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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需要灵感,更需要内心的平静,现在崔源心乱如麻,自然画不好。
正在心烦时,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敲什么,不是说过不要打扰吗,耳朵聋了还是屁股痒了?”崔源一脸阴狠地喝道。
心情烦,正想找人出气呢,这个时候还敢打扰?
“哦,三弟准备怎么对付为兄呢?”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一脸暴怒的崔源楞了一下,连忙打开书房的门,看到来人后,有些惊喜地叫道:“大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站在门外的人,是崔源的堂兄,也是博陵崔氏三虎之首的崔伟。
崔源跟崔伟虽说不是亲兄弟,不过两人的关系很好,小时候常跟在崔伟屁股后面转,比崔源大三岁的崔伟可以说是崔源人生中的第一个老师。
二兄弟都有官职,特别是崔源,表面是御史大夫,暗地里兼任不良将,经常要到各地执行任务,兄弟聚少离多,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前,现在看到,饶是内心坚硬如铁的崔源,眼中真情流露。
在别人面前,崔源是博陵崔氏的一位家主、是朝中铁面无私的御史大夫,可在崔伟面前,崔源才会感到自己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兄弟相付一笑,彼此拍拍对方的肩膀,又用力的握了一下手,这才坐下。
崔源高兴地说:“听说大哥调到徐州,真是可喜可贺,也没有奉上贺迁之礼,大哥不要见怪。”
“就是调个地方,都是任刺史一职,不算升迁,没必要大惊小怪,呵呵。”
崔伟嘴上说得谦虚,可谁都看得出,说这话的时候崔伟面带笑容,眼中露出骄傲的神色。
“那可不一样,大哥本是中州刺史,徐州可是上州,出任上州刺史,也就是大哥从正四品下擢升为从三品,四品和三品虽说只是一品之差,可前程却是天壤之别,自然值得庆祝。”崔源一脸正色地说。
“呵呵,此事三弟背后出力不少,为兄铭记在心。”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本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同舟共济。”
崔伟呵呵一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看了崔源一眼,有些感叹地说:“三弟,你头上的白发比为兄还多,得好生保重啊。”
从面相来看,崔源头发斑白、面有皱纹,由于最近休息不好,眼有血丝、面带憔悴,比崔源大三年的崔伟,白发比崔源少,脸色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那种养尊处优的人。
崔源叹了一口气:“岁月催人老,苍天何时又饶过人?”
“呵呵,是三弟最近烦心事多吧。”
崔源有些吃惊地看了崔伟一眼,有些无奈地说:“没想到这事连大哥都惊动了,唉,给家里抹黑了”
一声叹息,道出无尽郁闷。
“这话不能这样说”崔伟放下茶杯,一脸正色地说:“孙侄女才貌双全,是王家子没福气。”
说到这里,崔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孙侄女的幸福最重要,婚前发现王俊的真面目,总比婚后发现的好,什么玩意。”
这话相当于的间接打了崔源一记耳光,因为王俊是崔源亲自挑的,说他不好,也就侧面证明崔源的眼光不好。
崔源有些不甘地说:“大哥,其实王俊也不差,风度翩翩、文采风流,这次出丑,是被阴险的小人所害。”
“三弟,你。。。哈哈哈。”崔伟看着崔源,说到一半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哥,有什么好笑的?我心情烦燥,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崔源有些不乐意地说。
崔伟又笑了几声,这才拍着崔源的肩膀说:“三弟,你糊涂啊。”
“糊涂?我?”崔源睁大眼睛,一脸不解地说。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清楚吧,王俊那小子,是不是被人陷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能力,一个有能力的男人,才会封妻荫子,才会给家人好的生活,杏花楼一事,若是真的,说明他有龙阳之好,不值得同情;若是杏花楼的事被人陷害,他能让人轻易得手,事情发生后又没有相应补救措施,说明什么,说明一来他不够聪明,二来说明他能力不足,姝儿跟着这种窝囊废,能幸福吗?”
崔伟的一席话,有如一把锤子,准确地敲打崔源的心坎上。
的确,王俊的表现,太差了。
以王俊的性格,要是进了官场,要么难有大作为,要么被人整得很惨。
“大哥说得对,这个王俊,的确不是良配。”崔源点点头说。
崔伟只是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三弟,看开一点好。”
“不行啊,不看紧一点,姝儿就得让人拐走,还要让一个无耻之人拐走,我可不能看到唯一的亲孙女犯错。”崔源一脸严肃地说。
“三弟说的那个人,是郑鹏吧?”
绿姝的事,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作为崔源最信任的堂兄,崔伟是知道内情的。
“没错,姝儿见识太少,给那个田舍奴灌了迷魂汤,唉,当初就不该心软。”崔源有些懊悔地说。
要是三年前在贵乡就把郑鹏弄死,现在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只是一念之差。
崔伟哈哈一笑:“这个郑鹏我听说过,老实说,老夫还真有点欣赏他,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子,竟能凭一已之力,三年就能授勋封爵,还能文能武,难得。”
“大哥,你不是被他收买,替他说话的吧?”崔源皱着眉头说。
“呵呵,为兄还真想他能来收买,可我们兄弟之情比天高、比海深,他出得起这个价?只是就事论事,三弟,你也知我职位变动,交割印信后,去徐州任职前,回博陵向列祖列宗禀报一下,听说最近的事,就来找三弟聊聊,要是三弟觉得为兄收了好处卖兄弟,我这就走,就当我没来过。”
看到大哥生气要走,崔源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崔伟的衣袖:“大哥息怒,大哥息怒,都是小弟失言,失言。”
崔伟也不是真的生气,很快再次坐下。
看着一旁愁眉不展的崔源,突然开口道:“三弟,有句话,为兄不知该不该说。”
“大哥哪里话,有话只管训责小弟就是。”
崔伟笑了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不过三弟只是大父,正所为隔代如隔山,婚姻大事,最好跟细侄女商量一下,免得美事变坏事。”
“唉,小弟何尝不想,只是我跟姝儿的关系一直紧张,跟她商量就是没得商量,我可不想看到她犯错。”崔源苦笑地说。
绿姝眼里只有郑鹏一个,快三年了,无论自己怎么待她好,可是绿姝一直把自己视作仇人,从没发自内心叫过一声大父,更别说什么天伦之乐,说起崔源都感到心酸。
“犯错又如何”崔伟有些傲然地说:“民间有句老话,男的怕入错行,女的怕嫁错郎,那只是对贫苦人家而言,他们没有条件和资源去改变,孙侄女姝儿不同,她姓崔,博陵崔氏的崔,她的大父是崔源,就是犯错又如何,想娶博陵崔氏的女子的人,多不胜数,别人没机会犯错,姝儿可以。”
这句话给崔源很大的震撼,直至崔伟走了,崔源还一直在思考着这句话。
要是别人跟崔源说这种话,崔源很可能给他二个大嘴巴,说他在诅咒自己的宝贝孙女,可这话出自崔源最信任的大哥之口,崔源不得不考虑。
“不行,绝不能便宜郑鹏那个小贱商、田舍奴”一想起郑鹏,崔源就气得不行。
崔王联婚,本是一件名扬四方的美事,现在可好,美事变丑事,特别是郑鹏,为达目的不惜损害姝儿的声誉,光是这一条,崔源觉得把郑鹏杀上十次也不解恨。
伤害了绿姝、又让博陵崔氏蒙羞,这样的人,想自己把姝儿嫁给他?
痴心妄想。
一想到此刻郑鹏躲在安东督军府内笑着自己的笑话,崔源紧握着拳头,额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正在想着怎么对付郑鹏时,红雀突然在书房外禀报:“主人,红雀有要事禀报。”
“进来!”
红雀进来后,焦急地说:“不好了,主人,小姐突然让管家把府上的匠师都召集起来,听她吩咐。”
“召集匠师?”崔源无所谓地说:“没事,她心怀不好,由她折腾去,就是她想放火烧了这里,记得及时救火就行了。”
婚事说退就退了,对女子来说,这是一件有损名节的事,绿姝就是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崔源只有一个宝贝孙女,只是宠着她。
“主人,小姐的意思,她准备修一个庵堂。”
“庵堂?”崔源的皱起了眉头。
红雀一脸焦急地说:“小姐说不想嫁人,以后长伴青灯。。。。。。”
“啪”一声,崔源手上的茶杯一下子跌落在地,摔在粉碎。
脸色也变得惨白。
绿姝说完,双手垂立在一旁,崔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愁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崔源咬咬牙,开口嘱咐道:“让工匠们悠着来,尽量拖,有多慢拖多慢,老夫再慢慢想办法。”
本想直接去训斥绿姝,再把工匠都赶走,可崔源一想起绿姝的性子随他阿耶,很固执,特别是最近她被王氏退亲,也不知绿姝是高兴还是感到屈辱,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她,只能暗中拖着,找机会再好好谈一下。
真是被自己逼得做了长伴青灯的尼姑,就是九泉之下,崔源无脸见列祖列宗,更无面见死去的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绿姝是自己唯一的亲骨血,崔源一直等着她给崔府留下血脉,就是只有一半崔氏血脉的也好。
361 有朋自远方来()
绣楼上,绿姝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金刚经》专心致致地看着,优雅的气质、好看的面庞,有如画中走出的美人一样,然而,在绣楼下偷偷张望的崔源,眉头却紧皱起来。
“最近小姐有什么反常?”崔源小声地问道。
“回主人的话,要说反常,就是最近小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闹情绪了,有什么吃什么,对了,吃素菜多,肉越吃越少,突然喜欢看了佛经。”红雀小心翼翼地说。
崔源寒着脸说:“是谁拿佛经给小姐看的?”
“是小姐自己在书房找到的。”
“红雀,你说,姝儿不会看不开吧?”崔源有些紧张地说。
红雀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听说有些人,经受大起大落,特别是感情的挫折,会有异于常人的想法,这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有些事,一旦破了先例,就不能回头,红雀被绿姝的真挚感动,选择无视,让郑鹏顺利跟绿姝联系上,放任二人还聊了大半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事情开始脱离崔源的掌控。
红雀本以为绿姝跟郑鹏,在崔源的强制和高压下,最多成为一对有缘无分的苦命鸳鸯,可万万没想到,郑鹏还真是凭一已之力,扭转了这个局面。
虽说手段有点无耻下作,可红雀不得不承认,郑鹏的行动粗暴而有效。
在红雀心里,并不觉得是背叛主人,崔源的出发点是为了绿姝好,而自己现在做的,也是为了小姐好。
崔源一下子沉默了。
身为不良将,为了大唐利益,对犯人严刑审讯少不了,崔源看过不少“性情大变”的人,绿姝经历父亲惨死、卖身葬父等人间惨剧,就是回到崔府,在自己的压迫下也没看她有什欢颜,好不容易订了亲,又遭受“退亲”,换哪个也不好受。
站在树后面看了半天,只见绿姝还是安静地看着佛经,崔源终于忍不住了,走上了绣楼。
“姝儿,在看什么?”崔源在绿姝身后看了一会,可绿姝还是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绿姝转过头,轻轻放在书本,一脸平静地行了一个礼:“回大父的话,姝儿在看金刚经。”
“哦,怎么喜欢看这类书?”崔源一边说,一边拿起绿姝看的书翻了翻。
没错,的确是金刚经。
“想为阿耶和娘亲多祈一点福。”
崔源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开口说道:“哦,是吗,那顺便给郑鹏那小子也祈一下福吧。”
绿姝平静的脸有一丝波动,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说道:“郑公子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自然有神灵庇佑,不用我替他祈福。”
以前一提起郑鹏,绿姝的反应会很大,甚至会激动,可这次反应太寻常,要是平日,崔源肯定很高兴,可听到绿姝要起庵堂、读佛经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正值花般的美好年华,不会真的做尼姑,长伴青灯吧?
“姝儿不要误会,大父不是要对他不利,而是郑公子下个月就要成亲,替他祈福。”崔源继续试探道。
“好,姝儿会替郑公子祈福,大父,你能帮我给郑公子送一份贺礼吗?”绿姝面色有地平静地说。
不会吧,听到郑鹏要成亲,还这样无动于衷?
暗示对郑鹏不利,不管,改口说郑鹏成亲,也没反应,崔源一下子急了,也不再试探了,连忙问道:“姝儿,你不是说非郑鹏不嫁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没啊”绿姝指着佛经虔诚地说:“书上说了,人有前世、今生、来世,可能是前世积的福缘不够,这辈子跟郑公子有缘无分,所以我要多多念经,多积一些福缘,下辈子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崔源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老脸抽了抽,最后还是勉强挤出二分笑容:“哦,是吗,这书金刚经还有那么多道理,大父也要拜读一下才行,姝儿,是时候做女红了,好好做吧。”
不由分说,崔源带着经书径直离开。
一下楼,崔源马上叫道:“小永。”
崔永马上上前:“叔,有什么吩咐?”
“马上把所有佛经都收起来,绝不能让小姐再看佛经,还那些佛像什么的也收来,不能让小姐看到,更不准带与佛有关的东西给小姐,明白没有?”
”明白了,叔。”
崔永犹豫一下,然后有些疑惑地说:“叔,你说绿姝会不会是以退为进?”
“老夫也想过,不可能”崔源有些紧张地说:“没错,提起郑鹏时,虽说姝儿掩饰得很好,可看得出她还是很在乎郑鹏,但她很单纯,不会想到这种方法,再说她对佛经有一定的理解,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崔永一下子无言了。
有对抗反而说明她心中有牵挂,可绿姝突然放弃了反抗,就怕就了那个“哀莫大于心死”,真是这样,自己就弄反成掘。
崔源越想越气,随手把手里的金刚经扔到前面的湖里。
绣楼上,绿姝屏退左右,拉着红雀的手,小声地说:“谢谢你,红姐。”
能用纸筒跟少爷通上话,好在有红雀的“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从此以后,绿姝和红雀的关系越来越好,慢慢地,红雀从“放纵”变成支持,绿姝突然信佛,也是红雀给她出的主意。
崔源利用绿姝的软肋逼她就范,当这个软肋没有了,这样一来崔源就很难再威胁绿姝。
红雀有些感概地说:“有个男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得罪两大氏族,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追求你,而这个男人还是文武双全的大英雄、大文豪,这种男人值得珍惜,我这辈子是没指望的了,看到小姐能幸福快乐,红雀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里没外人,红姐叫我姝儿吧”绿姝拉着红雀的手说,柔声地说:“红姐,要是姝儿能出嫁,一定要你跟着我一起陪嫁,然后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红雀的脸色一红,向来落落大方的她,有些娇羞地说:“说什么呢,好啊,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两个女子在胡床上嘻闹成一团。。。。。。
崔源最近的心情越来越烦躁,因为他发现很多事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无论是郑鹏的成长、崔王联婚的失败还是亲孙女的变化。
在红雀的帮助下,绿姝越来越“佛化”,这才是让崔源最害怕的事,还真怕绿姝铁了心要出家,那真是到老一场空。
当然,对郑鹏的监控,一直没有放松。
冲进督军府抢人、杀人,崔源不敢做,但是从督军府打听郑鹏的消息,也没什么难度。
平日得到的消息,大多是郑鹏在督军府内吃喝玩乐一类的事,没想到最近传来的消息,触动了崔源的心。
最近这些天,不断有媒人带着女子的画像去督军府找郑鹏,不到十天的功夫,先后有十二个媒人登门,其中不乏高官望族家的闺女。
差不多天天都有人带着女子的画像给郑鹏看,给人感觉不是相亲,而是郑鹏在选妃。
“啪”的一声,崔源把手中的情报狠狠拍在桌面上,寒着脸说:“这些人真是瞎了眼,也不知看中郑鹏这个田舍奴哪点,简直就是。。。不可理谕。”
不知为什么,看到郑鹏那么受欢迎,崔源就有点气打不过一处来,面目都有些狰狞。
就是不喜欢看到郑鹏好。
红雀在一旁瞄了崔源一眼,很快又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人就是这样,容易得到的不去珍惜,不容易得到的,怎么也想抢到手,就像郑鹏,主动送上门,崔源是左右看他不顺眼,可一听到郑鹏这么受欢迎,那么多女子主动送上门让他挑,心情顿时不高兴起来。
有点像男女朋友,分手后,就是自己找到一份新的感情,可内心也希望对方为自己等待、守候。
红雀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在他眼里,郑鹏相当于背叛,还是背叛绿姝。
书房里只有红雀,看到没人回话,崔源忍不住问道:“红雀,你觉得郑鹏怎么样?”
“主人,这。。。。”
“有什么说什么,老夫不会怪罪于你。”
红雀犹豫一下,很快说道:“郑公子能文善武,是大唐后起之秀、官场新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被人看好,也在情理当中。”
崔源有些不甘心地说:“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一次或许是走运,可郑公子多次证明自己”顿了一下,红雀小声地提醒道:“要是奴婢没记错,上一次不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