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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第9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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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最后落到了韩冈的身上。

    赵颢很想笑出来,这样的窘境,不知道端明殿的韩学士是不是已经忍无可忍了?可惜他是最不可能开口请立太子的!纵然他是这座寝殿中最为期盼佣哥儿成为皇太子的几人之一,可他的身份让他不能开口。

    看看皇兄怎么办吧。赵颢期待着。就算侄儿继承了大统,赵颢也不心急。〖〗时间有的是,身在深宫,区区一小儿,又能靠谁?

    不需要太后狠下心对孙子如何,到时候,有的是想做王继恩的内侍。片刻风寒,一次惊吓,或是一点查验不出来的秘药,就能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就算太后知道真相又能如何,还能将他这个亲生儿子法办不成?

    赵颢有足够的耐心。当他的皇兄真的像他日夜梦想的那般倒下,赵颢相信天命已经眷顾在自己的身上。不论怎么瘫在床榻上的皇兄怎么挣扎,命数就是命数,既然注定便不会再改变。

    眼前的寂静,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第一次,赵颢觉得大庆殿中的那张御榻,已是触手可及。

    凝重的空气压在寝殿间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要拖到天荒地老一般,赵顼终于还是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眨起眼。

    王珪一时间如释重负,连忙拿起韵书,继续做起了皇帝的通译。

    上平十四寒——韩。

    下平七阳——冈。

    韩冈在众人的视线中上前半步,躬身道:“臣在。”

    侍——讲——资——

    没等赵顼将整句话用眼睛眨完,向皇后已经急着开口:“可是着韩冈侍讲资善堂?”

    赵顼眨了两下眼,做了确认。

    张璪提起笔,开始起草第四份诏令。翰林学士笔下的字如流水,一行行的流淌到稿纸上。这是早就确定了的任命,只要稍稍聪明一点的玉堂内翰,都知道该早一点打好腹稿。而张璪,甚至准备了两篇。

    但赵顼的圣谕并没有结束。

    上平一东——同。

    下平十三覃——参。

    赵颢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张璪的笔也顿了一下,墨字的流水遇上了大坝,无法再轻快的流淌;王珪、薛向,乃至所有人的双眼也一下投向低眉垂眼的韩冈,眼神中只有震惊。

    去声九泰——大。

    ‘想不到还真敢做。’赵颢心底里冷笑一声,又恢复了平静。因为他清楚的看见了他的母亲的双眉,向中间靠紧了一点。

    想依靠韩冈?也得看看娘娘高不高兴。

    可惜韩冈并不是那么讨他母亲的喜欢。或者说,只要跟王安石有瓜葛的,太后都不喜欢,包括从来跟王安石合不来的亲家吴充——或许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吴充脖子下的那个赘瘤。

    当然,赵颢知道,更多的应是有他这个二大王的因素在。市井的瓦子中编排了那么多唐朝奸王夺女不遂,贫寒书生双喜临门的杂剧,太后若是能喜欢起韩冈,岂不是笑话?好歹也是最疼爱的儿子,而韩冈,不过是个灌园子。

    但王珪的声音重又变得干哑起来,去声的诸韵部中一个个向下移过去。

    最终,停在了第二十四韵部。

    去声二十四敬——政。

    同参大政。

    也即是参知政事。

    入居东府,副署诏令,为宰相之亚的参知政事。

    张璪的喉咙也变得发干,正拿着笔打着草稿的右手仿佛重有千钧,甚至抖了起来,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串墨团。嫉妒、愤恨、无奈、自怜,诸般心思涌上心头,啃咬着心口,一时间五味杂陈。

    因为就在半年前,韩冈生日时,朝廷赐物的诏书正是由张璪所草拟。

    学士以上的重臣都能在生日的时候收到朝廷的赏赐,宰辅们尤其多,这是朝廷给重臣们的体面。当时已经是龙图阁学士的韩冈也不例外。

    但张璪也从那份诏书中了解到了,今天,离韩冈三十岁,还有半年!

    一个尚不及而立的参知政事!/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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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当潮立马夜弯弓(上)() 
……………………

    张璪摆脱了失落,正在为韩冈出任参知政事的诏书奋笔疾书。〖〗

    赵顼静静的等待着韩冈的回答。

    “臣不敢奉诏!”

    清朗却又决绝的声音,打碎了寝殿内的寂静。

    韩冈在说什么?!这时候还玩欲拒还迎的把戏!?

    连赵颢都瞪大了眼。三辞三让的旧例,难道韩冈当真准备一丝不苟的按流程做完?

    韩冈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退后一步,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极为简洁的五个字:“臣……不敢奉诏!”

    不是故作姿态,不是欲拒还迎,更不是墨守旧规,韩冈的眼神坚定如钢,清晰明了到不让任何人误会的表态,他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局面下,接下这个参知政事。

    赵顼病得不能说话;司马光被召回;又与吕公著同为师保;同时留在宫中宿直的韩冈又出任了参知政事。

    这几桩事发生在一夜之中,是人都会怀疑韩冈在其中动了手脚。〖〗还能靠王珪、薛向帮他解释不成?也要人信啊。

    新党必然会与他决裂,可韩冈他还没打算跟自己的岳父翻脸。而旧党那边,韩冈从来就没讨过好。众矢之的的他,一个孤家寡人的参知政事,能保得住气学?那可不会是再局限于学术领域的争锋了!

    纵然成为帝师能保证十年后复兴的希望,可这又要耽搁多少时间?

    时至今日,官位只是韩冈达成目的的工具。韩冈当然想更进一步,可他并不打算拿自己的心血去做交换。

    韩冈前世曾经在旅途中翻过不少闲书,《舌华录》之类的古文笔记也曾翻看过,其中有一条给韩冈留下一份似模糊却又清晰的记忆:

    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以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猥士,而不可以陆沉天下之英雄。

    不要太小瞧人啊!

    “韩学士……”向皇后开口想要劝。

    但换来的是韩冈的再一次重复:“臣不敢奉诏。”

    赵顼闭上了眼睛,眼皮沉沉的,让人清晰的感觉到他心头的疲惫,竟有一股穷途末路的气息。〖〗

    要是拖到最后,逼得赵顼自己明说要册立太子,那么今夜没有开口的王珪、薛向和韩冈,还怎么能忠心于六皇子——做了,不一定会记得,但没做,却会被记一辈子。官场上,拜年送礼是这个道理,册立太子同样是这个道理——赵顼现在又岂能逼着他们离心离德?

    赵颢看着他的皇兄,不知为何,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凉窜上心间。赵顼刚刚发病不过一天,宫中宿直的三位重臣,竟全都跟他离心背德。换作是一天之前,又有哪位重臣敢如此违逆天子?

    向皇后正瞪着韩冈,她的眼神中充盈着愤怒……以及哀求。

    只是韩冈依然毫不动摇。

    如果是牺牲了十多年的心血,只为了一个参知政事,这个交换他绝不会做。

    赵顼今夜的几封诏令,已经触到了韩冈的逆鳞。他不在乎钱财,不在乎官职,但他不能不在乎他的心血。

    不仅仅是气学,还有新法所带来的一切——自从熙宁二年,他接受王韶的举荐之后,新法就已经跟他脱不开关系。〖〗

    这不是皇帝一人的东西。赵顼没有权力毁掉。

    王安石的,吕惠卿的,王韶的,章惇的,还有他韩冈的。这是数千上万参与到新法进程中的人们的心血。这关系到无数受益于新法的百姓们的生活。

    纵然今天的赵顼自觉是逼不得已,但韩冈却绝不会认同。

    如今的大宋,之所以能从仁宗、英宗遗留下来的财政黑洞和军事惨败中爬上来,是建立在新法顺利推行的基础上的。

    新法不仅仅旧党口诛笔伐的聚敛之术,更是‘国是’,是行之有效的国家战略。

    被开拓的话河湟可以作证!被灭亡的交趾可以作证!被瓜分的西夏可以作证!戒备森严的辽国边寨同样可以作证!

    一旦旧党粉墨登场,主导朝局,那么之前十几年新党所建立的一切,便会成为沙土垒砌的大坝,在洪流中被冲垮毁坏。就算十几年后重新修起,造成的伤害也注定留存,不可能恢复原状了。而攀附在新法成就上,由气学格物所造就的一切,也将会是连锁性的崩塌。

    军器监、将作监,交州的蛮部分封,河湟的诸部羁縻,许多制度都是韩冈与王安石、章惇、吕惠卿这一干新党中人交流之后制定的。〖〗韩冈看不到在旧党上台后能有幸免于难的可能,即便衙门会留下来——这是肯定的,几十个实职差遣就算司马光、吕公著也不敢随意废除——但其中的制度却留不下来。

    或许在天子的眼里,相比起皇嗣的传承还是小事,可在韩冈这边,却绝不是可以轻言放弃。

    当然,韩冈不会蠢到只拒绝自己头上的那一份升任参知政事的圣旨。赵顼的那三份诏书,毕竟已经写好了。

    赶在重新睁开眼帘,双瞳中透着决绝之色的赵顼眨眼之前,韩冈再一次开口。

    “参政之职,臣不能奉诏。”这一回,韩冈改了用词,不再是‘不敢’,而是‘不能’,同时,还明确了仅仅是针对参知政事一职,而不是侍讲资善堂。他跪倒在地,拜了一拜,抬起头,视线扫过太后、皇后、宰相、亲王,最后落在赵顼的脸上,与已成废人的皇帝对视着:“臣不辞万死,恳请陛下册立太子!”

    王珪不提,薛向不提,那么他韩冈来提。

    虽然以药王弟子的身份,第一个而不是跟着其他人之后来请立皇太子,等于是在明说赵顼活不长了。以韩冈在医学领域中的份量,他现在做的事一旦传到宫外,便是给京城中正在疯传、连夜色也决然掩不住的谣言,敲上了千真万确的印章。〖〗

    不会没人明白这个后果。王珪、薛向、韩冈三人中,绝对不能领头请立太子的,只有韩冈。这一点,王珪、薛向肯定清楚,瘫痪在床的赵顼同样应该明白,甚至赵颢都能想得通。

    可王珪做了哑巴,而薛向也随之仿效。所以赵顼无奈之下给了韩冈参知政事一职,并不是要任用他的才干,也不是让他代替王珪提议,而是更加直白的表明了保护赵佣的心意——依然是在催促王珪。

    其中最多也只有一小半的打算,是希望韩冈在王珪仍然退缩的时候,开口请立太子。只因为韩冈开口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韩冈却不能等待下去,辞了诏命带来的损失,必须立刻弥补。混乱不可避免,但这正是韩冈想看到的。他现在需要争取时间。

    众目环伺下,端明殿学士低下头去,静待赵顼和王珪的反应。

    但出人意料的,紧接着韩冈跪下来的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张璪,“臣张璪,请陛下册立太子。”

    几乎在同时,薛向也跪了下来:“臣,枢密副使薛向,恳请陛下册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

    薛向比韩冈更加明确的点出了太子的人选,更是自报官名来助长声势,这是在弥补他之前的过错。

    王珪已经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毁了他的未来。他今夜的错误,让他的家族日后很难再享受到宰相之后的优遇。朝堂中唯一的宰相脸色灰败,颤声道:“臣王珪,请陛下册立太子。”

    三名重臣联名请立太子,包括了东西两府的宰执,以及名声广布的贤臣,赵顼和他的后妃们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下来。

    当向皇后再去看韩冈时,眼神便只剩下了感激。

    上声二十哿——可。

    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赵顼忙不迭的眨眼认可。

    才起草了三分之一的第四封诏书草稿被撤下,换上了新的一张稿纸。张璪册立大诏。

    赵颢冷眼看着韩冈。

    之前韩冈不能晋升两府,都是以他年资浅薄为理由。如今既然开了头,日后也就没办法再以此为借口。原来是只差一步,现在则是隔了一层窗户纸,随时都能捅破。这一回如果韩冈接下任命,必然会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但换作是下一次,恐怕就为数寥寥了。

    此人太过聪明。赵颢想着。也许在自己登上皇位的道路上,这个灌园小儿就是最大的阻碍。

    韩冈冷静的感受着蕴含了不同心情的眼神。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辞去诏命,只是不想被人看成是用支持延安郡王为太子来交换参知政事这个职位,是自清之举。但韩冈很清楚,这完全是为了维护现在的大好局面不被破坏。

    赵顼要废除新法为代价换取赵佣即位,并平安成人。对此薛向认命了,王珪也是当做理所当然,但韩冈绝不会接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的一切都是皇帝的。但有识之人都明白,这其实只是说说而已。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说臣民私家的所有物,就是他的东西。官是官,民是民,皇帝是皇帝。天子不能随意动用国库,更不用说百姓们的私人财物。即便是内库中的财货,也必须时不时拿出来赏赐百官、军队,或是补贴国用,连账本也得在三司里面放一个副册。

    皇帝手上所有的权力——财权、人事权、行政权,以及制定国策的权力——全都收到士大夫阶层的强力制约,更需要士大夫们的配合。韩冈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赵顼毁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无数人的心血。

    你可以主导开始,但你无权选择结束。

    赵顼眼下因为中风而瘫痪失语,做出启用旧党的决定也是被逼无奈。但韩冈认为他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韩冈用眼尾余光瞥了脸色木然的高太后一眼,看来还有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自己手上的力量太小,成与不成,这一回可是要搏一搏了。

    “陛下。”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张璪的草稿的时候,韩冈说话了,“臣曾听闻河北祁州,陕西耀州、各有一药王祠,甚为灵验。若以至亲去祈福,或有奇效。”

    两个亲王,两座庙。/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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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当潮立马夜弯弓(中)() 
韩冈是面对着天子开的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针对的是谁。〖〗

    所谓至亲,当然不是太后,也不是皇后,更不会是唯一的皇子。两座药王祠,一在北,一在西,离京城皆有千里之遥。两位亲王一人分一座,一去一回差不多也要一个月,至少在天子内禅之前,是别指望能赶回来。若是中间再有个什么波折,说不定要在药王祠中留到天子龙驭宾天的那一天。

    赵颢的脸抽搐了一下,眼皮直跳。韩冈完全是撕破脸皮了,竟然想将他和老三一并赶出京城。

    他瞄了一眼韩冈。这灌园小儿脸色平静得仿佛只是提了一句奇闻异事,就像寻常聊天时不经意间提起的一般。

    临到大事有静气,这样的人才比旁边流汗的王相公要强得多。赵颢也不由暗暗心折。但韩冈的想法绝不可能那么简单,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内禅的顺利。

    赵颢又瞄了瞄他的母亲,只见她一双眉毛高高吊起,脸色铁青,正死死的瞪着韩冈。赵颢打了个寒颤,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心头的怒气当已是到了极点。

    上一次亲眼看到母亲这般怒气冲天的时候,还是她得知京城中正流行有关自己的唱本。再前一次,是太皇太后劝说母亲不要将父皇管得太死,让他能去接近其他嫔妃。〖〗

    寝宫中的气氛就像张开的弓弦,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多的内侍和宫女都尽量缩到墙根边,努力使自己不至于成为被迁怒的目标。

    而看到太后气得发昏的模样,贵为王珪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脖颈子上的寒毛全都竖着。那可是发起火来,连身为姨母和姑姑的曹太皇都压不住的主。

    王珪方才还想既然前面比韩冈迟了一步才一同请立太子,那么现在就该将功补过,将事情做得圆满了。可当他看到高太后怒视着韩冈的双眼里,都染上一层血丝,他发现自己的一张嘴怎么也张不开。

    张璪盯着眼前的稿纸,尽力想将心神给收拢住。可寝殿内犹如山雨欲来,如芒在背。但手上的笔越来越慢,最后已是字不成句,不得不暗暗一叹,干脆将起草诏书的笔给停了。前面是韩冈不肯干,这一回是自己的思路给乱了。

    他很佩服韩冈的狠决。出手之后,就不再给自己任何回转的余地。毫不留情的凌逼太后和雍王,根本不在意自家也一并断了后路。

    可是,韩冈办了一件蠢事,难以挽回的大蠢事!

    没人会认为韩冈说的是真话,河北和陕西的两座药王祠灵不灵应也不是人们所关心的,他的目的是一目了然。〖〗

    以韩冈的身份当然可以拿着药王祠编个有灵应的故事,然后将他想打发的人打发出去。但他不该在太后面前说出来。即便是可以说出来,也不该用方才的那种语气。

    以太后之尊,臣子可以动之以情,可以晓之以理,但不能就这么公然的丢下一句极为明显的谎话,近乎于强逼的将她的两个儿子赶出京城。难道不要照顾太后的面子?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天子要保儿子平安登基,平安成人,难道太后就不想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表面上看,韩冈不过只是想在内禅的过程不受干扰,能让延安郡王安安稳稳的即位。可事实上,雍王、嘉王如果都留在京城中,太后还能保住他们。可一旦出了京,从开封往河北、陕西的一路上,出点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意外!

    太后会想不到吗?看她现在的愤怒就知道了。

    高太后等着韩冈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悔意。那从容冷静的神态,不断的在挑动高太后的神经,终于让她是出离愤怒了。她没想到韩冈竟然敢有这等提议,竟然要将两个儿子都赶出京城。〖〗

    “韩冈!”她猛地站起身,一把甩开想搀扶她的陈衍,上前两步,直指着看着就心头生厌的措大的鼻子:“你这外臣不思忠心报国,却离间天家兄弟骨肉,究竟是何居心?!”

    “臣不敢。”韩冈只微微垂下眼,身子却纹丝不动。并不加以解释,更不承认自己有错。

    年近五旬的太后更是恼火,尖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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