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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第10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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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哪里理会他:“结发十几年,吾何曾负过他赵仲鍼。写什么皇后害我,相公枢密都在这里,干脆明说吾哪里失德,废了吾这皇后好了!做着也受气!”

    蔡确向曾布、韩冈使眼sè,他这个宰相手忙脚乱,曾、韩两人倒好,坐在一边看热闹。

    “殿下。”韩冈起身劝到,“殿下的辛苦,臣等都看在眼里。殿下的功绩,天下臣民也都看在眼里。今ri之事,是天子失心,非是殿下失德。世间自会有公论。”

    曾布也接上去劝着:“当年仁宗皇帝也曾经失心,上殿大喊慈圣和张茂则要谋反,但哪个朝臣不知,这是仁宗病糊涂了。张茂则至今犹在宫中,慈圣之德更是为后世垂范。岂会有人糊涂到不知是非的地步?”

    “这半年,吾劳心劳力,天天都在担心受怕,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他赵家!”

    “幸得殿下,辽贼入寇,国家方能得保全,否则河北必然糜烂,河东也难挽救。这件事陛下虽不知道,但天下又有谁不知。”

    皇后哭诉了一阵,好不容易在三名宰辅的劝说下,抽抽噎噎的,终于算是平复下来。

    只是片刻,蔡确和曾布就急出了满头汗,坐下来后相顾无言,跟妇人说话真是累。

    向皇后呼吸渐渐平稳了,拿着手巾擦了擦眼,问韩冈道,“枢密,接下来该怎么办?”

    “殿下,以臣之见,还是尽快招平章和两府宰执都入宫。”韩冈将方才蔡确说的早作打算抛到了脑后,不把人召集起了,怎么打算?

    “韩枢密,此事不能cāo之过急。”

    曾布表示反对,没开口的蔡确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韩冈双眉一扬:“如何不急?天子突发心疾,怎么能不尽快通知各家宰辅?这岂不是要隔绝中外?!”

    曾布哪里想到韩冈随手就栽了自己一个隔绝中外的罪名,他只是担心深夜招宰辅入宫会惊动京城,当然他也是不打算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韩冈一句话将他气得七窍生烟,皇后对韩冈的信任显而易见,韩冈话说得这么重,“韩枢密是急着要让天子内禅吗。”

    韩冈沉下脸:“韩冈可是有半字说内禅?参政如何以不实之罪污我?!”

    “有与无,枢密心中自知!”

    韩冈倒是不气了,心平气和的问:“就是周兴与来俊臣,想要入人以罪,也得先弄个大瓮放在火上。参政倒好,有罪无罪,要我心中自知。不知参政在外知军州数年,都是这般断案的?”

    “玉昆,不要置气。”蔡确住来劝和,“子宣参政只是口误,并非真意如此。通知介甫平章、子华相公他们是应该,但也要防着人心动荡。”

    韩冈霍然而起,“相公!秘而不发,正是人心动荡的原因所在!”

    在韩冈眼中,今夜陪同宿卫的两人,一个蔡确、一个曾布,都是不能相信的,就是王安石也比他们更可信任。从曾布的态度上看,他很有可能想趁这个机会提出内禅,否则他不会这么抵触招宰辅入宫的提议?攻击自己的借口也是用了内禅,可见他心中至少才盘算过,所以才脱口而出。

    “玉昆。皇城大门夜不轻开,现在派出内侍、班直去传话,京城军民恐怕不免会胡思乱想。”

    韩冈根本就不理会蔡确在说什么。他要坐实赵顼已经发疯的消息,只有将宰辅们尽快招入宫中。要是明天上朝后才让王安石、韩绛他们知晓,心中有了疙瘩,问题可就大了。单是为韩琦抛下自己,单独逼迫曹太皇撤帘一事,富弼就记恨了一辈子。韩冈并不怀疑,一旦给了蔡确和曾布机会,让他们说服皇后,今夜就内禅太子,明天之后,自己会不会被其他辅臣恨之入骨。

    而最重要的。宰辅漏夜入宫,京城上下今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眠,等明天,天子发病的消息传出去,人人恍然大悟,事情就坐实了。他早就有了定策之功,就算今天拥立太子,也不会增加多少功劳,反倒是当初没有参加进来的蔡确、曾布最盼望这个机会。

    皇后现在气得发狠,很有可能被蔡确和曾布说动,韩冈是宁可当场翻脸,也要让皇后下诏将王安石、章惇他们给召进来。

    韩冈就站着,也不继续反驳,只是冲门口看了一眼,又点点头。巡视宫掖的王中正就在那里,全副披挂,就是一副武将的打扮。

    王中正一句话不说,低眉顺目,站在门后仿佛门神一般。但韩冈冲他点头,王中正就仿佛从雕像变回了人,重新有了生气,同样点头,回了礼。

    向皇后没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动作,但蔡确和曾布无法无视。那可是宫中兵法第一,半年内统帅班直的内侍大将,而且跟韩冈交情匪浅。他一点头,就意味着韩冈并不需要他们同意,才能将消息传到王安石、韩绛,以及其余宰辅那里。

    “殿下!”蔡确大声道,“臣和曾布,并无阻止他宰辅入宫之意。都是怕连夜打开宫门,会让京城百万军民人心动荡,万一有贼子图谋不轨,恐怕会生出大乱。实在是不能不慎重!”

    “韩冈岂敢怀疑相公。但吾等三人今夜宿卫,而王介甫平章、韩子华相公他们能安心回去,是相信天子若有不豫,我等能安定人心,并及时通知宫外。早一步让其余相公、枢密知晓宫中变化,更可安定国人之心。”

    “枢密此言是正论。”向皇后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腰杆。“不能让相公们在外面担心。”

    向皇后这句话一出口,蔡确和曾布都安静了下来,先后拱手道,“殿下所言极是。”

    不过他们看韩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已经是带着恨!

    韩冈早就有定策之功在手,根本就不需要画蛇添足,可他们缺功劳啊。自己吃饱了饭,就不让别人吃。殊不知,这有多招人恨?

    韩冈之前对王安石说,并不主张赵顼立刻禅让。但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赵顼竟然说皇后害他。

    也许是怨气ri积月累后的爆发,或是苏醒后jing神混乱的,或是当真认为他这一次发病源自于皇后中断经验,但这一句话一说,向皇后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天子的病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论有什么想法,都是得早点有个章程出来。一旦议定,就算今天夜里人心不安,明天也会安抚下来的。”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有事情大家一起承担,这是韩冈的想法,“殿下,还是快派人吧。”

    “三更天了。”

    听见外面的梆子响,蔡京确认了现在的时间。跟强渊明喝酒,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半夜。虽然自家酿的葡萄酒并不是烧刀子那般能打着火的烈酒,可喝多了下去。照样还是唯有醺意。

    “怎么,舍不得你家新酿葡萄酒了。”在后院的石桌下,与蔡京一起喝酒的强渊明舌头有些大,已经是喝了不少了,但还没有到醉倒的时候。

    蔡京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天空毫无遮掩的月亮,虽说喝葡萄酒最好的就是夜光杯,但有个玻璃盏装酒,瑰丽的红穿过玻璃之后,就又多了一层晶莹剔透。

    “这葡萄酒又不比过去珍奇,现在家家都会酿了,能喝多少只看隐季你的酒量!”

    到底怎么制作葡萄酒,不知何时就在京城中传开了。不需要蒸酿的酒具,也不需要酒药,只要将葡萄洗干净和交州白糖一层一层的放在陶瓷罐里,然后密封好放在一边,等一段时间就变成葡萄酒了。剩下的就是过滤和装瓶。

    只要家里有葡萄藤子,又买得起交州白糖的人家,都忍不住去自酿些酒水出来。一时间,弄得京城的酒税跌了两成还多。

    “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客气了。”强渊明招呼着蔡家的仆人端酒上来,又对蔡京道,“元度还是不肯出来?”

    “元度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体质又弱,出去喝次酒回来就要吐几回。今天上殿吗,估计是中了暑,回来后就躺下来了。”

    “真的是中暑?”

    “喝你的吧。左右明天就知道了。”

    经筵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蔡卞回来后却不肯说。只是知道天子在经筵上发了病,然后宰辅们都进了福宁殿。具体的细节一概奉缺。

    蔡京准备等到明天再去了解。反正大体情况猜都能猜出来,自家的兄弟,终究比不上韩冈。很有可能是吃了大亏,否则就不会一回家就躲进了房中,谁人也不见。

    “三郎。”蔡京家的一名老家人从前院匆匆而来,附在蔡京耳边说了几句。

    见蔡京脸sè陡然就变了,强渊明立刻问道,“出了何事?!”

    蔡京慢慢放下了酒杯,轻声道:“王平章和章枢密又入宫了。”

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27)() 
夜sè下的天街比起京城中的其他去处,显得更为黯淡,也缺乏足够的人气。

    宽达两百步的街道已经跟广场没有两样。不过天街zhong yāng,有占了近一半宽度的御道,这是天子出行时所走的道路,堆着厚厚的黄土。御道两侧,还有河渠,河渠之外,才是人们正常行走的道路。

    真正说起来,供给章惇和他五十名元随行走的道路,不过三十余步。

    就在御道对面,同样规模的队伍正在前进,与章惇一行齐头并进。

    。。

    看了看灯笼的数量,章惇知道,那边应该是张璪。

    知枢密院事和参知政事,都是五十名元随。只有宰相、枢密使才能有七十名元随跟随左右。而想要更多元随,要么做到宰相兼节度使的‘使相’,要么就是卸任的宰相得赐节度使,或是别的原因得到节度使的官职,才能达到百名元随。

    而在章惇的前方,隔了半里,快要抵达宣德门下的那一队人马,灯笼的数量比河对岸少了近一半。可章惇知道,那不会是别人,而是王安石。

    参知政事有五十名元随,而宰相视加衔与否,决定元随的数量是否有百人,至于平章军国重事,过去没有先例,但皇后特地下了恩赏,王安石拥有一百二十名元随,前后随行鼓吹、喝道。

    一百二十名元随,比起天子出宫,动辄万人的盛况当然远远无法相比。可比起其他臣子却又是远远超过了。

    要不是看着这一队人马所出来的路口,是王安石上朝的必经之路,章惇也猜不到前面是王安石。一百二十人的确太多了,临时都召集不起来,赶着入宫的王安石就这么只能带着四分之一的人手出来。

    这远远比不上章惇能以军法治家,今天回来后,就让下面的元随随时等候吩咐,轮班值守。一等中使离开,就换上坐骑,直接奔向皇城而去。

    自然,这个速度也跟章惇的元随,多是随他征战的亲兵所组成的缘故。换作是别人做同样的事,也难有这样的速度。

    “不知能不能赶得急了。”章惇远眺宣德门,矮而厚重的城墙,也只有在月光下才能看到其中的意义。

    前来传诏的使节没有多说什么,就是章惇让家人拦着,又封了一大笔好处,但到了最后,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更为jing确的消息。

    “子厚!”身后传来薛向的声音。他带着他的队伍,汇入到章惇队列中,而薛向本人,也挤到了章惇身侧,“在看什么?”

    “看老鼠。”章惇左顾右盼。御街两边的街巷中,到处都能看到人影。

    这些全都是来打探消息的。

    天子第二次发病也可能是第三次有点常识的官员都知道,天子原本就跟快烧到底的蜡烛一样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灯芯和烛油都在火中了,也许就在下一刻。既然如此,天子的病情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用了半个下午,就传得到处都是。

    自然,其中肯定会有人打探更进一步的消息。而消息的来源,只有御街之上。

    说起来,这也算是京城的一道风景。

    每当皇城之内成为动荡之地的时候,都有许多老鼠感受到了洪水将至的信号,一起跑来打探消息,以便能跳上船,不至于沉溺于之后灾难。

    开宝寺铁塔的黝黝暗影正嵌在东北面的天空之中。也许再过片刻,全京城的钟声都要开始响起。

    宣德门渐渐近了,薛向忽然回头,看了几眼,对章惇道:“韩子华也来了。”

    “子华相公府离得不算远,还以为他早就进宣德门了,想不到却是最后才姗姗来迟。”

    “他是首相嘛。”薛向又道:“前面是王介甫,对面是张邃明,后面还有个韩子华。再加你我,人是都到齐了。就不知道,到了福宁殿,会是什么事。”

    “多不过是拜太子。”

    “多半是。”薛向点头,在他看来,也不会是其他事了,“不过今夜宿卫宫中的是蔡持正和曾子宣,有他们两个在,若当真是天子大行,说不定直接就封了皇城,明天早朝时把太子推上来了。”

    “所以不是留了韩玉昆嘛。”章惇笑道,“韩玉昆现在都不缺什么了,正经是有东西大家分。”

    蔡确、曾布的为人品xing大家都是知道的。遇上帝位传承时,他们的想法也是不难猜的。今天决定宿卫顺序时之所以没跟他们争,只是觉得天子不至于就在当夜出事,只是没料到竟然当真出事了。

    不过既然早已成了定策元勋的韩冈在宫中,章惇就不需要担心。不说韩冈的为人,就是凭他的头脑,都不会让蔡确、曾布独占好处,自己却一并受到其余宰辅的敌视。

    天子可能已经晏驾,但章惇和薛向却是口气轻松。

    对于天子大行,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慨了。在皇后垂帘听政半载之后,国势大涨,百姓安定,皇帝存在与否,都无法影响到天下局势。

    而皇帝的死,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最多也只是叹一句‘终于走了’。

    说是君父,可当真能当父亲看吗?怎么可能能做到如丧考妣?

    在梓宫前嚎上两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最多也只能学西晋羊志,对着殷贵妃的坟茔自哭亡妻。

    站在宣德门下,章惇觉得,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自己的定位了。

    王安石感觉将这辈子还剩下的吃惊都用到了这一桩案子上。

    一张纸条还在宰辅们手中传递。而宰辅们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纸条到手,而变得冰冷起来。

    天子没有继续昏睡,更没有就此远离尘嚣,他一清醒就开始在沙盘上写字,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从昏迷中走了出来。

    这是好事,可是并不值得王安石为他高兴。

    毕竟以赵顼现在的表现,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天子醒过来是桩喜事,但第一句写下来的话,就是‘皇后害我’。

    这基本上就是一个误解,可是这也确定了天子对皇后的成见已经根深蒂固。

    如此一来,这就让王安石,必须在天子和皇后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不仅仅是王安石,所有的臣子都必须做一个选择,究竟是支持皇后,还是站在天子这一边。

    “内禅。”蔡确当先表明自己的意见:“官家的病情现在很明显,以他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做太上皇了”

    “太子才六岁,可以即位吗?”张璪反问。

    曾布回复道:“又不是让太子主政,依然是皇后垂帘。如章献明肃待仁宗。”

    “本朝并无太上皇例,这第一次怎么做?”薛向出言质问。

    “先让太子登基,其他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做。”

    “这像什么,哪有这样的做法!”

    宰辅们聚在一起议论着,韩冈虽在其中,却不曾开口。正如很多人走知道的,他不需要再卖气力,相反地,可以坐着看别人辛辛苦苦去寻找机会

    杨戬探头进来,小声道:“平章,列位相公,官家醒了!”

    争议戛然而止。

    天子虽然在他们心目中离死不远,甚至已经死亡,可实际上赵顼醒来,宰辅们还是多想听一听赵顼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朕、不、是’。

    赵顼就在沙盘上,写下了让人心惊肉跳的文字。

    这算什么?想要重新做人不成?

    韩冈瞥眼看着赵顼,这时候示弱,向着皇后道歉,其中有多少是属于心机,又有多少是对失去一切的恐惧。

    韩冈无动于衷,赵顼的问题不是一份罪己诏就能解决。最大的问题是朝臣们对其不再有信心。

    之前就算是经历过一次中风,赵顼依然能保证朝政的顺利运行。这是赵顼加上宰辅的功劳,但现在赵顼已经不能让宰辅们再对他的吩咐言听计从。每一名宰辅,在接到他的诏书后,第一个念头是想要确定真伪,以及皇后对此的态度。

    赵顼对此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但朝臣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曾布上前半步,“陛下御体违和多ri,今又疾作,为防万一,还请陛下下诏传位于太子。”

    ‘我、无、事。’

    皇帝在臣子面前,少有用我做自称,只有寻常面对家人,才会用一用。现在这是真的急怒在心,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可正是这般模样,让群臣对其再无一丝畏惧。

    蔡确就在床榻边跪了下来,“陛下,当以天下为重啊!”

    有蔡确领头,其他宰辅们过去叩头,“陛下,请以天下为重!”

    赵顼闭着眼睛不理会。

    王安石早就躲到了外殿内,不想与赵顼打照面,向皇后更是没再出面,而是守在偏殿中。

    韩冈阻止了想要进一步规劝赵顼的蔡确:“当真想气坏天子?”

    直接给赵顼灌下了医生掺了罂粟的汤药,赵顼根本无力反抗,很快又再次睡去。

    ‘到底怎么办?’好几位宰辅心中都缠绕着这个问题。怎么办才能顺利的让天子退位,并将还是小孩子的太子顶上来。

    他们得到了答案,一切都要先说服皇后主动出面。

    “殿下?”

    “你们找官家,不要找吾。”向皇后避之唯恐不及。

    “殿下,可知何事为重?!”

    皇后是小君,但小君亦是君。现如今垂帘听政,行事就必须将天下放在最前面。

    “殿下,当以国事为重!”

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28)() 
蔡确左一句以国事为重,曾布又一句以国事为重。

    章惇在旁摇旗,张璪则敲着边鼓。

    可向皇后还是在摇头,不肯主动出面逼丈夫逊位。

    “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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