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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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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两千多条人命的伤亡,让他们认清了一个事实,南人水军战斗力之强,还在他们想象之上。而真正的水战,也并非只是放板于江而后对冲厮杀那么简单。南人舟船上所配备的远程军械之强,不逊于陆地上的一些坚堡强戍,而舟船本身加上水流的环绕,防御之能较之坚堡还要更强得多。奴军本就舟船乏用,据岸以守,根本就不能对淮南军本身造成直接的威胁。

    “撤出此处……”

    桃豹脸色在那更有衰弱的火光照耀下变幻不定,沉默片刻后牙缝中才挤出这一句话。类似话语他在白天也曾说过,但心情却截然不同,白天时是困于南人打法保守,想要通过虚防诱使其军更加深入。可是现在却是苦战无功,被逼撤离。

    一直到此刻,桃豹也才意识到此前诸多想法还是太过轻敌。单单眼下南人水军所显露出来的战斗力,他哪怕全力抗拒都有些招架不住,此前那种示敌以弱从而诱歼的想法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可笑。弱是真的弱,根本不必作态。而南人此前保守,眼下烈攻,也绝非是受其诱惑,大半还是主动选择的战术安排。

    而白日里南人行进缓慢,到了夜晚才发动猛攻,在见到眼下这个战况后,桃豹也渐渐有所洞悉。

    北水南流乃是地理大势,汝水水道虽是年久失修,但是因为上游地势要高于淮地,所以水流还是涌入淮水。此前桃豹在汝口附近多挖沟渠以分汝水水流,这就造成了汝、淮交汇处淮水倒涌。两道水流在近淮的汝水河道中对冲抵消,因是水流只能向两岸蔓延,形成了面积颇大的滩涂。

    与此同时,上游汝水水流中裹挟的泥沙因为没有了水流的卷动,多半积沉在了靠近汝水的河道中,令得河底更加太高,水流更浅,通航状况变得极差。

    昨日淮南出军,并未迅速猛进,而是停顿在这一段水流中,稍加修补除淤,让汝水成为顺流,时间虽然不长,但水况总算有所改善。此类作法,并非是因怯战,而是为了给后继更多舟船进入汝水而疏通水道。

    桃豹虽然乃是宿将,对于水战认识和对河网的利用终究不及南人,因此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南人的用意。其实南人舟船出动除淤已经是将要发动大攻的信号,可笑桃豹还担心阻航力度过大会打消掉南人进攻的勇气,居然不加强阻截还要继续撤防!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桃豹心情可谓复杂,他这一次看似机关算尽,但还是被南人牵着鼻子走,他自以为诱敌的安排,其实正是南人所希望的。如果稳守汝口那一段水路,不给南人疏浚的机会,南人舟船虽盛,终究不敢深入。

    但现在再考虑这些都晚了,南人水军战斗力之强虽然超出他的想象,但也总算是已经深入汝水,削弱了对淮水干流的策应之力。只盼中山王那里能够抢渡顺利,一旦大量中军登陆淮水南岸,将直接威胁到南人寿春本阵。届时这一路水军必是进退维谷,不可能再保持着眼下的锐气。

    不过桃豹终究还是有些忐忑,南人战斗力前后表现殊异,很明显在过往几日的对峙中也是在保存实力,很显然对于悬瓠之地的营救也并非急在心头,似乎更有深意在内。这么一想,舟船大量离镇,更仿佛是在诱使中山王南攻。

    主动权一直在南人手里,如果他们舟船不选择深入汝水,中山王那里也是不敢妄动。现在突然发动攻击,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布置已经安排妥当?

    这么一想,对于石虎方面的渡淮战事,桃豹也难保持乐观。当即便唤过亲兵来,吩咐疾行报信,让中山王不要轻敌。至于对南人用心的猜测,他却没有交待太多,担心会因此打消掉中山王的战意。若是中山王那里不发动,那么今次挺进之南人水军将要由他所部完全承受,而且还有悬瓠之地那一部顽抗之军。

    河堤这里,已是难守。南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展示,直接瓦解了近畔兵卒们的战心,若非此时夜深光线昏暗,对军队造成的心理冲击之大无疑会更甚。

    所以当桃豹下令之后,近畔还在聚集待命的三千军卒霎时间退出此处,动作之干脆迅捷较之集结时更快了数倍有余。一时间,堤防左近几无奴军身影。不,还是有一些,都被困在了堤坝上的箭塔中,哭号求饶呼唤救命。不过很快,桃豹便也不需要再为这些兵卒性命担忧了。

    当奴兵们撤出此处之后,江心中那一艘庞大的连舫大舰再次有所动作。几艘斗舰拉扯拖曳,将船身掉转过来,在这过程中,南人斗舰仍在保持着对堤坝的攒射,阻截增援也限制箭塔上幸存之众的行动。

    当大舰转过船身时,也解决了桃豹心中的一个疑惑,那就是这一艘大舰一侧多设进攻械用,又有许多兵卒站立,怎么就不见船身倾斜?现在大舰转身,桃豹才注意到另一侧的船身处同样装载着许多进攻械用以为均重。而这些军械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原本悬在船身外、没在水流中几根长达数丈的长木。

    此时大船转身,这一侧船身直接冲向堤坝,那几座长木俱被长索滑轮拉起,仿佛巨人手臂高高扬起于河中。

    眼见到这一幕,桃豹已是忍不住低吼一声,但事实却不因他的意愿而有所转移,这些长木被拉到近乎垂直,而后在桃豹惊悸的目光中骤然往堤坝上那些幸存的箭塔拍击而去!

    轰……

    惊人巨响,令得河岸都为之一振。原本立在堤坝上的箭塔受此重击,已是骤然破裂!而那些聚集在箭塔中的奴兵幸存者,更是在惶恐不觉中便被直接打砸拍击成为一摊血浆,随着那些破裂激扬的竹木碎片飞溅四方,尸骨无存!

    拍竿就是利用简单的机械原理,械用越大,威力便越大。类似连舫大舰这种规模的战船所装载的拍竿,哪怕是江面活动的斗舰被其一击之下都要舟毁人亡,更不要说堤坝上这些本就不具备躲避之能的箭塔。

    于是在这连声轰响中,那些残留的箭塔一一被拍击粉碎,堤坝上再也没有一个奴兵活人!

    “南贼可恨!”

    桃豹眼见这一幕,更是惊怒交加,两侧太阳穴都频跳不止,近乎目眦尽裂。他麾下这些精锐战士,俱都是久历战事的悍勇之卒,可是现在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已经被大肆屠杀至斯!哪怕是他们这些凶残无比的奴众,要杀人还得一刀一剑的劈砍,可是这些南人却恃着舟船械用之强大,一杀便是一窝,简直暴虐到了极点!

    此时的桃豹,呼吸渐有急促,虽然有亲兵拉扯后退,但他双脚却仍扎了根一般不挪动,似是不死心,还想看一看这艘大舰该要怎么通过这一处堤坝。

    而亲眼所见诸多南人舟船之强,桃豹惊悸之余,也是下定决心一俟抓住机会,便要不惜代价的杀人多船,将这些水战利器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眼下南人所显露出的战斗力无可抵挡,但是在堤坝之后尚有许多布置,奴军仍具阻截之力,若能抢下舟船,得以接舷力搏,足以瓦解掉南人的舟船优势。

0759 落水之奴,俱肥鱼虾() 
    淮南军并没有让桃豹失望,在逼退了堤坝上的敌人,幸存者也都被扫荡一空之后,旋即便展开了针对堤坝本身的突破。

    那给人庞大压力的连舫大舰又在斗舰拖曳下徐徐后撤,随后便是更多中小型的战船填补了空缺。由于奴军此前被大杀一通,震慑之下撤离阵线,尚逗留在左近的只有桃豹并身畔数百名督阵亲兵,也都远立在河岸里许之外,因而淮南军此时的舟船阵线调整完全没有受到阻挠。

    接下来淮南军并没有如桃豹所想那般派人等堤挖掘破坏,而是直接摆出了十几艘艨艟小船,这些小船各载棹夫十余人,内以土石压舱,外置尖锐巨木冲头。待到阵势摆开,船头对准堤坝。而后棹夫们便奋力划桨摇橹,很快艨艟小船便在江面上激行起来,越往前行驶,速度便越快,及至船速飙升到一定程度,棹夫们便弃舟跳江,向后泅渡而来。

    棹夫弃舟几乎瞬间之后,那些迅若脱弦之箭的小船便重重撞在了堤坝上,顿时传出擂鼓一般震响,沿着河流传出极远的距离。那些艨艟小船诚然在撞击中粉碎,而堤坝经此重创,也绝难保持完好,大块的土石被震落崩离,继而被激荡的水流卷入江中。

    “退、退……”

    桃豹见到这一幕,已知这一座耗费极大人力所筑造起来的堤坝已经不可再成阻拦,而且在南人手段如此暴烈的冲撞下,能够维持的时间都是少之又少。他总算是见识到了南人水军之强,不动则稳如山丘,动则疾若奔雷。

    此前堤坝的伤亡惨重和撤防失守,已经让兵众们不乏惊悸。桃豹也需要抓紧时间,亲自坐镇后一段水程做出应对调整,才有可能避免被南人势如破竹的长驱直入。

    桃豹率部离开未久,淮南军对堤坝的冲击一直没有停顿,而这堤坝本身也不是什么牢不可摧的坚固建筑,经过三四次的冲撞,整座堤坝已是土崩瓦解,豁然得以贯通的水流不独将早已经裂痕满满的堤坝冲垮,甚至连底座的镇石和侧防的木栅俱都连根拔起,很快便被水浪翻滚的河流所席卷淹没。

    在冲破堤坝的过程中,虽然损失了三十余艘艨艟快船,但这对于淮南军整体的战斗力不成影响,但却获取到弥足珍贵的时间。当汝水得以贯流,徐茂所率领的后继水军战船也已经抵达了此处。

    前阵兵将轻舟上前汇报战情,得知战事直到现在仍是顺利,并无波折意外,徐茂心情也是大好。他与路永负责今次接应汝南军民的任务,但除此之外又肩负着其他使命,对峙这几日来,心情可谓烦躁、忐忑。

    “奴军无知南军悍勇,此夜一战,必以刀兵示之以强,知我淮南未可轻侮!”

    徐茂立于船首,挥臂敲响进攻之鼓号,一时间舟船竞发,淮南军众俱都壮声狂啸以应,向着汝水更北面的水道烈行而去!

    汝、慎之间这一座堤坝虽是奴军重防,但也并不意味着突破之后后路便是畅行无阻。此处距离悬瓠之地尚有三十余里水程,对于奴军后路的具体防务布置,淮南军也并不深知,因而前部率先出击的,俱都是轻便快捷的艨艟、赤马等受水况限制较小的轻舟,中型斗舰镇行其后。

    至于先前给奴军带来巨大震慑力的连舫大舰,则并没有加入到这一次的进攻当中,当堤坝被完全撞垮后,便被拖曳着再往后撤,返回了日间所停泊的位置。毕竟此一类大舰只有在水域开阔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但汝水显然不具备这样的作战条件,甚至在河道上转弯进退都要靠别的船只助力才能完成,如果再深入的话,在未知的水况中祸福难料。

    此时桃豹已经撤入了后继水寨中,先前自堤坝附近撤出的兵众们也已经又与后继之师汇合,夹河营垒中略显几分混乱,但此时毕竟夜中,虽有火光照耀,视野也并不开阔,因而前阵的挫败还并未在军中造成太大的惶恐。后师之混乱大多还是由防务的快速调整而造成,但在兵长们的严令呵斥之下,态势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后段汝水水程中,虽然并无刚刚被摧毁的堤坝那种固防,但也并非全无遮拦,几座浮板水寨参差于两岸,探入河中。但是对于是否加派兵卒压上,桃豹还是有些迟疑,毕竟那连舫大舰所表现出的惊人破坏力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担心那些竹木搭建的水寨也要遭遇同样命运。

    但南人攻势之迅猛并没有给桃豹留下太多应变调度的时间,当他归营不久,南人舟船已经自已经不存的堤坝处往北冲来。面对诸将的请示,桃豹也只能先疾令按照原定计划固防。夜中调度已是不易,而他眼下也并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阻截策略,无谓自乱阵脚。

    不过此前的掠阵观战他也并非一无所得,在寄望前阵能够稍作阻拦之后,继续往后营而去,抽调出两千余名战卒命令他们沿河阵列,同时此前所准备的诸多瓦罐油脂俱都命人搬运到河沿处。此前的火攻阻拦收效甚微,并不是因为南人舟船不畏火攻,相反的正是因为他们太惧怕,所以才有足够的预防。堆薪引火这样的方法太呆板,根本就对付不了南人那些周全的布置。

    桃豹正在后营调度,前阵已经展开了交锋。

    淮南军舟船很快便遇上了第一道阻拦,乃是一处外探出河道将近二十丈的浮板水寨。水寨上阵列着千余名羯奴兵众,前后分作两列,前列之人蹲据于浮板上,两臂并膝窝之间架着一杆长达两丈多的削尖竹枪。后列五百余兵众则各挽强弓,一俟淮南军冲入射程水域之内,当即便拉弓频射。

    淮南军艨艟战船上巨盾斜支,阻拦了大部分飞射而来的箭矢。但这也因此令他们视野遭受限制,并没有看到奴兵们手持、一端埋于江水的竹枪蓦地自水面挑起,遥指前方。于是冲在最前面的舟船便直接撞在了那长长的竹枪上。

    莫大的撞击力道在那竹枪锐刺并盾面之间爆发出来,有的巨盾都被扎透,同时盾后兵卒身躯也被竹枪所洞穿!有的即便是侥幸盾牌没有破裂,但就连身躯都被奴兵所持之竹枪顶飞而落水。

    当然那些持枪的奴兵们也并不好过,巨大的震荡力道沿着枪身递增而来,有的奴兵虎口震裂,竹枪把持不住顿时落水,有的则死死抱住枪身,但这力道则沿着身体直接落在了脚下的浮板上,浮板都因此而被震裂!

    前阵十几艘艨艟战船,半数都受此类阻击,冲行速度为之一滞,开始出现伤亡。不过淮南军应对也是迅速,兵卒多配更宜于水战的藤甲,防护之外也增浮力,即便被挑落入水,自能浮于波上,为后继而来的舟船救上来。

    同时其余未受阻截的艨艟战船冲过此处后便即刻转向侧击浮板上的敌人,极速中只能发出一箭,无论中或未中,俱都即刻抛弃弓弩换以刀枪,当船身撞上浮板时,当即便烈吼一声,直接往浮板上的敌人们扑杀而去!而浮板上的敌众也都持刀迎来,双方很快搏杀于一处。

    在肉搏战中,奴军的悍勇得以展现,一时间倒能阻拦住登上浮板的敌人,甚至将几个小队直接扑杀逼落水中。但江面上还是淮南军占据主动,交战厮杀未久,旋即便发现周遭俱被舟船所阻拦,更多的淮南军卒跳上了浮板。因为承重陡增,浮板变得起伏不定,就连下支于河床的梁木都晃动起来。

    淮南军诸多艨艟战船于江上聚散离合,兵众们的集散速度要远胜于奴军,很快便有等量乃至于更多的兵卒跳上了浮板,将浮板上的敌人团团包围起来。左近奴军尚还来不及增援,连接于江岸的浮板一端已经被淮南军劈开斩断。于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淮南军包抄拦截,围困剿杀、无所不用其极。

    奴军在肉搏战中或是确有优势,但当大量淮南军舟船围聚于此,数倍于敌参战,仿佛一群凶猛的秃鹫扑上了几具腐尸。在经过将近一刻钟的厮杀后,奴军阵势开始溃散,许多奴兵再无顽抗之心,倒拖着刀枪兵刃跳江而逃。

    可是他们当中所识水性本就不多,戎衣兵刃又是沉重,落水后便不乏人径直下沉。就算还有聪明敏捷的剥去戎衣,一时间翻腾在江面,也都被游弋于此的淮南军追撵上去,捕鱼一般一枪一个俱都攮死。

    当淮南军战士们返回各自舟船,继续向北冲杀的时候,此一片水域已是浮尸成片,江水都被渲染赤红,足足千数名奴兵在本就不利于发挥的江面浮板上,被数倍之敌一拥而上,被残杀的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无!

    南船北马,南人自有舟船之盛,在水上的战斗优势等若陆地上的骑兵离合之众,虽然真正的战斗中并无马力可借,仍要硬刀硬枪的拼杀,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集结优势兵力,对本就以人多势众而汹汹南来的奴军大施以众凌寡!

    类似的浮板水寨,奴军在这一段水域中也布置了多处,淮南军艨艟战船恍如群狼一般,盯住一个目标便在水面上一拥而上,先断奴之援途退路,而后仗恃兵多将奴军驱赶落水,接着便是驾驭舟船绕在水面上收割人命!如此凌厉战法,一连摧毁数个奴军水寨!

    当然奴军的反击也并非软弱,一旦舟船不能及时摧毁浮板与岸上的连接,奴兵便飞撤于后,而后甩动着长索连接的铁钩抛向淮南军舟船,一旦将舟船勾住,便有上百人齐齐发力,拼命拉动绳索将舟船往近岸处拉扯。待到舟船被拉扯到浅水滩涂,一旦兵卒们不能及时弃船转移,便会被奴兵们一拥而上,爆砍成一团血浆,能够得以幸免者寥寥无几。

    如此折损了十几艘艨艟战船并数百甲士之后,淮南军才以人命为代价找到应对此类打法的方式。

    莫仲如今虽然已是淮南军幢主,也算中层兵长将领中的一员,但每当临战仍是冲锋在前,接连攻破几座奴营之后。在扑向下一座奴营途中,突然临近一侧友船船底蓦地一震撞在了奴兵埋在水底的暗桩,因此冲势略有一顿,继而耳畔风响,已经有数个铁钩抛向船上,死死勾住了船舷,继而船身便不受控制的被往岸边拖曳去。

    莫仲眼见此状,疾令那艘船上兵众跳江弃船,然而还是有数名棹夫动作稍慢,当其落水时,距离滩涂处奴兵军阵不足几丈。莫仲疾令座船转向接应落水之众,却不防自身这艘战船也被勾住拉扯。

    此时近畔并无太多友军,奴兵们早已经发现莫仲这一个乱战中极为活跃的淮南军兵长的存在,因而也是预谋时久,足足三百余人候在此处,拼命将船往岸上拉,要钓住这一个较之寻常战卒斩首之功大得多的战功。

    莫仲这一艘战船较之寻常艨艟还大几分,载兵百余人,同样还有增补左近战需的弓刀械用,当船身被勾住拉扯时,已经有十几名兵卒仓皇跳落入水。然而莫仲终究士家小户所出,既不忍舍弃座船,也不忍丢掉船上所装载的械用,稍作迟疑,心内便有决断,当即便喝止了兵卒们将要落水的动作,自己亲手抓起一杆棹杆,两臂频挥猛划。

    其余兵卒见状,顿时便有明悟,于是便也都效法而行,助力棹夫。只是他们舟船划行方向并非逃离岸边,而是直顺着奴兵发力拉扯方向而去。敌我两边同向发力,船速便陡然飙升倍余,疾若脱弦之箭,直往岸上那一部奴兵军阵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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