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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宴山站定之后,低头去看目瞪口呆的傅云玄:“五弟可有什么事?”
傅云玄僵硬的摇摇头。
在这几个兄弟之中,他最怕的其实不是他的大哥,而是这位外出归来之后的三哥。
“许是见着宋姑娘有些惊喜。”傅云墨代为答道,“在临安城时,云玄同宋姑娘相处的不错。”
“原是如此。”傅宴山将桎梏在她腰间的手放开,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倒是我紧张了。”
傅云玄向来流连风月之地,又如何瞧不明白自家三哥这般姿态,到底是为何,他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小心眼了些,只差没在脸上刻着“我吃醋。”,几个大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嬉皮笑脸的对着宋以歌拱手:“先前是云玄鲁莽了,小嫂嫂。”
这一句小嫂嫂,他喊得是真心实意。
宋以歌脸红了。
傅宴山却是身心舒畅。
这一舒畅,连带着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如今天寒地冻的,还请大哥和五弟先进府吧。”
其实宋以歌觉得自己留在傅府真的没什么必要。
所有的事傅宴山早就打点好了,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充当一个花瓶,坐在他的身侧,听他们兄弟三人说着家常话。
有时候宋以歌都不免有些怀疑,在傅宴山的眼中,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闲了。
直到夜深,傅云墨和傅云玄离开去歇息之后,傅宴山这才从容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还坐在一旁发呆的宋以歌:“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听见声音后,宋以歌这才慢慢的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她茫然地抬头看着傅宴山:“嗯?”
“既然不愿回去。”傅宴山将头一点点的凑近,“不若留下?”
宋以歌顿时清醒过来,急忙的摇头:“多谢傅将军好意,不必了不必了。”
傅宴山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来,他直起了腰板,低头瞧她时,目光中总是带了一种别样的柔和。
她堪堪避开,垂头盯着那一寸地。
“走吧。”傅宴山心知她面皮薄,便率先转了身,走到了门边去候着。
夜色苍凉,天边星子明灭。
冷风似裹了刀子,吹得她脸皮生疼。
宋以歌揉了揉发红的鼻尖,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夜三:“夜一如今还好吗?”
夜三道:“已经好许多,前些日子也已经醒了,只是大夫说他如今还不宜下床走动,需在养几日。”
“你明儿遣人去给凌大人和谢小侯爷说一声,就说夜一醒了,他们想问什么,便过来问,无需在知会我。”宋以歌说道,“还有,你明儿在遣人去给凌大姑娘递张拜帖,就说我想与她见见。”
夜三本想点头应了,可转念一想,便道:“可傅将军说明儿要过府来接您的。”
小院内顿时一片沉静,只余下风声簌簌而过。
久久未听宋以歌出声,夜三不得不又唤了一声:“姑娘?”
宋以歌回神,漫不经心的望着茫茫夜色:“那就后日。”
“是。”
翌日一早,宋以歌才将将洗漱完,丫鬟通禀声便传至了耳旁。
良玉和绿珠服侍她穿衣的动作一顿,尔后轻声道:“姑娘今儿想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
“随意些即可。”宋以歌拢着散在身后的长发,“想必今儿也不过是同傅家两位公子逛逛金陵城罢了,用不着多隆重,而且以前也见过。”
“梳吧,莫让傅将军等久了。
等宋以歌换好衣裳出去的时候,傅宴山正巧与前来探视夜一的谢景初给碰了一个正着。
两人一站一座,气势凛冽。
良玉稍稍拉紧了宋以歌的衣袖。
她拍了拍良玉的手,示意她放松后,便从内堂走了出去:“谢小侯爷今儿来得倒是挺早的。”
谢景初漠然的将目光从傅宴山身上移开,投向宋以歌身上时,已经带了几分暖意:“宋七姑娘今儿倒是起得挺早,不知可用了早膳?”
“还不曾。”宋以歌摇头,见着一寸寸的欢喜攀爬上谢景初的眉眼后,便有开口说道,“只是以歌要同傅将军出府,恐怕不能相邀谢小侯爷一同用膳了。”
“夜一如今已醒了,那就麻烦谢小侯爷了。”
傅宴山微微的抿着嘴角笑起来:“谢小侯爷还真是恪尽职守。”
谢景初听着傅宴山的声音,就如同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在耳边不断地响起,他五官不由得扭曲起来,他在心中十分想要爆句粗口。
他恪尽职守?
可去他娘的吧!
“良玉。”宋以歌侧脸,“还不快将谢小侯爷带去夜一那,要是耽误了谢小侯爷办案,这个罪名你可担不起。”
听见这话,谢景初只差没有跳脚!
谁他娘的办案会在大清早,早膳都不用的就跑过来!
谢景初面色铁青的盯着宋以歌,看那模样是很想扒掉她的一层皮。
傅宴山不经意的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将宋以歌的半边身子给挡了去:“小侯爷既然是来办案的,那傅某就不打搅小侯爷办公务了,先告辞一步。”
说完,傅宴山的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宋以歌的手腕,在一扯,宋以歌一个踉跄,便跟着傅宴山极快的出了屋。
屋内,谢景初眉眼冷戾的转身,凝视着相携而去的两人。
良玉在一旁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喘,只能颤颤巍的站在一旁,等着谢景初身上的戾气自个消失殆尽。
傅宴山走得又快又急,宋以歌被他用力拽着手腕,几次差点被他拉扯的一个趔趄跌倒。
她便也只能小跑起来,才能勉强的跟着他的脚步,直到出府——
马车前。
傅宴山阴森森的将人从头到尾的瞧了个遍:“是不是我不带你走,你还打算亲自送他去夜一的院子,在与他吃个早膳的?”
宋以歌虽是觉得傅宴山这顿脾气来得莫名其妙的,可在众多下人的面前,她还是忍着性子,温声同他解释:“谢小侯爷是来府中瞧夜一的,如今兄长不在,我自然是得出面接他的。”
第186章 傅子瑕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握在她的手腕上的大掌炽热的厉害。
就算如今是天寒地冻的,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他掌中的温度。
可他明显是不信的,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宋以歌疼得眉间都拧了起来,瞧上去也多了几分孱弱可怜。
傅宴山触及到她眸中含着的泪光时,手下意识的一松,但也不过是稍稍放了些许力气,却依旧是将她拽在手中。
“罢了。”他到底是心软了,不舍得将她陷入这般为难的境地之中,他改拽为牵,拉着她的手,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之后,才对着坐在马车中的人说道,“有些事,我晚些时候再与你说,我们先回府去。”
言罢,他便将车帘放下,翻身上了马。
宋以歌盯着被他逐渐消失的身影,后知后觉的才想起了傅宴山话中不算恰当的地。
为何,她随他去傅府,要称作回府?
因傅云玄不曾来过金陵,是以今儿一日便是陪着他在金陵游玩。
全程宋以歌都安安静静的跟在傅宴山的身侧,傅云玄也老实的没有凑到宋以歌的身边,同她说话,而是拉扯着自个的兄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其实有时候,她还是挺羡慕傅云玄的性子。
今日亦是如此,直至夜深,傅宴山这才将她亲自送回了淮阳候府。
他还是如昨日一般,将她送到了侯府门前后,就站着不动,对她说道:“时辰不早,你便先进去吧。”
灯笼的光晕如数的倾洒在了他身后,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她转身仰头看他,许是装宋以墨久了,她眸中的温软也褪去了不少,冷眼瞧人的时候,倒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清清凌凌的。
“还有何事?”傅宴山不解的拧眉看她,那微蹙的眉似乎在责怪她为何还不进府。
白日摞在心头事,令她整整一日都如鲠在喉的,可真到了没人可以问的时候,她却没了白日的勇气,最后满腹的心事,也是化作浅浅一句:“我明儿约了大姐姐,恐怕不能去你府上了。”
“小事一桩罢了。”傅宴山整个人倏然温煦下来,“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了。”
宋以歌温温婉婉的一笑,稍稍拢紧了身上的衣裳:“既如此,我便先进去了,你也早些回府吧。”
“好。”傅宴山应着,微扬下颌示意她快些进去。
宋以歌对着他福身后,便随着夜三一同进了府。
宋以歌本是想直接回徽雪院的,谁知在路过清风院时,正好瞧见院中灯火通明,一道婀娜娉婷的剪影映在窗纸上。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半响之后才开了口:“如今夫人还未睡下吗?”
夜三也瞧了眼,便立马拱手道:“属下这就去问问。”
“不了。”宋以歌在夜三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便立马改变了主意。
夜色苍茫中,只见她神色极冷极淡的摇头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冷风渐大,这才重新掩了掩身上的大氅,低着头从清风院的门口走过。
“今日这事,你们就别惊扰夫人了。”
“是。”
午时稍稍过了些,金陵城有落了雪。
屋内的地龙烧得正旺,就连那半敞的门也带不来半分寒气。
宋以歌倚在迎枕上昏昏欲睡,直到屋中的帘子被人打起,璎珞交织的声音浅浅入耳而来。
她半睁了眼,良玉十分知事的便立马俯身退下,去煮了一碗姜茶来。
凌月垂眼睨着良玉手中的姜茶,笑了笑也没拒绝,便端起来干脆利落的喝了一个干净,爽快的不行。她学着宋以歌的样子,盘着腿半倚在了迎枕上:“说吧,你今儿寻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天还怪冷的。”
“让你受寒了。”宋以歌将汤婆子递了去。
凌月倒也不会同她客气,很是干脆的就将汤婆子接过来,自个捂在了怀中:“你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说看,又有什么事了?”
“你这般神通广大,不如猜一猜?”
闻言,凌月有些苦恼的皱眉:“你说这个猜一猜,还是真难倒我了?如今庄府也挺好的,无需你费什么心思,你兄长也找回来了,你那颗心也该安定下来,至于那位傅将军嘛我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的。”
“我记得。”宋以歌淡淡接道,“你说他有一位亡妻,为了她终生未娶,可那人并不是我。”
凌月满意的点头:“既如此,你唤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有了什么想与我唠嗑唠嗑?”
“不过先说好,你别想从我这儿套话,同十一殿下有关的事,我一个字都不说的。”
宋以歌听着倒是先笑了下:“大姐姐呀,大姐姐,你就没有想过我找你,完全是因为与你有关吗?”
这话让凌月衍生出了几分怀疑。
瞧着她那不太信任的眼神,宋以歌两手一摊,拥着暖炉笑道:“我从临安请回了一个姑娘。”
“姑娘?”凌月多了几分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你专门给请回来?”
“自然是一位值得我请回来的姑娘。”宋以歌也不卖弄关子,便将在临安的事和打算,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
凌月了然的点头:“你原是想要行商?”
“那位姑娘调制的一手好香,比得过这金陵城中的数家,大姐姐可心动?”
“心不心动,不是靠你嘴说的,你得拿出东西来,我闻着了,才能信服。”凌月同她笑,还撒娇似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不过,那位姑娘是谁?我都不曾问过了?”
宋以歌一面吩咐良玉去将余下的熏香送来,一面同她道:“你见过的,便是那位萧姑娘。”
“萧长烟。”凌月一听,立马就准确的说出了她的名字,“原先开客栈的那位姑娘吗?”
宋以歌倒是惊了下:“你知道?你们之前认识?”
“没。”凌月懒洋洋的应了声,身子软若无骨的倚在了迎枕上,“那日见着之后,我便派人去临安查了查,正巧也将她祖宗十八代给挖了一个遍,家世清白,祖上有位制香高手,想必她会制香,也是家传渊源,算是个不错的姑娘。”
“那你这是应了?”
凌月笑:“那且等我闻闻她制的香再说。”
香才刚刚燃上,就有丫鬟推门进来通禀,说是有客来了。
宋以歌同凌月对视了一眼,认命的低头去找自个的鞋履,过了大氅准备出去瞧瞧。凌月见状,也不太愿一人呆在这儿,便同她一块出了徽雪院。
来客如今正在大堂坐着,听来禀告的丫鬟说,那人冷着脸,带了许多侍卫,排场极大。
听着丫鬟的描述,宋以歌心头突突的跳,总觉得这人好像不是来找她,而是来捉,奸的。
等到了大堂,宋以歌不过是站在门外便能清清楚楚的瞧清那个正在屋内不断踱步的男子。
的的确确是来捉,奸的没错。
宋以歌摆正了脸色,正准备让丫鬟进去通禀一声的,那人却先一步发现她们,几步当作一步的跃过来,衣袂带风的走近。
她准备福身时,就见沈州已经神色激动地一把拉住了凌月的手:“阿月,我可算寻找你了,你说你做什么要躲我?”
凌月容色尴尬的朝着宋以歌一笑,手下却是用力想要将沈州的手给挣脱了去。
宋以歌见着,自然也是知情识趣的闭了嘴,静默的从大堂中退了出来,站在庭阶上,当起了下人的差事,守门。
还不等她守上半柱香,只遥遥见着谢景初正撑了一柄伞站在了庭阶下。
雪在伞面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他站在下面,对着她的摇了摇伞骨,随着他的动作,伞面上的白雪簌簌而落。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脚走了过去。
就算是她们如今一个站在石阶上,一个站在石阶下,可谢景初的还是高了她几乎一个脑袋,他执着伞,将头微微下俯,他身上所有凛冽的气息,便如风般全都钻进了鼻中。
她不太适应的往后退了几步,又上了一个石阶,正好这个高度能与他对视。
宋以歌瞬间便觉得满意了。
“谢小侯爷怎么在这儿?”
谢景初如今已褪去了初见时的桀骜,可他笑起来时,却依旧是眉眼鲜活,给人一种少年朝气蓬勃的感觉,不像傅宴山和凌初,笑起来也是淡淡的,眸中并无温度。
“我陪着殿下来的。”谢景初说是,“如今陛下命我十二时辰的守在殿下身边。”
“那歹人你们还没抓住吗?”宋以歌问道。
谢景初摇头:“那群刺客精明着了,如今金陵城中戒备这般森严,他们可不敢在此时妄动。”
“倒是你。”谢景初看她,“你怎么同傅子瑕那厮搅和在一起了?”
“我可告诉你,傅子瑕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吧,免得哪日被他给卖了,没准你还能乐呵乐呵的替他数银子了。”
说着,谢景初拧眉瞧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即便不太满意的往前走了两步,直到站在了她的跟前,鼻尖全都是她衣裳上带出的香后,这才满意的将拧巴着的眉眼舒展开。
他低头瞧人,又不太放心的叮嘱了句,“日后离他远些,知道没?”
第187章 何时成婚()
许是落雪的缘故,今儿的天分外阴沉。
宋以歌不太自然的避开了他,脚底踩着薄薄的雪,发出咯吱的声音,她稳了稳心神:“难为谢小侯爷也知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小侯爷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让谢景初的面色一僵,原先灿若星辰眸中的光芒逐渐的黯淡下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与我说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宋以歌微微一笑,“这不是谢小侯爷的意思吗?”
“我是说你与他,不是你我。”谢景初很是认真看着她解释道。
宋以歌道:“你与傅将军,皆为男子,又有何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宋以歌话音刚落,身后便立马多了一道声音接上,清冽如冰,与这庭院中的雪景莫名相配。
宋以歌抬头,目光跃过了谢景初的肩膀朝着庭院瞧去,见着来人时,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惊异来,她往旁边又移了些:“傅将军。”
“怎么又是你?”谢景初从石阶上一跃而上,身子轻盈的落在了雪地中,他面向着傅宴山站着,一双眼中满满当当的全是不耐烦。
傅宴山几步走近:“这话该是傅某问小侯爷才对,小侯爷也算是簪缨世族之后,想必应当懂得何为避嫌吧。”
“说到避嫌,谢某自然是及不上傅将军的。”谢景初冷声睨着他,“你明知七姑娘为女子,这几日却次次是半夜从送她归府,你可知若是传扬出去,七姑娘闺誉如何?”
傅宴山毫不相让:“全金陵都知,以歌是傅某的未婚妻,傅某与她是打小便定下的婚约,若非老侯爷去得急,如今小侯爷也该喝上傅某与以歌的一杯喜酒了。”
“你说得这是什么玩意?”谢景初语气差劲不说,就连脸色也十分难堪。
傅宴山心情极好的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宋以歌的身边这才停下:“傅某不才,正是宋七姑娘的未婚夫。”
谢景初按捺着自己想要砍人的心思,一字一句的盯着他:“这有什么,你们不是还没成婚吗?”
傅宴山整个人显得十分轻松,他嘴角微动:“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问小侯爷,您有什么?”
他有什么?
他能有什么?
谢景初自嘲的扯着嘴角轻笑,若他一早便有傅宴山所拥有的这些,他又哪里会等到现在,指不定早就将人八抬大轿的给娶回府了,哪里还能放任她一人在这儿。
他抬头,心头空落的厉害。他也没有再去看傅宴山,而是瞧向了宋以歌,他蠕动了下嘴角,似想要听她说上一两句,哪怕是安慰他又或者是来骗他的都好。
只要,她能说上一句。
他几近恳求的看她,可到头来得到的,也不过是她轻轻浅浅的一声:“以歌曾与小侯爷说过。”
的确,她是说过,而且同他说了不止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