿，夏卫启岂会坐视袖手。大夏这些诸侯王又岂会看着这么一块肥肉被我吞下？”
“西平看似鸡肋，却能稳稳吃下去。宋青菏不知下落，宋青司却在我手中，再加上一只西平神龙”
轻轻一勾唇，百里行歌继续说下去。
“春蒐之后，夏卫启在西平施展苛政，连西平王族宗庙都付之一炬。日后，这可是一支难以估量的复仇之军。”
百里行歌平平叙来，三言两语将连日来的腥风血雨概括而述。
“而且，将南屿拱手让出，拦腰斩断西平东蛮间的地理连接，夏卫启才不会拒绝我对西平的掌控。”
大夏居中，周围附属小国环绕。像样的也只有东蛮、西平、南屿与北狄。
东蛮七年前被灭，如今并入平沙王封地。西平三年递上降表，如今有破域军大军驻扎。南屿一年多前经过一场血战也被拿下，但仍需破域军驻扎方才稳定。
这么一看，百里行歌势力所及，竟隐隐有合围大夏之势。
白郑晟这才明白百里行歌用意。可是心中还是有些不舍。南屿和西平一比，西平简直就是个土疙瘩。更何况当初征战南屿，可是废了不少力气。难道那些死去的将士就这么白死了？
百里行歌看白郑晟面有不甘，知他所想，将心中谋划慢慢道来。
“现在让出南屿，正是为了日后更顺利的接手南屿。”
第659章 深谋远虑（）
“现在拱手让出，可并不代表以后就失了南屿。”
百里行歌说得口渴，轻呷一口。才继续道来。
“你方才也说了，南屿人只怕破域军。”
目光一沉，百里行歌对着白郑晟幽深一笑。
“我不吃难道别人就吃得下了？”
“可是”
既然已经打算不收下南屿，为何一年前还要殊死血战？
白郑晟眼中不甘之色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更甚。
“你觉得，那场血战无用？”
捻着茶盏，百里行歌看向白郑晟。
“属下不敢。”
白郑晟一抱拳，眼中神色却出卖他。
“正是一年前的那场血战，才让南屿人清清楚楚的认清一个现实。”
稳稳当当一声轻响，手中茶盏轻轻落在桌上，却仿若重若千钧。
“这天下，除我破域军，再无人能降他！”
“南屿人骁勇善战，难以教化。他们，就是南屿最好的守军。拱手让出南屿，夏卫启吃不下，更遑论亲王诸侯。”
“只要他们一天无法深入南屿，那南屿就依旧是我囊中之物！”
白郑晟如醍醐灌顶，心中惭愧方才质疑百里行歌决议。诚心诚意跪下请罪。
“王爷考量深远，属下短视了。只是南屿撤兵，这可是不小动作，若没有正经理由，万一惹来夏帝疑心，王爷谋划，岂不功亏一篑。”
没人会放弃嘴边的肥肉，尤其是南屿这座金山。若是突然撤兵，夏卫启疑心那么重，绝对会有所怀疑。
百里行歌倒不忧心这个。指给白郑晟一条明路。
“过几日，夏卫启料理了王灵秀和萧书义残党，应该会腾出手来对付我，左右不过旧事重提而已。”
“王爷的意思是军饷？”
“孺子可教。”
百里行歌心情不错，调侃白郑晟一句。白郑晟前后联系起来，才想来百里行歌心思可怕。
夏卫启要查破域军军费，目的在于削减军饷。百里行歌将计就计，彻查军中蛀虫。
军饷缩减，破域军军威受损，百里行歌自然难辞其咎。趁机将南屿驻军撤回，整顿军务。
看似百里行歌步步退败，连南屿都丢失。实则全在百里行歌计划之中。
而且，驻兵撤出，南屿人桀骜难驯，夏卫启想要接手南屿，定然要吃一番苦头，有所消耗。
而这，正是百里行歌喜闻乐见的。
想通这些，白郑晟简直对百里行歌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那点顾虑也随之消散。
“属下定陪同钱大人彻查军中。”
点点头，百里行歌继续吩咐。
“南屿一万驻兵撤出后全部前往西平。”
“西平？那破地方还用得了这么多守军？”
“不是为了防西平人，而是防夏卫启。春蒐之后，夏卫启在西平施行苛政，连王族宗庙都毁去。若还想用西平，那就不能再任由夏卫启胡来。”
“将百里琋派去西平，连同这一万守军。三个月后，我要看见一个局势稳定的西平。”
百里行歌心中人选敲定，只需白郑晟传信给东蛮。
“琋公子？会不会太年幼难以服众？”
“十五岁，够了。”
语气铿然。白郑晟知道，王爷决然不会更改了。
第660章 兵之罪？人之罪？（）
再交代几句军务，百里行歌这才起身踏出书房。
白郑晟不明所以。
“王爷，您不去歇息？”
一夜未眠，白郑晟惊讶百里行歌不回内院。
“昨夜横云殿诡异，我有话要问问宋青司。”
蛊室里情形诡异，季宗尸首惨烈。虽说蛊虫尽毁，但他还是要去探探宋青司口风。
白郑晟看百里行歌高大背影，心中感慨丛生。
王爷，真是太辛苦了！
“对了”
百里行歌突然站住身子，回头看着白郑晟。
白郑晟立马紧着身子，等候百里行歌吩咐。
“你不用跟来了，处理完我交代你的事情。就去”
王爷是要让他去休息吗？嘤嘤嘤，王爷越来越体恤下属了，好感动！绝对要追随王爷一辈子啊！
“刷马吧！”
“王爷，我不用休息，跟着你啥？刷马？”
白郑晟一脸惊恐看着百里行歌侧颜。
为什么要刷马？他又干了什么惹王爷生气？
看着白郑晟一脸蠢样，百里行歌好心提醒他。
“违令不遵，是要刷马还是滚去西平守着百里琋，你自己选一个。”
白郑晟立马反应过来，昨夜自己将殷璃一个人扔在阁楼中，让殷璃遇上季宗。虽然殷璃最后有惊无险，但是自己也确实违令不遵。确实该罚。
“王爷，我喜欢刷马，请一定要让我刷马！不但今天，这个月”
看着百里行歌神色，白郑晟急忙改口。
“不，这三个月的马，我都刷定了！”
“如此甚好，本王的赤宵和阿璃的马可要每日干干净净的。”
百里行歌挑挑眉。撂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噗！”
等看不见百里行歌时，白郑晟才一口老血吐出来。
活不成咧
两日过去，百里行歌再次踏进宋青司的院子。
院子里还是没有人伺候，这是宋青司自己的要求。他自知身份特殊，住在平沙王府，自然多些顾虑。
只有陆老一人在院中坐着煎药。
见百里行歌进来，老先生对百里行歌施了礼，然后谈起宋青司。
“老夫从未见过这种境况，传言西平蛊术神奇，竟不想有生之时能得见如此神迹。”
陆老眉目慈和，言语间对宋青司恢复境况咂舌不已。
“陆老似乎对这巫蛊之术很有兴趣。”
百里行歌这已经是委婉说法，陆老语气中流露出的那种由衷的赞叹让他有些不舒服。
陆老却对百里行歌言语中对蛊术的嫌恶不以为意。
“一人持兵而杀。杀人者，兵也？人也？蛊术与医术本就同源。利用之人怀着什么心肠，它就是什么术。西平能以蛊术传承而王，可不是用几只小虫子将敌人咬死这么简单的”
百里行歌闻言心中一震，双手伸出，认认真真向陆老施一礼。
“行歌偏颇，幸亏陆老及时点拨。”
陆老摆摆手，笑得慈眉善目。
“小老儿不过与王爷论医而已，王爷折煞我这老头子了。”
与陆老寒暄过后，百里行歌推开宋青司房门。
宋青司正站在书案前。脸上英俊如初，带着不正常的苍白，那是失血过多所致。可双手完好无损，轻轻巧巧执着笔。
第661章 拿捏（）
宋青司抬头看百里行歌一眼，继续垂眼忙活自己的。丝毫不把大夏战神放在眼里。
百里行歌静静看宋青司勾画，轻瞄一眼，而后自己坐上主位。
宋青司笔下一女子，未画眉眼。轻罗烟尘，身段风流。一只素手轻握，蜷曲自然，露出白玉一角。
似乎并不打算画上眉眼，宋青司搁下笔，净了手。离百里行歌远远坐下。
没人侍候，宋青司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杯茶。
“前日狼狈，青司今日才有机会见到王爷，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说着感谢的话，但宋青司却只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也吊儿郎当没有多少感激神色。
宋青司自住进来就对百里行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而百里行歌对于宋青司的失礼并不放在心上。只觉宋青司孩子心性。
悠悠喝着茶，宋青司眼角却一直打量百里行歌。见到百里行歌始终气定神闲，不受他拿捏，自己不由有些浮躁起来。再喝一口茶，宋青司直截了当开口。
“王爷今日来找我，可有事情商议？没有的话”
百里行歌不理宋青司，说自己的。
“昨夜宫中横云殿走水，今日可能已经化为灰烬。”
“什么？”
宋青司霍然起身，眼中惊疑不定。
“你竟不知道？”
百里行歌以为宋青司手中的西平旧部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
可宋青司为防止旧部中会有宋青菏人马，便只身脱出。除了心腹之外，无人知道他在平沙王府。相应的，平沙王府守卫森严，他的人进不来。消息并不灵通。此时听到横云殿走水，宋青司十分惊讶。
“横云殿昨夜走水。火势冲天，全京城都看得见，你竟不知道？”
百里行歌看宋青司表情是真的惊讶。
“我我不知道”
宋青司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很是难看。他昨夜骄虫之饵力量大盛，断骨重生，皮肉再覆，他神智都快不清醒，哪还有机会看宫里的是非。
可百里行歌不会专程来骗他。横云殿走水，那她
单薄的身子有些站立不住。百里行歌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放在宋青司身上，他要探听出他要知道的东西。
“我昨夜正好在宫中，亲眼看着横云殿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块完整的瓦都没留下。”
“里里面的人呢？”
宋青司扶着桌脚的手发白透明。
“里面的人？你说的是宋青菏还是那个蛊师？”
百里行歌眼睛一眯，充满审视意味。
“你知道？！你进去了那里面！”
宋青司惊讶，百里行歌知道宋青菏？！
“地下的蛊室？进去了，转了个遍。还看到了许多的死尸。”
宋青司身子猛地一震。张了张口，却不敢再问。百里行歌将他反应全看在眼里。决定再出一记重拳。
“不过那个蛊师已经死了。却不是死于你的毒。”
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百里行歌看着宋青司。
“那个蛊师就是被这个东西刺中了大椎穴。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
银亮光芒划过簪身，戛然而止在干涸血迹上。
第662章 交易（）
宋青司自然认识这支银簪。三月前西平失守，宋青菏被“掳走”时戴着的正是这支银簪。
“她！你已经”
宋青司身子颓软坐下，眼光躲闪。想问却不敢问。
“他？那个他？”
“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本王知道什么？有什么是本王知道，应该交代于你的？”
百里行歌冷冷相问，声音里没有一丝人气。他可不是来大发善心
“百里行歌！”
宋青司暴怒之下，身形一晃，袭近百里行歌面前。
“砰！”
一掌平推，没有任何意外。宋青司身子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喀！”
骨头断裂的声音。百里行歌听见了，神色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心中思量，断骨之伤，宋青司又是几天能够长回。
更何况就算没有骄虫之饵，他这一掌也会挥出！
捂着腰腹，宋青司挣扎起身，口中呕出一大口血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惨白。
右臂晃晃荡荡垂在身侧，像是累赘。
百里行歌端坐主位，冷冷看着宋青司。
“宋小王爷，这是平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