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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滚带爬-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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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马也说,我们就是去喝他的酒,他家那些好酒,都是腐败酒。我们喝酒是帮助他,万一将来双规了,家里抄出价值几十万元的酒,不是罪加一等?我们去喝酒,把他家的酒都喝得底朝天了,他高兴,我们也高兴,这叫双赢。 

  这一阵,对于我来说,生活开始有了乐趣。我已经基本从小麦失踪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我到许可证家去玩玩,喝喝酒,聊聊天,听许可证描绘他的那些宏伟蓝图。或者呢,我到海马的旧书摊上下下棋,翻翻旧书,看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说些浑话、段子,台海局势,国际关系,日子飞一样地快。 

  有一天,我接到芳菲的电话。 

  芳菲能给我打电话,让我心里一喜。 

  芳菲说,怎么回事啊老陈啊,听说胡月月出事啦? 

  我说,你好芳菲。 

  芳菲说,好什么啊,一般化……你也不对我说一声,我好到医院看看啊,许可证也真是的,他也不说,要不是江苏苏对我说,我还不知道……我想到张田地家去看看胡月月,你能不能带我去? 

  你要去看胡月月? 

  是啊。 

  我想说算了,但,话到嘴边,我又改口道,我也找不到他家啊。 

  那怎么办啊?你们没去看过啊? 

  我是陪许可证到医院看了。 

  噢,那算了,不麻烦你了,我打张田地的电话吧……好久找不到你了,都忙些什么啊? 

  我还能忙些什么,散混啊。 

  少给我来这套,什么散混啊?谁不是散混啊? 

  对芳菲善意的批评,我是乐意接受的。芳菲能给我打电话,我想,她一定有什么事情。 

  有事啊?我说。 






五十二




  她果然说了,好久没在一起吃顿饭了,你能不能约约他们? 

  他们是谁? 

  还有谁啊,达生啊,海马啊。 

  行啊,我一定把他俩请到。 

  小麦有消息没有?芳菲突然说。 

  还……没。 

  不要急,她会跟你联系的。芳菲试图安慰我。 

  怕是……真是太怪事了。 

  老陈你真的莫急,再耐心点,我了解女人的……她不会忘了你…… 

  那又怎么样呢?我是担心。 

  我不想把我对小麦不祥的预感说出来。 

  对了,我倒是想啊,小麦都失踪这些天了,你为什么不到公安局去报案? 

  我哼哼着笑两声,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芳菲说,你们男人啊,真不讲良心,一个大活人失踪了,就这么不急不问。算了,不能跟你们这些人谈感情了,说好了,咱们找时间吃一顿啊。 

  我对芳菲的话有些不满,凭什么说我不急不问? 

  好吧,我错了,我请你吃饭。 

  不吃。 

  我请也不行啊?不给面子啊。 

  我本来就没有真生气,听芳菲在电话里讨饶,便说,那我就给你一回面子吧,对了,你不是要看胡月月吗?你把许可证找上,让他领你去。 

  芳菲说,不找他了。 

  怎么啦? 

  没什么啊,跟他不是常见面嘛……再说了……有时间我单独跟你说。 

  好像有什么嘛? 

  芳菲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老陈也怎么啰嗦啦?我想喝酒,就今晚,我想找谁就找谁,你帮我找找达生和海马,我把他们手机号弄丢了。我就是不带许可证,行了吧? 

  行啊行啊,芳菲还真厉害了,我一句话,让她呱呱叽叽说了一通。 

  麻烦你通知他俩。 

  不过这两个家伙现在厉害了,天天不是下棋,就是喝酒,请他很难的……我一说是你芳菲请,他俩谁个敢不去? 

  芳菲没接我的话茬,而是说,晚上咱们去吃自助餐吧,三十块钱一个人。 

  行啊,你说个地点。 

  晚上五点半,咱们早一点,到小聚聚饭店,这家的山马菜叫蕨菜啊,都很新鲜,我特别喜欢吃,好不好啊? 

  就这么说定啦。 

  此时,我正在海马的旧书摊上。我以为我在和芳菲通电话时,达生和海马能听到的,谁知这两个家伙下棋的注意力太集中了,我的话就像风一样从他俩耳边溜走了。 

  挂了电话以后,我想,芳菲决不是仅仅是为了喝酒。她说不定有别的事找我们。芳菲能有什么事呢? 

  我想把芳菲的请客的电话内容,立即跟正在下棋的海马和达生说。这两个家伙可能是大龙互相绞到一起了,正全神贯注地盯在棋盘上,头都挨到一起了。 







五十三




  你知道,海马已经不在殡仪馆做烧尸工了。不是海马不想干,海马干什么都无所谓。海马干什么,心里都装着文学。关键是小汪不愿意。小汪说他天天身上有一股死人味,她受不了,再像这样,她就要跟海马离婚。海马可离不起婚。他也相信小汪说的是真话,因为自从他干了烧尸工这个职业后,小汪已经好几个月没跟他做爱了。这可不是好兆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时间长了不做爱,等着他的,不是招来第三者,就是小汪去做第三者,最后只有离婚一条路了。海马既然离不起婚,只好再次让自己失业,再次回家专业写作。海马从前什么都写,小小说,诗歌,散文,散文诗,还有一些四不像的文体。现在,海马不写小小说了,他觉得写小小说精气神跟不上。他也不写诗歌了,写诗的激情已经荒芜。海马现在是一心一意写散文了。海马说这是一个散文的时代,只有散文才能有市场。他跟我算过一笔账,说全国有多少家晨报晚报吧,少说也有五百家,每家晨报或者晚报都有副刊,副刊上全发表散文,所以,散文的需求量很大。可是别人的散文有市场,海马的散文没有市场。海马的散文,就连本市的晨报晚报都上不了。海马把写出的散文,一篇一篇拿给小汪看,可以说,每一篇都感动了小汪,有好多篇,都让小汪潸然泪下。可海马把这些散文一篇篇投出去,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一天,小汪在旧书市场闲逛,看到一本非常喜欢的散文集,一打听,要五块钱。这是一本1983年出版的书,定价才五毛八。小汪就把这本书买下来,送给了海马。小汪的本意是,让他学学人家的散文。可阴错阳差,这事提醒了海马,海马觉得搞旧书有利可图,可以尝试做做看。就这样,海马以家里的藏书做基础,开始做起了旧书生意。没想到还不错,不但可以养家糊口,还可以调剂不少好书看,增加自己的文学修养,真是一石双鸟。关键是,小汪对他也是持支持的态度的。 

  达生是海马找来玩的。海马摆了旧书摊以后,心里发闲,就打电话找来达生。两人就天天下下棋,打打闹。临近中午时,就把书摊扔在一边,请邻摊帮着照看一下,跑到小酒馆里喝酒,有时候,把棋带进小酒馆里,在小酒馆里还要下一盘。 

  海马摆旧书摊,可以说方便了我和达生。我如果不到许可证家玩,我腿一抬就过来了。达生更是如此。达生什么职业都没有,生活来源据说是靠他老婆小王帮人家做家政的一点收入。所以,这里就成了我们三人常常聚会的地方。 

  我棋瘾并不大,棋艺却还可以,是在开发区练出来的,早先能跟业余三段下个平手。海马和达生知道我下棋厉害,便把我也拉进来了。我重新下棋,一摸棋子,状态很快就出来了。 

  达生和海马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下过棋的人都知道,对手太弱,会感到没意思,这样一来,我就有高手寂寞的感慨,不想跟他俩下了。不但我不想跟他俩下,就是他们俩,也躲我了,毕竟,常输也不好玩。如此这般,在很多时候,我成了摊主。因为摊主海马忙着和达生下棋了——臭棋和臭棋较上了劲。 

  既然我坐在书摊上人五人六,买书什么的,我就全权代理了。多的时候,海马一天能有三四十块的收入,少的时候,也有十块八块的。 

  海马乐于做这个工作,更乐于请我们到小酒馆喝酒。从前,达生冒充大老板,请我们喝酒,菜都是好菜,酒也是好酒。现在不是这样了,现在我们不是在路边的大排档,就是在不起眼的小酒馆,菜是随便的,一个水煮花生米,一个凉拌黄瓜就行了,最多再烧一个萝卜粉丝。酒就更无所谓了,四块五一瓶的绿沟大曲,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三人一瓶酒,平均倒三大杯,每人一杯,正好痛快。当然,有时候,我也请他俩。我仗着小麦给我的钱,就到稍微有点档次的馆子里请,达生和海马都骂我是鸭子,赚人家小姐的钱。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对他俩的话不置评论。 

  芳菲突然打来电话,要请我们喝酒,真是一个好消息(至于芳菲要谈什么事情,自然没有喝酒重要了)。我看一眼下棋的达生和海马,这两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要有好酒喝了,他们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把棋推了,说不定要欢呼雀跃了。 

  谁知这两个家伙一点不领情。听了我的话,海马说,还是我们三人配在一起玩,跟一个小女人,喝什么酒啊。 

  达生也说,要是没有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就不去了。 

  我说,芳菲还可以啊,她说不定有事请我们帮忙呢。 

  海马说,那就更不去了。她有事就想到我们,没事就把我们忘啦?除非她把我的作品拿几篇到晨报上去发发。 

  达生也说,有事我们就更不能去了,我们这种人,还能帮什么忙啊。 

  对这两个家伙的话我表示反对。我觉得,芳菲确实很忙,她跟许可证和李景德、金中华、张田地这些人不一样,她赚的钱都是干净钱。她跟那些人应酬,是工作需要。她不跟我们玩,也是需要。她如果常跟我们这些社会闲杂人员在一起,就不正常了。芳菲天天忙钱,天天和人打交道,天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斗智斗勇,稍有差错,就会酿成损失,可以说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状态,哪有时间玩啊。我把我的意思跟达生和海马说。他们两人还在一心一意下棋,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我就换了种说法。我说,去不去随你们啊,自助火锅可全是好吃的啊,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反正,我是要去吃的。 

  这两个家伙大约还是经不住诱惑,半推半就的,算是答应了。不过海马跟我挤挤眼,说,你老实说,是不是又打芳菲什么主意啊,你们俩从前就眉来眼去的,现在又勾搭成奸了吧? 

  达生也抬头望着我,说,我看像,老陈这人天生有艳福的。 

  你们就是嘴上解馋,去不去随你们啊。 

  芳菲的打扮很让我眼睛一亮,她穿了一件奶油色衬衫,是小翻领、短袖的那种,裙子更有意思,是丝质的带几何图案的筒裙。没想到芳菲的体形保持得这么好,这身衣着,不经意间,露出成熟女人的柔美风情。我还发现,和冬天时相比,她的皮肤更细腻了。她把短发染成酒红色,人更显得精干。她站在小聚聚饭店的门厅里,看到我们了,挥手跟我们招呼。我听到海马嘟囔一句,这小女人越来越滋润了。 

  芳菲用了句美式招呼,嗨哎—— 







五十四




  我们没跟她嗨哎,我们都是一副穷酸相。倒是一直正经的达生,说了句让我们忍俊不禁的话。达生说,芳菲啊,我都要认不得你了,我看你怎么像这家饭店的领班啊?下次我们来吃饭,你来结账啊。 

  我们都笑了。 

  坐下来以后,海马说,人呢? 

  芳菲说,没有啦,就我们四人,小聚聚嘛。 

  有服务员给我们每人上一个小火炉,我们乐乐哈哈地夹菜去了。海马夹了只泥鳅,泥鳅一挺,掉到地上了。海马就没有再去夹泥鳅。芳菲说,海马,你应该多吃泥鳅,这东西大补,海马也没谦虚,说那好,我就来一盘。 

  气氛还不错,看不出来芳菲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帮忙,说话也离不开这半年来的是是非非,大部分都是说她自己的事,而且无一例外地围绕着晨报的广告部。她说,我们听。芳菲还知道海马摆了旧书摊,还知道我们常在旧书摊上玩,知道我们下棋啊,神吹啊什么的。但是,说到许可证的时候,芳菲就来情绪了。芳菲说,你们不知道吧,许可证又要高就了。 

  我们都假装吃惊的样子。 

  芳菲说,你们真不晓得啊? 

  不当副主编啦?我说。 

  副主编太委屈他了。 

  到哪里啊? 

  正在活动,他们说叫运作。 

  不知哪个单位要遭他黑手了。海马期待地看着芳菲。我也想听芳菲能说出个头绪来。 

  差不多是国土局……要不就是房产局吧。 

  厉害! 

  他有办法——怪不得这几天没叫我上他家喝酒,忙大事啦。我说。 

  达生说,许可证也真不能搞报纸,他做官还差不多,搞报纸这种事,至少应该有点文化的人,或者有点文化品位的人才能做。让许可证去搞报纸,咱们市的老百姓是要遭殃的,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样的消息了,我估计啊,除了日期是真的,别的什么都是假的。 

  海马说,许可证去当总编?乖乖,许可证要是能当总编,我海马也能干。 

  芳菲说,不是总编,是副主编。 

  海马说,我就分不清主编还是总编。 

  随便你叫吧,不过他马上就要不干了。 

  海马还是心有不甘地说,副总编也不得了啊,他要是不当副总编,我干脆去当副总编得了…… 

  芳菲也开心地说,好啊,就这么定了。 

  达生又很实际地问一句,许可证要走,是不是提拔啦? 

  芳菲说,没有,算是平调吧,不过他这一调动,可是主持工作啊,那就差距大了。 

  有多大? 

  太大,一个是说话算数,一个是摆摆样子,你说呢? 

  海马说,许可证这家伙,老奸巨猾啊。 

  达生说,海马,趁许可证还在报社,你能不能找找他,发表你几篇文章? 

  算了吧,我去找他,亏你说! 

  芳菲说,他现在也不管事,谁的忙都不肯帮。 

  我不信。达生说,他不是帮你拉了不少业务? 

  我注意到,芳菲轻轻地叹息一声。 

  芳菲不再说话了,她用筷子在她面前的小火锅里挑起一根金针菇,把金针菇夹到小盘子里,并没有吃。芳菲的脸上也渐渐失去了明快的光泽。我感觉到,芳菲对许可证有种难言的苦衷。达生的话不错,几个月前,芳菲在广告经营上,是得到许可证的不少帮助的。许可证帮她请了不少要害部门的头头脑脑,做了几百万的广告,我听说,许可证也拿了不少稿费(回扣)。许可证到了晨报之后,芳菲也常到许可证家去,芳菲还是想利用他的老关系,多做些业务的,今天这种反常的情绪,个中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达生说,应该叫许可证也来啊,我们好久没看到这家伙了。 

  芳菲说,今天就算了吧。今天我没想叫他。要是叫他,他也能来。唉,你们可以多找他玩的,可以多敲他几顿。 

  海马说,他不会不理我们吧? 

  不会吧?我说。 







五十五




  不会。芳菲说。 

  在达生和海马去夹菜的时候,芳菲又问我和小麦的事。 

  我告诉芳菲,我们都小半年没有联系了。 

  芳菲小声地对我说,有件事很奇怪,我一个朋友,是以前做广告认识的,叫朱红梅,她认识小麦,她也是许可证的朋友,她说前几天见过小麦的。我不相信,怕她认错了人,她说绝对没错,她说她当时是和许可证在一块的,在步行街附近,许可证也看见了,他们想去和小麦打招呼,可小麦在人群里一闪,就不见了。这事我也不大相信,小麦要是回来了,能不去找你?何况你还住她的房子呢。你最近,真的没看到她吗? 

  我摇摇头。 

  芳菲又说,真奇怪。 

  我感到更奇怪。小麦如果真的回来,她能不找我? 

  芳菲的这个消息,让我一晚上很不安。我借故上洗手间时,又拨打了小麦的手机,对方还是电脑小姐的声音:你拨打的手机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19 

  我们从小聚聚饭店分手后,海马和达生大叫着要下棋,他们对某盘棋还耿耿于怀,达生说要是在三路上小尖一手,他就铁定赢了。海马说你小尖也没用,正好让我包了。达生说,你包不了,我虎上了。海马说,我刺呢?海马说我连。达生说,我拐头。海马说,我一路压过去……他们吵吵闹闹下棋去了。 

  我回到苍梧小区338 幢303室,这儿就是小麦留给我的大房子。小麦来过海城了,可她没有来找我。对此我不太相信。可我又找不出理由不相信。 

  我给许可证打电话,证实此事。许可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步行街上那么多人,也许认错了人。许可证的话有些轻描淡写,似乎到此为止了。但是我没有急于挂断电话,我想,如果有机会,我得问一问那个叫朱红梅的女人,是她先看到小麦的。她描述的,应该基本准确。我便说,你把朱红梅的电话告诉我吧,我想再问问她。许可证说,问她干吗?我说,我听芳菲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她那天也看到小麦的。许可证紧张地说,什么很好啊,芳菲乱说了,芳菲是怎么说的?我说,芳菲没说什么,她就说朱红梅看到一个很像小麦的女人。许可证说,怕是她也不大知道吧,她是怎么认识小麦的我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什么,要是知道小麦回来,会对我说的,我和朱红梅不是什么好朋友,我们是同学,芳菲最能来事了,不过,许可证又说,小麦就是回来也不奇怪,你说呢老陈?老陈其实你也不要太多想,有些事情,说不清楚,顺其自然吧。就是回来了,人家要是不找你,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许可证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话肯定没道理。他是不是对小麦还心怀芥蒂。可我还是不甘心。我感觉到,小麦的神秘失踪,肯定是有某种原因的。她的悄然返回,也是有着原因的。我还感觉到,小麦似乎就在我的周围,我仿佛都感受到小麦的气味了。 

  我给许可证打完电话,觉得还有事情要问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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