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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允刚刚睡醒,起来穿好外衣正要去前殿批答奏折,解缙就又带着一百零七份试卷来到乾清宫,请允审阅。
允有些惊讶的说道:“近三千份试卷,如何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重新挑选出一百零七份上榜的?还排定了名次?”他随即狐疑的盯着解缙问道:“解爱卿,你莫非只是依照策论的文章立意重新排的名次?”若解缙真的是这样做的可不成。立意虽然重要,但文采和文章的逻辑性也同样重要。
“启禀陛下,”解缙说:“臣身为此次会试的提调官与策论阅卷官,三千余份试卷的策论均记得写的大概是什么,所以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将这一百零七份试卷挑选出来。”
“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派人挑选几份被臣等评定为落榜的试卷,与这些试卷比较,文采可有比得上的。”
“这就不必了,朕当然信得过爱卿。”允虽然心里有所怀疑,但也不会当面表露出来。反正等榜文公布后所有的试卷都可以被士子任意查阅,不急于一时。
允之后将这一百零七份试卷全部看了一遍,又挑出几份不太满意的,让将这一省排在稍后的试卷拿过来,经过比对选定上榜之人并排了名次。
“这个叫做周述的,自己是会元,弟弟也上了榜,这一家的家风定然不错。周述还是江西的解元,若是再能中状元,也是一门佳话了。”允忽然注意到了一对上榜的兄弟,如此说道。
“这也是陛下厚恩,才能有此佳话。”解缙拍马屁道。
允没有接话。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就算再出一个连中三元的人对他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他还是因此记住了周述兄弟。
第918章 对战程朱理学——结束()
选定了会试上榜的一百多人后,还要举行殿试决定这些人的名次,以及将来选定的官职。不过距离举行殿试有些日子,这还不是现在朝堂内外最引人注目的事情。
现在朝堂内外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当然就是理学派与其它学派之间的辩论了。
自从几天以前允宣布废除朱元璋颁下的免除节妇娘家差役的旨意、又下令废除殉葬制后,理学派与其它学派之间就因此不断进行唇枪舌战,随着时间过去不仅没有慢慢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不仅是京城的文官,就连京城附近的地方官都写信到京城,委托好友替自己张贴大字报。
虽然理学派与其它学派互相之间的分歧甚多,能够辩论的观点不少,但双方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对女子的态度上。一来,这次辩论正是因为允废除对节妇家里的优待引起,二来谈论其它也容易引起忌讳。
孔子亲口说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将君臣关系比拟为父子,即使允金口玉言,说了儿子孝顺父亲也要依照礼仪而不是做父亲的说什么就做什么,但臣下说这样的话仍旧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怀疑不孝,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尽量避免这方面的话题。至于君为臣纲,就更没人敢谈论了,况且双方在这一点上的分歧本来就很小,是以众人均辩论到底女子的地位应该如何。
允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听陈瑛将这一段时间双方的主要辩题和依据叙述了一遍后,说道:“这样说来,现在理学派的主要依据,就是《论语》中孔子所言:‘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了?”
“是,陛下。”陈瑛说道:“孔子所言中有关女子的话语甚少,就是有也大多只是泛泛而谈夫妻之道,女子自然要顺从丈夫,但顺从到何种程度却只是说合乎礼仪,所以难以作为依据。”
“而孔子之后的诸多典籍,因为此次辩论又以‘正本溯源’为名目,所以无法引用,因而这句孔子对女子有贬低之意的话语就被理学派封为圭臬,与周礼、汉礼等学派争辩。”
“原来如此。”允睁开眼睛,拿起放在一旁的《论语》,翻看了几页将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一遍,对陈瑛说道:“爱卿附耳过来。”他随即在陈瑛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瑛听了允的话非常惊讶,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论语》,随即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嘀咕道:“怎会如此?”饶是陈瑛仅仅将儒家经典当做敲门砖,但也有些咋舌。若允所说是对的,那整个儒学都要受到影响。
“陈爱卿,朕的意思你也应该明白。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个观点散布出去。”允说道。
陈瑛回过神来,躬身说道:“臣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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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巳时正。
这一日是三月二十五日百官休沐的日子,既然是休息的日子,那大臣们都不必上朝也不必理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因此,这样的日子都是辩论的双方最为活跃的日子,今日也不例外。
这一日从辰时初开始,就有人在木板上张贴大字报,阐述自己的观点或对其他人的观点进行辩驳。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晚上睡得很早,因此起床也很早,许多人卯时初就起来,借着微弱的阳光写字,在天大亮以后张贴出来。
也因此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发生了:许多观点对立的人在前来张贴大字报的时候相遇,随即理所当然的争论起来。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木板面前,分为两边,大声争辩着。远远看过去,很像是两伙儿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要开片。但你若走近,就会发现双方大多数人都是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一个个穿着长衫,嘴里操着或流利或生硬的官话激烈的争辩着。附近还有人满脸焦急,操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说着什么,应该是来自两广福建一带的官员。
此时在这一片公租房附近的派出所内,两个警察正坐在屋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颇为新奇的看着这些文官辩论。其中一人说道:“这可真是新奇,我家也是世代居住在京城的人,活了近三十岁还是头一次看到文官们这样吵闹。”说着又有些担忧:“他们不会打起来吧?若是打起来了,咱们两个守着派出所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动作,恐怕会被上官斥责。”
“不会。”另外那人说道:“文人们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这些文官儿未必个个都能算得上是君子,但也不会动手。”
“更何况,即使他们动手了,咱们两个上去劝解能有什么用?他们大多可都是朝廷命官,他们会听咱们两个的话?万一碰到了谁,咱们两个可就不是被斥责一番了。”
正说着,从东面又有一人走进公租房这个坊,走到正在激烈辩论的文官附近,想要分开人群走到里面去。
“这是,中书舍人陈瑛?”一个警察道。
“就是陈大人。听说他是陛下的亲信。”
“既然如此,他说什么,一定是经过陛下首肯得了?”
“应该就是如此。”
“那看来这次的辩论就要结束了。陛下的亲信岂会随意出言辩论此事?定然是有了十分重要的证据。”那个警察说道。
而此时站在木板前的宋麟等人,想的和他是一样的。前些日子陈瑛一直没有出言,一张大字报都没有贴,此时忽然出现,一定是有了他认为难以辩驳的依据。宋麟不由得停止了说话,握紧拳头看着陈瑛。
许多人都如同宋麟一般想,所以渐渐的场内竟然悄无声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已经站到中间的陈瑛。
陈瑛颇为享受这种注目,扫视了一圈后才咳嗽两声,问宋麟道:“宋学士,学生请问,《论语》中一共有多少个‘女’字?”
宋麟有些莫名,但还是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论语》,答道:“《论语》中一共有十九个‘女’字。”
“不知这其中通‘汝’字的一共有几个?”
“陛下,一共有十八个‘女’字通‘汝’字。”
话音刚落,宋麟就反应过来,很惊讶的说道:“莫非孔子的本意,这剩下的一个‘女’字也通‘汝’字?这句话的本意是……”
“是‘惟汝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陈瑛大声说道:“《论语》中一共十九个‘女’字,其中十八个经过历代大师鉴别,都必定是通假字。那这仅存的一个‘女’字,如何说它不是通假字?”
“更何况,若这个字是通假字,也不是说不通。此言出自《论语》第十七阳货篇,若是‘女’通‘汝’,此句意为:(阳货)你这个小子和小人一般难以相处。”
“若这个字确为通假字,那孔子就从未说过对女子不屑的言论,即使女子仍旧要听从男子,也不必像理学派所说的卑下。”
“这。”顿时,现场响起一阵抽气声,随即许多人与身旁的人议论起来。
陈瑛提出的观点太新颖了!或许在很久以前也有人怀疑过这个‘女’字是否是通假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董仲舒对论语的解释成为正统的解释,虽然后世也不断有人对他的解释进行质疑,但从未有人怀疑过这句话,因为这句话的含义太清楚了,甚至不读书的农民都能听明白。也因此理学派即使用这句话作为自己辩驳的根本,也没有仔细分析过‘女’字是否可能是通假字的问题,从而现在被陈瑛一举驳倒。
若是平时,这句话被重新解释对理学派算不上太大的打击,但现在这句话是理学派同其他学派辩论的重要依据,若是原来的解释被推翻,理学派就会马上陷入危机之中。
“你这只不过是一家之言,虽然其余十八个‘女’字都是汝字,也并不能据此以为这个‘女’字也通汝字。”宋麟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
“孔子在《礼记》中庸篇言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此言中的夫妇,并非指夫妻,而是男女百姓之意,自古以来的儒者均如此以为,学生也无其它见解。但由此可知,可见孔子以‘妇’字称呼‘女’子,而非‘女’字。所以如何能认为‘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中的‘女子’其意为女子?”陈瑛没有又大声说道。
这番话彻底压倒了理学派,让在场的理学派诸人说不出话来。他们现在要想驳倒陈瑛的话,就得证明《礼记》中庸篇中的夫妇二字是夫妻之意,但这句话中的夫妇如果解释为夫妻是怎么都讲不通的。
并且《礼记》中还有专门表示妻子之意的词,就是‘妻’这个字。他们更加没有辩驳的余地。
陈瑛说过这些话,见在场的理学派诸人都哑口无言,有些人还露出颓丧之意,有些得意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躬身行礼道:“诸位同僚,学生还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随即离开了此处。
坐在派出所屋顶的两个警察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离去的陈瑛。他们猜到了陈瑛必有惊人之语,但没想到效果这样好。他们虽然听不大懂陈瑛说了什么,但见在场主人的反应就能明白。
但他们很快兴奋起来,因为终于有一件可以和旁人吹牛的事情了。‘在陈中书说了这一番道理后,在场的许多官员恼羞成怒,要围殴陈中书,幸得我冒死相救,陈中书对我感谢道……’其中一人在自己的脑海中构思起了这件事要如何对旁人说。
不过正是在这许多普通人歪曲的口耳相传下,这番话迅速传播开来,不仅当朝的官员知道了,就连京城内外的百姓都知道了,那些居于乡下的秀才也就知道了。理学派迅速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更加学上加霜的是,又有人张贴大字报,列出了朱熹生前被人弹劾的几大罪状: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家妇不夫而孕。从私德上攻击理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的朱熹。
这下子,理学派更加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原本在孔子时代,私德并不与公德完全相提并论,但到了后世这二者就相提并论了,私德不好也会被人认为公德不好。朱熹本人如此,他的学说如何能被认为是正确的?虽然理学派的人翻故纸堆,找出当年的记载,试图证明朱熹只是纳了两个尼姑为小妾,儿媳妇怀孕不是他干的。但这事都过去好几百年了,想要完全证明也十分不易;何况即使仅仅纳尼姑为妾也是丑闻,理学派因此在短时间内,几乎就要被全面打到。
可就在此时,尚未参加殿试的会元周述,忽然张贴大字报说道:“《论语》卫灵公篇有云: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虽然朱熹自身私德颇为可疑,但也不能一次认为他的文辞都是错误的,理学还有许多有道理之处。”
在他说出这番话后,许多和他持有一样观点的人纷纷出言,反对彻底将理学派打倒的做法。
但这反而使得真正的理学派更加难堪。因为理学派本身就是主张公私合一的,这番话等于进一步否定了理学派的根基。
最后允适时出手,表示理学派虽然有许多谬误,但也有一些可取之处,让周礼派吸纳了理学派的部分观点。不过并非所有周礼派的人都愿意如此,所以周礼派发生了分裂,其中一支形成了新的学派,后世被称为明礼派的雏形。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事情到此,理学派的人大多转投其他学派,剩下的人也只能苟延残喘;又过了许多年,仅存的人都死光后,真正的理学派灭绝,除非再发生一次类似于蒙古灭宋的重大政治变动,否则理学派不会再兴起了。
第919章 初议改封孔氏()
“这么说,理学派已经一蹶不振了?”允问面前的陈瑛道。
“陛下,臣探听得宋麟宋学士已经打算辞官归隐了,其余数位理学派的大儒也沉寂下来,即使不辞官,也不会再说什么。”
“许多年轻并且在仕途上想要更进一步的人纷纷转头其它学派,宋麟等人想要在招纳学生也很不容易,理学派应是难以再兴了。”陈瑛道。
允吐了一口气。这件事做完,他总算了了一件心事。
“不过,这个叫做周述的人,到底是真的如此想的,还是有意为之?”允忽然想到了在理学派快要完蛋的时候,站出来引用孔子的话保全一部分理学有益的观点的会元周述。
当时即使周述不站出来,他也会指使其它的人引用孔子的这句话保全理学派的一些东西,所以周述到底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还是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
陈瑛当然不敢接话,只听允继续说道:“现在朕也不敢断定,只能让人去查一查了。另外金善等人都是江西人,解缙更是周述的同乡,过去他们都有所交往,应当会知道一些他的过往。”
将此事思量已定,允抬起头对陈瑛笑道:“陈爱卿辛苦了。”
“臣下为陛下做事,乃是理所当然,有何辛苦可言?”陈瑛马上低头说道。
“即便如此,有功岂能不赏?陈瑛听赏。”
待他跪下后,允继续说道:“朕口谕,授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陈瑛中顺大夫阶,升授中宪大夫,赏赐黄金百两,上用绸缎十匹。”他指使陈瑛参加儒学辩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可以公开赏赐。
“臣谢陛下隆恩。”陈瑛磕头道。但隐隐有些失望。最近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缺,他本以为自己能够顶上去的,却不想陛下并未提此事,可见是不打算提拔自己了。
不过他马上想到自己被任命为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才两年,资历太浅,之前还有通燕的嫌疑,贸然升上去确实容易引起非议,就释然了。陈瑛虽然是一个对升官非常热枕的人,但很会适应环境。现在的大形势是稳定,不仅大臣们在经过洪武朝的统治后暂时向往稳定,皇帝出于对帖木儿战争的考虑也趋向于稳定,所以皇帝现在不提拔他也可以理解。
允又勉励他几句,让他退下了。但在他退下的过程中,却一直盯着他的后背。
与陈瑛自己分析不同的是,允之所以这次没有提拔他,还有其他原因。
允现在已经看透了陈瑛的本质,是一个对权力十分热枕、并且没有坚定信念的人,他若得势,一定会为巩固自己的权势而在政治斗争中采用残酷的手段,广泛株连。
而允自己则尽力不在政治斗争中过多牵连,虽然对犯错的本人允会十分严厉的处置,但不会非要制造出一堆同党来。所以对于陈瑛他既要用,也要压制,更加不能让他蹿升的太快。
‘等你坐满六年任期后,朕再升你为正三品的官。’允想着。
考虑过陈瑛之事,允抬起头问黄路:“山东孔家的孔公鉴可到了宫中?”
“陛下,衍圣公已经入了宫,正在外面候着呢。”黄路答道。
“让他进来。”允吩咐道。
不多时,孔公鉴走了进来,与他行礼完毕后,允又与他寒暄一阵,说道:“朕有件事,要交给昭文来办。”
孔公鉴心里打鼓。他们孔家虽然世代承袭衍圣公至今已经四百多年,但都是虚职,只管着曲阜一个县,历代也都是将他们家当做招牌,如今大明的皇帝要让他做什么?
可无论让他做什么,他也不敢不应,只能说道:“但请陛下吩咐。”
“近日京城的儒学大师互相辩论,朕也多看了几遍《论语》,见到其中有‘子曰:有教无类’之话语,感慨颇多啊。”
“今我大明刚刚平定安南,当地仍旧有些不宁;但安南百姓又与其它蛮夷不同,十分心向儒学。孔子既然有有教无类之语,朕欲让昭文带领族人迁居安南,教化安南百姓,如何?”
“陛下,臣自当遵从祖上的遗志和陛下的旨意,但我孔氏时代庐墓俱在曲阜,吾不忍使得祖上无人祭祀,是以不敢奉诏。至正十九年元世祖命思鲁公回曲阜承袭世爵,但思鲁公因庐墓在衢州而宁愿舍弃世爵守护庐墓,臣亦如此。”过了一会儿,孔公鉴说道。
“这个简单,你孔氏一族留下几户人家侍奉先祖,曲阜知县仍旧由你家世袭,不就可以两全其美?”允又道。
孔公鉴心里打突,勉强镇定下来辩解几句,中心含义就是不愿意去。
但随着允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善,孔公鉴心里也越来越害怕。‘是不是将衍圣公的世爵让给弟弟,让他去安南教化当地人?我留在曲阜世袭知县?’他在心里想着。
当他越来越害怕,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的时候,忽然允展颜笑道:“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