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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1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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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挺舒服。而且比一般条凳略长、略宽、略高、略厚,小艾坐着,觉得自己落落大方的,是格外的熨帖。她说:“您做的?”范懿说:“新做的。还好吧?”小艾低了头,说:“我渴死了,您能不能给我喝点水?”范懿连声说“有”,起身进了屋。小艾第一次见他走路,肩膀左右颠簸,好像瘸的不是腿。他抱出一瓶农夫山泉,是1000毫升的特大瓶,小艾咕咕喝着,听见肠子嗞嗞响。喝了,好一阵,放了瓶子,见范懿还在木木地看自己。
  范懿还套着宽松的毛背心,是淡淡的烟灰色,长发都清水似的抹到脑后去,露出光生的额头、瘦削的脸。他的脸像从未见阳光,惨白而透明,透见紫色的毛细血管。小艾奇怪范懿就像不出汗,白衬衣领子,没一点汗渍。她怎么也不相信,范懿会拿了斧头、刨子,疱丁解牛般对付原木或板子。他伸手的时候小艾注意剑,他是典型的柳叶指,细长的、尖尖的。从手指看年龄,比看脸更真实,可她猜不透范懿,是五十岁,还是四十岁?
  小艾说自己是顺道来看看,他给何主任找的画,是不是有结果?范懿说猫的确没有了,但找了一幅别的送给他,算是聊表心意吧。小艾说真的就一幅猫也不画了?范懿说是宁死也不会再画了。小艾说,就那么讨厌猫?范懿说,是讨厌我自己。小艾说为什么?范懿望着架上的葡萄,哈哈笑起来。葡萄还青呢,熟的都摘在碗里了。他抓一颗放进嘴,坚定地咀嚼着,把皮和核都咽下肚子去。小艾想,这个虚弱的瘸子,牙齿大概是他最有力的部位?范懿突然道:“比牙齿有力的,是我的手。”小艾吓一跳,差点跳起来。范懿却笑了,柔声说:“别怕,我是有点装神弄鬼的。”小艾舒口气,嗫嚅说:“范懿老师,我能给你写篇访谈吗?”范懿却意外地爽快:“随便。”
  小艾掏出笔和小本子,上边工工整整列满了问题。她首先问范懿,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躲起来?范懿立刻说,既没选也没躲,都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是他岳父生前的老房子,留下数不清的木器、原料、家什、图样……正好做他的木工坊。小艾又问,那就算画猫画腻了,为什么偏偏改做木匠呢?范懿说,这个问题他回答无数遍了,不能保证每次回答都一样,甚至也不晓得下次将会怎么说,不过,每次说的都是真心话。小艾点头道,她相信他是个诚实的艺术家,她感兴趣的,是他这次怎么说?范懿挥了挥手臂,再把十指摊开又捏紧,他说:“我喜欢体力活。”
  范懿说完,很诚恳地看着她。她被看得有一点发窘,低了头摩挲着条凳。范懿问她条凳是不是舒服?她说是的,舒服。范懿问条凳是不是结实?她说是的,结实。范懿又问,是不是感觉山崩地裂了条凳也会丝毫无损呢?小艾咯咯笑起来,说山崩地裂?范老师也太夸张了。范懿看着她笑完,忽然问她谈没谈过恋爱呢?小艾一下语塞,嗯了一阵,反问怎么变成了范老师您在采访我?范懿说,既然有问有答,就该有来有回,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问你一个总该可以吧?小艾觉得他强词夺理,却也拿他没法,只好点头说,可以。范懿得意道,那你说说。小艾说,应该算是谈过吧。范懿皱眉作思考状,他说“算是”算是什么意思呢,手拉手在月亮下边散过步?小艾想说是,然而不是;想说不是,却又心有不甘,略略犹豫,回答说我保密。范懿再问,那为什么吹了呢?小艾说,我告诉过你吹了吗?范懿说,那就是没有吹?小艾笑道,其实是吹了。范懿穷追,吹的原因呢?小艾说,他嫌我丑,我嫌他蠢。范懿噢一声,又问你丑吗?
                             小艾噘了嘴,抬头望着葡萄架子,不吭声。范懿叹口气,怏怏道,我是问得太多了。你还是问我吧。
  小艾说,这院子您想住多久?范懿说这要看自己的太太了,她要是乐意,也许可以十年都不拆。小艾说,我是问您的愿望呢?范懿说,无所谓,住也可,去也可,够把手上的活路忙完就好了。小艾说,你在造一件大东西?范懿说她“造”字用得好,大概快要造完了。不过,每次以为快完了,后来又无限期地拖下去。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吧。小艾问他造什么?他说一句话说不清,下次吧。小艾点头表示那就下次吧。接着又问您夫人不来看看您?范懿说,她有时会来的。说着,他和她都瞟了一眼挂在门边的菖蒲和艾,好像那儿站着一个人,站在那儿写留言。小艾说,您衣服脏了怎么办?范懿说,我会洗。小艾说,您吃饭怎么办?范懿说,我只需要一小点。他拿手比划说,就像鸟一样,只需一小点。小艾指着盛葡萄的品碗说,这是您今天的晚餐吗?范懿说,是的。
  晚风吹过院坝,树叶、青草、没关严的门、窗,窗后的帘子,所有能响的东西,都在嘎嘎然作响。小艾补了一句:“您孤独吗?”
  范懿说:“是的。”
  
  小艾说:“那就这么孤独下去了?”  范懿把黑黝黝的拐杖举起来,很爱怜地把玩着。他说:“也有快乐的时候吧?”
  
  四
  
  小艾回到报社,天麻麻黑,何主任还在办公室签稿。她写罢老年合唱团的一句话新闻,加上范懿找出的陈货,同时呈上去。何主任很利索地签了字,拿红水笔把“优美高亢”抹去了,随后把画展开来,是一只青花的品碗,盛着十几颗乌黑的葡萄。四周团转写了很多字,密密麻麻如铺砖,把一张纸都密不透风地铺满了,开始还是瘦金体,小艾大致认得出,有季节、天气、感慨,后边就越来越潦草,一笔能串起五、六、七、八个字,浮云游龙,一点不晓得在讲什么。最后落着一块鲜红四方印,如音符戛然止住了。印上两个篆字,小艾猜出是“范懿”。何主任叹口气,说:“这范懿!分明是刚刚画的嘛。”
  
  “好吗?”小艾问。何主任摇头。“不好吗?”小艾再问。何主任还摇头。“什么意思呢?”小艾说。何主任摇摇头:“范懿的画,早就超出好坏的标准了。”小艾哦了一声,喃喃道:“是新作,为什么偏要说陈货?”何主任笑道:“范懿非常人,自然有些神经兮兮的。”小艾觉得何主任的话没有说服力。她想范懿看起来装神弄鬼的,其实还是有心眼,他说新作是陈货,既还了何主任的情,也堵了索画者的嘴。文人多佯狂,佯狂不就是装疯吗?不过,看他在画上纵情书写的那些字,倒真像是要一吐胸中的块垒。这范懿。
  何主任还在观赏范懿的画,栀子花在热风中蔫了。小艾正想悄悄退出去,听到何主任浩叹一声,抬眼看着她。小艾连说对不起,没有找一幅猫回来。何主任一摆手,说:“范懿以猫行世,猫好已是天经地义了,而这幅葡萄,却是出其不意的。”小艾听了也高兴,但又问他师母的猫应该怎么办?何主任慨然道,愿意拿自己那幅范猫给师母。小艾埋头把桌上的画看了又看,请教何主任,这葡萄到底好在哪儿呢?何主任说,都好,葡萄、品碗、所有的字,没一样不好。范懿作画,字最吝啬,三个、五个,干巴巴的。这回放逸笔墨,真是野马尘埃,稀世绝品了。小艾说,那些字,都写了些什么呢?何主任说,一句话说不清。小艾说,说说嘛,大概意思是什么?何主任瞟一眼憔悴的栀子花,喃喃道:“大意嘛……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唱天下白。”小艾点头,说:“似懂非懂的。”何主任一笑:“小艾,有意思。你要学画,准成了范懿。”小艾不知为何,心口一酸,黯然道:“我不做范懿。”何主任听她声音哽咽,吓了一跳,赶紧说:“咱们做范懿干什么,咱们做正常人,啊?”
  小艾低头不做声。何主任就把话岔开了,他问她和范懿谈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写专访?她说:“谈得还是可以的。范懿说到他学画的经历,挺有些不可思议的,你当年大概也曾听说过?”何主任不置可否,表示想听听范懿给她说的是什么。小艾就说,范懿讲自己是在西御河沿街出生的,旧社会是成片的棚户区,解放后也是穷人的烂房子。童年时候,家里鼠多成灾,有一天他午睡时,被老鼠在耳根咬破了一个洞,后来就渐渐变得有了鼠性了,睡觉磨牙,醒了乱咬,咬被子、咬指头、咬桌沿、咬抽屉、咬树根,嘴里还发出叽叽的老鼠叫,街坊邻居都说他是属鼠的,其实他记得自己是属龙或者蛇。后来在山区插队三五年,房东是前清老童生,科场蹉跎,连个秀才也没捞上。但他能吟诗、能耐画,绝技就是猫。范懿跟他学猫,一天一幅,一日不辍。第一年,老童生要范懿画猫时把自己当成鼠,画满一年,却把鼠性画没了。第二年,要把自己当成猫,画满两年,他竟可以猫眼看人了,黑夜里的春蚕、悄然爬行的蚂蚁,都瞅得明明白白的。请教老童生第三年如何画,他说随便。画到三月间,老童生忽然就死了,葬在山南一棵桑树下。范懿不哭、不语,把画猫的习作都做纸钱,在坟头烧化了。微暗的火,从傍晚闪烁到半夜,犯了困,就背靠墓碑歇口气,看野鸭子在稻田扑噜噜飞。老童生忽然在棺材里翻了一个身,森然道:“你让我出来。”范懿一惊,锄头就在手边,赶紧把墓刨开。老人坐直了,范懿见他面容枯槁而眼中绿光荧荧的,像是有话要交代。范懿恭敬等了好半天,老人喟叹一声,道:“猫不过就是猫罢了。”摆摆手,合了两眼,依旧在棺材里躺下。范懿见恩师得而复失,心中一痛,泪雨滂沱,恍惚中滚下山崖去,左右膝盖被尖石双双戳穿了,而刚才的一幕,却是春宵的一梦。高考恢复,范懿拖着残腿报考了美院,考了三回,回回名落孙山。1980年初,南方十一省(市)青年美展在京开幕,有范懿的一只巨猫倒挂在故宫午门的飞檐上,标题是:“这不是猫!”一时舆论大哗,批评家倾巢而出,皆曰可杀:或斥为虚无、颓废,或骂为装神弄鬼。范懿因骂成名,名动神州。神州纸贵,就因画了一只价值千金的猫。等到时间把人催老,把画廊挂的仿作变得古旧,范懿已在传说之中,成了一个经典的死人了。天晓得,他正躲在昏暗的木工坊,偷偷造着别的大东两。
  何主任听罢大笑,连说:“有意思,有意思。这件大东西,该不会是震惊世界的核弹头?”
  小艾也咯咯地笑了,她说:“真是核弹头,范懿就会挂个牌子,大书五个字:‘这不是核弹头!’”
  何主任更乐了,把“天工开物”的镇纸拍得像是惊堂木。
  小艾忽然说:“何主任,您很像范懿呢。”
  “像吗?”何主任把笑收起来,淡淡说,“像的也是皮毛吧。”
  小艾回到山上的师大,进门刚要招呼同屋的女生,小灵通就响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范懿打来的。他声音比面对面时更加清晰和坚定,也不多寒暄,径直说:“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已经憋了很久了。”小艾的脸刷地就红了,她瞟一眼同屋的女生,她们也在看着她,都屏了呼吸,很体贴地静候着。小艾心紧,喃喃说:“您说吧。”
  范懿说:“你别笑我傻。”
  小艾说:“我不笑您傻。”
  “那,”范懿说,“你的意思是,我傻你也不笑我?”
  “嗯,”小艾说,“是。”
  “那,”范懿说,“我就说了?”
  小艾瞟着同屋的女生,她们挤眉弄眼恨范懿不痛快。小艾稳了稳心情,淡淡道:“您说吧。我听着呢。”
  范懿清了清嗓子,说:“这话其实是个幼稚的小问题。二十几年前读《崂山道士》就没懂,现在还糊涂,你说:那秀才好端端学了师父的手艺,明明已经穿墙破壁了,为啥回家就不灵?”
  小艾舒了一口气,她瞥见同屋女生满脸的失望,可能心里在骂“傻蛋”。“这个……”她听见自己吞吞吐吐的,大概释然之后必定有茫然?她说:“我哪儿搞得懂?这个故事老早就忘了,您说了我才想起一点点。”范懿哦了一声,失望道:“这个疑问我憋了很久了,老是放不下,也没个人好问。以为你是中文系毕业的,而且不会笑话我……”小艾说:“对不起。”范懿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同屋女生有《聊斋志异》,小艾借来躺在沙发上翻着。故事倒是很有趣,秀才在崂山学道,见师父画月得月,画酒得酒,画美人则美人翩翩起舞。他恳请师父传一招,师父就教了他穿墙术,起初他胆小,到了墙根就止步。师父说,没事,走吧。于是硬着头皮走,一回头,墙已在身后了。下山回家,喜滋滋表演给妻子看,却一头撞在墙壁上,鼻青脸肿地倒下了。小艾看得抿嘴笑,却也没想透为啥他会碰壁呢?她想得累,一歪头就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小艾突然大忙了。一个大腕云集的古装片冒酷暑,莅临本城拍外景。各家媒体如大战爆发,为抢新闻,慌作了一团。何主任手下娱记不够使唤,临时把小艾也征补上去了。他下了死命令:稿子每天填满一整版。
  导演很是了不起,长土疙瘩的脸,却总在赚洋人的奖。小艾在网上查到他成功的宝典:一是民俗,二是古装,三是装憨。在记者见面会上,导演口风很紧,憨笑多,说话少。娱记的斗志被激怒,也发了狠要撬开他的牙齿来,于是他每句话都成了金口玉言,连唾沫星子也成了另起标题的花絮。小艾属于外围,心情略比一线冷静,看着乱哄哄的场面,脑子一阵糊涂,又一片雪亮。女一号坐导演身边,左顾右盼,艳若桃花,仿佛他正是她上好的肥料。男三号最酷,留一撮小胡子,回答提问,总是先耸肩膀,或者撇撇嘴角。还有一个女角徐娘半老,系友情客串的歌星,坐在长桌尽头,郁郁寡欢。有娱记提议她唱上一曲,她推脱半天,还是羞答答唱了,刚一开口,底下云合响应,或打拍子,或嗡嗡合唱。她唱着,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放弃右边的心房;如果我是你,会不会分半儿把我遗忘……娱记挥舞手臂,喊:NO、NO、NO!歌星莞尔一笑,随即缓缓晕倒。场面大乱,小艾听见话筒尖叫,觉得自己也快跟着晕死了。主持人终于说话,既婉转又明确,说该歌星绯闻缠身,既敬业又焦虑,刚才一幕,乃因身心憔悴,拜托媒体不要大做文章。娱记哈哈大笑,意思谁叫你送到我枪口上?!明晨报纸出来,相关报道各各铺满~版,图文并茂,琳琅满目。小艾现场采集的七条不同凡响,题为“路人酷评”,分半儿镶在歌星和心口边:有怜香惜玉的,有指斥为炒作的。第七条是小艾的虚构,“受访者”是个下岗的女工,只有三个字:蠢婆娘!
  
  五
  
  就在小艾百忙中,范懿还来过电话。她过后才看见,回过去却是公话,待要多问,那边差点就要破口骂人,她吓一跳,赶紧关机了事。等到剧组移师承德,已经过了小暑。天气热得屋顶冒出自焰,小艾却有说不出的清凉。同屋一位女生经不住男友催逼,放弃考研,要去深圳结婚。另一位女生流着泪苦劝无效,恨恨道:“你会后悔的!”小艾一言不发,暗问自己,要是我,我又如何?但自己并无男友,更没个人求婚,这个问题问了等于不问。晚上洗澡,她对镜子打量,隔了蒙蒙雾气,镜中的自己不像自己,皮肤依旧是黑,却黑澄澄发亮,个子也还矮小,但如馒头过了一遍蒸汽,渐渐发开,没了瘦嶙嶙骨感,转弯抹角之处,却都是浑然天成。拿手指弹弹从没被男人摸过的乳头,一下蹦起,真是灵敏、好斗。她略微吃惊,继而咯咯发笑,索性弹了又弹,竟然屡试不爽,像逗着两只淘气的小狗。
  周末她把范懿的访谈拉出初稿,明晨趁着天凉,搭83路车摇了进城,去十八条巷访问范懿。到了巷口,遇见卖花的三轮车,她买了一大把栀子、一大把荣莉,粉嘟嘟开得正好。还没到29号院门,就听见有说话声隔墙传出。小艾略微惊讶,甚至有些怏怏,脚下也就有了些踌躇。继而又觉得是自己好没道理,凭什么要以为范懿应该总是一人?不错,他曾说过一直都等着自己,就算他没有说谎,但那儿天早就过去,而且
                             他也可以再等别人。我咋个会为此长了心事,范懿万事都已看空,千猫散尽、一毛不留,他还会把什么放在心上?小艾脸红着,再慢慢褪了色,她大大方方把院门推开了,叫声:“范老师!”
  范懿依旧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肚腹、膝盖铺了张有条纹的淡绿毛巾被。和他说话的那个人,背对小艾在拉锯,把合抱粗的原木锯成一张张薄板。锯片平稳拉动着,不急不躁,仿佛在平稳的呼吸,锯末落下来,成了倾斜、均匀的一面坡。那人是个魁梧的黑人,穿着白色的T恤和短裤。范懿见小艾,客气地点点头,说:“下张还要再薄一点点。”黑人说:“没问题。”黑人说的是中文,嗓音有点像伤风鼻塞的病人。范懿拿拐杖敲了敲板子,板子橐橐响,再捧起锯末闻一闻,说:“是块好料啊。”黑人说:“没说的,是好料。”小艾站在那儿,觉得自己是来自讨没趣的。就在傻着进退两难时,黑人忽然转身见了小艾,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来。他说:“你好,我是马尔科姆·金。”金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号的佛珠。小艾也笑了,头一回跟外国人说话,居然是说中文。范懿也把目光瞟过来,有气无力地说:“坐吧,你坐。”条凳上堆着一本巨大的线装书,小艾想把书挪一挪,可她手上拿着花。她说:“我给您买了些花来,范老师。”范懿唔了一声,如梦方醒似的从藤椅上弹起来!小艾一愣,他已粗暴地把花抢过去,一瘸一瘸走到墙根下,扬手扔在杂草中。
  范懿嘶哑地吼道:“你想收了我的命?!”
  小艾手足无措,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傻傻地看着范懿瘸回来,再躺回藤椅上。金把毛巾被拣起,再给他盖上去。
  金淡淡道:“范大概是患花粉过敏症,您不晓得吗?”他摆摆手,“一半天才都得这种病。”小艾惊魂未定,说:“那另外一半呢?”金说:“都被时间遗忘了。”小艾说;“你是说他们,还是说他们的病?”金说:“这有什么区别吗?先有疾病,后有天才。天才只是疾病的一部分。”小艾说:“你挺像个哲学家。”金耸耸肩,摊开手,说:“我是地道的中医,业余爱好是木活。”小艾不相信。金说这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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