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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章韩秉政之后,原本在变法过程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的司农寺,就从变法的执行机关回到了老本行上,只负责农林渔牧相关的事务。
更具体一点的说,就是培育和推广农牧良种,实验新兴耕作技术和机械,推动牲畜规模化养殖,并进行相关研究。还有农作物和牲畜各种疾病的研究和治疗。
权力比起过去是一落千丈,不过还是能够挤进议政的行列,而且还能排在中游的位置上。
司农寺辖下有二十多处农业试验基地,分布天下东西南北,西抵北庭伊丽,东达高丽耽罗,北近河套,而南面,旧日最南的一处基地设在交州,今天夏天,在南洋的三佛齐故地也有了一处试验基地。
此外即将成立的农学,将会是继明法、明工、明算、明医四科之后,第五个隶属诸科的专业性科目。
更远处,种植普通占城稻的稻田还是一片绿色,而种植另一稻种的田地,则正在收镰。
但田地中并没有镰刀,由两匹马拖动着一台机器,从稻田中经过,一株株沉甸甸的稻穗就给卷割了下来。
畜力收割机已经在许多地方开始推广,随着轮子的转动,带动机械结构,切断秸秆。
“什么时候收割机能载收割之后能顺便脱粒就更好了。”章惇满怀着期待。
章惇最喜欢看的就是遍布在田地中的机器,拥有着天下间最多的种植园,拥有着天下间最多的田地,章惇家中,对各种能够减少人力使用的机器,有着最为迫切的需求。
“肯定是可以的。”韩冈当然还记得联合收割机,收割、脱粒、顺便还能翻耕,“只是机械结构更麻烦,故障率太高了,暂时还不实用。”
“什么时候能将蒸汽机装上车?就像玉昆你说的,和耕犁直接连起来。绳子拖曳虽然也不慢,却还是差了点。”
韩冈都感觉章惇在戳自己难受的地方呢,“还要再等等,这可比铁路上跑的蒸汽机车还要难一点。”
“要比铁路上的机车小啊。”章惇道。
韩冈道:“机器更小,零件可就要更精细了。”
“还真是慢。”章惇抱怨着说。
“已经不慢了。”
“打完辽国能弄出来吗?”
“如果多留辽国几年倒是可以。”
韩冈说着,与章惇一起往回走。司农寺的官员和基地的官员一串跟在后面,只是不敢打扰两位宰相,都是远远的跟随。
田垄上,两位宰相缓缓走着。章惇问着韩冈,“国子监的情况怎么样?”
“都是些年轻人,一腔热血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要给他们指出一条路,当然就不会有什么怨言。”
韩冈去国子监,听了课,听了演讲,同时还发表了一次讲话。
国子监此前闹出了一场乱子,监中如今正惶惶不安,现在宰相亲至,安抚人心,也是不得不为。
章惇踱着步,望着快要进到田地另一头的耕犁,“怎么说的?”
“不过是把辽国的事说一说,把都堂的想法说一说,开诚布公嘛,学生们还是很好说话的。”
“也就是玉昆你。”章惇不觉得除了韩冈之外,其他宰辅能够压得下那些张狂的学生。
“倒不是。”韩冈道,“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
不过是学制、课程内容有些变化,正好有了一场败仗,被人趁机作祟罢了。
其中作祟最大就在这条田垄上,只要自己和章惇都不再继续动作,学生们当然不会有更多的意见。
矛盾还没有到无法缓解的时候,外部的挑衅和煽动也全数在章惇和韩冈的控制下,甚至就是他们的指使、纵容。当韩冈和章惇决定收手,自然就会风收浪止。
“现在没有,迟早会有。”
章惇说着,和韩冈走过田垄,远远望着晒谷场上堆积如山的金黄色稻粒。
“到时候,玉昆你且会如此心慈手软否?”转过头,章惇冲着韩冈笑了笑。
“那就到时候再说。”韩冈笑道。他早有所备,也有所应对。
章惇也知道韩冈的计划和想法,“那就看看灭辽后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韩冈点了点头,他想要做的事,必然会在国中引发巨大的动荡。眼下吕嘉问在京师中的搜捕,只是为了削减一点会趁机兴风作浪的人群当新体制确立的时候,旧有势力的反扑无可避免。
章惇之前打算引蛇出洞,韩冈会同意也是因为想要尽量降低这些反扑。但压力始终在不断增加,必须通过扩张来释放压力。
小池塘中掀起三尺水波已是巨浪,放在大海之中,不过是稍有起伏。中国持续三千年的封建时代,每一次都是用战乱削减大量人口来减轻人口压力。
只要能够保持扩张的速度不降低,国中的压力就不会增加到要爆炸的地步。
交州和南洋的种植园一日,虽然下南洋的汉人死亡率远比国中要高,是不争的事实,但下南洋的福建人却依然络绎不绝。比起山多田少的家乡,南洋虽然瘴疠、疾病众多,气候也让人难以适应,但广阔的土地实在是充满了诱惑力。
南洋的粮食产量眼下看来过于庞大,但再过二十年,中国的人口至少要翻一番。
为什么以福建商会为核心的南洋殖民者能够一直忍受国中低廉的粮价,并不只是章惇的约束,他们对人口增长的趋势也看得很清楚,不要二十年,只要十年,甚至七八年,人口数量就又会有一个巨大的抬升。
他们是有计划在七八年间,利用手里堪称巨量的粮食,将整个中国的粮食市场彻底控制。与其说是远见,还不如说是商人对巨额利润天生的敏锐。
在这方面,以西北地域为核心的雍秦商会,主要在北方开拓棉田,在粮食生产上,就远远不如了。但雍秦商会有雍秦商会的优势。
选育良种,改进培养技术,推广新式农具。虽然工业化的进度还没到造出化肥农药的地步,但是对有机肥料——也就是粪尿——进行再加工的技术,经过多年的研究实验,总算是有了些突破。
在后世只能归类为土化肥土农药,现在对粮食的增产还是很明显。
还有大规模耕作的机械,不断开发出来。几家大型的实验室在大部分人都还在是单打独斗的手,就在韩冈的指示下成立了,一开始当然并不成功,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却绽放出让人惊讶的光彩。
自然学会的成员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地主和小地主阶层,他们对粮食增产或经济作物的兴趣远比,铁路修造没他们的份,他们也做不来,一般家中有个几十上百亩地,县城中有一两个铺面。不过农业技术的开发和推动,却是他们所关心和在意的。
只要有这些人在,韩冈的基本盘只会越来越大,所谓的压力,其实却是在那些因循守旧的人身上。
第161章 京师(三)()
两位宰相的车队从官道上驶过。
车辆二十乘,骑兵五百余,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于途人人侧目。
两名儒士立定在道旁,一老一少。
少者踮起脚,望着车队过来的方向,带着几分好奇,“当是从杨王村司农寺的试验场过来的。”
老者形容严肃,问道:“可是那一座机耕机收的试验场?”
少者笑道:“先生有所不知,现在司农寺的试验场早就都在用机器了。耕地用机器,播种用机器,收割也用机器,脱粒、碾米、磨粉都有机器用。按报上的说法,人力、畜力,血肉之躯皆有极限,机器则可以不断进步,直至一日尽耕百亩、千顷,碾米万石亦为等闲。”
老者见少者神色,怫然不悦,袖袍一挥,“此事岂可做笑谈!富家多拥田土,自耕不及,遂出佃于贫户。贫户得其地,方能养家糊口。如今稼穑之事机器尽可代为之,田主又何须出佃?雇五六长工,买三五机器,便可坐等稻麦入仓。试问置佃农于何地?宛转沟壑,伏尸道旁!”他森然道,“彼辈谓之进步,吾谓机器噬人也。”
少者慌忙道,“先生所言甚是,学生也以为日后夺佃之事只会越来越多。”
老者点头,车队渐远,二人又安步当车,沿着道旁的树荫向前走去。
老者沉默的走着,他学生的观念与他的想法有所冲突,他看得分明。学生闪过的不以为然,更让他心情黯淡。仅仅上京半载,这心思就为人蛊惑过去了。
许久,老者问道,“汝在监中,可闻同学间议论二相。谓其安国欤?乱国欤?”
少者眨了眨眼,看了看老师,决定还是说一点实话:“学生听人言,二相兵在其手,粮秣不缺,纵有民乱,挥手可平之。况天下四疆皆乏人垦殖,乱民遣送南洋、云南、西域屯垦,难有大乱。”
“外即有乱,内如何无变?”老者言辞铿锵有力,“若朝堂上下一心,即陈胜吴广亦难得志。然彼辈禁天子,瞒太后,把持朝堂,天下人苦其久矣。若有匹夫振臂一呼,从者必如蜂起,其二人纵欲保全首领退居乡里亦难矣!”
……………………
韩冈和章惇丝毫不知相去不远的地方,正有人说他们日后头颅难保。
即使知道,那也是他们日常所受到的无数诅咒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句,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韩冈上了章惇的车,今日蒸汽机在农耕上的成功表现,让他颇有几分欣喜,“觉得今天的机耕怎么样?”
“像个玩笑一样,还拿根桩子转弯。玉昆你说的蒸汽机车呢?”章惇只给出了摇头作为评价。
机耕法,在田中翻土的时候的确很快,但转弯时犁头就卡了几次,差点将辅助转弯的桩子带倒,等耕犁到了蒸汽机的这一头,还要人手搬上一次,看起来笨拙得很。
比马和牛的确是快了,日常使用的成本也低,维护成本同样不高,可是对比起韩冈曾经描述过的画面,今天看到的一切就差了不知多远。
“哪里有那么快的。”韩冈拿着常年使用的语句,熟练的推搪道,“这是要花时间去研究的。”
“锅炉和蒸汽机还连着管子,什么时候能合在一起?”章惇更是熟练的质问,“玉昆你当初还说过蒸汽机车下田的,已经等了很久了,该不会跟铁船一样,要等上二十年。
“铁船早有了。”
“小儿玩具也能算?”
韩冈曾经对章惇描述过机车耕田的场面,也就是提前了千年将他记忆中的大型机械化农场给描述出来。
但到现在为止,机耕法依然只是将蒸汽机放在田头,远远的牵着铁犁走。而京师和秦州天下间仅有的两家能够批量生产蒸汽机的机械厂,也只是试着将锅炉和蒸汽机合并在一起,设法能安在四个轮子的车架上。
韩冈对此并不着急,依然保持着充分的耐心。
毕竟仅在两年前,两家机械厂也只是在生产蒸汽抽水机,甚至还不能说是蒸汽机。
之后在设计上有了突破,真正能够作为动力源的蒸汽机终于出现。但两家机械厂的重心在此之后,几乎全部放在行驶在铁轨的蒸汽机车上,小型化、集中化,能够用在农业上的蒸汽机,依然还是个难点。目前只能在实验农场中使用。
跟韩冈你来我往的说笑了几句,章惇一笑,从板壁上的暗格中摸出了一瓶葡萄酒来,半瓶鲜红的酒浆,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摇晃。
拔开软木塞,章惇又摸出了两支玻璃酒盏,闲适的给自己和韩冈各倒了一杯。
他将酒杯向韩冈举了一举,轻呷了一口,喷着浅浅的酒气:“果然只有甘凉产的葡萄才适合酿酒。”
韩冈这辈子上辈子都对葡萄酒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虚虚的沾了一下唇,“北庭的葡萄也不差,酿酒的渊源比甘凉还更久一点。”
章惇三只手指捏着酒盏,低垂眼帘,看着杯中的血色酒浆,“两年后能做出来吗?”
章惇还是在问之前的农用机器,韩冈摇头,“这可说不准,得看运气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章惇一扬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出手巾擦擦嘴角,“那也不用急,免得乱中出错。”
看着章惇一口喝下一杯急酒,韩冈一笑,“等蒸汽机车上路,也就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开发农机了。”
章惇极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神情莫名的缓了下来。
蒸汽机车上了铁路,铁道总局辖下的数以万计的挽马就会被逐渐淘汰。到时候,出行就会更加方便,迁居也越是容易,失地农民的怨恨自然不会积蓄到危险的地步。
就像锅炉,不装一个减压阀,将水闷在锅里去烧,最后得到的将会是一个大号的炸弹。如果装了减压阀,压力过大时及时减压,那么结果将会完全两样。
韩冈举了举酒盏,“早点将辽国打下来,有什么事就都不用愁了。”
章惇并不贪心的说,“暂时收服燕云和辽土就够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韩冈失笑,“辽国也就这几片好地。”
西京道、南京道、东京道,辽国的这三个行政区,可耕地的数量相当于河北的三五倍。那里便是章惇和韩冈安排的减压阀之一。
还有南洋,还有西域,还有城市中不断发展的工商业,都像沙子吸水一样吸取劳动力。
只要能够让减压阀门畅通无阻,那么国中的形势即使有所恶化,也能轻易的镇抚下来。
从实验基地到京城外墙要一个时辰以上,韩冈和章惇就在车上把盏闲聊。
因为是宰相的车队,一路畅通无阻。走在前面的车马,一见到后面的声势,都让道一旁。
直到接近南薰门的时候,车队速度忽的就慢了下来。
过去城门因为要对进出的车马和行人进行检查,还要征收税金,一向是道路堵塞的重灾区,但如今为了保证道路畅通,城门前的检查几乎被放弃了。只有前几天,抓枪手的时候,才加强了一下,随着枪手主动投案,明面上案件业已告破,为了保证通行顺畅,这检查就又松懈了下来。
现在城门又堵了,章惇和韩冈的队伍中,立刻就有人上前去查问。
两人很快转回,向章惇和韩冈报告说,是城门上面掉了两块砖下来,砸坏了一辆公共马车。
车厢没被砸到,但车夫和拉车的两匹马给砸死了。十几名乘客被扶下来的时候,个个面无人色。尤其是看见了前面的车夫和挽马的惨状,好几个就在路上吐开了。
指挥交通的交警第一时间就从城门里跑出来了,他们刚刚从军巡院中分离出来不久,对待百姓的态度,还是维持了旧日习惯,随手就用上了警棍。
几棍子挥下,几名壮年男子嗷嗷叫着跑开了,其他人也连忙跟着散去。刚刚驱散了围观的人群,韩冈和章惇的车驾就到了。
当值的交警,值守的城门官,还有一名戴着藤编头盔的匠师,被领导了两位宰相的面前。
“潘泰。”韩冈一口叫出了第三人的姓名,“是你们把城砖弄下来的?”
开封新城的城墙,基本上被使用的机会不大了。城墙顶端能并行六辆马车的宽度,也就难免被打上了主意。
在城墙顶端修一条五十里长的环城铁路的提案,得到了都堂的批准,在一些非城门的墙段,已经开始道路的铺设,但城门,因为总是人流汹涌,为了保险起见,这里的路段正在进行目前为止最为严格的安全检验。其中的一名分管者,就是潘泰,曾经拜见过韩冈一回。。
潘泰瑟瑟发抖,当他得知两位宰相车驾就在门外,早吓得面无人色,要是章惇和韩冈来得快一点,这落下的砖石起步时就要砸在韩冈和章惇的头上?
他颤声叫道,“相公明鉴,落下的城砖并非来自城头,而是门券啊。下官再如何敲打城砖,也弄不下门券的石头。”
所谓门券,就是城门上端的拱形部位,这里想要掉下来,正常情况下可不容易。
韩冈向章惇瞥了一眼,如果想要兴起大狱,今天这件事完全可以说成是要刺杀两位宰相,可以帮一下吕嘉问,但作为主持者的潘泰肯定就难逃一劫。
“叫你们小心再小心,还这么疏忽大意!真当都堂的话是耳旁风了!”
章惇厉声呵斥,但骤然间的放松,潘泰差点就瘫下来——只是疏忽大意,而不是行刺,一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韩冈先冲章惇点点头,以示感谢,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只能算是意外,并不像是谋划,虽然肯定要进行检查,但没必要当面惩罚潘泰,得等调查的结果,现在安抚一下才是最好的。
他对潘泰道,“从今以后,城门段只许夜间检测、夜间施工。车辆所受损伤,还有人员抚恤,铁路总局不得推诿,要及时处理。”
潘泰连连点头。这些事,不要韩冈说他都会去做的。
“算了吧,新城城墙本也不算牢靠。”章惇又一句话开释了潘泰,他笑着问韩冈,“城墙顶上的环城铁路这就要修了,玉昆,你的蒸汽机车呢?”
韩冈摇摇头,打发了潘泰和其他两人,车队重新启动,这是从城门跑出两人来。
韩冈和章惇都轻噫了一声,那两人,使他们两个各自所熟悉的亲卫。
亲卫分别来到章惇和韩冈身边,同时递出了一张纸条。
章惇展开一看,脸色微变,先惊后笑,嘴角尽是冷嘲,“文彦博上京了。”
韩冈将手展开,他手中的纸条也是同样的内容。
“这老货,”章惇头疼的抓了抓下巴,“可别死在京里。”
第162章 京师(四)()
【这几天更新都不行,实在是无颜求票。今天会先把昨天的份补上。这是第一更,之后可能是九千字的大章抵三更,也可能是三章或两章,反正肯定是九千字,看具体写的情况了。】
唐梓明把炭笔压在嘴唇上,两只眼睛盯着他的笔记本。
方才他拿着炭笔,在随身的小笔记本上,将都堂新闻官说的每一句话都飞快的记录下来。
现在就在回头一条条的与记忆对照着来看,确定有没有记错的地方。
对唐梓明个人来说,在这过程中,值得发掘出来进行重点报导的新闻点,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来。
唐梓明很相信自己看到新闻时的第一感觉,每一次感觉浮现的时候,都会帮助他轻易抓住读者们的关注点。这种宛如天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