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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销户口的手续,去火葬厂。”
人们每天早晨见面打招呼总是彼此彼此。这几乎成了一个永难兑现的口头语。像是大家打好了铺盖卷儿已经十年,却终未成行。于是“调走”便成了一个客套,乌托邦。
此时姜德力说:“都他妈瞎乍呼!真放你们走,准得有一半见傻的。”看来他怕饿死荒郊。
其实原先车间有一台考勤打卡机,人称电子狗。没几天就不知被谁给宰了。时髦的东西在翻砂车间活不长久。于是考勤桶应运而生;于是翻砂工们都“舒坦死了”。“一声:肾虚!”
这可能是一种自省意识。
半只耳朵见人散尽了,就掏出自己的竹签儿说:“咱以身作则。”也投入桶内。之后,他开桶“验尸”眨着老眼分辨出竹签上的号码,念叨着在一张表格上画出一个个“△”。
见十三号签儿,他怀疑地说:“小范咋来啦?”
是呵,投毒犯仍住在医院享福呢。他的签儿却化身似地来上班了。半只耳朵大惑不已。
张大区走进周瞎子那保而不健的小屋,周瞎子慌忙起立,说:“你吃了吗?”中国式早安。
“这几天我眼睛总模糊,像刷了一层糨子。”
“是,是白内瘴吧?”周瞎子马上诊断。
张大区说:“黑内障。说正事儿,今天不许开假条!八个蹲班的,做小买卖去了;十一个病假的今天开炉,活儿多。”
周瞎子脸上堆出一片褶子:“坏啦!我刚开出一张假条去”
“谁?”张大区小眼儿一瞪,问。
“大洋马”
她?怪事。歇了班上哪儿去吃便宜饭呀?张大区大感意外。
大洋马一时一刻也离不开黑砂,全年满勤。每天早晨上班前她都站在考勤桶旁,像个尚未加冕的女王。
“哎!今儿你带的嘛饭?”她挨个儿询问。
“酱驴鞭!给你留一截儿吧?”
大洋马不吃亏:“哟!把你伯伯宰了吃啦?”
无须询问上几个人,空着手来上班的大洋马便能把当日午餐落实到一个“大头”身上或红烧鱼或酱排骨炸丸子反下。
是高蛋白。
这里是大洋马的免费小食堂。大洋马是这里的糖醋蒜瓣儿,大伙儿就着提味儿。
但动真格的不行,大洋马的裤腰带是一道焊死了的铁箍。神鬼打不开。
“给她开了病假条她也不走。东游西晃满车间聊天儿呗”周瞎子缩着脖子说。
张大区说:“女的!真拿她没治。”
这时候进来了瓶子底儿眼镜季铁文。一见张大区在,转身就往回走。
“你回来!”周瞎子见了软蛋就下狠劲捏,喝住季铁文说:“这地方又不是茶馆,说进就进说走就走。带进细菌来怎么办?”
“我就是细菌,走还不行?”季铁文怯怯说。
“你老实巴交的孩子,哪不得劲儿?”张大区越俎代庖,替周瞎子问诊。
“我。”季铁文呆了呆,哭丧着脸说,“我夜里房檩折了,掉下一块砖,,
“砸你哪儿啦?”周瞎子龟似地伸长脖子。
“我姐姐还在医院观察室呢。再说,我也得找人修房呀。”
“你跟你姐姐住一屋?”张大区问。
“八平米,中间拉一道帘”季铁文父母早亡。姐就是娘。
周瞎子长了精:“你姐姐挨砸,你来找我看哪家子病?”
张大区片刻不语。猛转身对周瞎子说:“给他开两天假!”
周瞎子一怔,马上掏出笔来,写。
“写什么病呢?哎小季你得过什么病?”周瞎子慌里慌张问季铁文,满脸人道主义精神。
“我姐说我小时候抽过一次风”
张大区不言不语走了,迈着铁的脚板。
季铁文拿着周瞎子开出的写有“痔疮全休两天”的病假条,在车间道上追上了张大区:“掌柜的掌柜的我以后好好干”
张大区挥笔在假条上签了个“张”。
翻砂车间有个规矩,周瞎子开出的假条须经张大区签字方可生效。这样真正具有处方权的不是周瞎子这个“二百二”大夫,而是只知道槐角丸治痔疮的张大区。
赶上来车间工会主席老干饭。他吃了大半辈子盐水泡米饭,染白了一脑袋头发。但他常年在上头扣着一顶黑帽子,很古怪。
“怎么办呀!厂篮球赛得争三连冠。”
张大区想了想,对老干饭说:“不能弃权!正是长精气神儿的时候。你先办吧。保三连冠!”
刘烧鸡从办公室跑出来,用坤腔喊:“张主任,厂长电话叫你去!”然后就肃然立着。
进了关厂长办公室,张大区先哭穷:“奖金太少了,我日子不好过呀!”掌柜的一脸小伙计相。
并无反应。关厂长白脸上一副白框眼镜,额上一块白癫风正在“扩张领土。”
“你们车间有个叫姜德力的吧?”
“有!您怎么知道的?”张大区心中纳闷儿。
“姜德力笑话集到处流传。从中我多少了解了翻砂工。”关厂长文化味儿很浓。
“嗐!干活儿累了提提精神呗!瞎编”
张大区心中不悦,但面不更色,说:“嘿嘿,抓生产的不会讲故事。”
“依我看,金工车间懒,机修车间刁,工具车间眼光高。至于翻砂车间嘛,我还一时说不清楚。”关厂长推开桌上一叠文件思索着说。
张大区委琐地一笑:“翻砂车间奖金少。都快黄了。”
关厂长额上那块白癫风斯文地一亮:“月月亏损,黄了是好事情呀!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谈这件事情的。从五月起,停产。”
张大区一怔,问:“那咱厂的铸件?”
“外协解决,每吨比你们的便宜三百元。你们现在是干的越多赔的越多,恶性循环。”
张大区的心跳加快了:“真的要关门儿。”
“已经向局打了报告。停,比干强。”
张大区的鼻头儿开始泛红。
“关了门,节水节电节气节炭,还杜绝了工伤事故。听说这月你们又烫了一个?”
“从南京到北京,谁不知道干翻砂就是拿人肉换铸件!”张大区渐渐由黑色的虫变成黑色的龙。一黑一白进入中盘扭杀。
“人肉换铸件?我的天!翻砂车间更应当停产关门。”关厂长激动起来,脸色更白。
“可前几任厂长,没一个这样说的。”
关厂长把办公桌子的台历朝前一推:“今天是一九八六年三月十六日。”
张大区的鼻头儿更红了,像一只熟透的草莓。关厂长不知这是个什么信号。但张大区还是乞者般笑了:“我们车间还是保留吧”
“定了,我从无改变主意的习惯。”
张大区那鼻头红得将爆。他恭顺地站起,干干一笑:“关厂长真的没商量啦?”
“这是企业管理。我不是小作坊掌柜的!”关厂长不知道张大区被车间里称为掌柜的,一句话引爆,张大区嘴里喷出一个核爆炸的声响。
“大褂子你是怎么揍的!”
仍未尽兴,又投出氢弹:“我操你妈妈!”
空气凝固了。关厂长这位曾在日本进修企业管理的知识分子,被“国骂”惊呆了。他意识不到自己掘了张大区祖坟,只能颤着手一指:“你”
“泥?还水呢!从有驴那年就有翻砂场,你让停产关门?撒吃症!”张大区扭曲着脸孔,挤出一脸干得没有丁点水份的笑。嘭地一声摔门走了。绝望者有时是无畏者。
关厂长久久稳不住神儿,在办公室里往返踱步,像一个远古部落里的迷路人。“这翻砂人真是不可思议。”他在空中狠狠挥了挥拳头,神差鬼使想起了达尔文。
门儿又轻轻地开了,进来了和颜悦色的张大区,鼻头已经褪尽了红色。
“关厂长,真对不起。我越老越混了,您消消气,消消气”近乎负荆请罪,高姿态。
关厂长使劲眨眨眼睛,他怀疑这是幻觉。一个怒发冲冠的老头子居然能在几分钟后自我调节成一个和风细雨的老者,再度前来。翻砂人种不是神的后裔就是鬼的遗族。关厂长心中居然悸悸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关厂长毕竟忠于自己的思想,支撑着说:“这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换一口气又说:“我会妥善安排工人们的去处的。”
“您可别把事儿做绝了。”张大区鼻头儿又变成一只烂熟的大草莓。
六
黑色大墙上张出一张白色告示,已经三天了,天天围着一群人看榜,高声念“白”字。
“目愿报各,择优寻取”
报名参加篮球队收费两角,是狗头军师刘烧鸡的主意。他虽然在翻砂车间是个人物,但一肚子没什么好下水。从儿子身上趸来个洋味的句子:“逆反心理及自我表现天性。”他冲张大区吹唬:“收他们两角钱,报名更踊跃。这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准灵。”
翻砂工把他定为永远的阶级敌人,国民党不应重用他,共产党更不应重用他。“四清”之前他是厂基建科的干部,跟同屋的一个材料员合伙贪污了一笔款子。运动来了,俩人在下班的道上订了攻守同盟。他说:“上老虎凳也不能承认,咱们不说没人知·”那同伙咬了牙关:“我要招了供,不是人揍的!”出了厂门,刘烧鸡就往回折,径直去了党委办公室弃暗投明。第二天那同伙宁死不屈,直到判刑仍不招供。刘烧鸡宽大处理,脱了。
白色告示上再次闪烁着刘烧鸡的智慧。
“便宜呀才两毛钱,刘烧鸡他闺女。”李特务一眼看出主谋是谁。
“两毛钱让你看看。”那个叫宋愣子的壮小伙儿说。他是个打球好手“玩蛋专家。”
“报了名兴许是让你去献血,小心着吧。”
“黑血,人家医院贵贱不要呀!”
这是一块烫得人发冷冻得人发烧的土地,充满了对外部世界的怀疑。就是不怀疑自己。
过来一群小男人,清一色二十大几的岁数,一米六上下的身材,肚子里装的是技校毕业的墨水。这是被人称为“武大郎青年友协会”的会员们。简称“武青协”,是翻砂车间唯一的“民主党派”。
见无人报名,武青协会员们即以在野党姿态针砭时局并弘扬清高淡远的旗帜。
“一看收两毛钱,就没人报名了吧?财迷!”一个武青协扑到榜前,冲破多日压抑以男子汉加男子汉的气概把一张拾元的票子啪地糊在榜上。
武青协同仁雄赳赳地散去了。个个心中充满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很幸福。
刘烧鸡偷偷地看着,脸上阴阴地笑。
张大区颤着一身肥肉凑近去看榜上的签名。突然,他扭脸对黑幽幽的车间大声喊:“人!都死绝啦?都死绝啦?”
刘烧鸡窜上来,怯声说:“不是有七八个人刚才报了名嘛”
“放屁!没一个够尺寸的。”张大区止住高腔,孤独地低语:
“怎么都懒得玩儿啦?怎么都懒得玩儿啦”他缓缓地进了办公室,对强玉凤说:“我到局里去一趟,今儿个你值班看家吧。”
强玉凤说:“我正有事儿跟您谈”
见强玉凤神色异样,张在区脱了鞋蹲在筒上,说:“咱们还真没正式谈过呢。你说吧,我听着。”
“我要告诉您一件事儿,希望您能有个足够的思想准备,往开处想”
“是你想调走吧?这地方要黄了”
“不,我不想调走。再说,也黄不了吧?”
张大区笑了,很兴奋:“好话!铁水凝了才见真模样。黄?怕不那么容易!”缓口气又说:“不过天有不测风云,我也怕有个变动,到时候耽误了你。你到底没干过翻砂呀。”
“谢谢您。我想说另外一件事儿。您,确诊了——Ⅰ期矽肺病。当然。Ⅰ期是很轻的。”强玉凤鼓足勇气对眼前这个患者说。
“哈哈!瞧把你吓的。这事儿呀?轮拨儿也该轮到我啦!”张大区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尽管他知道这是一种不可医治的职业病,早晚得活活憋死或得并发症归西。
强玉凤却受到了震撼。许久她才说:“一共九个人,这一批。
据说还有十一个可疑患者。”
“要保密,不能公布!”张大区却紧张起来。
“瞒着工人,这”强玉凤站起身。
“你不懂。现在我还瞒着一个人呢。他去年就确了诊。”张大区很老道地说。
“谁?”强玉凤突然提高音量,问。
“回头再谈,我得赶着到局里去。”
强玉凤望着出了门的张大区,只得淡淡地一笑,却流露出浓重的迷惘。
走进来刘烧鸡,笑容可掬:“强书记,听说您另有高就啦?”带着青衣的身段。
强玉凤:“我没有姓高的舅舅。”翻砂工的语言居然在她口中初露端倪,这是黑色对异族的强大渗透力。已经渐呈雌化的刘烧鸡倍觉意外。
大洋马满世界疯找姜德力不见,就奔更衣室来了。姜德力班组的更衣室,像个破窑。
“德力!”大洋马一步踩进去,身后响起了午休的铃声。一个小时的歇息终又盼到了。
姜德力正在猫腰蹶腚满地找着什么。
“你找嘛?狗宝呀!”
姜德力不理,愈发执著地寻求着。
嘛呀?你哑巴啦!”大洋马伸手拉他。
姜德力无奈,直起腰说:“早晨买了一包大果仁,就那颗个儿大它还掉地下找不着了”
大洋马哈哈大笑:“财迷!”
那颗大果仁,金灿灿地躺在黑色角落里,闪烁着辉煌的光茫。姜德力忘情地抓起它,定定地看。许久才说:“找到了!”那执著的神情,只有下过地狱的人才能从他那非凡的鼠脸上品悟出非果仁的风光。
大洋马凑近姜德力,说:“走吧!跟我去吃宋愣子的红烧肉。
他整整一饭盒!”
“我有吃的。”姜德力突然去揉大洋马的大胸。
“是糖拌西北风吧?走呀”大洋马有点进入状态,弄了块妩媚贴在脸上。
姜德力说:“我跟何大吃赌了棋,赢了吃包子。”
“何大吃?你非得饿死不可。他全厂冠军!”
姜德力甩了大洋马的拉扯,往外走。
大洋马要哭:“你个没良心的。”似乎她已经是姜德力的媳妇了。
这块黑色土地的男欢女爱,乃是极散淡的,无海誓山盟,没人能说清谁跟谁最终睡到一个炕上去。除非你铸出一双连体铁人来。可人偏偏又是肉长的。
午休的时候胃口最忙。黑砂地上人们早都入了穴位,端着饭盒往嘴里续料。
一个年纪轻酒龄却长的“大头娃娃”,散乱着头发在黑砂地上摊开一包老虎豆儿,言传身教辅导着向往杜康世界的汉子学习划拳行令。
“一个孩儿呀!公母俩呀!九平米面积三级工呀”输了拳的就喝凉水装醉鬼。
扑克摊前最火爆,三人一拨儿六大位对垒,玩的是“大跃进”,大牌管小牌。
“姐俩儿脱裤对儿八!”出牌叫号儿。
“姐俩儿钓鱼对儿钩!”拍的山响。
牌桌是一只废包装箱。一天拍散一只。邪劲。人人都会“铁砂掌”。
输家向赢家递上一支火柴棍儿。这是常见的记账法。完了事儿厕所里付款。没有官方来抓赌。赌是这里的一项文化娱乐活动。输比赢更具乐趣。
远处,黑砂地上蹲着何大吃。他一张饼子脸上有一双金鱼眼,静候姜德力。
姜德力头顶小白帽儿,一个牌摊接一个牌摊串着。他凑近李特务的牌摊,伸手抓了几根火柴棍儿。赢主立刻说:“你别滥抄旗杆!”
火柴棍儿被说成是旗杆,无法想象的夸张。“凑个份子吧。”姜德力毫无表情地说。
“你快找个没苍蝇的地方去吧!臭肉。”
“满世界就这儿没苍蝇。老几位醒醒盹吧,后天是白仙的周年。”
牌摊静下来。人们像是听到了另一个星球传来的声音。
黑色是一种健忘色。无人记住后天是个什么日子。那白仙,来到车间七天就上了吊,许许多多的人甚至无缘听到过她说话是个什么声音。但她毕竟把魂儿留给了黑色部落。
姜德力残忍地冲人们干笑。
李特务挤了挤蛤蟆眼:“出血出血,一人得出一份”尽管平日他很少对外投资。
姜德力毫不迟疑地敛钱装入小白帽。
“你可别把钱贪污了。”一个不知深浅薄厚的牌友冲姜德力喊道。
姜德力猛回头,异声说:“你浑蛋我也浑蛋?”
李特务自语着:“姜德力八成也是个人物。这牌我不打了。忍一觉去!”
众人也没了赌兴。为什么?说不清。
姜德力怀里塞满了翻砂工们出的“血”。
他终于蹲到何大吃跟前了,说:“久等了,孩儿他大舅。”说着就四处寻找:“棋盘呢?”
何大吃睁开金鱼眼,不语。伸出食指,三画五描,便在黑砂地上勾勒出一个棋盘。
身边小钢钟盆里是热气未尽的肉包子。
“嘛馅的?”姜德力咽了一团口水:咕咚!
“跟你一个味儿,狗肉的。”何大吃伸手砰地往嘴里砍入一个包子,舌头一捻就下了肚。
“哎!你怎么吃我的包子?”姜德力抬头说。
“你就是个包子。摆棋”
清一色灰铁铸的棋子,已磨得泛亮。
何大吃第一手棋便拱了一步当头卒,这是一种十分独特的开局走法。这个半路出家的翻砂汉子,独创一套“何大吃卒子论”,自成体系从不言传。公布于众的只是他脑门子那三道永恒的皱纹。
“我知道你小子不是来跟我下棋的。”何大吃的嘴叉子连着耳朵根子。又填进去个包子。
姜德力出车,说:“这小卒子活着不容易呀!过了河才横着走。直拱,几下子就拱老了。”
“那得看怎么个活法。不能傻不叽叽的楞过河,也不能死里死气的不过河。这是学问。”
“别充一本正,你尽玩虚的。”姜德力说着,却眼盯着自己的第三个卒子让何大吃的马给踩死了。他心中升起一股参加追悼会的伤感。
何大吃的卒子只死了一个,其余皆健康。据说何大吃常用的杀着是“卒卧中心”,迫使“老盖儿”死。逢此时他便美得闭上那双金鱼眼。
姜德力便拚力扑杀何大吃的卒子。
何大吃突然说:“这回你算是找到运动的重点了。”说完就现实主义地吃包子。
来了个观棋的马玉斌,四十多岁的瘦汉子。他若立在黑砂丘前,远看像坟前一炷香。
他老娘早年是三条石一家小翻砂铺的内掌柜,厉害出了名。家里外头全天候式的马玉斌整个生活处处都是“翻砂”。但他居然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