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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生活》,冯玉祥,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 
  《冯玉祥年谱》,蒋秋生,齐鲁书社,2003年9月 
  《阎锡山与家乡》,陈应谦,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年10月 
   
  《山西史纲》,降大任,山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 
铁窗岁月
朱正琳 
  时间是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我的同龄人大多下乡插队去了,从“红卫兵小将”变成了“知识青年”。文化大革命好像已不再那么“如火如茶”,一种怀疑的情绪在滋生。——学会自己动脑子想事的人确实多了起来。有人立即敏感到了,于是下达了一个“中央精神”:社会上出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全国各地产生了一批“无组织、无纲领但实质上是”的反革命集团。后来还听说,这些集团常常标有“读书会”、“马列小组”的名号。既是“中央精神”,我当时所在的那个小小山城(贵阳市)当然也不可能例外。很快,一个“全国性”的反革命集团就被挖了出来,而我赶得巧,成了其中的一员。, 
  那个集团人数众多,据说我是属于“学生支部”的,可能还有“工人支部”和“总部”之类。反正一网打尽收进牢里的接近三十人,留在牢外进行审查的“外围人员”就说不清有多少了。还有在同一号子里呆着,而彼此不知道是“同案”的。——事实上这个集团的人大多互相不认识。 
  我入狱的那年二十四岁,出狱的那年二十八岁。四年多的时间一直关押在看守所,是所谓“未决犯”。无人理无人问的“未决”状态持续的时间一长,就不免会产生一种奇特的效应。——很没劲的事也会刻骨铭心! 
  屈指算来,我出狱也有三十年了,有一个梦却一直在追逐着我。我老是梦见自己又被收监!说是案子还没有结,说是案子还需重审,说是案子又查出新问题……号子里照例已有一帮人,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见到熟面孔还会打招呼寒暄,接下来是寻思怎样通知亲友(这些年还与时俱进地想找电话),怎样找管教干部询问案由,还有怎样面对新的铁窗岁月。梦中时态是现在进行时,绝非过去情景的再现。我心里知道我已经出狱很久,考上过北大,到报社工作过,但案子又发了……梦变得十分真实,同样真实的是我的感觉与思想。焦虑、愤怒、猜测与盘算,剧烈的内心活动,清晰的思路,完全与醒着一般。最尖锐、最鲜明的是一种意志,我不能再忍受这无止境的牢狱生活,必须尽快开始想办法争取出去。绝食、越狱、铤而走险! 
  这个梦还有一个姊妹篇,那就是我妻子的一个梦。而且也是现在进行时的。她老梦见我又被抓进去了,她得赶紧给我准备点东西送去。 
  有完没完?这场大梦真是醒不过来啊! 
  那年头,那地方,还有那样一种人生境遇,确实是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已三十余年。眼睁睁看着老之将至,我终于提起了笔:横竖我写它一回! 
   
  叙事曲 
   
  四十年前的一个寻常的下午,我和一位机械学校的同窗好友隔着学校锻工车间的一个窗户在说话。说什么记不得了,我为什么会去车间找他记不得了,到了车伺我又为什么没进去也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说着说着他忽然眼睛一亮,用手指着窗户上的铁栏杆说:“铁窗!”——车间的窗子很粗犷,不像如今装有防盗栏的民居窗户那么秀气,容易让人想起电影里看到的监狱。这个镜头似的片断永久性地嵌入了我的记忆,清晰而又鲜明。于是我知道,我生命中有那么一个寻常的下午还没有完全消失。 
  说起来,我们这一代人也真够傻的,少年时好些人竟然对铁窗怀有一种向往之情!提起铁窗就觉豪情顿起,诗意横生。说怪也不怪,其实那也是我们的时尚。我们时代的英雄都是革命者,而革命者又总是和铁窗结下了不解之缘。有一本革命回忆录就叫《铁窗烈火》,还有《在烈火中永生》、《不死的王孝和》、《王若飞在狱中》,还有《红岩》、《革命烈士诗抄》,还有《绞刑架下的报告》、《巴黎公社活动家传略》,还有法国大革命的雅各宾党人,意大利的烧炭党人,俄罗斯的十二月党人和老布尔什维克们……还有课内课外我们所听到的许许多多革命故事:刘胡兰、赵一曼、方志敏、杨靖宇、卓娅与舒拉,等等等等。总而言之,那个时代的名人一多半坐过牢。 
  没想到,我竟然“梦想成真”锒铛入狱,见到了货真价实的铁窗。罪名却是“反革命”。1971年7月12日那一天,我看见了向往已久的铁窗,第一眼的感觉既不是兴奋,也不是失望,而是诧异:怎么这么小这么高呀!一个长方形的小框子,开在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墙上。小到几乎可以题名为一线天,高到你跳起来也摸不着框的底边。电影上常有的那种扶着铁窗送别战友的感人画面当然也就没法出现。我后来想明白了,这种设计很实用,有助于防止越狱和“串监”(指隔着号子喊话)。 
  我最初走进的牢房是在一个郊区看守所里。那个看守所位于城市北郊,地名叫北衙。顾名思义,看来那地方是传统的监狱所在地。那幢监狱建筑建成于何时我不知其详,只听说建成后第一批囚犯中就有它的设计者。这当然只是一种传说,牢里人可能喜欢这个传说的宿命色彩,所以代代相传经久不衰。而我只是觉得,这位设计者显然缺少浪漫情怀。 
  铁窗口又高又窄,阳光每天只能在牢房里晃很短时间。狭长的光斑在墙上慢慢移动,春夏秋冬进出的时间和位置都有所不同。有经验的老犯把这移动着的光斑当钟表(牢里是不让带钟表的),瞅上一眼就知道现在已经几点。通常太阳进来时号子里会比较安静,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原因是什么我一直没有弄清,我只知道我自己爱看着光斑走神。也许是那移动很快的光斑让人下意识地感觉到年华似水?是啊,牢里面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所以曾坐牢二十年的旧俄民粹党人薇娜:妃格念尔说狱中的日子是“生命的钟停摆的时候”。 
  我的生命在铁窗下静静地流淌。 
  从高高的铁窗可以看见窄窄的一段小山坡,山上草色青青,无端惹得我浮想联翩。我想象那草丛中突然出现一张至亲至熟的面孑L,笑着对我招手。有时候我会因为这种想象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通知亲友来寻找这段山坡。当然这只是白日梦。看守所里是没有“接见日”(劳改营里的叫法)的,亲友只可送一些日常用品来,由管教干部转交。可以附上一张纸条,写明送了哪些物品,不得有其他话。里面的人在条子上签个字表示收到,更不能写别的。所以,山上的草枯了又绿绿了又枯,我的白日梦依然没有个尽头。偶尔还真听见山坡上有人声笑语,有一次还看见淡黄色的衣衫晃动(看不见头脸),我只能庆幸我没有心脏病。 
  冬去春来,眼睛还没看见绿色,鼻子和喉头倒先感觉到了。风很早就送进来青草的气息,苦涩而又清香。第一年我的身体也很敏感,两条腿肿得晶亮。有一位老犯看见后说:“春天来了。树木上水了,人也上水了。”我从此相信,人的生命也有着植物的节律。 
  我住的那个号子,铁窗大约是西向的,阳光总是下午开饭前进来,开饭后出去。开饭的时间一般在四点前后。阳光一走,明显就暗下来了,号子里有一个漫长的黄昏。饭后的心情不再骚动,估摸着今天这—天再没什么盼头。一饭吃过了,提审和放人很少在这个时候进行。白天像狗一样竖着的耳朵耷拉下来,外面的动静变得不那么具有刺激性。人有点懒洋洋的。大好晴天,霞光晚照映射了几个来回,让号子里也能感觉到外面的黄昏是金色的。 
  接连有这么几个金色的黄昏,我听到院子里回荡着悠扬的口哨声。吹的曲子我恰好熟悉,是罗马尼亚作曲家波隆贝斯库的小提琴曲《叙事曲》。我在入狱前听过唱片,有一次把自己关在屋里翻来覆去地听了几十遍,恰好也是在一个金色的黄昏。也许是接受了曲名的暗示,我觉得这曲子在回肠荡气地叙说往事,让我一个初涉世事的毛桃小子也好像有了一个悠远无尽的过去。出狱后看电影《奇普里安·波隆贝斯库》,影片中,得了绝症的波隆贝斯库最后在海边用小提琴奏的就是这首曲子。过往行人中有人间:“这是什么曲子?”一个金发小女孩仰面回答:“多依娜!”我估计这是一个人名,原先唱片上所见的“叙事曲”怕是中译者所加。无巧不成书,影片中的这一情节又是在一个金色的黄昏! 
  那口哨声把我感动得不行,让我成天琢磨吹口哨的人究竟是谁。起初我以为是一位“武装”(按牢里的习惯我们这样称呼驻守监狱的军人),因为几位管教干部我已熟悉,知道他们不会吹这种曲子。后来也不记得是通过什么渠道,我了解到吹口哨的人实际上也是一个在押犯人。我甚至打听到他的名字和所在号子!又巧了,他还是我一个间接的熟人。他有一个好朋友刚好也是我的好朋友,因此我们彼此早已听说过对方,只是无缘见面而已。这一回让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很想就在这难得相遇的地方见他一面。我指望着调整监号时能把我们调进同一个号子。 
  我不知道这在当时是注定不可能的。我入狱的那年有个“九·一三”事件,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看守所可能接到上面的指示,对“九·一三”以前进来的人封锁这个消息。因此,“九。一三”成了个分界线,之前和之后进来的人决无可能同号。我和那位吹口哨的朋友恰好分列在两边。——我是之前他是之后。 
  然而命运还是给了我一点点机会。由于我们号子里自“九·一三”以后就是有出无进,人自然是越来越少。所方于是实行并号,把两个同类项的监号并成一个号子。人员于是开始流动,我被指令搬进另—·个号子,就在那位朋友所在号子的紧隔壁。——我们成了邻居。他当然还不知道我也关在这地方,并且一直关注着他。直到有这么一天,他哼唱曲子的声音传到了我的号子(对音乐有瘾的他显然在给同号子的一些人讲解音乐),我于是扒在风门口对他喊话:“怎么?在开音乐会呀?”他也立即到门边来回话,一来一往就聊开了。不想当值干部早已悄悄潜至门边,把我们逮了个正着。这叫“串监”,很严重的犯规行为。 
  我的,号子门先打开了。拎出去,加铐子,打。我跪在院子里,后脑勺挨了一下,顿时晕倒在地。好在这位干部下手不狠,我大约只是被打蒙了,很快又醒了过来,醒来后发现自己已整个趴在地上。手是反背着的,戴着两副铐子,一松一紧。大概是因为第一副戴不紧,干部急了,又加了第二副。干部正站在那里看着我,好像、没了主意,只说了一句:“你还有点犟。”说完就转身走了。我想他说的是我挨打时一声不吭,没有按照牢中惯例向他求饶。 
  留下我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趴着,趴了两个半小时。时间是这样计算出来的,那位干部转身离开我就在走廊里大声发出睡午觉的号令,那通常应是中午十二点。他来给我开铐子让我回监号的时间是在他发出起床的号令之后;那通常应是下午两点半。 
  那两个半小时,我一个人拥有一片蓝天。趴在地上,侧脸望去,墙外的天好高好远。我就让自己那么趴着,一动也不想动。身体刚好在房屋的阴影中,只有半条腿伸到了阳光下。白云淡淡,清风徐徐,光影斑斑,都是阔别已久!院子里鸦雀无声。寸心所在,猛然间感觉到一阵柔和,眼泪于是夺眶而出。很想像浮士德一样大喊一声:“你真美呀!请停一停!” 
  把我送回号子,接着就开了隔壁号子。——轮到我那位未得谋面的朋友受罚。他用狱内通行的“见官耍赖”的办法对付过去了。我听见他回了号子,又听见干部的脚步声出了院子,便再一次向他喊话。同号子的人于是劝我:“小朱,没有这个必要吧?”我当时竟突然有些愤激,回答说:“必要?什么是必要?你那个茶缸上绘了那么一朵花,有什么必要?你家里墙上挂着一幅画,有什么必要?你成天想着要出这道门,有什么必要?这里不是有饭吃、有觉睡、有马桶给你拉屎拉尿吗?” 
  我想是两个半小时的户外空气让我亢奋起来了,我不容他人置辩地一气说下去,如同发表了一席演说。对了,那两个半小时留下的另一个痕迹是,我伸进阳光里的半条腿上,裤子没遮住的地方晒黑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整整三个月后才完全消退。 
  我和那位朋友在牢里始终没见着面。后来他先出去了,还专程来给我送过一回东西。恰巧那天当班的干部就是罚我们的那位,把东西递给我时他竟有几分尴尬。——他其实是个老实人。 
   
  太平洋的故事 
   
  我自己喜欢把这个故事叫作太平洋的故事,尽管它与太平洋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故事是发生在大牢里面。大牢里面的人想事会想得比较绝对,比如总认为只要能出得了那道高墙,就算死一回也值。于是有好多人为了争取保外就医,做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来。比如说,有人把若干大头针吞进肚里想造成肠道出血,为增加杀伤力还特地把它们弯成钩状;有人用铁丝捅自己的尿道想造成尿出血。如此等等,可以说是五花八门。造成一些症状之后还要再加上绝食(称病不吃),因为绝食会死人,能造成压力。不在其中的人会觉得那些自残行为有点不可理喻,在其中的人就会觉得很好理解。 
  如果把一个人的人生比作一架天平,天平的一端是生命,另一端肯定会有相同重量的砝码,否则天平就会失衡了。而且那块砝码的重量会随处境的不同而变化,比如在牢里它就几乎只等于回家去住几天,。席勒不是在《华伦斯坦》里写过,“不拿你的生命去冒险,你的生命就不值一文钱”么? 
  为这么几天想拚命的人的确不在少数。有一阵子我所在的病号监差不多天天在.公开讨论。不是讨论用自残的方式应当不应当值得不值得,而是讨论用什么样的方式自残最有效,最能达到保外就医的目的。 
  有人在出去放风时还悄悄把一个绕钢缆的木滚子偷回来了,说是要用它砸断自己的手臂。那个滚子的形状像个圆柱体的工字,只不过上下两横比较薄,中间一竖非常粗。劳动号的人把它放在院子里作小板凳用的。也不知那是什么木料做的,拿在手上还真有点沉。把它偷回来的人在外面是个好打架的,江湖人称“黑头”。他成天拿着那滚子问大家:“你们说这滚子能不能砸断我这手臂?”得到一致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又开始拟订计划。一只手砸另一只手使不出劲,得用两只手拿着那滚子砸,所以他请另外一个人帮他。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还真有人答应他了。接下来就是两个人在那里摆姿势:一个人手臂靠着墙,另一个人身子向后仰,把滚子举到头顶后方,看看是否能使得上劲;又或者蹲下来,一个人把手臂平放地上,另一个人把滚子高高举 
起……总而言之是想找一个最佳操作位置。 
  就这样折腾了好几天,那位置始终没找好。其实当然是决心不好下。我观察了那么几天之后就对黑头说:“这个屋子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能把你的手臂打断,那就是我。但是我不会帮你,因为我判断你的案子不至于拖太久就会处理,你这么做不值。再者说了,手臂断了未必就能保外就医,带你到医院打了石膏就可以带回来,吊着一只手不妨碍坐牢。所以说,我倒想跟你商量一下,由你来帮我打。不是打手臂,而是打肋骨。你看如何?”他倒是不含糊,立即就同意了:“行啊!老子最心狠手辣的啦!”——我看中的就是他这四个字。顷刻间他的事就不存在了,变成了我的事。号子里于是又展开新一轮热烈讨论。 
  争取保外就医,在我是蓄谋已久。原来我是关在郊区看守所,在那里就装病绝食过两回。一回的结果是住进了监狱医院,另一回的结果就是被转到市看守所的这个病号监来了。我在医院里时就听说,以后监狱医院只接收正在服刑的病人,看守所里的未决犯病重了只能保外就医。因为监狱医院属于劳改局,看守所属于公安局,原来就不是一个系统。“文革”初期眉毛胡子一把抓,此刻又开始要恢复正常。听上去这消息像是真的,所以我下了好大的决心,决定要利用这种机会。那第二次的绝食原本就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我没想到还有转市看守所病号监这一招。市看守所配备有一个医生,这个医生又从犯人中找了个医生出身的人来帮着他。所以这地方不制造出一点症状光凭绝食怕是没什么用的。病号监有个好处,人员少,容易齐心。当然也是运气,有一个靠不住的很快被判刑送走了。 
  讨论中有人提出;“打肋骨不行。肋骨离内脏太近,很危险。这里没有抢救设备,反应又慢,搞不好就把小命丢了。你看,我从你外侧这么一踹,你的腿骨肯定就折了。”他的话很有说服力,让我又犹豫起来。一脚踹腿骨的办法也未见得可行。提议人虽然是条大汉,但胆子却很小,踹我一脚怕是只会让我痛半天而已。要真是有人敢使那么大劲给我踹断了,靠近关节的骨折不好接,只怕是要废了一条腿。踌躇再三之际,有一天我偶然把一条腿架在马桶上,却有了新的发现。我把我的那条小腿骨想象成一根韧劲十足的干柴棒,然后掂了一下手中滚子的分量,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猛一下就把它砸断。——那高度正好发力。我们不是都下过乡?有过砍树劈柴的经验?小腿骨折了也许还不足以获准保外就医,但我可以再加上绝食。腿还架在马桶上时,我的决心就已定了。 
  于是我说了:“这事不劳烦你们任何一位了,我自己来。你们看,就这么一下。”可是那个提议踹腿的大汉又表示了异议:“不行不行!我踹你是要乘你不备。你要是自己预先知道你要打哪里,那地方的骨头强度会突然增强好多倍。”听上去好像又是很有道理。但这一回我不想再放弃了,我就不信我拚足全身力气都打不断这根干柴棒。 
  接下来是选日子。离春节已近,我是想第二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