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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宪薇原以为必有一番难缠,不料这般轻易解决了,不免意外:“就这么走了?”
照水也疑惑:“我看刘嫂子今天有些恍恍惚惚的,都不像往日利落的样子了。”
微云正进来收拾茶杯,闻言便道:“听人说,近来如夫人有事并不差遣刘嫂子,只让别人去做,刘嫂子镇日只跟着照顾九姑娘,温仁堂的人私底下都说刘嫂子怕是哪里得罪了如夫人。”她原就是个爽利聪慧的,从前因着身份低微,便不大敢开口说话,现下俞宪薇倚重她,差她做了几回事,她有了自信,便也敢在自家姑娘面前说上几句。
照水恍然大悟:“原来是失宠了。”不免有些惋惜,“刘嫂子为人还算厚道,真是可惜了。”
俞宪薇闻言,不免陷入沉思,正有些头绪,淡月突然从外头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满脸惊惶:“不好了姑娘,老太爷不好了。”
俞宪薇一惊,起身道:“这话谁说的?”俞老太爷病势有些反复,前阵子看着重,不久前却又好了起来,看着像是要恢复的样子,众人便都松了口一气,谁知今日竟传来这消息。
淡月气喘吁吁,道:“是老太爷院里的妈妈来传的话,小的在路上碰见的,她这会儿已经去大太太那里报信了。”
这般说来,定是真的了。俞宪薇不再迟疑,命道:“快,替我梳头更衣。”
这段日子,因了俞明薇定亲,俞老太太开怀不已,为了顺着她,府里上下都沾了喜气,穿衣也多以鲜艳颜色为主,俞宪薇亦随大流,今日穿的是一身红,但这衣裳连着头上金灿灿饰和红艳艳珊瑚珠,却是不合时宜的,须得立刻更换才好。
照水和微云、淡月都是手脚麻利的,不过盏茶功夫就给俞宪薇换了一身浅缃色衣裙,浑身不见一丝鲜艳之色,头上的金质绾环和珊瑚珠也尽数卸下,换上了银环和碧玉珠,只插了两朵黄瓣碧蕊的绢花稍稍添些颜色,这个时节,不能艳丽,但若太素净了,也是犯了忌讳。
待一切妥当,刚好外头有人报,说闵氏就要过来了。俞宪薇立刻转身往外走。
才到院里,便见重露从厢房里跑过来,泪眼汪汪跪下:“姑娘……”她被小古氏所弃,亲爹继母也放话不管她了,如今只有俞宪薇这一根救命稻草。
俞宪薇略停了一停,温言道:“现下府里乱,我只怕难得顾及你,你此刻便出府去找你洒金姐姐,待府里安定了,我再让人叫你回来。”
重露听得俞宪薇不会弃她,便如绝处逢生一般,忙不迭重重磕了个头。
俞宪薇微微点头,脚步不停,往门外去,刚出院门,恰好遇见了匆匆而来的闵氏。
闵氏见她穿着妥当,便点了点头,道:“随我去老太爷那里。”
俞宪薇应了,侧身一步走到闵氏身边,伸手扶住她一侧胳膊,两人一齐往外去了。
74第七十四章 俞府之哀()
俞宪薇扶着闵氏;一路匆匆忙忙往老太爷院子赶,他们虽都住在园子里,但一个东一个西;中间还隔着几座自成一体的小小花园和亭台楼阁,实则距离也不近。
俞宪薇有几日不见闵氏了;此时扶着她胳膊,才觉她又瘦了许多;不免低声劝道:“伯母也该注意自身,不要太辛苦;不然;五姐姐在外,岂不要多添一层担心?”
闵氏看了她一眼;眼神却比往日清亮许多:“我是为老太爷祈福,多辛苦都是应该的。”
俞宪薇如今再不是当初懵懂少女,立刻便听懂了她的意思。若她因此有了纯孝之名,日后俞如薇便是要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因了这个纯孝出众的母亲,世人对其的诟病也会少很多。
闵氏对俞如薇,果然是慈母之心,无不倾其所有,俞宪薇垂下眼,掩去眸中些许难言的羡慕和涩然。
到得老太爷院子,院内院外一片静悄悄的,下人们低了头进进出出,脸上满是惊惶之色,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像是生怕惊动了谁。俞宪薇踏入院子,那满园花草因了无人有心去收拾,枝叶大都旁逸斜出,毫无章法,又凋零一片,很是萧条,和她在刚回府时看到的那一片整整齐齐的生机盎然完全是两个样子,而这府里仿佛也有什么在变得不同了。
闵氏定定神,向阿贞使了个眼色,阿贞便拉住个小丫头小声问:“老太太在么?”
那小丫头是个粗使的,没什么心机,忙道:“老太太和如夫人、四太太还有几个姑娘都到了。大老爷、二老爷和少爷们还在赶来。”
闵氏抿紧了唇,和俞宪薇一道入了房内。
一进屋便是一阵浊气扑面而来,好生冲人。俞宪薇微微蹙眉,抬眼望去,床右边乌压压站了一片女眷和下人,却没有看到二房的人。俞老太太坐在床边椅上,正对着老太爷说些什么,因是初冬,怕病人虚弱不耐冷,屋里早早笼上了火盆,门窗又不大透风,人一多便让这屋内气息浑浊憋闷起来,但此时众人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便也没人察觉。
见有人进来,女眷们齐刷刷往门口看过来,一见是闵氏两个,便都挪开了视线,唯有俞明薇冷冷瞪了俞宪薇一眼。
闵氏毫不介意,领着俞宪薇往前走到俞老太太身后,禀道:“老太太,我和六丫头来看老太爷了。”
俞老太太用绢子拭了泪,抬头一看,见闵氏形销骨立、憔悴神伤的样子,不免叹道:“你这孩子太孝顺了,也不枉你公公拿你当女儿待。你且去和他说说话吧。”
这便是其他人都没享受到的优待了,吕氏站在后面,抬起眼皮扫了闵氏一眼,神色颇为复杂,俞元薇有所察觉,悄悄握住了母亲的手。
俞老太爷卧病许久,已经瘦得颧骨高凸,不成人色,听得闵氏呼唤,他微微撑开眼睛,目光游移了几下,才定在闵氏身上,那浑浊的目光仿佛清明了些,张了张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半日才挤出几个字:“如……如……”
闵氏眼眶一红,哽咽道:“老太爷,如丫头的身子才养好了些,正赶回来陪您过年呢,您好好养着,过几天就能瞧见她了。”
俞老太爷吃力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好……”眼珠子微动,看向俞宪薇,眼中似乎有些情绪闪过,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半合上了眼。
见他这样子,闵氏到底心酸,流着泪默默退到俞老太太身后。
这时,外头院子传来一阵喧哗,继而门帘子一掀,大老爷连滚带爬扑了进来,一路扑到老太爷床前,泪流满面,口里连声喊着爹,那悲怆伤心的样子,完全符合当世对孝子的要求,几乎要叫人以为这是个多么孝顺难得的好儿子。
但俞宪薇往门口扫了一眼,果不其然,正瞧见两个下人抱着两个孩子跟了进来,正是孔姨娘所生一对儿女,俞宪薇明显听见身后吕氏的突然剧烈喘息了起来。
这样的场合,俞大老爷不顾着长子,而是特地命人把幼子抱了来,这其中是何意,想必吕氏心头已然清楚。
俞大老爷这一悲伤,便如触动了什么机关,女眷们也都哽咽起来,屋内顿时哭声一片。俞老太太一敲拐,厉声道:“哭什么哭,老太爷还没死呢!”
众人被吓了一跳,忙止住了哭声。闵氏便回头对吕氏道:“姑娘们还小,又不懂事,别吵着了老太爷老太太,你领着她们去梢间先坐坐。”她是长子长媳,这个时候是可以代替俞老太太话的。
吕氏心一沉,下意识看了俞老太太一眼,脱口而出:“老太太,我……”孙女们已经来看过,算是尽了孝,稍后子孙们前来,定会有言语涉及家中财产分配,孙女们是不好旁听的,而其他人里,唯有妾室才没资继续伺候,若这时候离开,岂不是当众否认了她的身份,把她归入了姨娘一流,那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主持中馈。
俞老太太本就被吵得脑仁疼,不耐烦道:“就按老大媳妇说的办。”
小古氏看了吕氏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俞元薇纵有心为生母辩驳,却也知此时老太爷床前,长辈俱在,自己一个孙女根本无置喙的余地,只能盈着泪,默默撑住了吕氏一侧胳膊。吕氏闭了闭眼,咽下滑到喉头的话,涨红着脸,咬着牙,带着一身屈辱走了。
俞明薇跟在她们后面,临走时,还特地回头看了俞宪薇一眼,阴沉沉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俞秋薇陪着笑,半弓着腰快走几步紧跟在俞明薇身后,俞宪薇落在最后,闵氏低声对她道:“好生照顾自己。”俞宪薇点头应了,这才出了门。
她们也不敢离开太远,只在旁边梢间里候着,刚进屋坐下,就听得一阵喧哗,几位俞家少爷得了信,已经从前院学堂里赶了过来。
俞宪薇恰坐在窗边,把一切看得明白。
俞家虽然姑娘多,男丁却不旺,三房如今只得三个女儿,还没有儿子,便是大房二房两家统共也只生了四个儿子,和生有六子的俞老太爷想比,算得上是子嗣稀薄了。
只是俞老太爷虽儿子多,但行四行五两个庶子成年后便被分家出去,且都没有留在荆城,俱在别处谋生,因着路途遥远,除了年节按例有节礼来往,平常便像是毫无关系的两家人,几乎没有来往,便是上次六爷丧事,一父所出的亲兄弟过世,这两家也都只遣了管事来送祭礼,人是一个都没到的。
这回俞老太爷病重,他们捎信说要来,但至今都不曾有消息,大约是不会见到人了。而近在眼前的二房,更是至今不见一个大人,只有大少爷俞善理领着过继给六房的俞善琨过来。可怜俞老太爷一生子孙繁茂,但临了,床前却也不过寥寥几个儿孙,不知他心头是何滋味。
俞宪薇轻轻叹了口气,俞家孙辈,不但人少,且都不见有大能耐,且还各有心思,勾斗不已,这也是她定下女子主家计策的原因之一,但于俞老太爷而言,只怕是心头一道遗憾了。
不过片刻,正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男子哭嚎,似是大老爷的声音,继而是嗡嗡的一片哭声,几个俞家姑娘都站了起来,彼此看了一眼,都明白这是俞老太爷故去了,几人也都低了头,各自流泪低泣。吕氏咬了咬牙,到底不甘心,自己掀开帘子出去了,其余人看着她走,却都没有跟上去,只哭泣着等长辈们的吩咐。
过一会儿,便有掌事妈妈红着眼睛过来道:“几位老爷少爷在给老太爷换衣裳,姑娘们且随我去旁边小院里。”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是一叠整整齐齐的粗麻布齐衰孝服。
一股难言的气氛已经在俞府蔓延开来,清晰的哭声传来,众人心头都觉压抑,下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胆小的连头都不敢抬。
俞元薇似愣了愣,还不曾适应这样情形。俞宪薇点了点头,拭了泪,道:“劳烦妈妈带路。”俞元薇回过神来,不悦地看了俞宪薇一眼,抢在所有人前面先跨出了房门。
几位姑娘出了院子,便听得一声嚎哭“爹啊”,外头又扑进来一个人,一身道袍满是泥尘,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头上的儒巾也掉了,髻歪斜,粘了几片草叶。那张脸满是鼻涕眼泪,又哭着挤成一团,若不是这独特的被酒色浸染成嘶哑的嗓音分明是二老爷,俞宪薇只怕没法立刻辨出是谁。
俞家自诩大族,行为举止都有典规,形容不洁不净是大忌,但若遇着父母丧,便要反其道而行,做子女的样子越凄惨便越是孝心的体现,比如方才的俞大老爷,此时姗姗来迟的俞二老爷,他们心里是否悲伤至此且不提,至少这惨戚戚的容貌摆出来,别人便不能说他不孝。
眼前是长辈,俞家姑娘们只得避让一旁,看着俞二老爷几乎是滚着往屋里去,后面忙忙跟了来的是一身素白的王氏和俞华薇母女两个,看着都是眼睛红通通的,啜泣着快步赶了过来。
俞二老爷扑进屋内,便听得俞老太太哑着嗓子喝道:“你这不孝子,还有脸来!”
被训斥的是长辈,做姑娘的更不好听着了,掌事妈妈忙道:“姑娘们跟我走吧。”领着人出了院门,俞宪薇落在后面,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见俞元薇皱着眉立在原处往屋里看,她抿了抿唇,回过头走了。
75第七十五章 斩衰齐衰()
当夜;俞家一片惨白,众人都换上孝服,各处孝幔白灯笼也都挂好;姑娘们都在一处,一同跟着长辈们守灵。
俞宪薇冷眼看着灵堂内诸人;闵氏身为长媳,带着女眷们在灵堂内室哭灵、侍奉照料俞老太太;但府中一应上下事务,却仍是小古氏和吕氏在打理;处处皆仅仅有条;只有一样颇不合规矩,那就是孔姨娘也一身斩衰麻衣裙;挤在女眷堆里。
古来便以亲缘远近划分数个等级,每个等级所着丧服各有不同,最亲密的五等为五服至亲,且与过世者越亲近之人孝更重,丧服也就更粗糙,儿媳为公公服丧,是五服里孝最重的斩衰一等,衣裳是最粗糙的粗麻生布所制,而妻妾孝服的服制又有严格区别,妻者大袖衫淡黄霞帔而妾为褙子,小古氏因有品级,霞帔更与别人不同,一望而知。
所以孔姨娘虽私下嫌褙子在太太们的大袖衫旁边太惹眼,到底也只能穿着妾丧服,并无胆逾礼,又因为妾室本不该出来见人,她这是坏了规矩,所以为表示谦卑惶恐,头上更不敢同闵氏一样生麻束,而是和姑娘们服齐衰一般,只用粗麻布条扎了。便是吕氏平素几类正房,此刻也只得着褙子,但她头上明晃晃扎着生麻,却又和孔姨娘区别开来。
吕氏在俞老太爷临终前被俞老太太驳了面子,很是丢了一回脸,但后来俞大老爷只说闵氏体弱,又要守灵,怕她劳累伤身,不敢过于劳动,仍力主吕氏代大房出面料理丧事。俞大老爷近来和吕氏不如以前亲密,他此刻这般出头为她说话,想必背后是出了代价的。果不其然,吕氏一得了任命,立刻投桃报李,悄没声地把孔姨娘加塞了进来。先时曾听人说俞大老爷和吕氏是何等的恩爱夫妻,如今看来,恩爱的对象已换了别人,而这两人间只怕是恩也淡了爱也尽了,唯留下彼此算计提防。
因昨夜就送了讣闻出去,许多平日友好的人家今日都来上门致哀,俞老太太只说哀痛难抑,在自己院里歇着,留了二太太王氏和俞华薇作伴,外头的迎来送往都交给了闵氏。闵氏书香大家出身,自也不负众望,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周道,又因闵氏主动管了灵堂内事务,吕氏和小古氏此时到底不敢在闵氏跟前逞能争抢,更不敢在这时节闹出事端,所以灵堂内一应往来举哀皆是闵氏调派吩咐,都十分得当,有条不紊。
前来致祭的女眷们见了,不由暗暗点头,又见闵氏容色憔悴哀痛,脖颈手腕隐隐有粗麻磨出的血痕,微惊之余,不免更怜惜她孝心难得。
须知,虽然古礼明文定了斩衰须得全身粗麻,但这粗麻到底太过粗糙,而贵人们都是娇生惯养的肌肤,若贴身穿着,上身片刻便是道道血痕,实在是受罪,所以世人大都外穿粗麻,内里则会用细些麻布代替,更有那一等不肖子孙,外着麻而内着丝绸,则全然失了守孝的本意,孝者着重一个哀字,他们因了父母长辈生养教扶之恩,所以在亲人过世之时,子孙哀切难抑,故而绝礼乐交际,乃至着粗布,不食荤腥。
五服丧礼自有一套成规,但无一不是吃苦受罪之事,贪图享受之人处处计较,苦累之处自然能省就省,那外在功夫好做,然而真心哀悼亲人之逝,愿意诚心遵守规则,甘心吃苦守孝的又有几人?
薛老太太亦是一把年纪,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的人,不由感慨更多,又听着下人说闵氏这段时日水米几乎不曾沾牙,几有哀毁之征,忙拉着闵氏的手哽咽道:“你公公素日便说你是个好的,就如他亲女孩儿一般,五丫头更是个好的,我以前还不觉,此时倒真信了日久见人心,你这番心意,至纯至孝,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可你也要为五丫头想想,她可还小呢。”殷殷劝了良多,不由心内对俞如薇也多了怜惜,兄长在时,还有人为她母女说几句公道话,如今人去了,嫂子又是个不管事的,日后这两母女在俞府只怕更是举步维艰,也难怪闵氏这般哀伤,怕也有自伤其身之意,转念又盘算着还有哪个合适的孙辈相配,若能为俞如薇找个好着落,也算能替自家兄长照拂一番这对可怜的母女。
不多时,闵氏服丧守礼之事便传遍了荆城,又有人道她素日便孝顺,公婆跟前处处周道,又虔心为他们祈福祝祷,佛前供经燃灯,实则是个难得的纯孝儿媳,还有人悄悄感叹旧事,那对公婆任由俞大老爷扶植起吕氏来和闵氏几乎平起平坐,闵氏居然也咽下这口气,从不曾作,还体贴地退居城外庵堂,为如夫人腾出位置,被逼迫至此,现下竟还这样尽孝,只怕是个憨的。但无论私底下如何,闵氏的孝顺名声仍是众口一词传了开来,叫她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吕氏忙了一场,还忍气吞声让孔姨娘出来露脸,结果临了出彩的竟是闵氏,这叫她气上加气,险些支撑不住,暗地里将闵氏诅咒无数遍,俞元薇劝她:“这时候娘万万不能在她跟前出错儿。她有名声且由她去,横竖她只有五丫头这一个闺女,日后俞家还在弟弟身上呢。”吕氏如被醍醐灌顶,又想到俞大老爷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不免心惊,忙将眼睛悄悄移向了孔姨娘那对儿女身上。
第三日上,三老爷俞宏屹终于风尘仆仆回转俞府,亦是同二老爷当日一般,自大门外下马便是哀哀哭号,一路跌跌撞撞,哭到力不自胜,被人扶着才哭进了俞老太爷灵堂,又跪在灵前痛哭流涕,几如鹃皇一般泣出血来。俞宪薇看了,肚里却只有一番冷笑,她记得清楚,上一世这父亲房里在祖父孝期内遮遮掩掩堕胎的丫鬟便不止一个。但此刻,她只能低了头,同众人一起,出仿佛应和一般的哭声。
当时灵堂外间还有几位前来致祭的亲友,便都来劝俞宏屹,俞宏屹却是悲难自胜,终至晕厥在灵前,被小古氏命人抬回宽礼居才罢。他就在邻城为官,仅两三日的路程,却不及赶回来见久病的俞老太爷最后一面,为免此事被人说道,这番哭灵表孝心乃是必不可少了。
俞明薇倒是真心关心俞宏屹,见父亲昏厥,恨不得立刻去到他身边,但内外有别,小古氏可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