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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委会上,几位同志争执起来。这争执看起来常有,但一旦放到常委会上,一旦当做一个严肃的问题摆出来时,它真的让市委一班人感到一种巨大压力——你苏州市委只在要求下面如何如何地发展,你眼皮底下的那块地方还是一片死水;你只让下面掀浪汹涌,大干快上,其结果必然是淹死了自己。
“大家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我们一直在要求下面如何如何地干,可是在我们眼皮底下的古城区建设不起来,我看不用别人说,就是我们自己都得有种危机感。”王敏生一针见血地指出。
“明摆着的事:现在各县市都如火如荼地在大发展,思想比我们市委还要解放,那么我们对城区的发展是不是也该到了思想大解放的时候了?我想结论是明摆着的。”章新胜市长的态度同样十分明确而坚定。
于是苏州城区经济发展成为了苏州市委、市政府在上世纪90年代迈开的第一个战略步伐。
然而,苏州如何发展经济,如何像张家港、昆山那样大刀阔斧地大发展?这个题目实在难为了王敏生、章新胜他们——
姑苏千年风韵,人见人爱,谁动一块砖墙和草皮,都可能有人写信到中央、上国务院会议——此话事出有因:改革开放初期,上海同济大学园林古建专家陈从周等几位知名人士,曾发出了“救救苏州”的呼吁。1981年,南京大学名誉校长匡亚明等来到苏州,进行了实地调查与考察,他们深为苏州古城遭破坏的现象而忧虑,后与苏州本地的几位专家、学者一起写了一份《关于苏州园林名胜遭受严重破坏情况和建议采取的若干紧急措施的报告》,向中央作了报告。当时的中央领导极为重视,邓小平批示要求“江苏省研究,采取有效措施,予以保护”。胡耀邦总书记批示道:“不论是近期的建设方针,还是远期的建设方针,都要实事求是,讲究实效,都要靠苏州市的各级党组织和全市人民以奋发图强、自力更生的革命精神加以实现。”随后,中央有关部门和江苏省及苏州市作了大量调研。1982年5月12日,国务院批复了江苏省委《关于保护苏州古城风貌和今后建设方针的报告》,这份文件上明确规定苏州古城是国家的历史文化遗产,在那些具有保护性的局部和任何上规模的城市建设都必须上报中央及省以上的相关部门批准。此后不久,邓小平在苏州调研,其间他对苏州市领导说:苏州园林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一定要好好加以保护;要保护好这座古城,不要破坏古城风貌,否则,它的优势也就消失了;要处理好保护和改造的关系,做到既保护古城,又搞好市政建设。这就意味着:苏州不再是苏州人自己的苏州,而是中国的苏州、全体十三亿中国人的苏州,你苏州人想怎么动就怎么动的历史已宣告结束。这一方面是好事,它可以让苏州的古城保护纳入“国家任务”,同时,它对需要大动筋骨的苏州城市经济发展下了一道“止步令”。
因为不能动古城,所以苏州人被逼不得不思考“城外战略”——
“东边湖泽之地,又属荒贫水田,惟有西翼……”
西翼有水有山,尚能一展宏图。
讨论的结果意见完全一致,其实也是天地所迫。“新苏州”建设受到古人建城的引向限制,别无他路。
划一块地出来,重建一个苏州新城!这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一群吴地精英在谋略欲将解脱具有2500多年历史的旧苏州“胥城”的束缚,争取新苏州天地。现在似乎听起来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在那个时候,在素有小桥流水之称的苏州,不能不说如同一声春雷般的巨响。
市委、市政府的意见传出后,姑苏城内一片哗然。赞成的和反对的人一样多。赞成者的理由自不用说:苏州要发展,旧城里无法做出像深圳、浦东这样的大文章;反对的人理由更充足:建新城,就意味着抛弃历史名城和著名的“东方威尼斯”的古苏州风貌。在这些人眼里:苏州就应当是不能变的,这是中国古人留下的宝贵的国家遗产,谁变动谁就是历史和子孙的“罪人”。
在这个世界著名的历史名城,谁想动其分寸之土,确实极有可能成为“千秋罪臣”。
“苏州古城风貌自然不能动,但这并不意味着苏州的城区经济不能发展。我们对老城的保护,负有历史的责任。可是全球化经济形势下,我们应当让古苏州一样腾飞起来。我们应当给古城装上翅膀,有了这个翅膀,苏州腾飞了,古城风貌的保护才能真正成为可能。这个道理要让市民们都知道。”市委书记王敏生在常委会上这样说。
苏州人聪明,同时又不保守,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很快得到市民的响应。于是给古城装“翅膀”的宏伟蓝图便开始谋划起来……
“翅膀”插在何处?这是难题。姑苏旧城是当年伍子胥请的风水老手绘制成的,据说“相土尝水,象天法地”,是不易改变风水的,一旦风水破坏,全城皆溃。姑苏城过去陆上有八个门,象征可纳天空中八个方向的来风,那样会风调雨顺;水路上的城门也有八个,是阻挡地狱和来犯者的入侵所用,同时又能使城内的民生安乐幸福。事实上,古苏州城建成之后的2500余年里,虽经千年间无数战事纷扰,也数历时代变迁,但初始的城郭风貌从未改变过,这在世界城池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足见姑苏旧城确有“仙气”。
“翅膀”必定安在两翼,纵观南北的吴地,一面是傲视天下的常熟,一面是风云正急的吴江。苏州想发展,欲断两县的凤头虎尾,必影响大局。南北方向添翼被否定后,决策者的目光便自然落到了古城的东西两翼。
这个地方好处理些,皆是吴县之地。再说吴县本来过去一直与苏州城相拥相依在一起的,将吴县纳入苏州城区,融为一体,宜苏州城区更大发展,吴中之地的吴县百姓也不会吃亏的。当政者的这一思路从苏州城区地理考虑,应当说是最佳方案,后来也证明了将古城与附之苏州城边的吴县纳入苏州城区是明智之举。
然而吴县毕竟也曾有几千年的行政历史,再加上过去一直与常熟、吴江并称“苏州三杰”。失去行政区划名称,意味着吴县从此在版图上消失,这种痛苦对一个享有很高名声的地区官员和百姓来说,也是非常彻骨的。好在吴县人与苏州城区有着不可分割的天然血缘关系,2001年吴县撤市成为了苏州的相城和吴中两个区,分附于古城的东西两翼。新的吴中区,姑苏的一半历史遗迹在这块土地上,因此称其为“吴中”名副其实。吴中之地,自然包纳吴地遗宝。加上这里又怀抱烟波荡漾的太湖,这是块绝妙的风水宝地。相比之下,东边的相城,自然条件就差多了。不说这里少了诸多历史遗迹,就是这儿的湖塘水域,也都是些零乱的瘦池薄地,不耐细看。
“新苏州”就建在太湖之滨的吴中区吧!决策者虽不是什么风水先生,但见了好水好山谁都心旷神怡。
这一历史性的选择使姑苏城貌第一次有了重大突破,它可以归结是苏州人自身求变的结果,也可以理解为在上海浦东大开发后带给苏州人的一个“世纪觉醒”。
这片苏州人心目中的理想“新苏州”的建设与开发,基本上是跟着上海浦东的脚步走的。始于1990年,正式获得国家批准是1992年。“新苏州”初始的名字叫“河西新区”,有点儿效仿上海的“浦东新区”叫法的意思。所谓河西,指的是地理位置,即运河的西边。“河西新区”后来改名为“苏州国家高新园区”。这个名字来之不易,因为当时国家对开发区的政策处在紧缩整顿阶段,并明确不再批准新设的开发区了。
国家批不准,等于孩子没出生证,后患无穷。市委书记王敏生急了,说:“发展是硬道理,拿到批文是更硬的道理!”在他的努力下,赶“末班车”的苏州干部们,迅速组织一切可能的关系,到京城进行活动,总算说服了各方“首长”。“苏州国家高新园区”的正式批准,使得苏州从此进入一个崭新的“园区革命”时代。这其中,王敏生同志带领的市委一班人的正确决策,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我们把河西新区建设是看做‘苏州小特区’来搞的,而且准备大干一番的,所以调来了昆山搞自费经济开发区的王金华……”王敏生回忆说。
苏州市委调王金华到城区来搞“小特区”建设,可以说是一着高棋。这个人现在是苏州政协主席。他从2001年起到苏州搞工业园区,搞得苏州地动山摇、日新月异,使得曾经令新加坡李光耀一度很不满意的工业园区建设蒸蒸日上,世界瞩目。但许多人并不了解王金华真正发威和显示建设园区或者叫“开发区”的卓越才能,是在昆山“自费开发区”和苏州高新区建设中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的。王金华在当苏州市政协主席之前,他的人生轨迹上有三大亮点:一是80年代中后期,在昆山,与老书记吴克铨并肩搞昆山开发区那段轰轰烈烈的“激情燃烧”的岁月;二是90年代,在建设“新苏州”的那段“激情澎湃”的十年奋斗史;三就是新世纪后的苏州工业园区的“激情闪耀”的辉煌年代。
现在我们听听他和他的战友在建设“新苏州”的那段“激情澎湃”的十年奋斗史——
1991年春夏之交。
一艘小船平静地驶进古运河西侧的小内河,船太平常,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几个男人随船在狭小的河道上穿行,水路所到,农田、土丘、山岭,零星村落,一律沉寂着。
因为谁也没有注意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所以也就没有人在看着他们想干什么。农田里没有蛙鸣,土丘上的小树孑孑立着,山岭有风悄悄穿过,村子上升腾着几缕炊烟……这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苏州古城西郊的景象,2500多年来几乎是一幅静止的风景图画。
几个男人一路漂去,谁也不说话。及至漂完小河,再漂过被水淹没的田野,在一个土丘旁有人建议道:停下船,上岸看看。
说话这个人的声音很宽厚,话虽不严厉,但很有磁性,带着某种不可违拗的力量。他就是王金华,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壮实的身材,使人感到这人的内力很强。此刻他的身份是苏州市城建开发总公司总经理、苏州新区开发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实际上的“新苏州”负责人。
“总指挥,这里被当地人叫苏州的北大荒,你看像不像?”同行的战友问王金华。
王金华没有答话,他的目光横扫着眼前的山与水、田野和丘岭,以及缕缕炊烟——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他昆山老家的那个地方前几年也是这个样,但这几年搞了“自费开发区”后全变了。王金华缓缓地转过头,那一刻他凝目了,他看到了并不远的苏州古城的轮廓,那真是美呵——斜斜的虎丘塔,汽笛长鸣的古运河,以及若隐若现的苏州古城墙……那古城墙和月牙形的小桥,断隔着古城与乡村间的两个世界——姑苏的城市与乡村间的不同世界。
我们现在要把这两个不同的世界连在一起,并且要看不出任何嵌缝。“我相信行,古城内的苏州,小桥流水,园林古巷,总被外地人说成假山假水真苏州,现在我们这里都好:山是真的,水是真的,新苏州一定是真山真水,诗意万千!”军人出身的王金华不是诗人,但这当口他像一个诗人一样对自己的战友们如此说。
老实话,当他回首眺望古城苏州时,他内心是激动的,因为他一下想起了2500年前的那个吴国大将伍子胥……
“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
十万夫家供课税,五千子弟守封疆。”
——唐·韦应物《登重玄寺阁》
2500年弹指一挥间,苏州城历经风雨,然而它仍然挺立于世,成为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古城,名扬天下。现在这座古城将要建起一座新城,与古城和谐完美地共存于世,这将意味着,谁来接建这样的伟大工程,谁就将是苏州建城历史上的又一位伍子胥式的伟人。
当然,今天的新苏州城不可能再是2500年前的伍子胥一个人的功劳了,它是集体的智慧和结晶,因为这个决策来自于中央。1986年6月13日,国务院批准的苏州城市建设总体规划便是苏州新城的奠基,“古城新区,东城西市”从此扎根在苏州人的心目中。
现在到了实施的年代。古城苏州早已承受不了历史之重负了,它已经在不停地呐喊着解脱身上的重负——老城无法伸展,350平方公里的古巷河岸头,无法接受每天约300多万人的旅游者,以及生活在这里的本城居民——每平方公里住2。4万人本来就已经让小巷木桥累喘了气……
“你的任务是:用10年时间,再造一个新苏州。”市委书记王敏生说话从来不带狠劲,他的吴语声调总带着苏州人特有的那种柔软,但这回与王金华交待任务时,口气却十分坚决。
王金华对此没动声色。
“具体一点说,市区的工业产值去年是146个亿,你新区10年就要达到这个水平,150亿元。”王敏生说完眼睛盯着王金华,看看自己的爱将、这位昆山人有什么反应。
通常情况下,苏州人会谦虚地向领导表示一番惊诧,以便给自己一些“余地”。但这个王金华没有,他缓缓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市委书记和站在一旁的市长章新胜,几秒钟后蹦出一句话:“150亿不稀奇,关键在政策,启动这关要打好……”
章新胜笑了,他朝书记王敏生看了一眼,意思是说:怎么样,我说他王金华行吧!
当然行嘛!王敏生心想:提拔王金华到市里来,他跟“老伙计”、昆山的吴克铨是有“私下交易”的:你把小昆山搞大搞强了,我苏州怎么办?苏州总不能让昆山压在底下吧!苏州搞不好,我连你吴克铨一起弄来!
王敏生听王金华这么说,心里笑得开了花。
“我什么都不担心,担心的是看你给不给金华他们开发新区的独立操作权和指挥权。”吴克铨对王敏生说过。
后来王敏生和章新胜记住了吴克铨的话,并且在市委常委会上履行了承诺:决定给新区工委和管委会“特权”——县级职权,下设土地、财税、公安、劳动人事、工程管理5个局级编制单位。“可以了,我们先干起来再说。”副县级干部出身的王金华已经觉得市委、市政府给自己的权力够大了,虽然他当时手下只有“七八个人,十来条枪”,但毕竟现在是“县处级”的司令了!
站在荒丘上,王金华顺着风吹动自己的头发,目光转回到眼前的这片运河之边山与水、田野与村庄之上……他的胸脯在起伏、激荡。他感到了站在母亲面前的那种儿子的责任和义务,非常强烈的责任和义务。
当时的新区指挥部设在苏州三元一村的一间50年代造的老房子里,好在指挥部只有4个男人,要不会有点麻烦,因为老房子里没有女厕所,只有一个“坑道”式男厕。
没有女人在场,苏州的男人说话也放粗:“别看这里不像啥样,但我们要干的是创全国第一、世界一流。”王金华对自己也对手下的三个拓荒牛这么说。
2000万启动资金能干创世界一流的大业?有人心里冒虚汗。王金华则泰然置之,他提出新区四大发展战略:开放战略,科技战略,人才战略,繁荣战略。
前面三个战略好理解,可繁荣战略算啥?
——这是王金华的思路,也是苏州改革走向世界性的战略思路。
参与新区的各路人马陆续报到后,王金华作了一次新区开发的动员,他一口气将四大战略的具体内容阐述了个明白:开放战略就是以引进外资为突破口,进而实施全方位的对外开放。产业进步与世界同步、具有国际运作能力才是真正的现代化开放型的经济发展;科技战略的重点是瞄准高新产业,使区域真正成为高新技术成果产业化、商品化、国际化的基地;人才战略,简单一句话就是“能翻多少跟斗,就铺多长的地毯。”目标是造就3支队伍:现代化管理人才队伍,国际化动作人才队伍和科技专业人才队伍;繁荣战略是通过三产和社会事业,促进新区的快速繁荣,将新区建设成一个现代化的新苏州城区。
丹桂飘香,迎来了苏州丝绸旅游节。王金华在旅游节上亮相,并四面出击,亮出的牌子是“苏州新区”。那些金发碧眼们大为惊讶:苏州还有一个新区?是什么样的新?
可以去看看嘛!
王金华叫人开车过来,将老外们拉到狮子山大桥上转了一圈。老外们看着苏州城外那处山和水,连连摇头:“王,你的新区很……嘿嘿,很不怎么样啊,与你的昆山差很多。”
王金华不急不躁,礼貌地朝老外们一笑,说:“明年你们再来实地考察,一定会有不同的感受。那时你们会喜欢我们这个新区的。”
老外们很兴奋:“好,明年我们再来!”
“一言为定。明年!”王金华与老外们一一握手,老外们发现他的手格外有力量。
“明年”,是一个约定,是苏州人向世界友人和全中国的一个约定。
为这,沉睡千年的姑苏西郊的那片曾经战马踏蹄的土地开始了沸腾——征地动迁的动员,掀开了太湖之滨的惊天巨浪……
从随伍子胥入城至今几千年未移一寸故土的当地百姓,第一次被现代文明的触觉所撼动,他们有些不适,所以也不想听王金华他们讲的那童话般的明天的故事。于是他们拿起种地的锄头和挑水的扁担,要与那些想让他们搬家的城里人拼死活——宁静的秩序被打乱了,告别的仪式是悲壮的,农民们有权利与他们不了解的真相作最直接的斗争。
王金华派出一位有经验的老同志去做农民工作。老任不愧是“老动迁”专家,对动迁户的心理可谓一清二楚,他的嘴皮子能一溜烟念出几十条动迁政策。但农民们不买他的账,哗啦几十个庄稼汉与动迁人员扭打在一起,年轻的小张不知被哪里来的棍子打昏在地,“冲啊——”一声疯狂的叫嚷,刚刚租借搬了家的新区指挥部被占领了,一个粗大的嗓门在9楼指挥部的窗口边高喊道:“谁敢动我们的房子,就把谁从这里扔下去!”
新区管委会干部们目瞪口呆。
这时王金华来了。
所有目光聚到他的身上。
他说话了:“搬迁,肯定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这是市委的决策,也是全苏州人民未来的幸福需要,没有商量余地。但你们为啥不愿意搬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