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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热带的忧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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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非常要好。可是,你母亲十六岁时,遇见了日生,和日生相恋。日生那时也才二十一岁。我们以为他们年纪都还太小了,所以反对他们来往,哪知道两个人竟然不顾一切私奔了。真是冤孽啊!”

那声“冤孽”,听得杜夏娃莫名地感到心悸。这句话老太太重复说了几次,每每提起,都带着哀声长叹,似乎在叹息的底面,还藏有什么更深的隐晦。

“我不明白,路小姐——我外婆的死,跟杜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路将她的死归咎于你们?”老太太的话,总说得含糊,也总有些令人费解。

“这……”老太太又被问得语塞了,又是摇头叹息。

关键的地方老太太总是含含糊糊,杜夏娃听得模模糊糊。虽然如此,她还是知道了事情的梗概。她大概明白路为什么那么恨杜家了。因为杜日生先抢走了他的天使,后因为车祸摧毁了他的天使。她想,路是喜欢她母亲的。因为爱得深,所以恨杜家也深。而那画中少女的谜,也总算解开了。那是十六岁时的她母亲。她怀疑,她母亲是否也爱路。不管如何,她离开了,背叛了路的爱,在十六岁。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路画中的天使,永恒的十六岁。路并不是贪恋少女或欲望青春的肉体,他执着的甚至也不是青春本身。她母亲在十六岁时离他而去,以后为人妻为人母,盛开后急速死亡。十六岁,那就成了她在路心中最后的印象。那形象永远烙在路心中,也从此,她以最灿烂的年龄活在他心中。而路,便一直在追寻,复制那个幻影,复制他心中那永恒的十六岁天使。

知道这些就够了,她可以义无反顾地爱路,爱他爱到死。她垂下头,瓷白的脸浮起淡淡的情愁。

“夏娃,你还好吧?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杜日安见她低垂下头,脸色又苍白,以为她要软倒,急忙移到她身旁,扶着她。

“谢谢,我没事。”杜夏娃脸微侧表示没事,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靠着我。”杜日安靠近了她一些,调整自己的姿态,可以当她的依靠。

杜夏娃仅是回了一个很淡的笑。她的笑是无声的,淡淡浮现在那瓷冷的容颜,反差成一种哀愁的美。

老太太抿着嘴看了两人一眼,闭锁着忡忡的忧心。

“该吃药的时间了。夏娃,麻烦你到厨房帮我倒一杯开水好吗?出去后,往右转直直走到底,再左转就是了。”

“我去就好了。”杜日安作势起身。

老太太阻止他。“我想夏娃大概不习惯跪坐,所以让她起来走动。”

“我马上来,你请等一下。”杜夏娃慢慢站起来,脚都跪麻了。还没站稳,整个人便往前扑。杜日安及时伸手将她抱住。

老太太看在眼里,眉头忧愁地打结。等杜夏娃走出房间,立即警告杜日安说:

“日安,你绝不能喜欢上夏娃。”

杜日安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大妈,我只是——”

老太太摇头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解释,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就和当年日生看夏娃母亲的眼神一样。你要听大妈的话,千万不可以喜欢夏娃。不管如何,你都要记牢,你可是她的‘叔叔’,千万不能像她父母一样。”

“大妈,你在说什么?”老太太语多隐晦,杜日安不禁感到怀疑。“你别管我说什么,总之,你千万别喜欢夏娃就是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日安,你们俩如果相爱,注定会是悲剧。”老太太未雨绸缪,杜日安自己未察觉的事,她已经先看出来。

“大妈,你太多心了。”杜日安端坐着,口气轻描淡写,一如寻常。

门外脚步声走近,杜夏娃端了开水进来。

“谢谢。”老太太接过开水,先喝了一口,再慢慢一粒一粒将药吞下去。

杜夏娃静静看着老太太做这些事,浓密的睫毛将她低垂的眼掩盖。看不见她眼神,便辨不清她表情;在她身周,似是围了一道雾面的玻璃。杜日安身体微向前倾,拉近与她的距离。

“夏娃,”老太太如先前那般握住杜夏娃的手。灰蒙蒙的眼珠,因幽暗的灯光而显得凝重。“将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不管你父母做错什么事,你却是无辜的。原谅他们,也不要苛责你自己。懂吗?”

这些话,说得像偈语,杜夏娃蹙眉,参不懂。她问:

“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原谅他们?”

“你以后也许就会知道。”老太太不肯说明白。“记住我的话,你是无辜的。”

她当然是“无辜”。她从来不相信宗教上说的,与生俱有的,所谓的“原罪”。但老太太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其事地强调?她越来越怀疑深藏在底面的可能的隐晦。

但既然是隐晦的,那就让它沉到底吧。还有什么能比她对路的爱沉到更低更深渊的最底。

走出杜家,夜气迎面袭向她,浓稠得恰是混沌初开的颜色。笼罩在杜家的夜,竟是比别处的夜都要来得暗一些,灯光难以渗透。

她回头望一眼,深深吸了一口夜的凉气,投身入它的浓稠里。

无需恶魔的引诱,从生命一开始,人的血液里便都窜流着永世也洗不清的孽业,沉睡在基因里。

※※※※

第五章

闹钟响的时候,已经七点过五分。杜夏娃躺在床上不动,让刺耳的铃声戳叉她的神经。大概过了三十秒,她开始觉得胃在痉挛。路开门进来,按停闹钟。

“时间不早了,该准备上学。”他坐在床沿等她起床。

杜夏娃还是躺着不动。他俯低身子,看见她一双布满血丝未眠的眼。他伸手拨理她散乱在脸上的头发,才刚碰触到她脸颊,又缩回手。起身说:

“快点起来吧。再不起床,就真的来不及了。”

“路——”杜夏娃叫住他。

他回头等着。她却呆了片刻才摇头慢慢地起床,移动得蹒跚。他下意识靠上前,随即踅回门口,脚步朝外,又犹豫地停驻。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请假在家里休息。”他看她似乎站不住,纤弱的身影几乎不能禁风。

杜夏娃取出制服,从镜子里看着他。

“我很好,还是去好了。”到学校再睡也是一样。留在家里,还是走不出困境。

“别逞强,”路走过来,蹙眉逼视镜中的她。“你看你,两眼全是血丝,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昨晚是不是都没睡?”

“我睡不着。”镜中杜夏娃低着头,看来可怜。

空气突然静寂下来。路紧抿嘴,不问为什么了,相视但无言。

“快点准备吧。吃完早餐,我送你到学校。”隔一会,他才打破沉默。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漫漫人生,他还能为她做什么?他们还能走到怎样的地步?每每想及,他都不禁觉得颤栗。

行路难,情字这条路。怕只怕他和夏娃之间的路通向荒芜。

他渴望爱她,却又不能爱;心中对她那份属于男人的爱和禁忌并存,同时将他拉扯,反向的作力,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更怕,有一天她也会像她亲一样离开他。

他心中藏着一个天使,那是她的原型。他以为天使是不能爱人的,她却以她自己独特的姿态站在他眼前,说她不是天使。他爱恋她,渴望她,但总有一天,当她发现他们超越不了禁忌时,到那时,到那时他们该怎么办?她会怎么办?他们还能走到怎样的地步?他简直不敢想。只能把一切丢给沉默,丢给冥冥和未知。

他轻轻带上门,在门外站了一会。隔片刻,杜夏娃拎着书包出来。他没回头,知道她在身后;她依着他的脚步,默默跟着。

他为她准备简单的西式早餐,一杯牛奶,一份烤吐司夹蛋,份量并不多。她却只喝了几口牛奶,表情始终锁着,展不开眉头。

“夏娃,你不吃东西不行。”他把土司中的蛋挑出来,切成四小份。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一点。”声音是有力的,温和而坚持。

杜夏娃只得勉强吞口蛋,就是咽不下,噎在喉中,逼出满眼的泪。她硬灌自己大半杯|奇…_…书^_^网|的牛奶,然后痛苦地趴在桌上,难过得说不出话。路立刻丢下刀叉,移坐到她身旁。

“很难过吗?”稍稍使力替她抚背。

她没办法说话,刚想抬头,胃开始痉挛。她用力咬着唇强忍耐,冷汗湿了一脸。路觉得不对劲,扶抱她起来,她站不直,弯腰抱着肚子,泪痕犹未干的脸苍白而冷,布满痛苦的扭曲。

“夏娃,你怎么了?胃痛吗?”路稳定有力的声音乱了节奏。

杜夏娃勉强抬头,试着开口,转叹成一声吟痛,牵动的表情更像在哭。痉挛过后,开始有东西在绞她的神经,然后切抽她的胃。不眠的挣扎,强抑的心情全都爆发成肉体的苦痛,折磨着她。

她双手紧抱着肚子,死咬着唇不肯喊出痛来。这是必要的苦难,还是必然的诅咒?或是对她的违逆的惩罚?

“很痛吗?忍着点,我马上送你到医院。”好象她的痛也感染到他,路的声音在颤抖。

他扶住她,让她靠着他。她反抓住他的手,抓握得很紧,掌背的肌肤因用力使劲而紧绷,指骨头如山陵突起,争欲突穿出来。她需要他的力量,需要感受他的存在,需要——她需要他在身旁代替她自己成为她自己的一切。

苦吧!痛吧!难受吧!这是他们最终必须面对的折磨。她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样的收场,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只能紧紧地抓住他,抓住这一刻。“我忍忍就好了,不必上医院。”需要疗痛的,不是她的身体。

“不行。”路不依。痛的是她,他却比她更难过。她的痛,是他们共同的折磨;他怕她锁紧眉的无瑕的脸庞因苦痛而扭曲得变形,好象是种预言。

他们之间的关系,因爱而扭曲、变形,却也因为爱而更为真实。他想紧抓住这份真实,但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那份因违逆社会禁忌的扭曲变形。

命运会拨弄人吗?如果是,那么,关于他们的事,一开始就是命运布弄下的陷阱,而他却毫无迟疑地踏入这个堕落。她是他心爱的“紫姬”;他一手抚养她长大,看着她因他变美变绮丽,照他所希望那般成长,并且不可自抑地爱上她。他以男人的身份立场渴爱着她,残酷的是,这个立场却是不见容于现实的禁忌。

禁忌的果实不能采,他们是夏娃的后裔,承继了始祖的血液,亦如始祖一般犯了禁忌,注定要背负罪恶的枷具。

医院里的气氛冷肃,安静而死气沉沉。路为杜夏娃挂了急诊,焦虑急切的表情,却让人以为痛的是他。

医生详问疼痛的情形,杜夏娃看着他蠕动的嘴巴,说着说着,突然不再感觉到痛。

“我不痛了。”她转头寻路,拉着他的手。

医生面无表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胃痛的毛病不能小视,可能只是胃液分泌过盛,可能是胃壁黏膜腐烂,也可能是胃内发生肿物。原因不一,成形的条件各异,轻忽了,引带的后果可能很严重。

诊察的结果问题可能真是出在胃上,和胃附近的胰脏等其它器官大概无关。详细的情形,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医生欲安排改日做胃镜检查,杜夏娃坚持不肯,领了药,拖着路离开医院。

她的痛她自己知道,不是药可医,也不是治疗就能根治。她不要别人侵穿她的防卫,检视她的痛;不要别人深入她的灵魂,透视到她痛苦的成因。

外头天清日丽,晴光四照,亮得人睁不开眼。街道如常布满车行的无序混乱,各种刺激神经的声响交杂。日子才开始,天地之间,就充满文明的废气和喧嚣混乱。

路看看时间说:“现在赶去学校,大概也来不及了,就请假回家休息吧。”

“我想还是去上课好了,反正胃已经不痛了。”杜夏娃皱着眉下意识手挡开明亮的侵袭。

“可是你这样……”路欲言又止,显得迟疑,终于叹出气,“唉,我不放心。”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她伸手挽住他,靠着他。这一刻他们之间是没有距离了,没有任何障碍在其中。

路不再坚持。走下人行道,身后一辆机车紧逼着他们,硬要从他们中间穿过,两个人被迫分开,分退在人行道的两侧。两人隔道相对,充满无奈。

赶到学校时,朝会刚结束,上课钟尚未响起,整个校园处在混乱的朝气中。路停妥车子,转头说:

“还好,赶上了。”

校门口附近正有几个刚参加完朝会的老师聚围在一起聊天,沈亚当也在其中。路的深灰色宾士,引起了一些留意和注视,从车中出来的杜夏娃也成了目光的焦点,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杜夏娃回过身。她也看到沈亚当了。她不理门口那些目光,对路摆了摆手,看着车子慢慢离去,才转身走进校门。

“那是哪一班的?”看着杜夏娃抬头挺胸走过去,有个老师好奇地问。

“她是我班上的学生。”回答的是沈亚当。声音僵而硬,脸上的表情因为混淆各种复杂的情绪,又痛又不甘又忧忡又不自在,形成一种怪异。

看见杜夏娃从车里下来,他心中直涌起一股不是滋味。开着宾士的男人他看清楚了,正是那天在美术馆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一大早两个人就在一起,让男人开着昂贵的宾士接送上学,可以想见昨晚约莫是怎么回事。他痛心她的堕落,痛心她如此糟蹋她自己,越想越觉得难堪愤慨。

“才高二,就坐着宾士车上学。啧啧,现在的学生啊……”

“家里有钱嘛,你别小看现在的学生,早熟得不得了,有些又精,懂得盘算,很早就知道规划自己的未来。”

“都念高中了,早就是个大人,家里有钱也不会派车接送。搞不好是那个——”声音一顿,顿得暧昧。“前两年我班上有个学生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偏偏交个四十多岁的男朋友,还是有妇之夫,怎么劝她都劝不听。没办法,对方有钱啊,又懂得怎么取悦这些小女孩的心。结果没多久,就休学当了人家的情妇。”

几个人七嘴八舌,沈亚当听着,更为杜夏娃觉得痛心。这几天因为高三毕业加上期末,许多事挤在一起,他一直寻找不出适当的时机和她好好谈。

上课钟响,几个人往教室或办公室移动。

“怎么了?”走在沈亚当身旁的老师看他脸色阴晴不定,随口问了一句。接着说:“那个杜夏娃还是那个样子。我以前就觉得她怪怪的,说内向嘛,也不是,就是不理人,孤僻不合群。”

“你知道她?”

“她们那班高一时是我带的,那一班的学生大致上还好,没有太大的问题。杜夏娃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会无故缺席,作业按时,成绩不错,也不会刻意引人注意。但是,怎么说,她就是不会和你‘交心’、打成一片。有些学生很可爱,跟老师没什么距离,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你。她却不一样,总是独来独往,到某种距离就不让人再接近。我看,她地种孤僻的个性,大概和她家庭背景有关吧。”

“哦?”沈亚当越听越感兴趣。他还没想过去教务组查阅杜夏娃的资料。

“她住在亲戚家,被亲戚抚养长大,监护人是她的表舅。她父母好象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父母早逝,从小就寄人篱下,又没有兄弟姐妹,个性不孤僻才怪。刚刚李老师他们说的那些事,也不是不可能,恋父嘛。”

“你知道她是否有像了老师说的那类朋友?刚刚车上那个男人,你见过吗?”他约略形容了一下路的模样。

“啊,那可能就是她表舅。我见过他一次,记得是姓路。四十多岁了,看起来却相当年轻。艺术家嘛,总是比较不显老。”

“表舅?”沈亚当大吃一惊。那中年男人是杜夏娃的表舅?但那一天看他们的神情态度,怎么看都像恋人。

“你不知道吗?听说她表舅是个画家,好象还满有名气的。我在报上还看过关于他的报导,个展什么的,把他捧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好。我也没去看,反正我也不懂那些。”那老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径自走向办公室。

沈亚当兀自处在震惊中,为他所听到的事感到晕眩。

表舅?那个男人是杜夏娃的表舅?但他们——不行!他要好好想想。果真是事实,那他们之间那种亲密暧昧岂不是,岂不是——

他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迟迟不敢碰触那个禁忌的字眼。那太荒唐了,怎么可能!但如果、如果真有那回事,他是杜夏娃的导师,有义务阻止她不能让她再继续错误下去。她可能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因为恋父情结而使她将对父亲的爱移情到她表舅身上,进而对他产生正常的感情。

这太荒唐了,他必须拯救她,阻止她沉沦。

然而,上帝造人,原无意让人承受这种痛苦和罪恶的。

“刚刚发下去的试卷,三十分钟内写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文法问题,应该很简单才对。”沈亚当站在讲桌后,朗声扫了台下一眼。

他走下讲台,负着手在走道间来回走动。纸笔声郞郞,每个人都埋头专心作答。空气中残有一些未醒的昏寐,偶尔一点风吹来,为午后的沉闷带来一丝清凉。

他走到杜夏娃身旁。她低着头,一只手支着前额,眉头微皱着思索着问题的答案,看起来很认真,似乎和教室里其它的学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看她,她就只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女孩,看深看仔细了,她立体清晰的五官深刻出的冷漠气质感,大有种别于其它女孩肖丽可爱的“异质美”。

他不常看到她笑,五官通常是无表情的,相对于其它规格一式的灿烂,那身制服和一致性就更凸显她给人的异质感。同样的青春,别的女孩十七岁的身体,住着十七岁的灵魂,她十七岁的容颜下,关着的却是二十七岁的灵魂。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停留,换了一只手支住额,遮去半边的脸。他顺着走道绕了教室一圈,最后再停站在她身旁。这一次,她抬头瞥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注着陌生。

他觉得颓丧又充满挫折感。他这么关心她,她对他却还是“不交心”,不愿拉近和他的距离。她的身周明显有着一道冷漠的洋流,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像包裹胎儿的羊水,阻隔别人的探近,也关住了她自己。

然而,在那个只剩她自己的封闭里,她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别人供的多余的养分。她自成一个星球,一座不连陆的孤岛。

“时间到了。”沈亚当叫同学停笔交考卷。

整个教室立刻沦陷在精神短暂释放的嘈杂里。下课钟偏又不凑巧地响起,同学自动下课,周围更吵更闹了。

“杜夏娃。”他看杜夏娃离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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