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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象一个小学生似的学习什么东西,对于一个长官是不适宜的。一般的说,他认为鲁缅采夫身上有许多“非军人的东西”,而在安东纽克看来,“非军人的东西”就是低劣的同义语。例如,他知道了米谢尔斯基上尉常常在暗地里写诗,就露骨地轻视他。
这一切鲁缅采夫都知道。他有时候笑笑,有时候很生气。只要鲁缅采夫一提高嗓子,安东纽克就立刻悄悄地溜走。总之,他只尊敬那些回发脾气的长官。关于他,鲁缅采夫常常说:“要是你不大声 责他,他就什么都不做……他以为别人也是这样。”
但是现在鲁缅采夫,因为他进入了德国,并且遇到了塔尼亚,而觉得太幸福了,因此他对于安东纽克的不满态度也毫不介意了。他仔细地研究着一张绘着敌人沿库托夫河所筑的防御工事的地图。侦察兵们围着他们的长官,悠然地抽着马合烟。等待着命令。这一点他们早已知道:这个勤奋的近卫军少校会找出工作爱来给他们做的!真的,他沉吟了一会,站了起来,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说:“唔!应该作战!我想,我们派一队侦察兵到前面去,必须把沿库托夫河的工事侦察明白……要不知道这是著名的“东方壁垒”的工事!您去准备人员,米谢尔斯基。您担任队长。我去见将军请求批准。”他转脸对翻译员:“有俘虏吗?”
“有。”
“审问过他们没有?”
“是,稍微问过一些。”
“问过库托夫河的情况吗?”
“没有,”翻译员承认说。
鲁缅采夫责难地瞥了安东纽克一眼,但是什么话也没说,戴上帽子去见师长了。
第四章
师长谢列达少将所住的那所房子的近旁很热闹。显然有一位高级长官到来了:庭园前面停着一辆轿车和一辆装备着一挺重机关枪的半履带式装甲汽车。参谋们拿着公文夹不时从屋子里跑进跑出,他们都显得很担心,甚至有点儿惊惶。其中的一个凑着鲁缅采夫的耳朵低声说:
“你知道,谁在我们这儿?西斯克雷洛夫!”
不错,在师长那儿的就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陆军中将格奥尔吉·尼古拉耶维奇·西斯克雷洛夫。鲁缅采夫迟疑地站住了,后来依然踏上了台阶。
外室里挤满了人。坐在这儿的有西斯克雷洛夫的勤务员们和副官们,他的警卫队的自动枪手们和奉召而来的师部参谋们。寂然无声。在门里边有轻轻地说话声。
不,现在用不着去见师长。鲁缅采夫靠门柱立着,一边思索着,万一军事委员要召见他,他应该报告些什么?
门开了。师政治部主任普洛特尼科夫上校在门口出现了。
“派人去请鲁缅采夫来,”他对师部的一个军官说。
“我在这儿。”鲁缅采夫应答道。
“啊哈!请进来!”
宽敞阴暗的房间里很静。在里边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瘦削的、穿将官大衣的、头发灰白的人。师长谢列达少将直挺挺地立在他对面。还有一个鲁缅采夫不相识的少将——根据肩章上的标记来判断,他是一个坦克部队的军官。
鲁缅采夫想要报到,可是他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很紧张,并且对他的显然为了什么事情而受到了申斥的师长起了由衷的怜悯,于是他便“立正”站在壁边。
他所听到的第一个字就是“马车”,他吃了一惊,警惕起来了。
“噢,甚至坐起马车来了,”军事委员说,显然要把谈话继续下去。“什么都想坐……今天我拦住了三辆这样的马车,上面都坐满了您的步兵,塔拉斯·彼得罗维奇。”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说话的声音放低些,正如鲁缅采夫所感觉到的,不无狡猾地说:“不过,不单是您的……”他正眼看了一下谢列达,于是生气地说:“坐吧,干么站着!”
谢列达将军坐下了,而西斯克雷洛夫却站了起来,他一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边说:
“顺利而迅速地前进固然是好事,但是这也有不好的一面。过分热心的指挥员在进攻中常常忘记纪律。军队里出现了一种狂妄的态度——仿佛在说,既然我们这么勇敢,我们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可是在敌人的领土上,这可能造成越规的行为。你们的行动都象醉鬼一样。当然,你们想,我们已经进入了德国……但是必须象攻克维里克鲁克那样,来攻下这个德国,要征服它,必须经过一番苦战!”
“叫我来干什么?”鲁缅采夫心里想,为了他的看来应受非难的坐马车的事,他有点儿后悔。“难道他们知道我也犯过这个错吗?”
他仔细地打量着军事委员,他初次看见他,可是已经听说过好多次了。西斯克雷洛夫那对深沉的、智慧的很疲倦的眼睛,使他感到惊奇。
西斯克雷洛夫知道侦察兵来了,就转过身来,用凝视的目光望着他。
“难道他知道坐马车的事情了吗?”鲁缅采夫在徇私,脸上微微红起来。
可是这件事情平安地过去了。
“您在夜里能够很好地识别方向吗?”将军问鲁缅采夫。
“是,将军同志。”
“您的师长对我说起过,前几天您到坦克兵团司令部去过……”
“是。两天以前。”
“陪我到那儿去一趟。”
鲁缅采夫担忧地说:“在我们和坦克部队之间可能有迷路的小队德国人。这里的战线不是密接的。我可以亲自去,将军同志,另几个坦克兵到这儿来报告。我可以迅速地办好。”
西斯克雷洛夫又凝视着侦察兵,并且微微打趣地答道:“我很乐意听从您的话,少校同志,可是抱歉的是我想亲自到坦克部队去一趟。”
鲁缅采夫受窘地说:“明白了,将军同志。”
“至于迷路的小队德国人,或者各种‘人狼’,”西斯克雷洛夫继续说,“那我认为不应当害怕他们。德国人是爱好命令的,他们不会自由行动。而那些聪明些的——他们完全明白,这是没有用的。您的事情多吗?”
“批准侦察计划和审问俘虏。”
“一小时办得完吗?”
“办得完。”
“给您一小时。”将军看了一下表,突然转脸问师长:“您的女儿在哪里?难道还在这儿,跟你在一起吗?”
谢列达将军的十三岁女儿跟父亲差不多是寸步不离的。她的母亲在真正最初几个星期里被德国人的炸弹炸死了。
她是在士兵中间、在战斗和战争的患难中教养长大的,所以她熟悉地图,懂得各种武器的特性,并且正象她父亲所说笑的,学习过步兵操典第一部。
将军不断地跟小姨子通信。当他们终于把一切都谈妥了的时候,维斯杜拉河上的进攻开始了。那时候就顾不得私人的事情,所以薇卡仍旧留在师里。
这是一个性情古怪的、很聪明的、身子衰弱的小姑娘。她有惊人的记忆力,常常向她父亲提示居民点的名称、高地号码和配属给师的炮队和别的部队的番号。常常有这样的情形:参谋们在跟师长谈话的时候,想不起师在去年驻扎过的一个居民点的名称,薇卡柔和的声音便从房间的角落里响起来了,她带点儿叫人发笑的自满自信的口气说:“爸爸,这是在森林西边,扎窦巴以南两公里。”
可是,除了熟悉这些对她毫无用处的东西以外,跟她同样的姑娘们所关心的许多事物,她却一点儿也不懂。
当然,这种特殊的情形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军事委员知道有薇卡其人,是不足为奇的。
“把她叫来,”西斯克雷洛夫说。
师长默默地走到另一个房间去叫薇卡了。
近来的是一个瘦削的、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她穿着保护色的裙子和军装上衣,乌黑的头发剪成男童式。她文静、端庄,故意装出镇静的样子,可是就西斯克雷洛夫所注意到的那些微微可以察觉到的表征来看,她是很慌张的。她的左肩略微看得出在颤动。她走到军事委员面前,自我表现介绍说:
“薇卡。”
她看见了鲁缅采夫,对他亲切地笑了笑,这没有逃过军事委员的注意,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侦察兵在这儿是人人喜欢的人物。
当鲁缅采夫在隔壁房间里向师参谋长报告他的侦察计划的时候,西斯克雷洛夫将军跟薇卡开始谈话了。他象对待大人一样用“您”相称:“您该到莫斯科去读书啦。战争快要结束,您应该想到您的前途。”
“我想等到占领柏林,将军同志,”薇卡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儿一定很有趣!”
“您还是应当离开这儿。”
“我在这儿也在学习,加林少校和尼科尔斯基中尉给我上一点儿课。”
“一点儿课,”将军追问了一句,“一点儿,这是不够的。”
“我明白,”薇卡困窘地同意了。“不过这是暂时的。”
“您不妨碍您父亲打仗吗?”西斯克雷洛夫问,斜眼看了一下师长。
“恰恰相反!”薇卡回答道,“我在帮助他,”她对谁也不看,悲伤地笑了笑。
“他忘记了什么,我就提醒他。”
大家都放声笑了起来,西斯克雷洛夫依然很严肃说:“哦,这样……这很好!不过我仍旧请求您立刻动身到第二线去!因为在目前机动战的情形下,师部常常会陷入困境……各种意外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象那次您跟父亲遭遇德国人的事情。有过这件事吗?”
“有过,在舒宾城郊外。”
“这您可明白了。”
谢列达将军困窘地笑了笑说:“你明白了吧,薇卡?没有办法的,军事委员的命令必须执行。”
这时候鲁缅采夫的侦察计划已经被批准了,他回到自己的部队去了。他对安东纽克作了必要的指示,便跟奥加涅相和齐比列夫一同到拘禁俘虏的棚屋里去。
俘虏们都坐在稻草堆上,捧着饭盒喝汤。鲁缅采夫等待着他们吃完晚饭,一边低声对传令兵说:“你的事情怎么样?马都好吗?”
“都好,”齐比列夫回答道。
他的四方脸象往常一样神秘而安详。但是鲁缅采夫是深知他的传令兵的性格的,看出他有一个什么问题要问。齐比列夫果然问道:
“据说德国人没有东西吃。可是这儿却有很多很多的牛和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缅采夫注意地望着他,显然,不仅仅齐比列夫一个人,而且所有的侦察兵都关心着这个问题。恩的,在德国人的院子里猪在哼叫,黑白花斑的良种母牛在哞哞叫。
“这绝不会那么简单吧。”鲁缅采夫稍稍思考一下后,回答道。“活猪是不吃的。而且禁止德国人宰牲畜。这还是在布格河上一个俘虏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这样:乍看起来——是食物,但是深入地看——却不是食物,而是储备的军粮。”
齐比列夫沉思起来,他在评估着这个回答的说服力,接着他说:“大概是这样。可见德国人还可以再打上十年。他们的食物和各种东西可能都很充足……这就是说,使他们透不过气来的不是饥饿,也不是美国人的炸弹。而是咱们。”
鲁缅采夫喜欢他的传令兵,尽管他的脾气很古怪。齐比列夫谈起别人来总是带着半轻蔑的口吻,他的态度好象是一个不容争辩的法官,而且要从这个孤僻的和沉思的兵士口中得到称赞,是不很容易的。
关于鲁缅采夫,他说:“那才是人。”
关于他所不喜欢的和暗地里不尊敬的安东纽克,他同样简捷地回答道:“那不是人。”
侦察兵们有时问这个,有时问那个来取笑他:“你认为怎样,齐比列夫,那个可算是人,还是不是人?”
固然,讽刺他是很危险的。当他冒火的时候,他会大发脾气。
奥加涅相开始逐个地点俘虏的名字。
两种很有意义的征象,立刻引起了鲁缅采夫的注意。第一是:这些德国人属于各种不同的兵团和后方警备队的;正规部队、特种部队、预备队和守备队完全混合在一起,这是德军慌乱狼狈的景象。第二是:在被俘后的几小时内,这些德国人都完全丧失了军人的姿态,而回复了他们战前的面目——官吏、小店主、手艺匠、工人和农民。这就是他们跟从前的俘虏根本不同的地方。那些人被俘虏后仍旧保持着士兵的本色。
很明显,他们已经充分明白,德国已经战败了。固然,不是所有的俘虏都明白这一点。被击溃的第二十五步兵师中士赫尔迈特·史威尔忧郁地眨着疯狂的小眼睛,对战争前途的问题作了这样的回答:
“在黑沉沉的矿坑里,”他高高地翘起肮脏的手指,装出预言家的模样说:“正在制造一种威力强大的秘密武器……它会拯救德国。”
站在这个史威尔背后的一个瘦削的德国人,轻蔑而愤恨地说:“Erist ja verruekt total verruekt,dieser Esel!(他完全疯了,真是傻瓜!)”
俘虏中间开始了地声的争吵,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鲁缅采夫满意地看到,史威尔是孤独的,大多数的俘虏都嘲笑他,而其余的俘虏都颓丧地默不作声。
关于库托夫河上的工事,俘虏们所知道的大半是听说的,但是鲁缅采夫对这些情报的一鳞半爪也都加以密切的注意,并把它们记录下来。
军事委员给予侦察兵的一小时的时间已经到了。近卫军少校把奥加涅相留在棚屋里,以便继续审问,他自己带着传令兵见师长去了。
这儿已经在忙碌地作动身的准备。自动枪手们急急忙忙地在半履带式的装甲汽车的长凳上占据了座位。他们让出一个位置给齐比列夫。
西斯克雷洛夫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环顾四周,看见了侦察兵,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跟谢列达和普洛特尼科夫告别,朝汽车走去。
“咱们走吧,”他说。
鲁缅采夫坐在司机身边,军事委员跟坦克部队将军、上校和他的副官坐在后面
汽车轻轻地跳动着,在柏油路上疾驶,在道路的拐弯处,它追上了一辆用四匹马拉的、慢吞吞地爬动着的马车。
鲁缅采夫偷偷地瞥了军事委员一眼。将军闭起眼睛默坐着,汽车追过了那辆倒霉的马车。鲁缅采夫打算赌咒说,这正是丘霍夫的那辆古式的马车,可是他又不能准确地肯定:汽车奔驰得太快,而且天色黑下来了。
第五章
马车果真是那辆马车。马车里只有丘霍夫上尉和红胡髭的西伯利亚人,后者坐在车夫座上充当车夫。其余的旅伴一清早就分手,回到各自的部队里去了。
丘霍夫沉闷地坐着抽烟。他看见鲁缅采夫坐在一辆大型轿车里,一想到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气愤:“又是这个少校……一个说教者……我们知道这种人……”他绝不原谅鲁缅采夫瞧不起人的态度和他那尖刻的话语,而且还是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好小子,”他想,“大概是一个什么后方工作者……老是笑眯眯……救德国人……一个洁癖者。”
丘霍夫要去的那个团部已经不远了;团部所在的那个村子在第一个拐弯后面就出现了。
“快些,”丘霍夫说。
红胡髭把马抽了一鞭。
团部是设在一座尖形瓦顶的长房子里。房子前面有三 枝条茂密的老橡树。丘霍夫把马车停在这几棵橡树旁边,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一个因看到这辆样子奇怪的车子而惊讶不置的哨兵前面走过,又从在这儿立着的和坐着的传令兵们、通信员们和文书员们的中间穿过,走进了一个小房间。一个身材矮小的少校在打电话。桌子旁边坐着一个文书员和一个电话员。
丘霍夫以豪迈轻快的姿势举手敬礼,报告说:“上尉丘霍夫来到,听候调派。”
“……维谢尔恰科夫,”少校朝电话听筒嚷道,“占领村子!什么意思——他们在射击吗?……你还想用乐队来迎接你吗?”
少校放下听筒,对电话员说:“给我接通‘百合花’……我们要知道那朵白花的情形。”
过后他向丘霍夫转过身来,拿了他的命令,问道:“哦?”
“一个精神勃勃的忙碌的家伙,”丘霍夫心里想,“难道他是参谋长吗?”
“当连长?”少校问。
“正是。”
“这个职位做很久了吗?”
“两年。”
“很久啦。”少校说,向电话员摆了摆手,叫她停止跟“百合花”通话,他问:“为什么这样久?”
丘霍夫用他那神秘的坚决的灰眼睛直视着少校。
“我不知道。”他回答道。
少校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么谁知道呢?”
“上级知道,”丘霍夫说。
少校哼了一声,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
“这个人是谁?”丘霍夫简短而命令式地问文书员。
“团参谋长。”
“这小伙子不坏吧?”
“谁?少校同志吗?”文书员觉得很惊奇:这个人对参谋长、苏联英雄、米加耶夫少校用这样放肆的口吻……“很不坏。”
少校回来了,他跟那终于接通的‘百合花’——白花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身对文书员说:“把丘霍夫上尉以第二步兵连连长任用。喂,那儿是一辆什么马车?”
停在窗外的马车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我的。”丘霍夫说。
米加耶夫放声笑了起来。
“啊,原来你是一位伯爵!明—白啦!……把这辆马车扔了吧!交给你的是步兵连,而不是摩托化连。记着,我们需要一个营长。好好的干,我们将委你做营长。”
“可是我很满意这个职位。”丘霍夫说。
“走吧,你可真是个怪人!”少校佯装生气地说。
“是,”丘霍夫忧郁地回答道,他又用那种豪迈轻快而随便的姿势举手行个礼,转身便走。
当他已经把门打开了的时候,米加耶夫在后面喊道:“第二连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能找到。”丘霍夫简短地说了一句,走出去了。
丘霍夫是诺夫哥罗德人,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同老母亲一起住在城外的一所小房子里。哥哥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