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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中的船长,只是在码头上开开船,一边还忙着卷他的卷烟,他对所有的游客一视同仁,说话不超过三句,分别是:“你好!”“请坐稳。”和“再见!”
那冰川,真的很难看。
巫昂,1974年生于福建,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社科院文学硕士,在各大文学期刊发表小说若干,著有长篇小说《怎么搞的》。现居北京。
我们去看李红旗吧
张 楚
高速公路上
我把圆形的头伸出窗外
来向万物证明
我根本就没有毒
——引自周建歧诗歌《看海》
1
像往常一样,那天我们吃了冷锅鱼,喝了白酒。喝着喝着周建歧来了。周建歧来后我们从酒店里又拿了瓶老白干。周建歧跟四哥头次见面,两人咋呼着碰杯,刘荣就又要了瓶。等四瓶白酒下肚,我张罗着喝啤酒,他们没反对也没赞同。他们已经不会反对或赞同了。
那天喝酒的情形无非是这样:谁也没想多喝,结果谁都喝多了。刘荣下午要来一个青岛客户,签笔不小的订单。四哥更忙,他跟人约好去哈尔滨进道轨。可是周建歧,这个广告商说,我们下午哪儿都别去了。我们去看李红旗吧!
四哥问,李红旗是谁啊?
刘荣说,一个女的。
四哥看我,我说,女的?不认识。
四哥问,漂亮吗?没人吭声。四哥又问,是不是很丑?
周建歧斟酌说,李红旗怎么会丑呢?他似乎想具体描述一下李红旗的面孔,却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语。他比鞋底还厚的上嘴唇颤了两颤……还好,他只是把东西吐进了火锅,而没有吐到我们身上。他咂了口茶,胡须上粘着片绿油油的莜麦菜叶说,李红旗是个大美女啊!
四哥问,你们都熟吗?
刘荣没说话,我没说话,周建歧就说,我们经常一起喝酒。
四哥问,她是不是特能喝?
周建歧说,李红旗滴酒不沾,淑女嘛!她只喝茶,茶里只喝铁观音。
四哥“哦”了声,说,你们真想去?
刘荣笑了,说,不是我们想去,他指着周建歧,是他想去。周建歧说,扯淡!你跟李红旗才般配!你跟她……他沉吟片刻后大笑起来,不就是在同一座庙修行的和尚跟尼姑吗?刘荣“呸”了口,绷着脸说,你再乱嚼舌头,我把你扔火锅里涮了,水煮诗人一定好吃!
争论越来越无聊。周建歧开始攻击刘荣和我,说写诗的比写小说的干净。现在这社会,还有谁比诗人更干净?诗人吃的是食物,拉出来的是钻石;诗人喝的是泥汤,尿出来的是优质白酒……接着他试图论证诗人的高尚性。为了让他的论证更具说服力,他只好拿他自己举例子。他是这么说的,他说,有一天他去赶集,他路过那些卖牲畜的、路过那些卖盗版黄盘的、路过那些卖布匹的、路过那些卖粮食的、路过那些卖金鱼的,最后路过一棵树,树上盘着一条白色小蛇。他看着小蛇,小蛇也看着他。后来他差点哭了,一条蛇在凝望着一个诗人。这么想时他靠住那棵树,张望着赶集的人。偌大的小镇上,来往的白丁中,竟然走着一位诗人,而别人完全不知道这是一位诗人,这是多么隐秘的快乐!
我和刘荣干笑着。我们知道周建歧疯了。他一喝酒就这德行。当然按他的说法,他喝多是有缘由的,他喜欢和我们一起喝酒。这个狗屁理由让他老婆一直憎恨我们,仿佛是我们这些狐朋狗友把她男人培养成为一个酒鬼,一个说话不着边际的大舌头诗人,一个失败的小广告商。
我们走吧,四哥结了账,说,我们走吧,我们去看看漂亮姑娘李红旗。我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漂亮姑娘了。
2
我们打算走沿海公路。从桃源镇到浅水湾只需一个半小时,也许一个半小时也用不了。这条高速大概是中国最安静的一条高速,即便大雾弥漫,把车开到150码也不用担心会发生追尾事件:整条路上可能只有我们驾驶的这一辆车。现在我们一身酒气,我最担心的是在收费口遇到麻烦,测酒仪曾让刘荣差点进劳教所。但四哥说,没事的,我们只是去看看李红旗嘛。在他看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为了表示对交警的蔑视,他又给我们念了一条关于交警的黄色短信。我们都信了他的话。或许,让三个醉鬼相信另外一个醉鬼,就像女人拿大乳房吓唬小孩子一样简单而从容。
在上高速前,我们看望了四哥的儿子。这是四哥的第二个儿子。本来他想要个女儿,可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老婆骨瘦如柴,满脸沟壑,他们就给孩子找了个保姆。我们要去海边游泳了,四哥对他老婆说,把孩子给我看好,他要是老哭,你就给他嘴唇上涂点蜂蜜。他顺手扒拉着窗台问,蜂蜜还有吗?
他的借口无疑蹩脚,七九河开,八九雁来,现在刚过八九,而我们就要去游泳了。他老婆只顾给孩子换尿布,没搭理他。后来我们就真出发了。四哥的车开得很稳。像没喝酒那么稳。半路上周建歧又和刘荣吵起来。起因是刘荣劝戒周建歧不要在酒店谈论诗歌,这是件丢人的事,而不是光荣的事,也就是说,如果让另外一些食客,听到酒桌上衣着光鲜、神态正常的几个男人探讨诗歌,会怀疑自己不小心进了精神病医院。这样做非常不好。周建歧反驳说,那我们谈论什么?我本来就是个诗人!刘荣开导周建歧说,你不光是个诗人,还是个商人啊,你本来就是个不错的广告商嘛。我们为什么不能探讨一些生意上的事?周建歧就不说话了。周建歧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专门给人做广告牌、灯箱。刘荣是开锹厂的,在他们村一百多家锹厂里算是小户,不过每年也有四五十万进账。他们村是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他们村最穷的人家,可能就是刘荣他们家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四哥说,我一个朋友马上来了。你们这样吵来吵去,多掉份儿啊。
后来,是的,后来,我们真就在高速收费路口见到他朋友。是个女的,长得不丑,也不靓,不年轻,也不是很老。她很像某个镇政府上的女干部,衣服粉艳,嘴唇糜亮。不好意思啊,她笑着说,我来晚了,你们去浅水湾看谁啊?
看李红旗啊,四哥说,我们去浅水湾看李红旗。
她问,李红旗是谁啊?
四哥想了想说,哦,李红旗是我们的朋友。
她“嗯”了声,朝着四哥笑了笑,然后坐到我身边。
车里就安静下来。只有刀郎憋着嗓子唱什么雪。刘荣就说,周建歧你把歌换换,这么恶心的歌,听了会便秘的。周建歧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摆摆手说,你让四哥换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换。刘荣就说你他妈会干什么?收短信不会收,发短信不会发,你除了会写几首破诗,会做几个灯箱,会吃饭,会跟你老婆睡觉,还会干什么?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笨?周建歧头也未回,他嘟囔着说,春天到……了,你爱上了……睡眠,我爱上了……奔跑……女人“噗嗤”声笑了,说,春困夏乏秋打盹,春天人就是爱犯困,她慢声慢语地说,我们计划生育办公室的,春天最忙了,庄里人就喜欢这时候怀孩子。刘荣又问四哥说,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妹子啊?她是不是就是你的初中同学王小花?
女人很惊讶的样子,说,我就是王小花啊。天!怎么,你认识我?
刘荣说,常听四哥念叨你,不过,见你倒是第一次,你面善,看着怪眼熟的。
四哥就说,王小花你听他胡叻叻,他看着所有的女人都眼熟。
刘荣憨厚地笑了。王小花也笑了。我也笑了。只有周建歧没笑。他睡了。
李红旗是做什么的?王小花盯着四哥后脑勺,是那个轧片厂厂长吗?
四哥和刘荣是同行,也同村。在四哥那些朋友里边,百分之九十都从事着和钢锹相关的行当:从俄罗斯倒卖道轨的、用卡车从矿区拉铁精粉的、用轮船往肯尼亚拉锹的、卖锹模的、卖木质锹把的……四哥说,那个锹厂厂长叫张卫星,张卫星不在浅水湾,在廊坊。
王小花“哦”了声,问,那李红旗是干什么的?
四哥说,这个……这个……她以前是摇滚歌手吧?是不是?他眨眨眼,扭过头问刘荣,她是不是以前在北京组过乐队?叫“盲肠”还是叫“条纹昆虫”?刘荣笑着反问,是吗?四哥说,是啊。我听过她的歌,叫什么来着?九三年我在北京打工那会儿,买过一盘磁带,全是摇滚的,其中就有李红旗,对了,叫《我的二分之一的身体》。王小花就说,这名儿挺怪。比我们村的王福还怪,他刚得个闺女,他媳妇叫母翠芬,你猜他给孩子取了个啥名?叫王母。我们笑了,继续扯淡。已走了近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高速公路穿过了无数块麦田和一大片紫色洼地。洼地大概是废弃的农田,那些紫色植物无疑是紫云英。我从来没去过浅水湾,从来不知道去浅水湾的路上,要经过这么一大片紫色植被。我打算叫醒周建歧。平时他就是见到墙角里爬行的一条蜥蜴,也能做上十来首诗。可他睡得很香。我想找人说说话,可我不想跟四哥说,也不想跟刘荣说,我想跟个女人说。
我把头歪向王小花。王小花目视着前方。她鼻子有点塌,嘴唇爆着丝缕白皮,右耳垂上还坠着个米粒大的肉瘤。这种肉瘤有说法,叫“拴马桩”,长在女人耳上,就是用来拴男人和钱财。看来她是个有福分的女人。我刚想赞美她几句,她突然皱着鼻子说,你们听到糊味没?胶皮烤焦了的味儿?她把头扭向我,你闻到没?
我说我是鼻炎,什么味都闻不到。她又问刘荣,刘荣说我鼻子里除了酒精味儿,就全是麦子味儿。这时四哥什么话都没说,将车停了,打开前盖,然后扒着车窗对我们喊,你们快下来,水箱都烧干了!车里还有矿泉水吗?拿出来!
我们全仓皇着跑下车,四哥已钻至车身底下,他吩咐我们,将矿泉水全部倒进水箱。我们说已经没有矿泉水了。矿泉水全被周建歧喝光了。四哥在车身底下泥鳅一样钻来钻去,边钻边叮嘱我们,跨过高速的栏杆往下看,可能会有水沟,水沟里可能有水,用空矿泉水瓶子灌几瓶!我们就跨过护栏,真就有水沟,水已解冻,边上拱着蕺菜。只有两个空瓶子,刘荣就和周建歧一人拿一个跑那边小心着灌水。这样跑了几个来回,水箱安静了,保险丝接上了,我们也坐到车里了。刘荣问,周建歧呢?周建歧呢?
我们只好下了车,大声喊着“周建歧周建歧”。一会周建歧就从高速路下冒出头颅。使我们惊讶的是,他怀里抱着条硕大的黑鱼。是的,一条硕大的黑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粗壮、黝黑、老实的黑鱼。它躺在周建歧怀里,鳞片在阳光照耀下仿佛一把把刀片。周建歧讪讪地说,他在灌最后一瓶水时,这条黑鱼就游过来了。他一开始不相信它是条鱼,而且是条如此庞大的鱼。可它真是一条鱼啊!它游到他手边,身体将水草和芦苇秆挤得东倒西歪,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把它逮住了。当然,如果它挣扎了,哪怕是轻微地挣扎了,他也断然不会逮它,他是素食主义者,信仰佛教已经多年,他怎么会贸然逮一条游到他手边的黑鱼呢?
我们面面相觑。刘荣说,也好也好,晚上我们可以接着涮鱼啊。要不就红烧。李红旗炖鱼很拿手的。王小花问李红旗还会烧菜啊?四哥你真该向人家李红旗学习学习,男人要是会烧一两个拿手的菜,馋女人就被香味吸引来了。王小花说完很妩媚地笑。周建歧就说,李红旗又不是男的,拿四哥跟他比干什么?
王小花一愣,说是么?听名字以为是个男的呢。原来是个女的啊?结婚了没啊?
周建歧说,结婚了。王小花很惋惜地叹息一声,真可惜……周建歧说,不过已经离了。王小花用手扒拉着周建歧怀里的鱼说,为什么离啊?嗯,也难怪,歌手有几个神经正常的?周建歧就说李红旗不是歌手,是诗人,诗人,懂吗?王小花说,诗人有什么不懂的?李白不就是诗人吗?我闺女都会背“床前明月光”了!诗人和歌手没啥区别,离婚也很正常。周建歧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是诗人。我老婆一瞪眼,我可是要尿裤子的。王小花就说,那你不是诗人。周建歧问,那我是什么?啊?你说我是什么?我不是诗人,那我是个什么东西呢?我是个什么东西呢!
周建歧喝了酒,无论跟谁,都会变成个不折不扣的杠头。王小花知趣地笑了笑,没再接话。我对周建歧怀里的那条鱼已丧失兴趣。刘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每个人都安静下来。四哥将车提了速,我只感觉到道路两旁的枫树一根根地急速倒退,那些打在树芽上的阳光一片片碎掉,又一片片诞生。那群绵羊何时出现的?我记不起来了。车速太快了,杂生的葳蕤野草、不时打在车窗上的七星瓢虫、冲向天空的云雀以及不时从周建歧怀里掉到车座上的黑鱼让我有种眩晕的感觉。我方才察觉到我确实醉了。不光我醉了,周建歧、刘荣他们肯定也醉了。所以当王小花的尖叫声响起时,我们只是感觉到车身晃了晃,动物的惨叫声在车身摇摆的空隙扎着我们的耳朵。
我们都出了身冷汗。
当我们围住那三只绵羊时,一只已经死了。
3
按照我的推测,这群羊的来历应该是这样的:有这么个羊倌,要么是个孩子,要么是个老人,在高速路边的荒地里放羊。羊吃饱了,羊倌的觉睡足了,他们就打算横穿高速公路回家。他们的家也许就在附近的村庄,因为这条路车辆稀少,他们已经习惯把它当成了一条没有任何危险和意外的乡间小路。
死掉的是只小羊羔。它的一条腿被轮胎压住,没有流血,但是它连一点挣扎的意识都没有。在我看来,这只小绵羊像是团洁白柔软的棉花被人塞到车轮下。它甚至没有发出“咩咩”的声音。它已经不会叫了。另外两只绵羊,一只被撞出三四米,一只撞出七八米。那只稍远些的正试图站起来,连续站了四五次,每次都瘫在那儿。
我们都围住了稍近的那只。我们都围住它是因为它浑身是血。
怎么会这样?王小花说,怎么会这样呢?你喝酒了就不能开慢一点吗?
我开得不快,一点都不快,四哥点支烟说,死了就死了,我们走吧。是它违反了交通规则,又不是我们。你说是吧?他朝刘荣“嘿嘿”地笑了两声说,要是人的话就糟了。我觉得四哥真喝高了,我觉得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将动物跟人进行比较。他或许已然忘记了前几天刘荣工厂发生的事。刘荣只是低着头,用粗糙的手指小心拨弄着那只羊的犄角,间或翻翻羊的眼皮。我从未在阳光下看一双将死的动物眼睛。它的眼睛黑圆硕大,仿佛随时会从眼眶中滚出。
它流泪了,刘荣说,它竟然流泪了。刘荣的声音有点颤抖,他说,原来羊也会哭啊……
它真的哭了,王小花喃喃着说,它一定很疼。她说这话时似乎感受到了羊的抽搐,她的身体象征性地哆嗦了下,然后她试图去抚摸羊的嘴巴,当她的手即将触摸到时,却迫不及待地抽回。她果敢地从书包里掏出条手绢,将手指一根根擦了个遍。当她站立起来时,她这才发觉她的长筒丝袜怎么就染了血迹,她夸张地尖叫一声,一把抓住四哥的胳膊。我看到她耳朵上的肉瘤有节奏地跳着。她是真怕了。
我们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四哥说,我们走吧,我们还要去看李红旗呢。周建歧呢?他嘟囔声,周建歧呢?我们走吧。大家上车!我说周建歧在做祈祷,也许在做法事,我们等会儿吧。四哥狐疑地环顾着四周。他太不了解周建歧了。他看到周建歧跪在马路边时突然放声大笑,他在干什么?四哥问,他不会真有毛病吧?我说他没毛病,他是佛家弟子,他正在超度那只死掉的小羊羔。
周建歧的样子很虔诚,现在虔诚的人越来越稀有,我对他跪在那里一点都不感到滑稽或者突兀。前几天我们去刘荣家,我们去刘荣家是因为刘荣家出了点事:他家的一个雇佣工人,由于违规操作被电死了。我们去安慰刘荣老婆。他老婆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他们给了死者家属八万块钱抚恤金,但他老婆仍夜夜做噩梦。就是在刘荣家,我第一次看到周建歧做法事。也许称不上法事,他的仪式简单明了,缺少一场正规法事应有的肃穆和繁琐。他只是在刘荣家的院子里,朝东南西北各磕一个响头,然后跪在那儿,撅着肥硕的屁股,弯着他永远直不起来的水蛇腰念念有词。我们都不敢上前阻止他。他一直在那里跪了十分钟,后来他从容地站起来,对面色苍白的女人说,你们家那个整天哭的鬼,已经被我劝走了,他再也不会来了,他已经被我的佛语送到天堂了。
而现在,周建歧的举动让四哥厌烦起来,他对我们喊,不就是几只羊吗?不就是几只羊吗?大不了赔放羊的几块钱,至于这样吗?你!他指着跪在路边的周建歧说,给我站起来!你!他又指着蹲在那里观察绵羊的刘荣说,给我站起来!他迅速地瞥我一眼,我只好笑笑。他继续嚷道,我他妈推了正经事,陪你们去看李红旗,你们却在这里穷酸磨唧,真不是东西啊!他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他迅捷地将手机放至耳边,对着手机吵,孩子哭了就给他喂点蜂蜜!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蜂蜜在哪儿?蜂蜜就在冰箱里!没了?没了就去买啊!又不是没长腿!
他颇为气愤地关掉手机。他满脸通红。他本来是个个子高大、斯文有礼、思路清晰的商人,但他似乎确实对周遭人的行经感到愤怒。当然,他的愤怒并不能影响什么,周建歧仍跪着,刘荣仍蹲着,只有我跟王小花,颇为恐慌地盯住他。他叹息一声,皱皱眉头,说,我……我没喝多。你们别那样看我。
也许吧,他没喝多,喝多的是刘荣。他从绵羊身边站起来,直接奔向周建歧,然后他抬起右腿,朝周建歧的腰身猛地踹了一脚。在去看李红旗的半路上,在初春无聊的下午,我们看到周建歧在刘荣腿下倒了下去,他动作缓慢,有点像一个生性胆怯的学生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