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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肯看他，但嘴上却很诚实，语气比刚刚那当街喊话的模样，不知道柔软了多少。
阆十七的心也柔软了下来。
他伸手，就轻轻的撩开她的发，顺着她脸上的弧度，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细腻，柔软，属于少女的轻柔纯净。
阆十七又忍不住，拿着指腹再次抚摸着她的脸，放软声音，轻声道：“是你啊。”
他看着自己这失而复得的宝贝，带着最诚恳真挚的态度，怀揣着他此生的荣幸，低声的道：“一直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
至始而终，此生所爱，都是你。
小姑娘却不好糊弄，她精明着呢：“可是我们昨天，头一次同床共枕，但你却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你念着的那个阿娇，肯定不是我！”
这姑娘……
当她说完这么一段解释后，周围的人群里，当即就嘘声四起，觉得听到了多大的八卦。
十七上神显然也是头一次面对如此景象。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呢，底子直接被自己心爱的姑娘给揭了出来。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适合骗她。
他可以说无数种情话。
因为日日夜夜里，在阆十七的无数次梦中，他都无数次的，揽她入怀。
但他不肯。
他在对上她那双眼眸后，一时，所有假想，所有情话，全都消弭于此中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只伸手，拉起了他的姑娘。
“……去茶馆坐会吧。”
小姑娘瞪了他好久，最后才妥协。
茶馆里面有先生正在说书。
阆十七要了一间雅间，之后便带着他姑娘，领到里头去。
“我澄清一下昨夜的事。”
微微舒了口气，阆十七抬头，平视着眼前他的挚爱，“我喜欢你，没有任何替代的人，至始而终，都是你。
“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让你觉得我轻浮，觉得我无赖，觉得我天马行空，但我再三而想，还是想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你。
“阿娇，你是我生生世世的爱人。我们之间，已经走过了十一次一生。所以你之于我，就是我的生，我的欢喜，我的挚爱，我的七苦所出。
“你之于我，就是无价之宝，恨不得摘星，恨不得金屋而藏。我们有无数个夜晚相拥而眠，我们有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我贪心，我无赖，我想一步步，一如前世一样的把你哄入我怀中，所以才步步为棋，固步自封。”
他微微抿紧了嘴唇，之后就起身，认真的，诚恳的向他心爱的姑娘单膝跪下。
“现在我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阿娇，我愚蠢，我贪婪，我丑陋，并且现在，我把我的所有伪装都卸下了。这样的我，你，还肯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吗？”
第604章 贫僧不才11（）
阆十七至今记得，那时候他是悟玄，她是石妖时的光景。
世间有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可是这世间玄妙，佛法千门，他却在后半生里，一样也不想去参悟了。
他只想要他的石妖。
佛经不比石妖。
他的石妖会笑，会皱眉，会投机取巧。
佛经不会。
佛经只会一次次的告诉他，众生皆苦。
他一次次，在佛经的大度下苟且偷生。
其实那年里，他便曾经怀疑过，怀疑她的生死。
只是他不信。
他一次又一次的哄骗自己，让自己去看佛经里头的镜花水月，去信那人间的紫陌红尘里，必定会有她的身影。
可他到底错了。
于是那年他走遍了一座雪山，也真正遇到了一位佛。
佛问他：“汝为何来？又要往何处去？”
阆十七道：“我要去枉死城。”
她献祭而死，必定在枉死城中，那他就去找，翻山越岭，他也要去奈何桥，也要过游魂街，必定，要去枉死城里找回她的身影。
佛心善。
在仁慈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果真，将他送去了枉死城。
可是后来他眼里飞过许多身影，看过许多张脸，迟迟，也没能见到闻娇的人……
阆十七至今记得那感觉。
深深。
像是退潮后的湿润翻覆，深刻的，结结实实的印在了阆十七的心头。
难以磨灭。
他愚蠢。
他贪婪。
他丑陋。
其实这一切他都不怕闻娇知道。
他唯一怕的，无非就是怕失去他的阿娇啊。
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时，阆十七静默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咯吱作响。
可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这样显得太凶。
于是微吐一口气，便张开手，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我……”
他笑了笑，显得平和又温柔，“我的确不该跟你说这些。”
他的确是个混账。
她还这么好，这么未经世事，没见过多少的男人。
你现在呢？
直接让人要选你了，多混账啊？
于是他慢慢的，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地上，接着就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小姑娘轻松的道：“你不必太快回复我的。”
说完了，才敢抬头看她。
结果就见她又在笑。
多傻的一个姑娘？
都知道他是有意接近她了，还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
阆十七的思路戛然而止。
因为那姑娘直接凑上来就亲了他的嘴边。
很轻很轻。
很软很软。
像直接抓起了一把熬烂的白砂糖，一股脑，全装进了阆十七的心里。
甜得发腻。
甜得直入心里。
阆十七的手指忍不住微蜷，随后他装着淡定，装着性子，低声问她：“那你，是同意了吗？”
他不管什么愚不愚蠢，自不自私了，他现在就迫切的，想要她回应他，让她接受他。
他想融入她的世界里，骨子里，想让她时时刻刻，都只能记得他一个人的名字。
而小姑娘也觉得他愚蠢。
她在听到他的话后，就像是银铃铛似的笑了起来，轻轻的，挠人心痒，“十七，原来你也有今天这样！”
第605章 贫僧不才12（）
这话。
阆十七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把人给打横抱起了，就往外头走去。
“我不等你的回答了。”
阆十七笑了笑，又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颈窝里吸了一口，道：“你现在就是默认了，同意让我追你了，那现在你的人就是我的了，无时不刻，都得被我拎着跑。”
小姑娘在他怀里笑了起来：“你怎么这样无赖啊！”
阆十七也笑：“我什么缺点都有，但是一经售出，就不退换了！”
盛都很大。
阆十七抱着他的姑娘往盛都的大街小巷里走。
他想起他一户户叩门询问她下落的时候。
他又想起那一日与她重逢时下的那场桃花雪。
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那时的他心里有着戒律清规，有着俗理伦常，只要一动歪念，脑海里就时时刻刻，想起那削发时的楞严，以及寺庙里四处回荡的木鱼。
但此时的阆十七不同。
他不求成佛，亦不求众生，他所求的只是与闻娇的生生世世，他所要的，不过是次次轮回十八年，为见得闻娇一面，同她共长度此生。
面前有个糖人摊子。
当阆十七回想完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已经在摊子前站了许久了。
卖糖人的是个婶子，此时还能笑容可掬的跟阆十七介绍道：“这是花木兰，这是关长云，这是孙猴子……价钱都一样，客人您看上哪一种啊？”
阆十七盯着这些糖人瞧。
正好这时一个小女孩也过来买糖人，她显然是个熟客，伸手就冲那婶子道：“大姐姐，钱给你，我想要一个花蝴蝶！”
“好嘞。”
婶子笑着收了钱，接着就提起糖水，往铁板上浇，没多久，就帮这小女孩做了一个花蝴蝶。
小女孩转着花蝴蝶，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跑远了后，还不忘对阆十七吐舌头，喊道：“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羞羞脸！”
说的是他家媳妇呢。
阆十七看了眼怀里那把脸埋了又埋的姑娘，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时那糖人婶子抬头，也忍不住调侃这黏腻的两人，“你们夫妻俩啊，也是真的恩爱呢！”
阆十七笑了起来，“多谢婶子。”
这话他中意。
结果刚说完这四个字呢，就被怀里的小姑娘给捶了一下。
还真是个小祖宗呢。
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把人给捧在怀里含在嘴里，生怕摔了溶了。
糖人的糖味十分香甜。
阆十七看着这糖人半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再瞥了眼怀里的姑娘，阆十七的眼里就不由得闪过了些许笑意，“那就做一只小狐狸跟小老虎吧。”
“狐狸跟老虎啊？好嘞。”
婶子提起手边的糖水，就往上浇出两个轮廓来，一道高一道矮，一道高大一道娇憨，等把两个糖人都做出来了，她这才笑了笑，拿着竹签串起了两个糖人，“两位拿好了！”
阆十七跟婶子道过谢，便伸手捏了捏怀里姑娘的鼻尖。
她被他呛得耳朵都红了，“干什么呀？”
阆十七笑了笑，“拿糖去。”
第606章 贫僧不才13（）
阆十七的糖格外甜。
她好久才舍得将那糖都吃完了。
糖人的糖浆化了她一手，她使坏，故意拿着黏糊糊的手抹在阆十七的手里。
阆十七好气又好笑。
可他到底宠着她呀，于是就把小姑娘的手抓紧了，抓牢了，片刻也不肯松开了。
他带着她，去盛都的东巷里。
他要盘一处院落。
见着庄家后，他家小姑娘还用那蹩脚的技术，跟庄家讨价还价着：“西院那里地不好，都发黄了，肯定要便宜点，不然我们多亏啊！”
说到激动，两手都挥起来了，一手糖浆都溅到庄家脸上去。
最后还是庄家妥协了，无可奈何的擦了把脸，道：“好好好，那就便宜，便宜个三两银子，如何？”
小姑娘才肯罢休，笑得眉眼很甜，“这样也好！”
最后屋院盘了下来。
阆十七是神，他来到这一个世界，就自带时运，所以即便他不故意去点石成金，也会碰巧遇到许多的天降黄金，或者福气满门的事。
此时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但他喜欢闻娇呀。
于是每一样他都依着他家的小姑娘，每一样都纵容着她的心情。
于是在盘下院落的这天里，阆十七就领着闻娇，亲自去置办家具。
他们要在向阳的地方种下一片向日葵。
他们要在一楼的正厅内放一排红木家具。
他们要在里屋那边，置办一处梨花木的立柜，还要给小姑娘置办一处梳妆台。
等到夕阳西下。
阆十七和小姑娘满载而归。
他们的后头跟了一只马车，马车摇摇晃晃，拉了满一车的家具与向日葵。
小姑娘走在马车的前头，跟阆十七手拉着手。
“我们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吗？”
小姑娘好奇的抬头看他，眼里就像是藏了星星一样，美好得不行。
阆十七低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一笑，这才伸手，轻轻的擦去她嘴角的绒毛。
“……你干什么呀？”小姑娘着了急。
阆十七忍不住又拭了下她的鼻尖，“你刚刚看被褥的时候，是不是给躺上去了，把棉花都蹭到脸上了。”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半晌才支支吾吾的撑着自己的排面，“……你不许说我坏话！”
阆十七无奈道：“好，我不说。”
后头的向日葵还在灿烂的微笑呢。
它们熙熙攘攘的，像是不怕苦不怕累似的，它们的一生里头，只晓得要冲着太阳，开得美好又灿烂。
阆十七顺着光线看到了那些灿烂的向日葵。
在金色的夕阳里，阆十七抬头看着这夕阳，心中暗道：
“我这辈子里头最大的荣幸，就是遇到我的阿娇了。
“这辈子，我情愿为她生，为她死，为她血战沙场，为她俯首称臣。
“遇见她，是我贫瘠一生里罕有的荣幸。所以往后生生世世里，即便她想不起我，即便我要一次次轮回十八年才能遇见她，我也甘之如饴。
“我愿尽我余生所有努力，都让她像这些向日葵一样无忧欢喜，这辈子，至死，不悔。”
第607章 贫僧不才14（）
阆十七把置办好的家具都放好后，差不多晚上了。
原本空空荡荡的院落，此时也越发温暖了起来，带上了家的味道。
阆十七把正厅的桌椅给摆好，将它们按照自己的习惯，把它们都摆在一条直线上。
“十七！”
小姑娘在外头喊他。
阆十七的眼底里闪过无奈，接着他就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怎么了？”
刚走出来，阆十七的神色就变了。
他当即走了上去，一时目光复杂，最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紧紧的，紧紧把眼前人给抱住了。
小姑娘“呀”了一声，被他抱住了，还不忘低声的埋怨道：“面！面要洒了呢。”
阆十七张了张五指，这才慢慢的，慢慢的把怀里的人给放开了。
小姑娘还端着那碗面呢。
她的脸上还留着面粉和黑灰，但笑起来还是那样的轻松和开心，“我们先进去吧。”
阆十七点头，“好。”
小姑娘给他煮了面。
她大概是头一次煮，当阆十七吃到面的时候，头一口，就尝出这面半熟不干了。
但是这份心意是真的。
当他抬头看到她那期待的目光后，他就拿着筷子，快速的划了几下，把面又吃进了几口。
这尝尽了天底下美味，吃尽了天上珍馐佳肴的十七上神，原来也会有这样落魄潦倒的一幕，他吃着这半生不熟的面，最后还要抬头一笑，冲着他家姑娘说上一声：“很香。”
小姑娘才展颜笑了，“那就多吃点！”
然后就托着腮看他，眼里是期待跟美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多好。
他家姑娘什么都好。
一时间，在看到她那么好看的眉眼时，阆十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吧。
他吃着面，她看着他。
于是安安稳稳，于是就这样的，过了一辈子。
把碗里的面吃干净的时候，阆十七还没回过味来。
她大概是被他盯红了脸，最后低垂下眼睫，就刷的站了起来，主动帮他面前的碗给拿过来了，“我帮你洗碗！”
阆十七笑着看她。
小姑娘又把碗给抱紧了，就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我要去洗碗了……”
阆十七伸手就揉了揉她的头，把她的头发都给揉乱了，“那我去帮你装立柜。”
小姑娘笑得眯弯了眼，“好呀。”
然后就开心的抱起怀里的碗，就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去，去帮阆十七洗碗。
而阆十七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里屋，就去帮小姑娘装那梨花木的立柜。
柜子很高很大。
阆十七慢慢的帮小姑娘把这柜子给拼接起来，慢慢的，就像是拼起了一个家。
当完成了成果后，阆十七的眼底里也多了少许清浅的笑意，接着他就往外走去，去找他的姑娘。
她正站在院内呢。
双手合十，她恬静的笑着，看着天上的星辰。
漫天星辰里，她正安静的许愿。
“但愿人长久呀，”
小姑娘弯眸而笑，“千里共婵娟。”
第608章 贫僧不才15（）
阆十七盘下的院子里，里头有着两间里屋。
阆十七帮他家姑娘的屋子布置好了，这才舍得离开了这里。
他家姑娘在看到屋里的梨花立柜后，脸上充满了笑容，她从屋门里探出头来，迟疑片刻，这才轻轻的，轻轻的对他道：“十七，晚安呀。”
阆十七轻声道：“阿娇，好梦。”
月中下了第一场雪。
小院外有一树桂花，风一吹，满树的桂花都被吹落到了地面上。
阆十七跟闻娇都没有扫这些桂花。
一夜好梦，风一吹，梦里大概也吹入了桂花香。
第二年的时候，院落里的向日葵也开了，它们都迎阳开放着，金灿好看。
阆十七在这葵花盛放的时候跟闻娇求婚。
他遵从天界的规格，穿了一身红色的复古长袍，走过紫陌红尘，来跟他家姑娘见面。
“葵花开了，”
他对小姑娘轻声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新娘呀？”
小姑娘在满地金灿里回过头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里，她就再也忍住了。
喜气洋洋的。
熙熙攘攘的。
她开心的冲他跑来，双手环住他的颈脖，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了，“十七，你今天真好看！”
阆十七一把就抱起了她，往旁边的桂花树而去。
桂花树是隔壁院落里穿插进来的，压下了一树枝满满的桂花，细嗅的时候，还觉得扑鼻都是这般清浅的香味。
阆十七老早就对这树桂花有想法了。
于是在这个欢喜的日子里，阆十七抱起他的姑娘，就把她一把抱了起来，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当她去够那桂花。
“阿娇，”
他对她道：“我们摘一些桂花，等下我们去做桂花茶吧。”
十七上神一贯闲情雅致。
所以在天上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会拿着那些桂花梨花去做茶做酒，许多跟他交好的上神，都乐意来阆十七这边拿上一盏茶一盏酒，因为十七上神的手艺实在太好，拿出来，都是一种排面和荣幸。
但小姑娘不知道呀。
在小姑娘干净如白纸的世界里，他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他只单纯是她的夫。
他很欢喜。
他喜欢每一样的她。
每一种性格，都能让他觉得惊喜，都能让他收获得满载欢喜。
于是十七上神才低了头。
他甘愿做了天界上神所不愿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