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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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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问了,我连提都懒得再提他们。唉!我肚子饿了,得找个地方去吃点什
么。”
    “好吧,我们走。”
    庄静在前,刘慰祖在后,往停车场的方向去。经过一棵大树下时,刘慰祖突然
从后面把庄静拦腰一抱,拉进怀里就要吻她。庄静没料到他来这一招,吓了一跳,
接着竭力的挣扎。
    “你要做什么?慰祖,这里不是淡水河边,你我也都不是以前那两个人。你不
能这样。”她气咻咻的说。
    “为什么不能这样?”刘慰祖紧搂着庄静不放。
    “请你尊重我是一个男人的妻子,我还有那么大的儿子,我不喜欢我儿子有个
被人说闲话的母亲。”庄静正着颜色。
    “啊呀呀,好一副贞节烈妇的面孔。别跟我来这一套好不好?”刘慰祖说归说,
还是放开了她。
    “你认识从前的我,不认识现在的我。”
    “你也不认识现在的我,对于你我心情矛盾。我恨你——”
    “你是个心里变态的人。我们的想法差得太远。我走了。”
    “你看我心里变态,我看人人心理变态。你别走啊!我给你道歉。唉!庄静,
你连一个心里变态的老朋友都不原谅吗?”刘慰祖拦住庄静,庄静哭笑不得,只好
跟他一同上车。
    庄静沿着江边的马路往上开,停在一家乡村风味小馆的门前,问:“你吃鹿肉
吗?这家饭馆专卖野味。”
    “吃,吃,我不是文明人,什么肉都吃,人肉也行的。”
    庄静皱皱眉,不再理刘慰祖,待跑堂的来问要什么?刘慰祖就毫不客气的要了
烤鹿肉、混合沙拉和红葡萄酒。要完了对那跑堂的道:“这位太太要什么我不知道?
你问她。”
    “你好像对这里熟得很?”跑堂的离去后,庄静说。
    “熟得很,做学生的时候常来。那时候我就有车,星期放假常带王宏俊他们几
个出来兜风吃馆子。”他喝了一口刚端来的红酒。“这家鹿肉我没少吃,花老子的
造孽钱嘛!”
    庄静正端着一杯矿泉水在喝,听了不禁微笑着道:
    “你是过过好日子的人,好吃的、好喝的,都经验过。”
    “不错,都经验过,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跟受的昔比起来,就变得可笑了。”
    “你永远忘不了受过的苦,专忘享过的福。”
    “我是忘不了受过的苦,不单忘不了,还要弥补。”
    “怎么弥补?”
    “人生只有一次,被损害的是追不回来了。怎么弥补呢?无非是出出气而已。
报复就是我的弥补方法,说起来很阿Q的。”刘慰祖有点颓丧的说。
    “唉唉,又是报复。依我看,你好好的生活,尽量过得快乐,才是弥补之道。”
庄静又试着劝他。
    “这是高调,尽量过得快乐?怎么能尽量过得快乐呢?除非自欺,对于一般人
自欺并不难,对我就不可能。我太清醒了,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像我这样一个人,
是没多少理由可以快乐的。”刘慰祖已把半瓶酒灌下肚,一会晦涩的红晕在他微黄
的面皮下泛出来。
    “慰祖,我说句一针见血的话你可别生气,你是从小养尊处优一帆风顺,被惯
坏了。你是温室里的花,太没抵抗力,对别人只是一点点打击的事,对你就是天塌
了。慰祖,你并没有理由像你想的那么绝望——”
    “高调、高调,这又是高调。我看还是快吃烤鹿肉得了。”刘慰祖粗暴的打断
了庄静的话,指指正在端菜上来的跑堂。“庄静,咱们现在完全谈不到一块了。我
告诉你,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在外面飘荡这多年,见过些山山水水,吃过各种
苦头,受过各式各样的折磨,我经历的比任何人都多。喂!跑堂,再来一瓶酒。”
他开始津津有味的吃着烤鹿肉。
    庄静用眼光在他脸上扫了一转,也不再说什么,拿起刀又默默的吃着。面前坐
着的人竟是她少女时代的恋人,当日儒雅纯洁的大男孩,今天放浪形骸的愤世嫉俗
者。他曾经那样爱过她,现在却声言要报复她,这一切变得太多了,她差不多不能
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对面那个满面风霜,自称刘浪的人正在大口的喝着酒,大块的
吃着肉,大言不惭的苛责着与他有关的人,是再真实不过的存在。世事的变化是让
她震惊极了,使她陷在真与幻之间的朦胧里。她沉默的听着刘慰祖发表各类新奇的
言论,不再搭话。待他说完了好长一段话,她才淡然的道:
    “快吃吧!还要去餐馆呢!”
    谭允良买下的一楼一底,开餐馆的小楼,原是一家小酒馆,在海德堡的僻街上。
几天前酒馆才正式结束,把房子移交给他们。如今除了一堆圆形的小桌子,歪歪斜
斜的摆在地中间之外,整个大厅空空的。因为太空就给人一种陈!日破败的感觉。
两人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庄静问:
    “你看这间房子可以装磺成很好的中国形式吗?”
    “不成问题,老板娘,我有把握把它装磺得很好,保管不叫你这两万马克白花。
我这人是货真价实的,不过,你得给我两个工人,一个木匠和一个粉刷工。”
    “那不成问题。”庄静朝刘慰祖打量了一会,突然问:“慰祖,你替我们做这
个工作,会不会委屈了你?”想起王宏俊那天在电话中说的话,和刘慰祖将要在谭
允良的手上接那两万马克的钞票,她觉得很替刘慰祖难为情,竟有些不忍心。反倒
是刘慰祖自己不在乎,他耸耸肩,笑着道:
    “有什么好委屈的?请你别替我不好意思,我没那观念。你以为我替你们做事
拿你们的钱就丢脸了吗?我倒一点也不觉得,我拿一分钱做一分事,凭工作赚来的
钱,最公平的交易,丢什么脸?”他似乎把她的心情早研究透彻了。
    “那就好,事情就这么决定吧!”
    “对,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刘慰祖又讽刺的学着庄静的口气。“决定了你才
好回去交帐,不然谭老板回来问你做了什么?你难道说只请老情人去吃了烤鹿肉,
算了旧帐不成?”他嬉皮笑脸的挖苦,见庄静又在皱眉头,便故意放得很正经的问:
“谭允良管你的行动吗?我看他很纵容你似的。当然喽!凭他谭允良能娶到你这样
一个女人也不容易了,怎么能不贵而娇之。”
    庄静咬咬嘴唇,终于忍无可忍忿忿的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的态度简直——简直讨厌,我居然爱过你这样一
个人吗?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你不是到底嫁给谭老板了吗?”
    “允良为人比你不知好多少倍,他心地忠厚,从不伤害人,不像你。”庄静不
能控制的说。
    “好一副贤妻的嘴脸。不过,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把我跟你的谭老板一起比,那
对我是侮辱——”
    刘慰祖正轻蔑的说着谭允良,谭允良就推开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家栋。
    “咦,你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庄静问。
    谭允良跟刘慰祖打过招呼,对庄静道:
    “我到法兰克福看完家具就回来。回家见你不在,我就知道你跟刘先生看餐馆
来了,刚出大门,遇到家栋放学回来,他也想来,就把他带来了。”他用嘴指指正
在满屋子东张西望的家栋。
    “我可以给刘叔叔帮忙。刘叔叔,我也喜欢画画,你教教我好不好?”家栋对
刘慰祖说。
    “行啊!可是你有功夫吗?你妈妈不是正在给你找老师补习功课吗?”刘慰祖
抬起眼睛扫扫庄静。
    “喔,老师,补习——”家栋用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颈子,舌头伸得老长的。
“我也可以有点业余嗜好吧!”
    “你还是先把功课赶上再谈别的吧!”庄静和善的对家栋说。
    “你的业余嗜好已经太多,游泳、打拳、弹吉他、唱歌、骑车、跳舞,怎么会
还有功夫画画?”谭允良微笑着说。
    “允良,家具做得怎么样?”庄静把话回到正题上。
    “不错,就像我们想像的那样。他们答应一个月后全部交货。”谭允良说着转
对刘慰祖:“外行人开个餐馆也不容易,什么心思都用上了,将来怎么发展可不知
道。”
    “哪里,你是内行,做别的生意是经商,开餐馆也还是经商,差不了多少的,
你太太又能干,可以帮大忙。”刘慰祖并不很诚恳的说。
    谭允良倒很听得进这几句话,特别是关于赞美他妻子的部分。
    “阿静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没她真不行。”他望着庄静笑了,笑容里充满深情
与纵容。“阿静,我以为你和刘先生上午就来这里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上午出来得晚,又陪着刘先生去吃中饭,到江边那家小馆吃烤鹿肉,吃完
才来的。你中午吃的什么?要不要我回去给你弄点什么吃吃?”庄静温柔的说。
    “不用,我在火车上吃过了。”谭允良看看棚顶又看看地板,再看看堆着的桌
椅。“这房子够老了,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呢!外面要整个粉刷过,工人下星期就来。
里面什么时候可以动工呢?刘先生,我计划是五月中一定要开张,最迟五月底。春
天是游客季,开了门就会有生意。”
    “谭老板真不愧是生意人,算计得真精。”刘慰祖仿佛有点讽刺似的。一面掏
出烟来,咔嚓一声用打火机点上了,挺惬意的吸着。“我是随时随地可以开工,不
过你们要快点把工人找来,中间那堆桌子椅子也得先搬开。”
    “那没问题,我今天就可以去办这些事。刘先生,我有一点点的意见:我想,
我们这个餐馆不要像一般中国餐馆那样,又是龙又是凤,搞得像个观音庙。我想我
们要弄得清淡一点、雅一点。阿静,你说呢?”谭允良跟刘慰祖说了又转向庄静,
等她回答。
    “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允良。”庄静肯定的点点头。
    “我赞成刘叔叔画一幅中国画在这面墙上。”家栋指着正对着大门的墙壁。
    刘慰祖吐着烟雾,冷冷的观察这一家三口,当他发现他们是真的彼此关爱,是
一个坚实而谐美的小小团体的时候,他的不平、嫉妒与愤恨的心情又浮了上来。
    “你要雅一点?”他有点轻蔑的看着谭允良。
    “我是希望清爽一点、雅一点。”谭允良一点也没听出刘慰祖口气的讽刺,很
老实的说。
    “好吧!谭老板既然要雅,咱们就雅一点。”刘慰祖还是那副嘲弄的表情和语
气。
    “我们的意思你已经明白了,现在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你是设计师,怎么设
计当然看你的,你的计划图画好先给我们看看就是了。允良,我们回去吧!”庄静
对刘慰祖的语气几乎冷硬得近乎命令,对谭允良则是商量的口气。
    “老板娘的命令一定服从就是了。喂!谭老板,我看你太太真能干,比你还厉
害呢!”刘慰祖拍了一下谭允良的肩膀,好像在跟他开玩笑。
    “她是比我能干,我全靠她。”
    “允良,你别说笑话了,没你拿主意我就什么也做不成。”
    “你们两个人可真算得相敬如宾,她捧你,你捧她,看着真叫我这个王老五羡
慕。”刘慰祖趁谭允良不注意,快速而恶作剧的朝庄静掠了一眼,庄静装做没看见,
从桌上拿起皮包,慢慢往外走。
    “刘先生为什么不成家呢?”谭允良笑着问。
    “跟谁去成?没人要啊!”
    “刘先生真会开玩笑,像这样一表人才的艺术家还会没人要?”
    “我倒也希望有人要呢!拜托你们贤伉俪替我注意注意,给介绍一个——”
    “允良,我们真得回去了,我还有事。”庄静已经打开门,在门口回过头来催。
“家栋,你还在做什么,要走了。”
    家栋正坐在楼梯上,看他刚买的狄斯可唱片上的说明。听到叫他,便大声的道:
    “我留下来给刘叔叔帮忙好不好?”
    “不好,你得回去做功课。”庄静不容商量的说。
    家栋好不情愿的从楼梯上站起,谭允良又说了些客套话,谭家三口人终于走了。
    空荡荡的一间长方形大屋子里,就剩下刘慰祖一个人。他把香烟捻灭了,在房
子中间呆站了一会,便去坐在刚才家栋坐过的楼梯上。
    过分膨胀的怒气,塞得他的胸腔满得像随时可能爆炸开来的汽球。他无论如何
服不下这口气,为什么害了人的人反倒有好结果?反倒能过得心安理得?为什么他
刘慰祖永远是个被害者?是个被牺牲的角色?不行,他就是输不下这口气,也痛恨
这种黑白颠倒的现象,他一定要反抗,要报复——虽然他早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遇
到庄静,也要报复。但在江边上的长谈,在小馆里的默默相对,使他几乎改变了心
意,几乎想收拾行囊离开海德堡,把过去的创痛和忿恨一笔勾销了。因为,他在她
那对墨黑的大眼眸里,看到了当年在淡水河边看过的神情,那神情似乎在说明一项
很重要的事实;她对他仍然在爱着,一点也没变。他差不多心肠立时变软了,也差
不多恢复了一些对爱情的信心。觉得爱情这东西可能还是有的,人心并不像他想的
那么冷酷绝望,他甚至觉得对这样一个深情的女性报复是下不了手的。可是,当他
看到她对谭允良的态度,他们一家三口那种美满和谐的情形,便明显的看出,自己
是又一次被愚弄了。他发誓非报复不可,他双手抱着头,满面愁容的寻思着,怎样
给伤害他的人以还击?



  

                                   11

    谭允良和庄静从一开始就担着心思,怕餐馆不能按着预定的时间开张。因碍着
面子及逃避刘慰祖怀疑他们干涉他的自由,对于工作的进度从不过问。谭允良有时
还要客气的说一句:“刘先生辛苦了,慢慢做好了,不必赶,不要累着啊!”
    事实上这位刘先生是个百分之百的随意潇洒派,压根儿就没想赶,更没想把自
己累着,一切都依自己的兴致和方便。兴致来了,可以画到第二天清晨,整个海德
堡都睡了,他还站在梯子上抹抹涂涂。遇到情绪不佳或无心工作,他就整天不拿画
笔,不是躺在床上睡门头党,就是躲在屋子里看书抽香烟,烟灰盘里的烟头总堆得
像个小山。自从由王宏俊家搬出来,他就不必为不愿看伊丽莎白的长脸而克制烟瘾
了。
    有时他也会出去遨游,沿着江岸散步,偶尔也到树林里无人的地方去徘徊,还
会架起画架来写生。他是再自由也没有了,心里差不多根本就没有主与雇的观念,
他想的是:“你们是主人又怎么样?我认为我更是呢!你们找了我就要听我的。”
幸亏谭允良为人老实忠厚,庄静又看在旧日的情分上不忍伤害他,不愿让他知道;
当初郭新治是用什么样的言词说服谭允良,他们才雇用他的。郭新治说:
    “谭先生,你请别人也是付钱,请我这个朋友也是付钱,你就请我这个朋友得
了。我看他落魄得很,景况相当糟,你就先把机会给他,以后怎么安顿他我们这些
老朋友会想办法。都是中国人嘛!等于帮个忙,报酬也多给点才好。”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雇用了他,他倒反宾为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工作进度慢
得令谭允良夫妇暗自着急。但他们从没摆出过主人的嘴脸,否则怕早就闹翻了。
    这天刘慰祖又情绪不佳,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起来后抽了一阵子烟,到街上咖
啡馆吃了个大早餐,可就是提不起兴趣到餐馆去工作。在街上逛了一阵,他决心回
去取画具,到哲学路上去写生。
    刘慰祖在一棵大树下支起画架,一手拿着调色板、一手拿笔在画布上涂抹。
    “哈罗,刘叔叔。”
    刘慰祖吃了一惊,转过头来,见家栋站在旁边。
    “哦?是你。”刘慰祖打量着家栋。家栋梳着鼓鼓的大包头,穿着紧绷在腿上
的牛仔裤,脚上一双木展拖鞋,手上提只塞得十分饱满的皮质大书包。也许是走路
急了些,两边脸颊热得红扑扑的。虽然个子跟他不相上下的高,那张面孔倒还是孩
子脸。“你没上学?”
    “下午没课,上午是满的,可是最后一堂的数学课老师请假,我就早回来了。”
家栋笑着说,显然老师请假使他很高兴。
    “怎么没骑车?”
    “拿去修了。”家栋把大书包往旁边的长木凳上一丢,叹了一口气,挺消沉的
道:“这辆车老出毛病,爸爸妈妈说要给我买辆新的,我说不要,要嘛就买摩托车,
要嘛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亚力山大可以骑摩托车我就不可以?”
    “谁是亚力山大?”
    “我的朋友。亚力山大只比我大一岁,就可以骑摩托车。我说买摩托车,爸爸
妈妈总说等到十八岁再说。后来又说骑摩托车危险,说是不如到十八岁的时候买辆
二手货的汽车。唉!实在我什么别的车也不喜欢,就喜欢摩托车。”家栋耸耸肩膀,
坐在长木凳上,踢掉了木拖鞋,把两只穿着红袜子的大脚踩着草地。“不过也没办
法,爸爸妈妈的话总得听,他们总是为我好。”他说着忽然顿住了,微微的扭着眉
峰,过了一会又道:“我爸爸妈妈都不太喜欢亚力山大,说他家教不好,不喜欢我
跟他太接近呢!”
    “亚力山大的家教怎么不好呢?”
    “他爸爸妈妈都是天体会的会员,顶讲究自由的。所以亚力山大也自由,想做
什么都行,他抽烟、喝酒、想念书就念,不想念就不念,可以随便到狄斯可舞厅去
跳舞,也可以不在家里睡。”家栋说着神秘的笑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刘叔叔,
说了也许你不信,亚力山大已经有过三个姑娘了,他自己告诉我的。”
    

    “三个姑娘?”刘慰祖还不懂,但立刻也就明白了。看着家栋那纯洁的娃娃脸,
他心情竟有些矛盾。这个孩子在跟他吐露心事呢!对他该是很信任的,说不定他的
意见对这孩子会发生些作用。那么,他该跟他说什么?叫他听父母的话,做个“好
孩子”?问题在家栋是庄静的儿子。一个把他的生命闯出第一道缺口的人,他倒反
而帮助她“愚”她的儿子让她省心省事,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不!他刘慰祖不是那
样宽宏大量的人,何况他对什么父母、家教、听话一类的观念是嗤之以鼻的。“家
栋,依我看,亚力山大的父母是对的。亚力山大的日子过得多有趣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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