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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第10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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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冈轻声道,“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当然不是说赵顼不会再发病,而是发病后不能再一次醒过来。谁能有两次三次中风还保住xing命的例子?天下虽大,就算有例外,也落不到身体孱弱的赵官家头上。

    王安石神sè更为凝重,看起来开始往情况恶化的方向做心理准备了。

    其实在韩冈看来,赵顼能够这么苏醒,其问题应该并不是很严重。如果当真是再一次中风的话,以天子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再醒过来。

    也许只是普通的晕眩而已。身体虚弱的人,站久一点,坐久一点,都可能会出事。而赵顼的身体情况更为不堪。或许就是在集英殿上匆匆将他拉起,那一下剧烈的动作,大脑陡然失血,让本来只是有些污秽的小问题,变成了晕厥。

    不过现在猜那么多也没有意义。韩冈只知道一点,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并不是由病情所确定的,而是来自于外界的信心。包括臣子,也包括皇帝。当年‘谁念玉关人老’的枢密副使蔡挺,被请出朝堂,也不过是在殿上发病摔了一跤。

    赵顼在经筵上发病的事一旦传出去后,朝臣们对他的最后一点信心都会失去。就算他之后还能用手指写字,听人读奏章,但下面的臣子只要想到这位皇帝很可能就在下一刻龙驭宾天,除了xing喜赌博的人,谁还会听他的话,而对皇后的谕旨置之不理?

    “玉昆。”王安石轻声问,盯着韩冈,“是不是要让太子预备一下功课。”

    预备功课?

    韩冈挑了一下眉毛。要么就干脆隐晦到底,要么就干脆挑开来明说,半遮半掩的做什么?

    他知道王安石想试探什么。

    立太子,尊赵顼为太上皇。

    “太子已立,储位即定。又有皇后照看内外,何须再此一举?何况凌迫君父,太子岂能安?我等儒臣,总不能教太子不孝!”

    韩冈才不会这么提议。

    能逼皇帝退位的臣子,在谁看来都是极端危险的存在。下一个皇帝上来之后,怎么可能还会信用于他?肯定是当眼中钉来看。

    韩琦为什么六十出头就给请出朝堂,再也没能回来?他的确反对变法,可早在开始变法之前,韩琦就已经出外了。因为他是权臣,而且是在神宗准备即位,英宗却回光返照的时候说,就算英宗康复,也只能为太上皇的权臣。

    如果当真亲手主导了帝位传承,就算还能安享富贵,但一辈子都别想再入两府。

    等了片刻,赵顼周围的人群依然不散,韩冈在外提声,“殿下,先让陛下歇歇吧。这时候,要多养一养神。”

    韩冈的话,让殿中人如奉纶音。刚刚熬好的汤药,忙不迭的给赵顼灌了下去。由于曼陀罗的药效不显,现如今的太医局中,安神的汤药里面都是加了罂粟粟——就是鸦片,后一个粟作蒴果解——这一味药材。

    赵顼被灌了药,没过多久就昏昏睡去。皇后也脱开身来,只留着太子在床边服侍他的父皇。

    王安石已经等了很久,直面向皇后,轻声却坚定的质问着:“殿下,方才经筵上究竟出了何事?”

    “是官家是吾看官家那个不太好”

    为什么要求匆匆结束经筵,皇后看起来难以启齿。被王安石冷着脸一问,就结结巴巴起来。

    “平章。”韩冈插了进来,让皇后如释重负。

    王安石回头瞪了一眼,韩冈轻叹着摇摇头:“太子还在这里呢存一分体面吧。”

    王安石看着御榻上,吃力的为赵顼整理被褥的赵佣,心中一软,不再问了。

    韩冈能猜到的理由,他也能想得到。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赵顼那是生病的原因,是应该体谅的。皇后为保全皇帝的尊严,也做得没有错。

    “殿下,天子现在虽然苏醒了,可这几ri京中人心仍免不了有所浮动,还是由两府轮流宿卫宫中为是。”韩冈向皇后提议,“臣与平章在宫中为何久留,也得通知两府。”

    “枢密说得是。”向皇后忙点头,“吾这就召宰辅们进宫来。”

    王安石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又叹着气,摇了摇头。是否能冷静行事,就是判断是否挂心天子的关键。王安石一时忘了要通知两府,韩冈却记得很清楚。哪个更在意赵顼本人,其实是明摆着的。

    “至于陛下那边”韩冈接着说道,“顺着陛下的心意就好了,过些ri子或会好些。”

    向皇后脸sè苍白如旧。王安石望着门外,脸上看不出悲喜。

    顺着心意四个字是不能随便对病人家属说的。千年后,千年前,都是一个道理。

    过了半晌,王安石对向皇后道,“殿下,今ri就由老臣留下来宿直吧,”

    韩冈点点头,“若平章宿卫,韩冈也就能安心。”

    向皇后闻言一愣。“枢密你呢?”

    韩冈看了眼王安石,对皇后道:“臣有所不便。”

    宰辅们轮班宿卫,差不多就两三人一班岗。韩冈当ri和王珪、薛向、张璪同ri宿直,就撞上了拥立太子的大场面,这份功劳,够吃三辈子。而今哪个能撞上天子归天,也同样是天大的机遇。只是如果宿直的宰辅有着过近的亲戚关系,就免不了会身沾嫌疑。王安石与韩冈是翁婿,现在已经有嫌疑在身了,今天若再同宿卫宫中,少不了会惹来一身麻烦。

    向皇后看看王安石,又看看韩冈,来回两次三次,恍然大悟。带着点小心对王安石道,“平章”

    王安石盯着韩冈看了一阵,叹道:“那今夜就劳烦玉昆了。”

    “理应如此。”韩冈拱了拱手,不知不觉的,所有人都忘了王安石和他已经递交辞呈的事。

    又过了片刻,雷简从内厢出来了。

    “天子是颅内出血,以至卒中。这是第二次中风了。如果再早一点,依稀曾有耳闻一次,那就是三次了。每一次中风,对颅脑的伤害都是极难恢复的。六阳所聚,神之所居。伤了头脑,甚至jing神上都会出问题。”

    “雷供奉说得是。”韩冈接上来道,“臣旧年在关西,曾见过一个被除名的老兵,头部被党项铁鹞子的铁锏打碎了半边颅骨,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不过原本是极温厚的xing子,但受伤后却变得暴躁易怒,恍若两人。骨伤跟中风,虽说是一内一外,可终究是伤到了六阳魁首,有一部分症状是相同的。”

    十二正经中,手三阳,足三阳,皆汇聚于头部,所以有六阳魁首的说法。自发病后,赵顼的xing格的确变了不少,可躺在床上半年,就是正常人xing格照样会变。但韩冈只举了一个例子,正常的变化也变成了不正常的症状了。

    雷简道:“这就是伤了六阳经,损了阳和之气的症状。以微臣之间,当天火灶聚太阳jing火制药,或有补益。”

    “太阳jing火?”王安石和向皇后同时发问。

    “其实没那么玄虚,就是太阳灶,跟放大镜能聚光点火一样,凹面镜也能聚光生火。所谓太阳jing火,就是聚集太阳光来熬药。”韩冈解释道,“近来西京有不少人家都在用。据说还是富家还是文家的子弟发明的。”

    “文相公、富相公、王相公还有楚尚书家里,都有在用。年老体虚,往往阳气不盛,用阳火熬药,有益于药效。”

    “哦。”王安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千年之后,十几岁的学生都糊弄不过去的话,在这个时代,却是标准的专业术语,让病人和家属莫测高深,只能从医生脸上的表情来判断问题是否严重。

    赵顼的脑血管,可能是淤血,可能是出血,韩冈记不清到底哪一种才是中风,这个时代的医生也不可能有办法看清楚颅骨内部血管的情况。

    可是这并不影响韩冈去给赵顼的病情下定论。

    那一位早就该歇歇了。

    从他个人的角度,从国家的角度,让朝政控制在一个中风瘫痪的皇帝手中,都是对自己,对国家,不负责任的行为。

    “圣人,圣人!”一名内侍奔进来了,“相公们来了。”

    “谁敢拦我!?”杨戬话音未落,只听着外面怒喝,“陛下不幸抱恙,我等宰辅如何能在外安坐?尔等想隔绝中外不成?”

    “蔡持正的声音倒是大。”王安石冷冷地说着。

    向皇后站起身:“让相公们进来吧。”

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25)() 
蔡确赶来时一番表演算是jing彩,也成功的留了下来。与曾布和韩冈一起宿卫宫中。

    万一这一夜天子晏驾,太子赵佣继承大统,留守在皇城内的宰辅,总是能更占便宜一些。若是其中有个意外波折,那就更好了。只要适时站出来,一个定策之功就能稳当当的拿到手上。这并不是随便哪个宰相都能拿到的功劳。

    也就在去年,韩冈正是依靠这一殊勋,彻底的确定了未来五十年韩家的兴旺发达。说不定还能出个皇后,或是尚个公主——自然,这是要几十年后的事了。

    不过现在天子的病势看着已经平复,并不是真正的危急关头,所以第一夜的值守,也没有争得太厉害。

    东府两位,西府一位。

    这时候,也没人提王安石和韩冈的辞呈了。

    吃过晚饭,三名宰辅一起坐下来喝着解暑的凉汤,蔡确问韩冈:“玉昆,就你看,天子的情况究竟如何。”

    方才宰辅们都赶过来了,赵顼病情再一次加重的消息向所有人进行了通报。通过人体解剖而进步的医学没人在意,宰辅们只在乎结论。蔡确最为关心,一问再问。

    “说不准。”韩冈道,“到了这一步,完全得看天意了。”

    问的问题都差不多,韩冈能给出的答案也差不多。

    “恢复不了?”

    “卒中是伤在颅脑。血脉内伤。要害之处,伤势很难恢复。只能慢慢将养着。”

    蔡确点点头,叹了一声。

    韩冈的身份特别,宰辅之外,还有一层医道圣贤的光环。就算不信什么药王弟子的谬说,可韩冈他在医道上的成就,也是华佗、扁鹊远远不能及的。韩冈既然已经确定了赵顼的病症,世人的看法基本上也就确定了。就算还有人质疑,也占不了主流。

    “太后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曾布忽然说道,“玉昆可知?”

    韩冈在外半年,京城事不可能事事皆知。但太后的近况,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摇头,“韩冈久在外,倒是真的不清楚。”

    “太后在开后,情况就不太好了。但就是不想要太医局的御医,每次派去都会被赶出来。”

    韩冈声音冷了一点,“太后病因在心。御医也的确没用。”

    太医局那边又不是他的徒子徒孙,何必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说得也是。”曾布点点头,又道:“天子上一次发病,是忽冷忽热,给刺激到了。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家在经筵上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很多人都会去猜测。但曾布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提醒吗?

    “天子是劳心过度。原本该是静养的。”

    赵顼对权力的yu望就算重病也无法阻止,哪个朝臣不知道,赵顼每天都要听人诵读奏报,皇后批示过后,他还要批阅一番。只是没人敢劝,怕赵顼动了气、出了事,就会成为替罪羊。

    “真宗、仁宗、英宗,都是类似的病症。这类疾病,天家好象是更容易得呢。”韩冈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曾听说过。越是富贵人家,越是多有类似的病症。”曾布道,“宗室中的太宗一系,则更又严重一点。”

    “是宫中的缘故吧。”蔡确望着头顶斑驳的殿梁,宫中的殿阁早就该修了,可一直都没有修。

    别的不说,当今的皇帝在节制yu望上,的确是可以做历代帝王表率的。登基十几年来,也就修了慈寿宫和保慈宫。一切多余的奢侈爱好都没有,一门心思就是以唐太宗为目标,可惜天不假年啊。

    宫中风水不好、yin气太重的传言早不是一天两天,别的不说,六十年来,出生在宫中的皇子只留存了一个。就是现在的太子赵佣。宫内宫外都认为这是皇宫内有yin物作祟。

    而且赵佣才六岁,还有十几年才g rén。说不准,哪天又应了命数。为此而忧心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方才雷太医说的天火灶不知能有多少用?”蔡确问道。

    “尽人事,看天命吧。”韩冈道。

    天子重病时候,献药的,献方的,要为天子祈福的,京城中有很多人都在努力想讨个好,天火灶不是特例,但同样也只是给个心理安慰而已。

    “给天子吃几天药看看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韩冈继续说。

    本来雷简说过之后,向皇后就准备派人去洛阳要一架天火灶。不过入内都知张茂则过来后却说库中已经有了。是洛阳的文及甫在发明之后,就献了一架上来。只是当时没人理会,丢进了内藏库中。

    “不只是要看天命,还要看天。天火灶的事,布也曾听说过,要是天气不好就不能用。必须要出大太阳。”

    “的确。”蔡确道,“只能是白天用,更得是晴天,还不能放在室内。秋冬的时候天冷风大,熬一碗药不知要熬多久。”

    “可用得人还是多啊。洛阳不说,京城里面就不少了。”

    前ri听章惇提起天火灶之后,韩冈就稍稍留意了一下。发现他在外的确是孤陋寡闻了一点,京城上层有关养生的发明总是很受关注,天火灶在洛阳一出来,京城这边就有人开始用了。

    “只是宫里一旦用起天火灶,就怕会有人联想起汉武帝来。”

    韩冈笑了一声:“汉武一修柏梁,再修建章,耗用财物无数,这边只是搭个灶台,差得也太远了。”

    汉武帝时,有人进献长生方,说用露水和玉屑常年饮服,可以得长生。

    汉武帝信了他的话。便开始修建柏梁台。台上修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铜柱顶端有仙人像,托盘凝集露水。没过多久,雷火焚柏梁殿,承露盘一并焚毁。当时人说,这是上天降罪,但汉武帝根本不予理会,又造了更大的建章宫,重修了同样大小的承露盘。

    天火灶和承露盘,一个是火,一个是水,看着是不一样,但xing质是类似的,也架不住人们会联想。

    “玉昆你还别说,到时候多半会有人上书要修天火台呢。”

    “又不是露水,收下来能灌进瓶中。喝药得趁热。弄个几十丈高的台子熬药,药端下来就冷了。”

    守夜时随口闲聊,三人也不准备睡了,保不准今夜就会有事。

    倒也正如预料,不及三更,事情就来了。

    “蔡相公、曾参政、韩枢密。”杨戬过了二更天不久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皇后请三位相公快点过去。”

    正在闲谈的三人霍然而起,互相看了一眼。只见蔡确问:“出了什么事?”

    “官家醒过来了。”

    三人匆匆抵达福宁殿。进了内厢,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一群人拥在里面,一半围在御榻旁,一半则站在墙边。皇后正低着头,背着床,坐在桌边。拿丝巾捂着脸,看样子,却像是在哭。

    难道这就出事了?!韩冈心中一惊,不至于那么快吧?

    “殿下恕罪!”

    蔡确大声说着,就快步走到御榻旁。曾布也紧跟了上去。韩冈多看了房中两眼,也走到了床榻边。

    赵顼并没有事,的确是醒过来了。眼睛能眨,手指能动。

    “怎么回事?”蔡确纳闷的问道。

    曾布和韩冈也都迷惑起来,该不会是皇后和皇帝吵架了?

    宋用臣小心指了指床边的沙盘,然后就飞快的收回了手。

    三人立刻看过去。沙盘并不大,赵顼的手指能动的幅度又比较小。都是写上一两个字就抹平,然后再写。所以跟在天子身边,还有专门记录的人,将天子写下的每个字都给记录下来。

    沙盘上的纸上,整整齐齐的写了不少字,但其中最后面的三个字是:‘皇后害’

    沙盘上,上面的手指动作的痕迹清晰可辨,是一个略嫌扭曲的‘我’。

    皇后害我!

    蔡确和曾布面面相觑。

    乍看起来,这就是皇帝的控诉。而这一次病发,就皇后所cāo纵的结果。

    可有谁会去信?皇后根本就没必要去害皇帝,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她的xing子朝臣们也都很清楚的,并非武后的那个类型。

    也难怪皇后会坐在角落里面哭,她为帮赵顼拾遗补缺,已经做得够多了,想不到ri夜苦心,殚思竭虑,最后却落到了这样的猜忌和诬蔑。

    “仁宗”曾布轻声道,“仁宗晚年也曾有过。”

    曾布没细说,但蔡确和韩冈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仁宗晚年得心疾,曾有一次跑到外面大喊皇后和张茂则谋反,然后宰相们慌慌张张的把他给拖进宫去。太丢人辽国的正旦使就在外面坐着呢。

    赵顼的情况现在看来差不多也是这样。

    韩冈摇摇头,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得出了结论。

    并不是他们想要奉承皇后,从理智上两位宰辅就不可能去遵从瘫痪病人的命令“吾失态了,让相公们见笑了。”

    片刻后,向皇后和三位宰辅在外殿坐了下来。皇后虽然重新梳妆过,可说话仍带着鼻音。

    “殿下。”蔡确说道,“陛下的病症又重了一层,有些事不得不早作打算了、”

    醒过来之后的天子还是能用手指,还是能眨眼睛,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其实仅仅是小小的晕眩而已,但被当成了再一次中风之后,所有宰臣,都是用内敛又不失悲痛的眼神看着赵顼。

    皇帝其实已经死了。

    宰相,枢密,都开始把他当成了死人看待。那这位皇帝,还能算是活着的吗?

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26)() 
“早作打算?”向皇后惨然而笑,“吾哪里敢!”

    蔡确一惊,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也来不及悔改,只见皇后冷笑着,“不过是经筵上不让他丢人,就换了个皇后害我,要是早作打算,还不知会写什么!”

    见皇后又有激动起来的样子,蔡确连忙的叫着,“殿下,殿下!还请息怒,还请息怒!”

    皇后哪里理会他:“结发十几年,吾何曾负过他赵仲鍼。写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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