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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着,原本还只觉那些人顶多就是几只苍蝇的朱明忠,反倒是当真要与那些可能出现在苍蝇抗上了。
“哼哼,咱们这次,既然要拿人,就要首先从名声上下手,首先在名声上把他们搞臭,把他们弄到世人皆以其为耻的地步,如此,这世人又有几人敢再为其张目?为汉奸张目者,其人必不忠,既然不为汉奸,亦与其狼狈为奸!”
看着经略有些激动的神情,顾炎武反倒是有些疑惑,问道。
“这,敢问经略,这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在顾炎武看来,除非发动士林,否则恐怕根本就无法做到这些,而现在对那些汉奸的清算,非但无法发动士林,甚至可能会与其中一部分为敌。毕竟同为士林中人的他很清楚,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友人或主动或被动的出仕满清,虽说与其已经不再往来,但如若是抄其家,流其族人,仍难免会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作为这个建议的提出之人,况且是其它人?
“简单!”
看着顾炎武,朱明忠缓声吐出两个字。
“办报!”
“办报?”
“对,就是办报!想要掌握舆论,就必须要办报纸,必须要办一份让天下都看到的报纸!”
“经略可是指邸报?”
顾炎武试探着问道,“邸报”的内容主要地皇帝的诏书命令、起居言行、中央政府的法令、公报,官吏任名赏罚的消息和大臣的章奏文报。“邸报”的发布要受朝廷的严密控制。
“邸报,不过只是给官员看的报纸,邸报的内容由于多受限禁,许多为读者关心的新闻得不到报道,邸报是不能满足人们对新闻的需求的”
朱明忠摇摇头,回忆着后世的报纸,说道。
“我所说的报纸,不像邸报那样印成书册,而是直接印在数张大幅纸上,嗯,纸质可以差些,直接印在两面,每天一期嗯,一开始的时候可以每周发行一期、两期”
这个时代的“周”与后世的“周”不同,按中国的太阴历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六天一期或两期,应该可以满足这个时代的要求,如果每天一期的话,反倒不甚现实。
“这些报纸上,既可以刊登各地官府的新闻、各地战报,还有发生在人们身边的事情,甚至、广告什么都可以刊载,他的读者不仅仅是官府中人,普通的读书人,甚至贩夫走卒也可以看报,只要他们识字就行,它的价格要足够低,可以几文钱”
尽管朱明忠并不了解如何办报纸,但毕竟他曾看过报纸,知道这报纸的模样,当然,他更清楚报纸的威力。
报纸!
在17世纪,最重要的宣传工具是什么?
就是报纸!
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报纸的威力是无穷的,甚至不逊于原子弹,中国古代为何读书人掌握着舆论,原因再简单不过,他们掌握着信息,无论那信息是对是错,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们往往只能接触到那些信息。最终那些信息决定了他们对许多事情的判断。
“为什么,在很多出了汉奸的地方,其乡民不以其为耻?甚至以其为荣?就是因为当汉奸那位是附近有名的才子,他会告诉乡邻,他这是顺应天命,所以,他会让乡邻也去顺应天命,和他一同当汉奸,现在,我们要通过报纸告诉他们——汉奸就是汉奸!告诉那些百姓,何为国、何为家,告诉他们什么是卖国求荣!”
必须要办报纸!
必须要掌握宣传的力量!
凭借的宣传的力量,不仅可以把舆论阵地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手中夺过来的。而且,还能够树立起英雄主义,通过英雄主义的形象去改变世人对军人的看法,两样也改变军人的心态!进而促使他们在战场奋勇杀敌。
当宣传的力量被充分发挥起来之后,它所贮藏着的力量,足以改变一切。当然前提是,这个力量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这报纸的发行面一定要广,价格也要足够低,低到大家都能够买得起!报纸的读者越多,报纸的影响力也就越大!带来的改变也就越大!”
面对经略有些激动的描述着报纸可能带来的改变,顾炎武却从他的话中想到另一个问题——价格。
“经略,这,几文钱一张报纸,别说是印报,恐怕勉强不过只是刚够纸钱,若是这样,官府岂不是每期都要贴钱?”
贴钱。
什么事情总要讲究个成本。在顾炎武看来,按经略先前比划的整张纸大小的报纸,单就是五六张那样的纸,都要两文钱,再加上印本,这每张报纸没有几十文钱,根本就买不下来。
“贴钱,没问题!”
办报纸还怕贴钱?
中国的报纸有几个不是政府贴钱在办?
“既然想要这个喉舌,就不要怕拿钱去堆,一千两,一万两,如果我们能把报纸办好的话,宁人,相信我,这报纸的力量甚至不逊于二十营兵!”
岂止是二十营兵,报纸甚至可能成为第二个“忠义军”。
“到时候,官府的各种举措,都可以直接通过报纸传递至百姓耳中,而不至于别有用心之徒所曲解,就像那银元!”
提及银元的时候,朱明忠忍不住冷笑一声,在推行银元时,也曾有利益受损的钱庄以及少数人从中煽动,如果不是因为百姓使用银元确实方便,而且收税时使用银元确实不收火耗的话,恐怕银元还真不一定会顺利发行。
“经略,当初发行银元确实有些仓促。”
既然是站在官府的立场上来看,顾炎武也觉得有些仓促,毕竟,发行银元涉及到方方面面。至少没有考虑到南京的立场,就是失策。
“若非是按我大明律,银锭官民自由铸造,制钱为国家根本不得私铸,恐怕仅凭此一条,南京那边就能追究起这个责任来!”
“确实如此!”
朱明忠点头说道。
“其实,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当初的宣传不够,百姓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银元便民,至于部分士人,以为朱某此举是私铸制钱,所以才引起些许误会,可是当初如果咱们有报纸的话,又岂会有这些事情?”
归根到底,还是没有报纸啊!
还是没有掌握宣传舆论的阵地,如此才让那些钱庄和少数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所以,这报纸眼下是非办不可,不但要办,而且要立即去办,嗯,这清河县不是有几家印书坊吗?这件事情要抓紧去办!”
原本想要吩咐顾炎武去办这件事的朱明忠,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这个阵地委实太过重要,它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舆论阵地,它同样还是学术的阵地,这么重要的地方,要交给其它人!
“经略,那办报的经费,以后走什么地方”
在衙署的经费开支上,朱明忠借鉴了后世的一些经验,从预算制到专款专用,这是最起码的原则,可以说每笔钱都有它的用处。也正因如此,顾炎武才会开口这么问。
“嗯,开办经费,现在衙署里的银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挪用那一块都不是个事,这笔钱我个人出来吧,至于将来”
沉吟片刻,朱明忠笑说道。
“将来,这报纸办好了,可是能挣钱的!”
第160章 取利(第二更,求月票)()
江淮经略使衙署后园,尽管那院中的小湖已经结了一层厚冰,而那湖边的一处亭子,却被草帘围着,虽是寒风刺骨,但是这会朱明忠却与一人坐在亭中,围着一个铜锅兴致正浓的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吃着烧烤。
尽管对于吃喝并不怎么讲究,但并不妨碍朱明忠按后世的习惯,在这里享受着他的生活,当然在外人看来,这反倒是某种节俭,就像现在,所谓的待客之道,不过只是几斤羊肉,些许大白菜,仅此而已,虽说简单,但并不妨碍朱明忠与面前的客人交谈着。
“成仁,其实,在几个月前,我根本就不曾相信,有朝一日,家父能够得偿所愿?所以,家中,我是第一个剃发的,也正因如此,父亲才会视为我不忠不孝,至今不愿见我!”
看着朱明忠的时候,朱大勇的语气中似乎有几分苍桑之感。
“很多人都是如此,师兄,未曾与他人一般,同流何污,已属不易了。”
朱明忠悠悠的说道,对于眼前的这位找上门来的“师兄”,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虽然他剃发,但却未曾出仕。
“孤忠万里,知易行难?”
摇摇头,朱明忠喝一口仍然是温热的黄酒,感叹道。
“热血腔中祗有宋;孤忠岭外更何人……世人只记得文丞相之忠,又有几人记得张弘范等汉奸之劣?”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丞相之英名自当流传千里,而张弘范等人,必是遗臭万年。”
“可惜,世人总是如此,我们总能记住岳飞、文天祥这样的忠烈之士,可却总会遗忘张弘范那样的汉奸,这岳武穆、文丞相天下人谁人不知,可又有几人知道那张弘范?即便是现如今,又有几人知道那范文程、洪承畴?”
“人生际遇如此,真是让人感叹。”
朱大勇感叹道。
“长毅,这次你能来清河,即便是师傅不愿见你,但是并不是说没有机会挽回,所以,我才想让你去做一些事情,这事如果能做好了,不但能够挽回师傅的原谅,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朱明忠不自觉地流露出胸中的雄心,半年多之前,他还只是随波逐流,甚至时而想着逃到台湾,甚至海外。而现在,随着时间的变化,他内心中总是会涌起一番雄心壮志。
“成就一番功业……”
看着朱明忠,朱大勇笑道。
“成仁,为兄痴长几岁,但为兄相信,有你于江北,不出数年,你必定能开一番他人所不敢想的功业!”
是什么样的功业?
也许在其它人的眼中,不过只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明中兴,但是在朱大勇看来,不到三百年前还有一位,也曾有过类似的功业。人总有那么些私心!
或许,在过去的十几年间,面对弘光朝的覆灭,他甘为顺民的沉寂于乡间,但并不是意味着他不曾有过出仕的梦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离开老家,来到清河,试图换取父亲的谅解,但父亲却无法接受他主动剃发的举动。
但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朱明忠却留下了他,而现在更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出仕的机会!
也正因如此,本身对大明的忠心就相对有限的他,自然选择了把忠心给了眼前的这位。
“你看……”
站起身来,朱明忠手指着远处,有些豪情万丈感叹道:
“去年,这里还曾是清虏治下,那个时候,天下人又岂曾想到,有朝一日能重现故国衣冠?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能把整个天下,似这江北一般,重新光复,让老百姓重新得享太平,但是,这还不够……”
还不够?
有些诧异的看着朱明忠,朱大勇的目光中尽是不解。
“你看,这天下……”
眺目远方,良久,朱明忠方才悠悠的说道:
“十几年来,天下为清虏屠戮岂止千百万,可纵是如此,你看那清虏朝中,汉官身居高位者,为其死心踏地者,又何止一人?比之当年蒙元灭宋之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比,想我大明养士近三百年,却得此下场,这到底是为如何?”
“因为背叛的代价太低!回报太高!”
朱大勇长叹道。
“弘光元年,清虏下江南,下旨召故国举子,即便是副榜贡生,入京者即可授官,若非是清虏于江南杀戮太重,众人又岂不似北人一般趋之若鹜?不过数年后,这江南士子又有几人不赴清虏科举?”
背叛的代价太低!
朱明忠点点头,这正是他欣赏朱大勇的地方,他并不会像其它人一样,说出一番大道理,而是直接一言道出其中的关键——利益!甚至当年他之所以剃发且甘为顺民,也是因为利益。是为了保全朱家的些许家业。
“可不就是如此,非但背叛的代价极低,甚至就是背叛之后,我等为了安稳局势,也会留用旧吏,就这江北亦有留用的伪官!”
看着朱大勇,朱明忠先是喝一口酒,然后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准备,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背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不像现在这般,全无丝毫顾忌!”
随后朱明忠便把他的想法道了出来,除了对汉奸及其家人进行清算之外,还会对出仕满清的官员加以清算。
“成仁,若是推行此法,虽可令天下人不敢轻易助纣为虐,但只恐阻力颇多,不问其他,便是废除自清虏入关以来士子所得功名,恐就会不知徒添多少骂声。”
直视着朱明忠,朱大勇平静的说道。
“若是成仁有意推行此法,此法可由我上书,如此,这骂名可归于我!其它人并不适合,毕竟如顾宁人,都是成仁有意大用之人,这个时候,你要爱惜他等之羽毛。”
颇有些意外的望了朱大咸一眼,并没有说话。这时候也不需要任何语言。
喝了一口酒,朱大勇说道:
“这一阵子,我想了许多东西。有时候,人有所坚持,总是没有错,若非是有父亲的坚持,恐怕我或许也有可能出仕满清,再到现在,岂不和其它人一样,同为汉奸?”
静静地听朱大勇的话,朱明忠并没有打断他。其实,他之所以选择朱大勇作为报社的主持人,除了他有一定的才学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其它人那么“迂腐”,他知进退。这是作为报人,准确的来说,是受朱明忠控制的报人的一个基本要求,毕竟,对于他来说,报纸必须要成为他的喉舌。
“……或许,也正父亲看透了我的性格,才会给我取字为“长毅”,只可惜……我终究是不似父亲所盼那般坚毅。”
“其实,这件事,并非是以上书的方式展开,长毅,我准备办一份报纸!”
看着似有所悟的朱大勇,朱明忠缓声解释着他心目中的报纸,然后用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向他描述他心目中的报纸。
慢慢的,朱大勇被其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未来所吸引,以至于最后他完全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果真的要实现这一切,那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因言而罪,只有如此将来才能通过清议监督官府,以至于影响朝廷。否则,这报纸即便是是办了,恐怕也无法形成民间清议!”
看似平静的朱大勇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期待,他完全被报纸的未来所吸引了,不仅仅是因为未来报纸可以影响到官府的决定,更重要是报纸在将来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甚至远远超过所谓的“士林领袖”的影响力。
有点吃惊的看着朱大勇,朱明忠没想到,其居然能够引伸出这样的一个观点,尽管在心里却不完全同意这句话。但他知道,不因言获罪,是做学问也好,做报纸也罢了一个必须前提。
而在另一方面,尽管办报纸关系到宣传阵地的掌握,但未尝不是将来推行改革的必须,朱明忠所需要的不是类似张居正等人那样的改变,而是一场从下至上,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立体式改革,这场变革甚至会从根本改变中国数千年来的面貌,也正因如此,这场改革几乎不亚于一场赌博,一但失败,其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也正因如此,不因言而罪固然重要,但绝非是绝对之言。
“民间清议固然重要,但是……”
盯着朱大勇,朱明忠直截了当的道出了他的目的。
“办报总有其目的所在,而之所累师兄办,却是为了……”
“为了变清议为已用!”
不待朱明忠说完,朱大勇便打断他的话说道。
“师兄不是愚腐之人,既然师弟愿意不惜银钱办报纸,自然意有所用!”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时候一些话不需要说破,但有时候却也需要说破。朱明忠点点头,说道。
“报纸办好了,是能挣钱的!
对此,朱明忠自然不怀疑,毕竟,在两百多年后的欧美以及近代中国,都涌现了报业大亨,直到电视时代之后,那些影响世界一两个世纪的报纸才开始慢慢走向末路。可是在这个时代,朱明忠相信,报纸可以带来丰厚的利润。
“师弟所图者,不过只是报中之利罢了!”
第162章 各人心(第二更,求月票)()
人心惶惶!
几乎是在朱明忠议文堂而皇之在延平王府开始商讨的时候,整个南京顿时变得人心惶惶起来,毕竟,这南京除了随王爷一同打进南京的文官武将,还有江南克复后来自各地的遗老之外,还有一群人——他们曾是江南总督府下的文官,现在亦与官府之中任职当差。面对这样的建议,又岂能冷静得下来?
即便是拿着笔的时候,王文川都会不时的抬头看着门外,唯恐现在便有兵丁冲进来,把他给拿下来了,别说是他,就是这屋中诸人,有那么好几位,也和他一样,无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的时候,吃过饭之后,王文川便立即去拜见有阵子没见的钱谦益。没曾想他却迎到了门外。
“哎呀,大冷的天气,宗伯您怎么到大门口来了!”
王文川说着,快步走上前搀扶着钱谦益。
“快进书房吧,伤了风,小弟可担当不起!”
“坐吧!”
进了公房后,钱谦益指了指身边一张圈椅,对王文川说道。他也在另一张椅上坐了下来。仆役很快端来两碗热茶。
这个年节过完后,相比于去年,钱谦益似乎更显得清瘦了,也更加苍老了,长而稀疏的胡子白得一点光泽都没有。就刚才这样多走了几步路,他也感到劳累,略定下神,他看着王文川说道:
“丙成呀,听说了吗?”
“听说了。”
王文川语气沉重的点点头,说道。
“原本就寻思着下去看看宗伯。这几天冷,您可要多多保重。”
王文川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其实,他并不是来关心钱谦益的身体的,他之所以上门来,是因为钱谦益正是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现在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