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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明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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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一个人,和我同仇敌忾,和我一同骂他,仇视他。

    可乙弗氏又一笑:“我没有帮他。难道帮他的人不是你吗?”

    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何以说这样的话?

    她抬头看着那些爬上架子的葡萄藤,笑着说:“这些葡萄,难道不是为他种的吗?”

    她出尘离世飘然而去。我却于那青翠葡萄架下泫然。

    那隐秘的心思,自己都未有勇气去检点翻看,却被他人一语点破。不愿承认,又掩藏不住,措手不及。

    急欲逃避,每次稍动念头,就匆忙掩住。

    为何要戳破?!

    晚上,我独自去佛堂。燃一支清香,跪拜在地默默祈祷。

    供案上的蜡烛燃点着,烛光摇曳中,面前的佛像闪动着影子,映在四面墙上影影绰绰,时有时无。

    我闭着眼,在佛前默默念诵。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静默中,似有人在低低窃语。

    “你心里有事。”

    “你有心魔难除。”

    “你没有力气放下,更没有勇气拿起。”

    不!我不是!

    我猛的睁开眼。

    他立在我面前。

    那个黄河边的南梁士兵。他满头满脸的血,肚膛悚然开着,双手兜着涌出的白花花的肠子。

    他眼角一滴清泪,说:“我想回建康我好想她”

    他已成了沉在黄河底的森森白骨。却仍是江南一扇朱格窗里的梦中人。

    冷汗涔涔而下。我惊惧得无法动弹。

    何以佛前会有这些鬼魅?

    “不不,佛前一片清净,是你心中有鬼。”

    一晃间,一只手挡在我眼前。那手冰凉凉地透着寒气。我下意识去抓,却忽地不见了。

    我再张眼去看,那小兵已不知去向,秋苓阿姊却来了。

    她的脖子被弓弦绞断了,惨惨地半挂在肩上。她要一手去扶着,头才不会掉下来。

    她凄凄一笑,说:“墨离,你怎么还是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不是我!”我神思惊惧,双腿瘫软跌坐在地上。

    她在世受尽苦楚,如今怎么还不入轮回?!

    “阳寿未尽,只能在黄泉路苦熬。”

    她突然口鼻涌血,那断开的脖颈上也喷出猩红的鲜血。她捂着那鲜血喷薄的断口,对着我凄厉叫道:“我一生未做恶事,为何要这样对我!!”

    啊——!

    再睁眼时,秋彤站在面前。

    她又瘦又小,又冷又饥。胸口一个血窟窿,鲜血淋漓不尽。她对着我柔柔笑着,衣裾在扑腾的烛火光影中飞扬。她是那样美艳,神情又忽的木然,她是一个鬼。

    她的双眼空洞,对着我伸出手:“我的女儿呢?”

    他们都是鬼!!

    我大叫一声,拔地而起想要逃出去,却被人一把抱住,紧紧抱住。

    我惊惧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扑打这那双抱住我的手臂,歇斯底里地尖叫哭喊。

    他凶狠地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在我耳边大叫:“莫离!!”

    我胆裂魂飞奋力挣扎,尖叫着,云山海月都在激荡——

    噗通一下,摔倒在地,四周一片寂静。

    我一身的冷汗,喘息未定。

    抬头望去,面前的佛像依旧垂目不言。昏暗的烛光跳动,墙上一片黑色的影子。

    原来都是幻觉吗?

    伤感和颓丧突如其来,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软弱。既贪且怖,这就是我。

    人是如此软弱,软弱到根本承受不起爱与恨,却又忍不住贪慕。

    谁说爱恨不可怕?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一阵夜风灌进来,莫名的寒冷。

    我缩起肩膀,哆嗦了两下。不知为何,泪水就流了出来。那一阵阵鬼气森森的风吹在身上,并不觉得有多害怕。只是莫名的,觉得满腹委屈,想有个人来哄。

    我在冷的夜风中,忽然想起了被宇文泰抱着的时候,从心底涌起的暖意。

    我回过头,月亮已经隐成挂在天边的一道黯淡的影子。天色微光发亮。

    又是一天了。

    到了五月,葡萄已经一串一串地挂在架子上了。黑紫黑紫,蒙着一层白霜,在阳光下招摇又可爱。

    我将成熟了的葡萄剪下来,一颗一颗洗净,放在陶罐里用杵捣碎,加入糖密封起来。

    过了二十多天,打开陶罐,一股带着酒味的清香扑鼻而来。

    我将几个陶罐一个个打开,将酒里的葡萄渣都滤掉,剩下一小坛红色的晶莹透亮的液体。这便是宇文泰钟爱的葡萄酒。

    我捧着那小坛子喝了一口——

    那香醇的滋味自远而近地涌来,仿佛从远古而来,河流湍急,忽的排山倒海。

    黑暗中各自彷徨的两个灵魂。

    我装满一个酒囊,找来尉迟术:“你找一匹最快的马,将这个送去长安给丞相。”

    “夫人,这是”他一脸不解。我们离开长安一年,我从未捎过东西回去,只言片语都没有过。

    我轻轻一笑:“送去给他,他会喜欢的。”

    尉迟术正要接过去,我拔开塞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重新塞好给他:“告诉他,第一口是我喝的。”

    他双手接过去,立刻回身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葡萄酒芳醇的滋味还在口舌间徘徊。想象着他喝到这酒的样子,那于黑暗中各自彷徨的两个灵魂,在在这囊酒中,或可相逢。

    我的泪竟然涌了出来。

    过了几天,尉迟术匆匆前来,说:“夫人,茹茹来犯,已渡河至夏州。丞相已召诸军屯于沙苑备战。夫人可要回长安去?”

    我问:“如今的皇后不是茹茹的公主吗?为何茹茹还要来犯?”

    尉迟术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属下听长安来的消息说,至尊有意接乙弗氏回宫,早已命她偷偷蓄发。夫人日日居于此地,当很清楚这件事情。如今朝廷内外都说,茹茹此次出兵就是因为至尊要接乙弗氏回宫。”

    “怎么可能!”我失声说,“怎么可能为一个已经出家的女子而发兵打仗呢?”

    尉迟术迟疑了一下,说:“至尊也是这样说。可是至尊也说,既然招致这样的议论,他亦无面目见屯于沙苑备战的众将,所以”

    “所以什么?”我想起乙弗氏的僧帽下那一头新长出的乌黑的头发,心里生出不祥之感。

    “至尊已派出中常侍曹宠,带着手敕前来这里,要乙弗氏自尽。”

    我呆立住,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跌跌撞撞跑进去,一头伏在乙弗氏跟前。

    乙弗氏诧异:“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死死忍住要汹涌而下的泪水:“师父,你快点走吧。离开这里吧。”

    她安详一笑:“曹宠已经快到了吧?”

    我目瞪口呆。她知道?

    乙弗氏起身从身后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份帛书递给我。我接过一看,细密软薄的白帛上,是皇帝的手书密函,说不得已派了中常侍前来赐她自尽,要她挑一心腹侍婢替死,自己赶紧乔装离开,天涯亡命去。

    我手捧着那帛书问:“那师父为什么还不走?”

    屋子里暗暗的。窗格间透过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恍惚不定。

    她坐着,岿然不动,说:“若是因为我挑起了战端,这次能逃过,下次呢?总之我不死,郁久闾氏是不会罢休的。我不过这样的一条命,何必总给至尊添烦恼。不要再打仗了。”

    “师父不要这样说。如今诸军已经屯兵沙苑准备一战。我大魏怎能一而再容忍国母被人欺凌?”

    她坦然一笑:“诸军?那里面有你孩子的父亲,也有别的孩子的父亲。何必为我一个,让那么多孩子失去父亲。”

    “师父皇后”我的泪忍不住奔涌。我伸手抓住她的脚,泪水滴在她的鞋面上。

    宇文泰让她到如此境地,她却说宇文泰是一个父亲。

    “皇后,我们对不起你宇文泰对不起你”我哀哀泣道。

    亦是出身豪门身娇体贵的女子吧。多年恪守本分,她又妨害了谁?

    乙弗氏微微一笑,低低说:“他并非为他自己。我不怪他。命该如此,我谁都不怪。”

    我哀哀求她:“皇后,你还是走吧主上也让你快走将来或可再见啊。”

    她说:“至尊是天下的至尊,也是我的夫君。夫妻间,又有什么是不能够相互成全的?”

    我抬起头看她。她神态安详地端坐着,手中拈一串佛珠,慈目低垂,似一尊佛像。然而那乌黑的头发从僧帽下露出来,尽是对尘世的留恋和渴望。

第六十二章 大统六年(公元540年)-夏() 
乙弗氏死后,灵柩被安放在麦积山石崖上开凿出的石龛内。

    这个仁慈的女人,到临死了,还说,愿至尊千万岁,天下太平,虽死无恨。

    可是她一定是恨的。这世道不给一点温存的光。

    安陵的法事做完后,众人都散了。尉迟术说:“昔日丞相为夫人开凿的石窟就在这附近不远,听说前些日子刚刚完成了,夫人可要去看一看?”

    那石窟两丈见方,一丈见高,内有几尊姿态各异的佛像。主佛是卢舍那佛。那佛像站立莲台,身披璎珞,头戴宝冠,作俯视态,嘴角微翘,垂目微笑,睿智而慈悲。

    卢舍那佛的身边有阿难、迦叶、胁侍菩萨和力士、天王。或慈祥,或虔诚,或庄严,神态各异,色彩明丽,极为精美。

    在卢舍那佛的脚下,还有一尊等身高的石像,是个穿浅红色紧身窄袖短衫和间色裙的女子,梳着蝉鬓堕马髻,鬓边簪木芙蓉,臂间披着帔子,嘴角微翘,富贵又安详。

    在那石像下面有一个不高的底座,上面刻着:邹明音宇文泰妻魏大统三年。

    大统三年。我嫁给他三年了。

    这便是这个石窟的供养人。是我。是他为我供养的。

    连功德亦要帮我修得圆满。

    尉迟术看那雕像,笑着说:“工匠大概是拿着夫人的画像照着雕的,真有几分相似。”

    我轻轻一笑。

    我想,也许是时候该回长安了。

    另一个侍卫从山下匆匆而来,说:“夫人,丞相来了。此刻已经到了妙胜院了。”

    我回头问尉迟术:“你知道他来?”

    尉迟术笑着摇摇头:“丞相的行踪哪里会告诉我们?他之前一直在沙苑备战,未曾提及要来秦州。”

    我回到妙胜院之时,正是夕阳斜照。昔日婢女仆从们来回走动忙碌的庭院此刻空无一人,只有金色的余晖铺陈一地。红霞晚照中起了一丝风,吹得我手臂间的帔子随风飘飞。我走进去,见到他站在东配房外的那排葡萄架下,负着双手,仰头看着那架子上挂着的一串一串紫黑色的葡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身上,赤红一片。他不动,像一尊静默无言的雕像。

    “宇文泰。”我唤他。

    他缓缓低下仰着的头,转过来看我。他的窄窄的脸浸在夕阳的光里,金红一片。

    “宇文泰”甫一见到他的模样,便忍不住哽咽。

    相隔一年了。他仿佛一夕间就老去。额上眼角都有细细的沟壑,下巴和腮边蓄起了茂密的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高耸的鼻梁像孤独的山峰挺立。

    岁月无情。沧桑了。

    三十五岁的男人,一年中,又不知经历世间多少错乱。政治阴冷无情,步步蕴藏杀机。

    惟有那双细长的丹凤眼,还执着地清亮着,不显疲态。

    我走到他面前。他依旧负着双手,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突然冲着我咧嘴一笑,问:“葡萄酒还有吗?”

    我蓦地潸然。

    他上前一步,低着头看我。那双狭长的凤目中溢满了温柔。他抬起手指抚着我的嘴唇,轻声说:“不远千里差人送来那么一囊,是要我尝什么滋味?”

    我心中一热,扑进他怀中。

    夏夜的葡萄架下,明月朗朗,凉风习习。不远处松涛阵阵。我靠在他肩上,谁都不说话。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问:“还不打算回长安么?”

    “你还要我回去么?”

    他斜过眼睛来看我,说:“你若不回去了也罢,我这就回去纳几个妾,日子也能过得。”

    他又戏弄我!

    我眼一瞪,又忍不住发笑,伸手去打他。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顺势将我揉进怀中,笑道:“这妒妇,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

    “你”

    话未出口,他将我推在葡萄架上,一口急急叼住我的嘴唇。

    力气太大,葡萄架一撞之下,落下几颗乌紫的葡萄。

    他喘息,狭长的凤目魅惑又迷离,声音低沉而嘶哑:“明音,我好想你。你想我么?”

    月光洒落一地的清辉。葡萄架下被月光照出一片斑斑驳驳的阴影。

    抬手拾起一颗落在我身上的葡萄,看着他的眼,轻轻送入他口中。

    “我想”

    他的眼中陡然燃起熊熊的烈火,如一头**良久的兽,看着我的样子似乎想将我一口吞食入腹。他将我顶在葡萄架上,一手提起我的腰,另一手掀开了我的裙子——

    烈火焚烧之中我已头目昏沉,他贪婪而急切,在我的身上放肆地掠夺攫取。用尽全力。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激荡着难言的快乐和苦痛。喘息中我睁眼看到地上的影子。那些在头顶上挂满了的葡萄串跟着架子剧烈摇晃着,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晃来晃去,姿态妖冶又迷离。熟透的葡萄一颗一颗纷纷落下来打在身上,身体厮缠中被挤压着,甜腻的汁水胡乱四溅在皮肤上,空气中也渐渐散开葡萄的清香。

    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和阿末香的气味。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贴在我的耳边,一片潮热。

    还有葡萄架晃动的声音,夏虫的声音,松涛的声音。夜的喘息声如游丝般在耳边飘荡,若有若无。

    浑身无力,发髻散乱,钗环尽落。我贴着他沁着汗水的身体,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突然感到无助得心里发紧——

    这个令我爱恨不能的男子,我遇着他,百般闪躲,千般抵抗,终究劫数难逃。

    “宇文泰”我闭上眼,吐一口气,忍不住轻轻唤他的名字。

    头上云翳滑过,蒙住高悬明月,此处是永恒的黑夜。松涛的轻吟,葡萄的芬芳。他的手像带着魔咒,在滑过的每一寸皮肤上点燃熊熊烈火。

    云翳又过去了,月光蹑手蹑足,撒得葡萄架下的男女一身燦璨银辉——

    此番终于不是心事杂芜。

    此番终于,眼里心里都全是他了。

    苦涩,甜蜜,哀伤,又喜悦。

    我闭上眼紧咬住唇,身体里骇然涌起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

    却有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了。

    他在我恐惧的时候,遮住过我的眼睛。——

    他从来都如此温柔。

    呀,开膛挖心,偷换魂灵。就算使劲浑身解数,结局也由天定。那一席好宴,终归琴瑟哑然,曲终人散了。

    恍惚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我还蜷在他的身边。丝质的薄被覆着一宿的春光。

    似一条蚕,从那丝被中慢慢爬动着探出头去——

    一抬头,见他早已醒了,只未起身,此刻正支着肘看着我。

    “醒了?”他一笑,伸手理了理我散乱了一脸的长发。

    我哑着声音应了一声。仍旧困倦,半闭着眼,把脸在他胸口蹭了几下。心里莫名的一阵踏实。

    他嗤地一笑:“跟个懒猫儿似的。”他的手探进丝被,在我的身上轻轻一滑而过,说:“昨晚那么诱人”

    我猛的睁开眼。脸却一下子烧得滚烫。

    他又一笑,伸手来捏我的脸:“脸红什么。”

    “不许说。”我伸手去捂他的嘴。

    他笑嘻嘻地取下我的手,轻轻抚着我的额头,说话的语气既爱又怜:“你我成婚至今,我一直事务缠身,都没好好陪伴过你。近日朝中内外都无甚大事,我总算有时间可以陪你四处去走走。你想去哪里?”

    他这一说,触动了我的一桩心事。

    当日从建康远嫁,家中一切算不得好。当日他同梁主求娶时说共伐三荆平分其地,后来他遣如愿平定荆襄,梁隔岸观火未出一兵一卒。之后宇文泰分给了梁三个州郡,算是完结此事。也不知后来家中有没有因为此事再生事端。

    然而宇文泰怎能陪我回建康去?

    见我出神不说话,他问:“想什么呢?想到去哪里了?”

    我勉强一笑,说:“我想回建康家中看看。——但我知道你为难,还是算了。”

    他听了,叹了一口气,说:“这本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别说我不能公开去建康,就是你,也不能去。”

    我知道他的道理,但是听他亲口这样说,内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望。也只得轻轻一笑,倚在他怀中不再说话。

    半晌,他说:“可令人多备厚礼,你写一封书信,以你诞下的嫡长子满周岁为由,送到你建康家中。再让他们回了书信过来。如此,你既尽了孝心,也知道了家中的状况。这样可好?”

    他事事周全,什么都为我想得周到。

    我点点头。

    他笑着说:“那些南边的汉人哪,总以为我们鲜卑人是夷狄。这下可让他们知晓,我这个鲜卑人,可没有亏待他们汉家的女儿,是不是?”

    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我只能苦笑一下,说:“昔年衣冠南渡的血泪教训太深刻了。人都是思念旧都的。”

    他不屑地撇撇嘴:“我觉得萧衍那个老头子可是一点都不想念洛阳。”

    我抱着他:“我有些想念洛阳了。”

    他笑起来:“那简单。等我收复洛阳,让全城百姓列道迎你入城。”

    又胡说八道!我忍不住白他一眼。

    我们起身后不久,有侍从来报:“新上任秦州刺史得知丞相也在秦州,邀请丞相和夫人晚上去府上赏光家宴。”说着,递上一个帖子。

    宇文泰接过帖子打开扫了一眼,合上冷笑道:“他倒消息灵通。连我们住在这里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我问:“武都王要卸任回封地么?”

    宇文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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