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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事物的背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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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初衷不改,即使不断有甜言蜜语的追求者,亦不曾动心。

是呀,他们多年的恋情是平顺到被人取笑单调乏味,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包括御浩在内的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她暗里有多么小心翼翼维护着呀--

光是在王李两家族间维持平衡,就够她昏头胀脑了!

有时候,为顾及家人不同的感受,她自然要表达一不想法,甚而发生争执,但褂浩若非坚持不可,她也一样牵就他,保钓的事不就如此吗?

他又怎么可以因她几句埋怨,就一声不响把她排除在外呢?

李蕾坐在藤椅上不知有多久,刮痕都凝成一条条细红,身心说不出的疲困。

现在她唯一想做的是立刻见到御浩,将他们之间新生出的误解和隔阂迅速消除,心上的洞补平了,生活才能继续过下去呀!

嗯,她要快点订一张到安娜堡的机票才对。

很用力敲门,手都拍疼了,安娜堡这个大学城里,她只认识廖文煌一个人。

门咿呀地开了,廖文煌侵吞吞走出来,无言地瞪着她。

李蕾开不了口求问,只拼命探他身后老旧的木屋,屋内影影绰绰中似乎看到御浩,她大声叫:“御浩!御浩--”

御浩没听到吗?怎么不回应?早知道不该让他来安娜堡,透过廖文煌找他又更糟糕,李蕾后悔死了,又喊着御浩,御浩--

突然一阵强光刺来,她忙将棉被盖在头上,这动作使她清醒,才发现是一场梦,更难过得想尖声大叫。

“三小姐午睡该起床了,晚宴三小时后开始,礼服鞋子都送来了,热咖啡在桌子上,我一会去放洗澡水。”银姨边拉窗帘边说,她是佑显大哥的管家。

“我不要参加晚宴,我只要自由。,李蕾嘟哝,把自己包得像蚕蛹。

“一小时后太太要盯妳梳发上妆,妳最好快点准备。”太太即佑显的妻子。银姨拉开李蕾脸上的棉被惊呼说:“又哭成两颗龙眼泡了,得找冰来敷才行!”

“我要自由,为什么没有人帮我?”她偏要哭,泪水猛滴下来。

“别!别!”银姨递上手绢说:“最近先生心情特不好,工作又累;太太正为孩子保母的事生气,三小姐可别再火上加油了,快去洗澡换衣服吧!”

李蕾一脸委靡地好想再睡下去,梦中至少还有机会见到御浩……而醒来时只能不停懊恼伤心,明明要去安娜堡,怎么变成华盛顿呢?

那日,她一回宿舍就按计画向熟悉的代理人订机票,却一时糊涂忘了代理人会向大哥做确认?

结果,隔天一早大哥就出现了,说爸妈从台北来要家庭小聚,她虽然惊讶却也没有怀疑,因为长她十三岁的大哥向来很有权威,她不得不转飞华盛顿,也莫名其妙成了笼中鸟。

“抱歉用这种方式,但事情急迫,我不希望在学校哭哭啼啼的难看。”当李蕾发现受骗、并没有家庭小聚时,佑显开山见门说:“我和爸妈商量过了,妳暂时休学不回麻州,反正妳本来读硕士的意愿就不高,上学年缺课乱跑的也没好好念;如果妳想继续上学,华盛顿这儿也有不错的学校,妳转学过来,我也好就近照顾。”

“为什么?”简直青天霹雳,她强烈反弹说:“我不转学,我要回麻州!”

“爸妈不允许,妳回麻州,他们不付妳生活费和学费,妳也没辙。”

“那御浩怎么办?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这不是存心把我们分开吗?”

“就是要让你们暂时分开。”佑显没有否认?“御浩这一年来的表现令我们很失望,天天搞集会游行不务正业,佑钧都拿到博士了,他还遥遥无期在那儿闲晃,偏偏王家老太爷又百般纵容,告诉他要惹大麻烦了还不信。”

“惹什么大麻烦?御浩没事吧?”她紧张问。

“我不是才阻止妳去安娜堡吗?那个国是大会已有中共的人员潜伏,想借由留学生打击台北,根本去不得呀!”佑显又说:“御浩有自己一套想法,我们管不了,但把什么都不懂的妳拖下水就不应该了,妳是李家的女儿,我们当然要保护妳,也等于是保护李家。”

李蕾满脸惊愕,大哥句句皆重话,根本无从抗辩,她慌乱说:

“御浩并没有拖我下水,他也不让我去呀……休学的事也该和御浩商量一下吧……”

“商量什么?妳又不是王家的媳妇,婚都没订,一切还是爸妈作主。”佑显说:“等御浩把身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都没有问题了,他又好好当单纯的学生时,妳再去找他也不迟。”

“总不会连电话都不能打吧?”她快哭了。

“最好都不要,暂时分开,也是给你们双方冷静思考的机会。”

“太过份了吧,这是二十世纪民主时代耶--”她很小的时候大哥就离家求学,两人并不亲,她比较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乱吵,但此刻也忍不住失控。

“小蕾,我们对妳也很失望,妳知道吗?”佑显声音中有浓浓的警告意味。“那么多年来妳不但治不了御浩,反而处处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不是我们所乐意见到的,李家要的是强势的一方,而不是懦弱的一方--我们正考虑或许御浩并不适合妳,或许妳该学学佑钧的理智分手,趁这段时间自己多想想吧!”

不适合?以前拼命撮合,七年之后才说不适合,人又不是冰冷的机器,说开就开,说关就关,她毫无保留交子御浩的身心感情又算什么呢?

难道佑钧,培雯分手,她和御浩也非散不可吗?

她头痛极了,如果御浩在就好了,他会把所有事分析得清清楚楚,一项项耐心地说给她听,她好想他好想他呀--

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完全没他的消息,李蕾相信他一定有找过她,但都被大哥挡驾在外了。

她也想过逃脱的可能,但美国不比台湾,位于郊区的房子地广人稀,没有车等于没有脚,要怎么逃?

况且护照、驾照、学生证各种资料都在大哥那儿,又能逃多远呢?

有时太难受了,打长途电话回台湾闹爸妈和大姊,隔着洋他们心肠似乎狠硬多了,不再吃她撒泼啼哭那一套,常常直接就断线。

“王家现在并不好,御浩大伯除了大使的职务,御浩爸爸给贬了官,加上御浩在美国的事,这敏感时刻谁都怕被牵连,妳就乖乖听大哥的话,等事情过去再说吧!”大姊反复最多就是这些。

要等多久呢--原本跟上他脚步就很辛苦了,心上的新洞也还没有补平,随着逐日拉长的分离,误解和隔阂愈来愈大,万一成了危崖鸿沟,会不会哪天再跨不过去了?

担心呀……咕噜咕噜……她鼻子差点呛到,才想起自己正泡在浴缸里。

如果把脸淹到水里,呛昏了紧急送医,说不定医院里还更有机会联络到御浩吧……她真的准备执行时,大嫂在外面敲门说:

“小蕾好了吗?该化妆了。”

“我真的很不舒服,头晕想吐的,能不能不参加?”李蕾回说。

“最好参加,妳大哥怕妳无聊,临时还请了孙思达,你们是老同学了,见了面心情一定会好很多。”

才怪,别更沮丧就不错了……且慢!李蕾灵光一闪,孙思达一向对她言听计从,也许有可利用之处……她踏出浴缸,脑袋又迅速活络起来。

十一月的华盛顿还没有北方的冷意,御浩先在机场打了一通电话。

计程车上了高速公路后,他随手拿起一份英文报纸,角落刚好有一篇关于十月二十五日台湾退出联合国的时事评论。

众多小国喧嚣,主要大国政策改变,尤其美国与中共交好后,台北政府见大势已去,为维护创立国之一的尊严,以悲愤之心,率先宣布退出联合国,不等被驱逐的羞辱。

胜者痛笑,败着黯然,这则新闻也许很快会被世人遗忘,但对千万岛民而言是久久无法平息的震撼,他们的命运被深深影响着,却没有人在乎。

自从安娜堡之行后,这两个月来御浩心境苍老许多。

国是大会完全超出控制之外,一群人说北京已被国际认可为唯一中国,极力主张统一;一群人仍坚持台北为正统,义愤填膺泪声俱下,场面几度十分火爆。

眼看着保钓惺惺相惜的知交好友反目成仇,气氛由热烈到敌对到冷漠,期望中留学生结合成的那股美好力量,顿时碎成惨不忍睹的千万片。

感觉就好像努力以理想和热情盖成一栋美丽的房子,一个大浪打来就寸片不留,才发现那是海市蜃楼、沙丘城堡。

那充满理念远景,以为或许能载入史册的“一九七一年新青年运动”,就在他眼前崩决流产了……

他突然很想念小蕾,一路马不停蹄地回波士顿只想快快见到她,任她泼怒娇嗔都可以,但万万没想到面对的却是她休学的消息--

御浩傻了眼,难道就因他静悄悄到安娜堡,她也没得商量来个不告而别吗?

不!这不像小蕾的个性,她生气时宁可当面指骂,也不会闷声不响走掉呀!

打了几通电话到华盛顿,才终于联络到佑显大哥。

“是我到麻州硬把带她回来的,她正要坐飞机去安娜堡找你,你说她糊不糊涂?”佑显坦承,没几句就转到安娜堡。“听说国是大会差点成了投共大会,是真的吗?”

“也有很多人为台北政府说话。”听到小蕾曾要找他,御浩心揪了一下。

“现在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惶的,你千万别再蹚浑水了,也最好向你爷爷和父亲报告一声,免得他们担忧。”佑显毕竟看着御浩长大,还是关心。

“我会的。”他问:“小蕾还好吧?”

“还不错,她正准备下学期转到华盛顿附近的学校。”

“她不回麻州了吗?”御浩急了。

彷佛在思考如何开口,佑显停一会才说:

“我已经和小蕾谈过了,你们过去一年来学业和生活都乱糟糟的,不如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两人专心打理自己的事情,对彼此都比较好吧!”

“都是我的错,不怪小蕾。”

“她也有错,永远像长不大的孩子。”

“我可不可以和小蕾说句话?”御浩恳求。

“最好不要,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目前的状况,你了解她的脾气,一闹起来又是没完没了。”佑显说:“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学业吧?现在小蕾先由我来照顾,你可以无后顾之忧好好写论文,等一切恢复正常了,你再来找她也不迟,我的话你明白吧?”

怎会不明白?这些话表面上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实际上已隐含对他做李家女婿资格的疑虑,他们等于把小蕾“收”回去了。

好像他们曾经“送”他一份礼物--不是吗?小女孩李蕾像漂亮的洋娃娃,少女李蕾像慵懒可爱的猫咪,淑女小蕾如精致的瓷器,但他都不曾真正珍惜过,总视为理所当然,直到快失去了才感觉那无法形容的痛。

他想把小蕾“要”回来,但已失去了立场……

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发生一连串事件,只让人有愈来愈深奇书Qisuu网的无力感。

有人失踪了说是回归大陆,有人被联邦警察约谈,

有人签证出问题而被迫离开学校,有人赖以维生的奖学金被取消了。

有夫妻为保钓而离婚,有情侣为退出联合国而分手。

在充满变数的校园里,他和小蕾的故事也不过是其中一段悲喜剧而已……

一九七一年的秋天是心灰意冷的,他试图将过去拥有的一寸寸再筑回来,但不知为什么,曾是前程似锦天之骄子的他似乎不再受恩顾,世界也不再以笑脸善待他。

这样的灰冷直到邮差送来两封信,才彷佛乌云散去光明乍现般,令他发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信是分别写在两家餐厅纸巾上的,英文字句短促且零乱,内容是:

浩,我必需见你,无论如何请到DC来,我恨分离,想你的蕾丝莉。

浩,收到信请立刻到DC来,我不愿分开,非常想念你,蕾丝莉。

呵!是他久违的小蕾--

DC华盛顿,猜是家人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联络,她出去用餐时偷偷写成、再拜托好心人寄出,必要时她仍很古怪灵精的。

御浩直想仰天长啸一番,那样狂喜妙会是与小蕾交任多年所从未曾有过的;不必名笺妙文,仅仅是两张粗制的纸巾、几个歪斜的字、最浅短的句子,就让他反复读着不忍释手,也改变了他整个季节低落的情绪。

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吗?总在分离后才显出它猛水烈火般的威力吗?

无论如何,那力量紧紧如魅召唤他,再不管李家的约束阻挠、自身的祸福末卜,有信为凭,他非见上她一面不可!

计程车到李家是下午三点,因为御浩事先联络过,佑显已在门口迎客,带他穿过玄关、客厅、长廊,来到后面的书房,大院深宅静悄悄地不闻人声。

“星期六孩子们都有活动,太太带出去了。”佑显似在解释。“你突然打电话来说要见小蕾,我吓了一跳,不是才说好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吗?”

“是小蕾说必需见我。”御浩拿出那两封信放在桌子上。“我不知道小蕾为什么用纸巾寄给我,但这的确是她写的没有错,口气似乎非常紧急,所以我非来看看不可。”

佑显仔细看了一遍,纸巾角印有餐厅的名字。唉,这个任性小蕾!

难怪她忽然对孙思达兴趣高昂起来,吃饭跳舞看电影来者不拒,原本还惊叹她超强的调适能力,能如此迅速将御浩丢到脑后,没想到私下来阴的这一招。

如果遂了她的心愿,让这两个人见面,由麻州骗她回来的一番苦心就前功尽弃了,只怕到时又是一堆收不完的烂摊子。

小蕾糊涂、御浩昏头,他这大哥可不能心软。

“嗯,这是小蕾九月刚来写的,她那时的确吵得厉害,一直说要见你,我曾带她到这两家餐厅吃过饭。”佑显撒了谎。“但她现在习惯了,也很久没吵了,今天还跟孙思达去逛街看电影,所以不在家……她孩子性重,一有得玩什么烦恼都忘记,你真的不必把两个月前的小纸条当真。”

御浩知道佑显这一关难过,眼前的他代表着整个李氏家族的意见,如一堵坚固厚实穿不透的高墙。

“无论小蕾什么时候写的,我都要见她。”御浩只能坚持到底。

“先不提小蕾,反正她此刻人不在。”佑显换个主题说:“谈谈你吧!你论文做得怎么样了?回学校后事情还顺利吗?”

“还可以。”御浩迟疑一会,还是照实说:“我可能会转学,教授已把我的论文交给别人做了……这也没什么,佑钧不也转过学吗?顶多耽误一年时间。”

“据我所知,事情还不止如此吧!”佑显又接下去。“最近大使馆处理了很多案件,都是你们保钓那些学生,想转学也转不成,签证、奖学金都出了问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悔也来不及了。”

“没什么好后悔,大家都会想办法解决的。”御浩不愿多谈。

“有什么办法呢?那些学生转不成学,失去合法居留的学生身分,要回台湾也回不去,岂不变成流浪街头的黑户了?”

“台湾回不去?怎么会呢?”御浩不懂了。

“还不是你们闹得太凶,竟然闹到有人去投共,台北方面已经开始审查这一年来所有参加政治活动的留学生,列出了观察名单……”

“观察名单?”御浩脸色微变。

“就是俗称的黑名单,以后出入境要受到特别的监视和管控,严重者取消国籍护照的都有可能。”

“但我们当中大部份都是单纯的学生,参加保钓也只是单纯的爱国热情,为了爱国而受罚也未免太荒谬了吧?”御浩无法置信,深感不平说。

“你是当然很单纯,但混水摸鱼的危险份子也不少,特别又碰到台湾被逼退联合国的事,更是雪上加霜。”佑显说:“我只能告诉你,审查对象只会多不会少,过程也会拖拖拉拉地从几个月到几年,困扰肯定有,甚至暂时回不了台湾,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御浩不再言语。他终于明白近来处处碰壁的主要原因了,原来有观察名单在后面操纵,连打电话回台湾都有人窃听、家人也欲言又止,他这天之骄子已成了被打入泥淖的黑脸人物了!

“这种复杂的情况下,你还要见小蕾吗?”佑显问得轻,却击得重。

御浩把那两张纸巾信折了又开、开了又折,像哑掉了嗓子没有回答。

“你见小蕾至多两种结果,第一,她跟你走,但你很了解她的个性,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没吃过一天苦,你有把握照顾好她吗?”佑显继续分析说:“第二,她不跟你走,已习惯目前的生活了,那么,见面除了徒增她的烦恼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被感情遮掩,就事论事回答的话:

第一,很难想象小蕾能过吃苦受累的日子,怕到最后惨不忍睹。

第二,小蕾很讨厌烦恼……或许开始时会想念他,甚而做出写纸巾信的冲动事来,但有家人全心帮忙、明友全力解闷,她终究会与生活妥协、忘掉不快乐的事,最后他只成了一个过去的影子,再与她的未来无关。

彷佛由天堂趺落地狱,丑陋的现实击败了由波士顿一路伴随而来的爱情力量,御浩忍着内心焚痛翻滚的思潮,缓缓说:

“听大哥的意思,暂时分开也不过是分手的前奏,我和小蕾的这段交往已经注定结束了,是不是?”

“谁说的?等风波平息了,你可以再来找小蕾呀--”

“只怕小蕾那时已有你们李家属意的乘龙快婿了。”御浩短笑一声,将桌上的纸巾信揉成一团。“这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不是王李两家分手的第一对了,就是步上佑钧和培雯的后尘而已。”

银姨在书房外敲门,急着通报说:“三小姐和她的朋友回来了!”

奇怪,才四点多,应该还在外面玩呀!佑显看了御浩一眼,掩不住焦虑说:

“御浩,不是我霸道无情,小蕾是我们李家最疼爱的小么妹,又是最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我不得不处处为她着想,其实也是为你着想怕拖累你--你要见她,我无权阻止,但必需是以彼此的幸福为前提,好吗?”

佑显走到客厅,紧绷身上每一根神经,准备着那可能会来的混乱场面。

从书房的一扇窗可看到车道,那儿停了三辆亮晃晃的跑车,下来了一群衣着时髦的俊男美女,小蕾是其中一位。

乌亮长发直直垂着是她最爱的吉普赛女郎式,身上白绒短大衣和白洋装,足蹬白色靴子,人似乎吃好睡饱丰映了不少,手里捧着奼紫嫣红的花束,真如杂志里走出来的时尚美女。

俊男美女一路笑谈走入客厅。

“怎么回来了?我以为至少要玩到午夜十二点呢!”佑显咳一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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