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闻,小悦欢蹦乱跳地跑开了。
收回目光时,田果正好看到周燕背着书包回来。两人短暂对视一秒,周燕率先挪开目光。
“燕子。”田果喊了一嗓子。
周燕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推开自家屋门走了进去。
“甭理她!”丫蛋愤愤不平,瞪了周燕一眼,对田果说:“自从与然哥相亲回来,她看谁都跟看阶级敌人似的,我们都说她有病了,被然哥刺激的,得赶紧吃药治治,否则……”
“闭嘴!”田果厉声打断丫蛋的絮絮叨叨,“想不想看电视?”
“想……”
“那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看!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还有,下次我要是再听见谁在背后议论燕子,看见那把刀了吗——”伸手指指桌子上刚才用来切水果被磨得锃光瓦亮的的菜刀,说:“我就用它把那人的舌头割下来。”
丫蛋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巴。
几分钟后,田果拿着土特产敲开了周燕家的门。
“是小果儿啊,快进来。”周燕妈热情招呼道。
周燕正坐在椅子上吃苹果,膝上摊开一本书,看见田果和她的手里的袋子,冷冷一笑道:“呦,上我们家显摆来了?”
“燕子!”周老师呵斥一声。
周燕没说话,脸上挂着轻蔑的表情站起身,回自个屋了。田果还想说什么,她回身把门关上。
“田果,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现在带六年级了,压力大,来,你坐着,阿姨给你洗一个苹果去。”
“不用了,周老师。”田果觉得周燕妈说反了,她闺女是好人,大好人,而田果才是混蛋,跟钮焕然一样,都是大混蛋。把土特产放在桌子上,跟周燕妈简单聊了几句在天津的所见所闻,田果起身告辞,刚把门推开,周燕从里屋走了出来,“田果!”她走过来,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昨天,你听我的话了么?”
“听了。”
周燕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人文化低,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出门在外容易吃亏,我提醒你,也是为你好。”
她的样子,活像在课堂上讲课,田果心里暖融融的,周燕还愿意骂她,这是一个好现象,她笑笑说:“我知道,谢谢你燕子,以后我要是犯错,你要及时指正我。”
周燕的表情变了变,似乎也挺想笑的,但是她绷住了,说:“你知道么,咱们院里昨天来贼了。”
“瞎说!”周老师在旁边插话,“咱们这条胡同多安全,哪里有贼?”
“我都看见了。”周燕信誓旦旦,“不单是我,今儿早上,长江,丫蛋,王大妈都看见了。“
周老师笑了,犹豫一瞬才说:“傻丫头,那是钮家那个小子。”
田果瞧出为了不刺激女儿周老师刻意没说出钮焕然的名字。但周燕并不领情,瞧了田果一眼,冷哼道:“原来是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毛贼,听说他以前是练武生的,这一身《水浒》里梁上君子的功夫学的真不错。”
周燕看着田果,田果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只干巴巴扯扯嘴角。
从周燕家出来,田果的目光下意识望向东面屋顶,对于某人突然出现在那里,周燕觉得新奇,但田果却觉得熟悉。那得是三四年以前的事了吧?或者更早,总之她还在念书,是夏天,她清早起床,端着牙缸刚出屋,就听到东面屋顶瓦砾一阵颤响,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时正看到焕然盘腿坐在瓦片上伸懒腰。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她震惊。
“睡觉呗。”他轻描淡写,扭动着酸痛的脖子。
“神经病啊你!”她忍不住骂道。
他却怒了,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米田果,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
忘恩负义?谁啊?至今田果都没弄明白焕然忽然愤怒的原因。他怎么又跑到屋顶上去了?难道真想王大妈所说,焕然别再是练气功走火入魔了吧?
这时,刘长江从屋里走了出来。田果说:“这就走了?不再看会儿电视?”
“不了。”他摆摆手,“刚听蝌蚪说然哥病了,我拿点水果过去看看他。”
病了?田果愣住,“什么病?严重吗?”
“挺严重,高烧39°,上午去医院打了点滴,现在还在家里躺着。”
记忆中,焕然的身体仿佛是铁打的,别说是发烧,就是感冒都很少得。“长江,我跟你一起去。”说完,田果跑回屋里,拿上一盒麻花和两盒同仁堂的感冒清热冲剂,跟着长江一起来到钮家。
是吴珍开的门。
看见田果,她的笑容蓦然僵在那里。
“婶子。“田果笑笑。
吴珍目光冰冷,勉强点点头,若不是长江在这里,她绝不会让田果进院子。
“婶子,然哥好点了吗?”长江问
吴珍脸色不好,说:“刚测完体温,还是烧,估计明天还得去医院。”
“吃过药了吗?”田果问,心口的地方疼疼的。
吴珍看她一眼,没说话。
屋子里,窗帘拉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焕然虚弱的躺在床上,头痛欲裂。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打吊针还是在五岁时,因得了肠炎,上吐下泻,父亲把他背到医院时,整个人已属于半脱水状态。那时医疗水平差,肠炎又算重病,一晚上过去,症状没减轻反而还加重。躺在墙壁斑驳的医院里,他依稀听到母亲在低声抽泣,又听到父亲哽咽劝道:“小珍,别难过,咱们钮家的男人没有那么容易死,小然一定会挺过这一关。
父亲说的没错,钮家的男人不会轻易死掉,但是现在,他怎么觉得自己要死了呢。
屋门开了,焕然听到母亲说:“然子,长江……来看你了。”
田果看了吴珍一眼,从一进门起她就发觉吴珍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正愣在门口,屋里长江喊了一嗓子:“快进来啊,小果儿。”
焕然烧得不清,刚刚测过体温38°5,他一天没吃饭,只在医院里输了一瓶营养液。看见田果,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吴珍连忙走过去,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你快躺下,门开着,一会儿被冷风吹到,病又该重了。”
焕然重新躺好,眼睛却一直盯着田果,因为生病,他现在看谁都是重影,黑暗的小屋里仿佛一下子多出了三四个田果。他想要抓住一个,但胳膊虚弱的抬不起来。吴珍看着又气又脑,忍不住开始哄人,“长江啊,你然哥现在病得厉害,说不了话,你来看他,婶子谢谢你,若是没什么事,你先回去,赶明儿他好点了,你们再聊。”
“行。”长江答应地很痛快。
田果不想走,可又找不到赖在这里的理由,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低头看了眼半梦半醒间的焕然,小声说:“焕然,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其实,她好想摸摸他的脸,他的头发,自从那天在秀水吵架分开,一个多星期了才又见到他,可他整个人都瘦的没了型,以前,他是一头健壮的黑色猎豹,如今却成了病怏怏的小黑猫,田果很想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她早就不生气了……她,喜欢他。
****
很晚,田果才上床休息。初冬了,海棠叶子已掉了大半,今年不冷,就是北风多,尤其是夜里,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四下摇摆,映在玻璃窗上,张牙舞爪的。
大床上姥姥早已进入梦乡,发出微微平稳的鼾声。田果睡不着,起身开灯看会儿书,又走下床替姥姥掖掖被角。姥姥今天特高兴,晚饭比平时多吃了半碗,还破天荒的喝了一小杯二锅头,看《新闻联播》时,脸颊红扑扑的她指着屏幕说:“呦,他就是赵忠祥啊,居然这么年轻,以前总在广播里听见他声音,还以为是一个小老头呢。”
姥姥高兴,田果就高兴,暗暗许愿,以后要让姥姥过上更好的生活。现在买了电视机,以后还要买录像机,太阳能,电冰箱,洗衣机,席梦思床垫……她会拼尽全力。
重新坐回床上,田果依旧毫无睡意,拿起小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抱膝发呆,身后的玻璃窗忽然被人敲了三下,那动作很轻,像雨点落在上面,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谁。
田果惊讶,伸手掀开碎花布窗帘,然后就看到焕然憔悴的脸被映在昏黄不明的光线里。他指指门,用嘴型说:“开门。”
此刻,田果除了狂点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门外,焕然虚弱的就像一道影子,田果用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尖叫出声。真的是他?还以为是做梦。
“你怎么来了?”她居然在发抖。
焕然走进来,身上裹着初冬的寒意,迎上她担忧的目光,他努力扬扬嘴角,像是笑又像是哭眼睛里湿润润的。
田果一把抱住了他,焕然身体僵硬一秒,低头似是呜咽了一声,然后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迎面扑来。
“下午,我给你拿了药。”
她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闷闷的,又带着不好意思。他用下巴咯了她额头一下,说:“我知道,已经吃过一包了。”
“还发烧吗?”
“你摸摸就知道了。”
她抬起手,掌心抚在他额头,“还是很烫。”她皱眉。“晚上试过表了吗?”
“还没……”
“我这有,去给你拿。”
“不用了。”他抱紧她,不让她走,低一点头,滚烫的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你别动,就这样挺好。”
他嘴里的药味扑在她脸上,苦苦的,热热的,屋子里很静,落针可闻,两个人的呼吸像丝线一样缓慢缠绕在一起,唯有里屋的台灯因电压不稳微微闪动,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田果怕惊扰到姥姥,睁开眼睛,透过浓密的睫毛看他,说:“我进屋关一下灯,好吗?”焕然的手臂依旧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张开她就消失不见了。又过了半响,他才有些不舍的“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第090章()
灯灭了,焕然的身影却更加清晰地立在月光里。
“你瘦了好多。”田果走过去,双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看他。
新长出的胡茬像一只小刺猬,扎着她手心,痒痒的。
“还有呢?”焕然问,似乎不满足田果只用了一个形容词。
“还有……”她又很仔细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说:“黑眼圈重了,头发乱了,眉毛稀了,皮肤松弛了,鼻子上了两个痘,下巴上也有,嘴唇也脱皮了……”
“唔!”他忍不住出声打断,笑道:“听你这意思我时日不多了。”
“别瞎说!”她急的一手捂住他的嘴。“就一个感冒,哪里会那么重。”
她的反应让他很满意,“呵呵”笑两声,一手反握住她的手,吻住了她的掌心。
田果被弄得痒痒,笑着想要躲开,抚在腰间的手臂却忽然一用力,她的额头撞到他的下巴,“唔……”她吃痛,瞪起眼睛准备抗议,却在扬起头的瞬间被他吻住了双唇。他的唇,因生病起了一层干燥的皮,像锋利的小刀片,磨在她柔软的双唇上,她觉得疼,但又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笑。
焕然皱眉,吻停了一瞬,批评她:“米田果,你能老实点么?”
她不说话,只是笑,声音低低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鸽子。
看着这样的她,焕然有点不知所措,怒气一冲脑门,用唇狠狠吻住了她。
“你轻点……”她低声抗议,“别用牙咬,疼死了……”
他不说话,呼出的热气带着浓烈的药味吹着她微乱的鬓角。
“你累不累?”她忽然想起他还是一个发烧中的病人,“屋里有把软椅,我去帮你拿来?”
“不用。”他嘟囔一句,不满她像一个话唠,“你把嘴闭上,比什么都强。”
田果乖乖闭上嘴。
“别闭的那么紧!”他皱眉,忍不住咬她脸一下,“我进不去了,稍微松一点……”
“你好流氓噢,钮焕然。”她忍不住说。
这一次他笑起来,大言不惭道:“不满意吗?没关系,等我好了,让你看更流氓的!”
那天,焕然只一下一下吻着田果,从额头到眉梢眼角,从唇瓣到白皙脖颈。后来,他再也没说什么,似乎是来不及,似乎是没想好,田果不着急问,只专心致志享受这小小又疯狂的甜蜜,院里,不知谁家开了门,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田果有一瞬间的胆怯,可下一秒就在焕然更加猛烈的吻中迷失了方向。
****
很快到了十一月。
天冷了,已有人家开始在院子里清洗煤火炉子。周末,田果正好休息,用电话跟张莉请了假,拿上购煤本就去制煤厂。说是制煤厂,就是一个建在院子里的制煤小作坊,院子里放着两台压煤机器,工人用铲子将和好的煤浆放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蜂窝煤。
购煤口已经拍起的长队,也有孩子围在机器前叽叽喳喳。大人们则热烈讨论着购煤心得:“我刚才看啦,今年的质量不错。去年有一波不行,放进炉子总点不着,有一天半夜火灭了,是把我冻醒的。”
“买煤还得提前啊。”另一位同志说,“这煤越往后质量越不行。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就干脆多买点,立冬以后就该忙活大白菜的事了!”
“我知道啊。”前面那位露出一脸苦相,“但我们家地方小,一次只能装500块,多了就放不下了。”
……
大概拍了二十来分钟,轮到了田果。
窗口师傅接过购煤本,问:“来多少块啊?”
“300块。”
师傅抬起头:“这么少?”
“我们家人口少。”田果说。
师傅脑袋摇摇,觉得田果年少无知,说:“这跟人口没关系,你家就是你一口人,屋子可还在那儿呢,你那屋不能只放一张床吧?你家面积多少?”
“15。6平米。”
师傅用心算了算,说:“十几平米最少一个月用200块煤,这样吧,你今天买400块回去。别嫌多啊,等到时候煤没有了,再来买可就不方便了,现在正是囤煤的时候,我们工人也干劲足,再过一个月,天一冷,煤浆子一冻住,压一块煤费死劲了,一天也出不了多少。”
就在师傅絮絮叨叨的时候,购煤本也写好了,师傅把本子递出来,指指旁边:“隔壁交费,下一位!”
田果心想这算是强制消费么?
隔壁窗□□费时,田果询问了一下送煤价格,毕竟400多块煤,她一个大姑娘可没法一车拉回家。师傅说了一下大致价格,田果想了想,比起雇佣刘长江和蝌蚪他们这些能吃能喝的苦力,还是雇工人最划算,又把时间送煤时间确定了一下,田果从制煤厂出来,转头去了秀水。
前几天进了一批男装,田果正拿着两件西服来回看,打算给钮焕然买回去一件,石洋低头进了摊位。
张莉吃饭去了,不然此时一定大吼一声:“哎呦我的石哥你怎么才来啊!”谄媚热情的样子跟旧时老鸨子如出一辙。
看见石洋,田果有一瞬间的小尴尬,那日“酒店迷情”后,石洋让小浩开车送田果回了北京,而他自己则留在了天津,田果也没问原因,倒是坐在回城的汽车里,听小浩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什么“天津那边已经有人知道石哥来啦,非要他留下玩几天。”还有“汽车撞得不算严重,但得修理几天,石哥不放心,所以留在天津亲自监督。”临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田果一眼,说:“跟着石哥是福气,得珍惜,懂吗?”
田果说:“你问我呢?“
小浩瞪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不解风情,扯扯嘴角说了句:“没有,我自己跟自己说话呢。”
后来回到北京,田果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石洋。闪过最初的小尴尬,田果对石洋微微一笑,说:“石哥来了,快里面坐。”说着放下手里的衣服,从后面搬出一把崭新的折叠椅,这是张莉特别为石洋准备的专用龙椅。
她把椅子放到他面前,他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临街,不时有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有时点一下头,有时又装作没听见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过了会儿,他点起一根烟,抽两口,又在田果紧缩的眉头中,抖抖烟灰,问:“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怕着火。”
“怎么,是心疼衣服还是心疼我?”
田果有点无奈,把衣服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说:“我心疼自己。”
石洋目不转睛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把烟掐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看行军床上的衣服,拿起一件男士夹克衫,扔掉,又拿起一件,还是男士的,他笑了,装作不明白地问:“最近进了不少男装,怎么,要改市场?”
田果微微一笑,说:“也不是啊,只是有了心上人,突然对另一块市场感了兴趣。”
石洋眸色一沉,正巧这时张莉吃饭回来,果然如田果之前所料,张莉瞬间老鸨子上身,只差直接扑进石洋怀里。不过,比较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石洋没借故离开,倒是站在原地跟张莉聊了会天,什么香港局势啊,海峡对岸的动静,还有国家对个体户颁布的新政策等,田果站在旁边,只觉又听了一遍《新闻联播》,受益匪浅。
“田果。”石洋忽然叫她,手指了一个方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田果不想过去,张莉却在后面推她一把,“哎呀,去吧,去吧,这里我先看着。”然后激动的眨眨眼。田果有点无奈,但又没心思解释,主要是没法解释,石洋毕竟没公开说什么,但所有的表现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走出秀水街,田果看到石洋还是站在那棵老槐树下,只不过刚见面时,槐树郁郁葱葱,眼下是落叶满地。
他的镜片倒映着枯黄的枝叶。
见她走近,石洋点烟的动作一停,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一个圈,递到她面前,礼貌地问:“帮我点根烟?”
像是询问,又像是命令和请求。
“好。”她没犹豫,接过打火机很自然地将烟点着,他深吸一口,烟雾横在两人中间,像一道朦胧的屏障。石洋透过这张屏障看对面田果的脸。“我下周出国。”
“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烟雾散去,她的脸逐渐变得清晰,他说:“这一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