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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片刻,许云程看着李子渊,用力一咬牙,然后说道……
第132章 王心(第一更,求支持)()
“大王,若是洪承畴愿降,李国英再降,大王可有六成胜算,若是郑家再陷内乱的,大王可有八成胜算!”
人这一辈子,总会说出一些违心之语,同样也会错过许多机会。对于一生钻营帝王术的许云程而言,他知道眼下,或许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甚至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会怎么样?
许云程不敢去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会从此之后失去大王的宠信,而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大王已经无路可退了!
永历突然暴病身亡!
此事一但传出,大王势必为天下人所指,到那时,大王又有何退路可言?于天下人眼中,不过只是一弑君之人,与其如此,还不如登基为帝,如此,反倒可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就像李世民一样,即使是他杀兄篡位,于史书上也不妨碍他为一代名君。而读书人亦是念其伟业,何人曾言其得位不正?
所谓的得位最正,不过只是用来哄骗黄口小儿罢了。
“所以,大王,以臣之见,无需行以禅让!”
一出口,许云程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若是行以禅让,反倒是落了下乘,大王今日驱逐鞑虏,恢复中国,所立之功业不逊朱洪武,那朱洪武又岂曾寻得宋朝宗室,让其禅让?况且,即使是行以禅让,这天下愚人又岂会愿意相信大王之清白?与其如此,不若干脆利落,直接登基为帝,至于那朱由榔……其无帝王之气,自然是无福消受!如今身死,也实是理当当然!”
若是说脸皮厚,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许云程了,不过他这么一说,反倒是句句说到了李子渊的心坎里头。
得位不正。
这是一个心病。可被许云程这般一说,可不是嘛,他朱洪武是得位最正,他为何就不能是?
见大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许云程又解释道。
“大王,现在可为大王之敌者,唯有朱淮,若是大王收降西南数十万清军,向南可威慑晋藩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向北,可扫荡江北、山东,断朱氏之后路,如此天下自可平定……”
不等许云程的心里生出诸葛亮的想法,李子渊便打断他的话问道。
“孤若为帝,朱淮、李晋、郑闽,是否也会自立为帝?”
现在,李子渊反而平静了下来,再也不去想什么如何辩白,心知即便是长一百张嘴也无法让天下人相信的他,反倒是没有了顾忌。或许,也正因如此,才坚定了他想要当皇帝的念头。
“若是孤请诸藩划界而治,各自为帝,不知……”
“大王,此事绝无可能!”
摇着头,许云程断然说道。
“若是大王自立为帝,诸藩也有可能自立,待将来互相逐鹿中原,若是大王一味示弱于他人,绝非长久之计,臣以为,大王若意自立,断无相让他之理,况且,即便是大王相让,朱淮,李晋又岂会知难而退?”
这天下从来没有相让的道理,李子渊当然很清楚,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想争取一些时间,而许云程的回答,让他的眉头一锁,长叹道。
“其实朱由榔为何人所杀,孤并不在乎,只是……”
眉头猛然一拧,李子渊盯着远处说道。
“有人却欲这般陷害于孤,他以为如此这般,孤就是作茧自缚,好,好孤非得当上这皇上让他看看,看看孤是如何为帝!”
是谁加害皇上?
现在李子渊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答案,他相信只有那个人能够做到这一切,天下也只有那个人会做。因为这对他最为有利。
“大王,现在,皇上到底所患何病,或是为何人所害并不重要!”
见大王这副怒形于色的模样,许云程于一旁提醒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绝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臣以为,现在,非但要宫门紧闭,而且……”
压低声音,许云程看着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自立为帝的大王。
“任何消息绝不能走露出去……”
盯着大王,许云程又强调道。
“还有,就是大王必须要进宫去见一见皇上,现在,皇上的病情,关系甚多!”
许云程的建议引得李子渊一阵赞同,他立即点头说道。
“正是,正是如此,明日,明日孤便进宫去见朱由榔!”
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大明的皇帝!
又一次见到大明的皇帝时,金之俊的心情显得极为复杂,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受四代大明皇帝之恩,皇恩不可不谓之浩荡,而他是怎么回报大明的呢?
顺来降顺,清来降清,楚来降楚。
哎……
终于,看到皇上了。看着皇上的时候,金之俊与其它的出身于大明的老臣一样,尽管心情沉重且复杂,但是在看到皇上的瞬间,他们仍然惊呆了,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皇上他全身水肿,皮肤胀得十分厉害。以至于几乎都看不到他的眼睛。
“皇,皇上,这,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所有人都被皇上的模样给吓到了。
李化熙这位满清的刑部汉尚书,瞧见礼部尚书王崇简浑身颤抖着,他们都被皇上的模样给吓到了,或者说,他们都猜出了皇上为何会如此。
皇上为何会如此?
没有人敢说话,他们是“降臣”,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趟这趟混水的,可是,可,他们还是来了,现在,他们反倒是后悔了。
现在怎么办?
皇上犯的是什么病?
现在,没有人会相信皇上是感染了什么病,于史书之中,像皇上这样暴病身亡的人太多了。
李化熙朝着金之俊看去,见其一副入定状,同样也是把头一垂,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直到走出紫禁城之后,才有家仆上前轻声禀报道。
“城门关上了!”
什么!
为何要封闭城门?
李化熙的肩头微微一颤,他惊愕的看着紫禁城外,这时他才注意到,这紫禁城外居然多出了楚军的兵士。
众人立即在那里交头结耳起来,他们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故,甚至有人在那里轻声说着诸如“牵机毒”、“断肠草”之类的话语,似乎,所有人都相信——皇上中毒了。
“诸位……”
一直默不言语的金之俊,听着众人的猜测,沉声说道。
“饭从口入,祸从口出!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况且,你我身处此世,如何处世,难道诸位忘了吗?”
金之俊的提醒,这才让众人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所有人的脸色无不是微微一变,而李化熙等人在脸色微变之时,瞧着那不远处的楚军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乱世之中,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选择。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往往会做出对他们来说,最为有利的,损失最小、回报最大的选择。
顺来降顺、清来降清、楚来降楚,这是他们生存的“智慧”,也正是这种智慧,让他们一直生存至今。
大明亡的时候,他们一旁冷眼旁观,跪迎新主。大顺逃时,他们同样是冷眼旁观,静迎清虏。而清虏逃时,他们自然更不可能做其忠臣,与其共进退,而是静待新主。
新主是谁?
是大明的永历皇帝吗?
曾几何时,他们真的一度以为,新主就是大明的永历皇帝,他们那个时候,甚至天真的以为,大明朝的气数未尽,以为大明将会中兴,甚至心里头一直的隐忧,在这个时候,总算是平淡了下来,尤其是在皇上还京之后,他们更是以为天下即将太平。
而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们,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这天下……涉及到权力的时候,世人就不曾手软过。
这永历皇帝,不过只是刚来京城就身染“暴病”。
这……楚王行事也太无顾忌了吧!
如果,楚王能有所顾忌,或许,真的会跳出一二忠臣在那里为皇帝鸣不平,为有一二人站出来,为大明抛头颅,可是现在,至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这么做,所有人都被皇上的惨状给吓到了。
当然,也被李子渊的无所顾忌给吓到了。
有时候,人的骨头,总是会变软的,在不经意之间,甚至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那骨头就莫名其妙的软了下去。
当然,还有一些人,他们天生就是软骨头,甚至压根就没有丝毫顾忌,也就是众人于紫禁城前分开之后,众人便是各种心思,开始各自为将来打算,至于到底做何打算,恐怕只有天知道。
“哎,世人皆爱官人啊!”
金之俊长叹了口气,从轿帘处,他看着离开的轿子,忍不住摇头说道。
“可几人能懂,官人之苦?”
放下轿帘的瞬间,金之俊对轿夫吩咐道。
“去钱府!”
金之俊口中的钱府,自然是钱谦益的府邸,自从钱谦益回京之后,作为老友的他们,便时常于一同饮酒吟诗,只是,钱谦益的身体最近并不怎么好,所以金之俊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到其府中打扰,但是现在,他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第133章 人去(第二更,求支持)()
他怎么会在这?
待来到钱府的时候,看到钱府门外的卫兵,金之俊的眉头猛然一锁。
楚王在钱府!
看到钱府门外的楚王的亲随卫兵,金之俊立即吩咐轿夫离开,那眉宇紧锁着,最后却又是长叹道。
但愿钱兄能够极早醒悟吧!
坐在椅上的钱谦益,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瘦削,以至于都无法撑起身上棉袍,他那双并不大的眼睛,盯着李子渊,良久之后,才问道。
“皇上,真的病了!”
皇上真的病了吗?
在得知皇上病倒的消息后,钱谦益的脑海中所想的不是其它,而是皇上被人下毒了。
会是谁下的毒呢?
“绝非是孤所为!”
李子渊并没有隐瞒钱谦益,实际上,他这次之所以来钱府,就是想从他这里征求一些意见。
“那是何人所为?”
知道答案的钱谦益立即急声反问。
尽管一开始,他曾怀疑过李子渊,但是理智告诉他,李子渊虽然心狠手辣,但他绝不会如此莽撞。
这黑锅背的太直接了,以至于让人完全无法相信,李子渊会这么傻,当然,也无法相信,陷害他的人会这么傻。
“孤不知!”
其实,李子渊当然想说,是朱明忠陷害的他。可他没有证据。
“孤是替人受过!”
李子渊的语气显得极为平静。
“有人欲陷害孤,令孤背负弑君之名,若是孤让其得逞的话,那么孤必定为天下人所指!”
“所以呢?”
钱谦益看着他的这个学生,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能够入朝为首辅,也正因如此,他原本计划在今天去见皇上,可是没想到却等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皇上病倒了,而且是重病不起。
皇上得了什么病?
没有人知道。
现在李子渊的登门到访,让他明白了一些,这是一个阴谋,既是针对李子渊,同样也是针对大明。
“所以,孤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老师以为,即便是孤解释,这天下人可会相信孤未曾弑君?”
是他干的吗?
打量着李子渊,钱谦益并没有说话,最后却又心叹道,他真的不知道答案,尽管理智告诉他,李子渊不会那么傻,但是这个人……人品委实不可靠,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行此大逆。
“当初……”
钱谦益犹豫片刻,然后问道。
“清宫是否完成?”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说是答案,是告诉他,可以告诉世人,皇上是清虏加害,毕竟,那宫里头有太监,有宫女,那些宫女可都是旗下的包衣。
“这……”
明白其话中意思后,李子渊反问道。
“天下人会相信吗?”
“天下人,愿不愿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需要一个借口吧!”
说完这句话后,钱谦益的腰身更弯了,甚至就连喘气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借口,只,咳,咳……只要有……有一个借口,天,天下人,总是会信的……”
钱谦益一边咳,一边喘着粗气,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接着甚至自嘲道。
“老了,咳咳……这,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李子渊自然是看出了他这位老师所谓的“老”,不过只是装模作样,不过他倒也没有戳穿,而只是叮嘱着其注意身体,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为师便不送了……”
就在钱谦逊长松口气的时候,将要走出门的李子渊回头看到他说道。
“老师,孤欲效仿高皇帝之事,不知老师以为如何?”
原本刚端起茶杯,想要喝茶的钱谦益,猛的站起身来,他差点把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在他站起身的时候,只看到李子渊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你……”
话声愕然一顿,钱谦益颇为无奈的摇着头,那面上尽是一副苦笑状。
“你,你以为效仿高皇帝之事,便能让人不再言语了吗?”
“只要可为一代明君,世人自然不会记得这些,正如唐太宗,世人只记得其“贞观盛世”又何曾记得其曾杀兄逼父?”
李子渊的回答,让钱谦益沉默了下来,他说的是确实是实话,若是能开创盛世,世人又有几人能记得这一切呢?。
钱谦益或许曾想象过有朝一日身为首辅的荣耀,但是却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篡位弑君者为伍,甚至不曾想过为帝师的一天。这并不是他的意愿。
“为师已经老了!”
钱谦益犹豫片刻,摇头说道。
“老师难道不信孤有朝一日可创盛世?”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今日天下人丁十不存一,若是你能一统天下,将来天下太平之后,自可大治!盛世亦是理所当然。”
熟读史书的钱谦益,自然知道何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他说的这番话,也是合乎情理。
“所以老师又以为有何不可?”
李子渊盯着钱谦益,语气却没有客气的意思。
钱谦益选择了沉默不语,他甚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看着他的这副模样,李子渊知道,已经很难在他这里取得什么进展,于是便摇头叹道。
“老师,你便好好休息吧!……”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钱谦益的神情显得很是无奈,而在无奈中更多的却是苦笑,这时又有脚步声传到他的耳中。
“小爱,为夫应该如何?”
并没有睁开眼睛,钱谦益的只是默默的问道,在刚得知皇上病倒的消息后,柳如是就曾说过,极有可能是李子渊想要加害皇上。那时候,他不信,现在,他……同样也不信。
“是他想要弑君吗?”
钱谦益摇摇头。
“现在,是谁欲加害皇上,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想要篡位啊!而且,还欲陷为夫与其中……”
闭着眼睛钱谦益的神情却显得极为复杂。
“弘光元年,为夫已经志屈,若非是小爱你于一旁提点,可真是险些身败名裂,而今日,若是再曲从于其,只恐怕,纵是死后恐怕也难逃身败名裂……”
钱谦益的语气不紧不慢,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李子渊赢不了,现在,他甚至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一但弑君之名传出,即便是洪承畴等人降其,若是朱、郑、李三藩皆于其为敌,只怕……楚王糊涂,为小人所误啊!”
为小人所误!
谁是小人?
必定是那许云程了!
甚至于钱谦益看来,杀永历的或许不是李子渊,但必定是其下属,这些人都被那劝进之功蒙了眼。
其实,自何尝不是这样?
不也曾被那“官人”给蒙了眼?。。
他睁开眼睛,看着柳如是,看着那即便是岁月也未曾有损丝毫的娇颜,想着这些年,若非是她一力挽回,恐怕他早已经在另一条路上走到头了,于是便长叹道。
“若,若是为夫今,今日再曲志于他,夫人,夫人恐怕亦不会原谅为夫吧!”
“老爷几个月前,便应该离开此地的。”
柳如是静静的为钱谦益倒杯茶,然后说道。
“这京师早就是是非之地,老爷若不留于此地,又何至于如此呢?”
柳如是的话,让钱谦益的心思一沉,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初他若是离开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这般?
“其实,若是能再等等……”
钱谦益的话一出口,那边又长叹道。
“他的心太急了,他应该再等上几年,再等上几年才是啊……”
其实,早在当初他献策于李子渊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李子渊必定会成为曹丕,只是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去世,没有十几年的经营,又怎么有篡改呢?
即便是李子渊篡位之后,世人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指责他,他既然大明的首辅重臣,同样也是新朝帝师,只享其名而不受其累,本来,一切应该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才是,可是……李子渊实在太过心急了,那些人太过心急了!
看着钱谦益那副痛心疾首状,柳如是同样也是一叹,她知道,即便是是现在,他还是放不下来啊。
“老爷,也是时候该放下这些了,毕竟……”
看着钱谦益那已经越发削瘦的身体,柳如是把眼帘一垂,然后婉声劝说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从不曾劝说过让他放心,因为她知道,他是靠什么支撑到现在,现在让他放下,等于让他放下心头的执念。放下支撑到现在的理由。
放下……
看着柳如是,听着她的话语,钱谦益慢慢的躺坐在躺椅上,然后喃喃道。
“为夫,为夫……”
喃喃着,钱谦益又是叹气道。
“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