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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徐有旸那个笨蛋,都只是想叫你好好活着啊…”
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也没什么音色,就如同硬塞给她的字句,生硬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你到底是谁?别耽误我的时间,我还要赶路。
“去哪里?真要变成孤魂野鬼,可悲的游荡在人间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教过你。二甲之力等同二候,能够令你超过常限、色返童颜、形悦心安、通灵彻视…虽然旧体粉碎,可你的元魂还在,为什么不再试一次,重新聚气,炼体成身呢?难不成,若耶派的教学,你全都忘记了吗?…”
韩灵肃愣了下。
她来不及细想这声音诉说的其他含意,只是随着这番提醒,突然感觉到自己意识的最深处,残留着一团温热的气,就如同浑圆的珠子,停留在那里,仿佛休眠,又好像蓄势待发。
尝试用意念聚气,她推动珠子凭借记忆,滑过曾经的手脚、内脏、穴位…过去叫她痛不欲生的冰火之气,如今完美融合在一起,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像打得你死我活的仇家,突然变得亲近起来,密不可分…
渐渐地,韩灵肃感觉到了肉身的存在,虽然孱弱又无力,可她能够挪动手指,眨巴眼睛了。
耳边渐渐传来水流声,瞳孔感受到光,她尝试起身,却没法做到,只能无助的挥动手脚,发出近似“咿咿呀呀”的声响。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错?!
慌乱中,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头顶上是一片茂盛的树冠,明媚的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来,如同碎裂的宝石闪闪发光;她身边应该是条河流,并不湍急,叮咚作响,散发着清新潮湿的味道。
她躺在圆润的鹅卵石河滩上,双脚浸润在凉爽的河水中。
这是哪里?难道洞真墟深处的地下河,最终将她带回地面?还是她凭借元魂,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凭空聚合了肉身?可这具新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不听使唤,而且一点力气都没有…
将手放在面前,她愣住了。
这只细白娇嫩的小手,圆嘟嘟粉雕玉琢,五个指头短短的,透着阳光,指尖似乎透明般,非常可爱…
呸!
可爱个头!
这只倒霉的小手,怎么看都该属于婴孩所有!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聚气炼体,最终却变回了婴儿,还是她道行太浅,难堪重负?!
韩灵肃心中无比慌乱,彷徨无措的挥舞手脚,眼睛紧盯着头顶上茂盛的树冠。
可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没法自如控制身体,嘴巴里只能发出婴孩的咿呀之声。倒是丹田之中那股温热之气,比从前强大不少,她只觉得七窍之内蕴含内劲,好像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却找不到发泄的渠道。
“啊!”
她大喊一声,气浪直冲头顶。
可叫她没想到的是,这股气竟然非常强大,眼看顶上碗口粗的树干被瞬间折断,发出“沙沙”巨响,向她砸了下来!…
“小心!”
不远处有人嘟囔了一声,只见黑影闪过,她便被裹进怀里,一阵天旋地转后,躲过了轰然倒地的树杈!
“乖乖…我要晚了一步,你就得变成肉饼啦!”
抱着她的人气喘吁吁跪在地上,狼狈的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这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农家孩子,他生得很是清秀,有双细长的黑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像女孩般粉嫩殷红。
虽然他没带冠冕,穿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泥泞,但韩灵肃看得出来,这绝不是寻常人家子。
因为他挽在腰带里的衣摆,尽管沾满泥水,还是能够看出精美绝伦的花纹,就连肩膀上磨花的布料,也能看出乃是上等绸缎,绝非寻常粗布。
“奇怪,这种深山野林里,怎么会出现婴儿呢?”
少年将韩灵肃提起来,仔细端详,面露疑惑:“难不成…你是妖怪的孩子?!不对…没有尾巴啊…”
他突然发现,这个全身赤裸的孩子竟是女性,瞬间羞红了脸,急忙脱下自己满是窟窿的外衣,将她严严实实裹了起来:“抱歉!抱歉!刚才救人心切,没发现你是姑娘,失礼之处,还请谅解!…”
韩灵肃在心里笑话他——对个婴儿恪守礼节,这家伙的家教还真是好啊。
少年一手抱着她,一手用握着的长剑拄地,站起身来,她发现他左腿似乎受伤了,行动不太利索,一瘸一拐走到河边树荫下,坐在石头上,颇为惆怅的看着怀里的婴孩:
“这可怎么办呢?若是在雍都,怎样都能安置你,可在这种地方,我又自身难保,带着你,实在…”
他提到的雍都,韩灵肃曾经听人说起过,那是属于俗世之人的王都,居住着统领俗世的人皇。
“…但是,若将你弃置不管,眼看就要天黑了,即便不被野兽叼走,也会活活冻死!唉,叫我如何是好啊…”少年连连叹气,苦恼的一塌糊涂。
只见怀中婴孩不哭不闹,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异常安静的注视着他,仿佛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少年深吸了口气,索性将包裹婴儿的外衣系在自己身上,以剑撑地站起身来:
“罢了!这种地方都能遇见,也算咱们有缘分!倘若这次能叫我逢凶化吉,逃出生天,也就是你的造化!一切听从天命吧!…”
“说得好!”
冷不防,身边树丛后传来人声,只听得一阵“沙沙”草响,跳出七八个彪形大汉来!
为首的瘦长脸,面相刻薄又凶恶,留着两撇老鼠须,身穿绸布箭袍,背上背着弓箭,手里提着短刀,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杀气腾腾包围上来。
少年仓促想走,却发现已经被逼到了水边,身后就是汹涌的河水,再无逃亡之路。
“听您刚才一番话,想必已经看破命数,不如就听天由命,莫再挣扎啦。”
老鼠须笑嘻嘻的步步逼近,猫着腰,手里的短刀寒光熠熠:
“您已经在山里逃了三日,咱们也追了三日,都人困马乏的,何必呢?不如乖乖受死,小的也好回去交差,您重登轮回,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生在帝王家啦!…您说是不是呢?三皇子?!”
第50章 妖怪的孩子()
三…什么东西?
韩灵肃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少年一手抱着她,紧紧护着,一手持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表面上还是装的镇定自若:
“王鹏,你乃是我近身总管,从我出生起就在跟前,没想到,居然有天会反咬主人…究竟是谁?给了你多大好处?既然要我死,那也得死个明白吧!”
“殿下,现在说这些个还有用吗?”
老鼠须冲着他冷笑,笑容阴森:“您自幼熟读史书,皇家之中权势倾轧、手足相残的戏码,看得多了吧?即便是平头百姓,兄弟分家还要打得头破血流呢,何况争得是朢虚大陆的人皇之位?…小的劝您,束手就擒吧,看在往日情分上,会让您走得没甚痛苦…”
“这孩子是我刚捡的,她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起码能留条活路吧!”
“死到临头,您就别再慈悲为怀啦。都别愣着,快动手啊!”
目露凶光的彪形大汉们听他一声令下,全都高举手中刀剑,冲着少年劈头袭来!
韩灵肃窝在他怀里,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听到他低声嘟囔道:“抱歉…连累你了…”
死活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她这么想着,就见那群凶徒已经到了面前——他们透着杀气的双眼,毫无怜悯的表情,那种认定了能够将他人生死掌握在手中的傲慢…活脱脱就像天心台上,那帮号称名门正派的刽子手们。
“哈。”
她冷冷注视着,轻轻张了下嘴巴。
霎时间,河边刮起一阵凛冽之风,那风来的邪乎,迅捷得无法躲闪!
少年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推去,一屁股坐倒在河边浅滩上,他下意识护住身前婴孩,一只手挡在脸前,飞沙走石叫人睁不开眼睛,期间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很快,风止住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四周瞬间恢复平静。
“怎么回事…”
少年眨巴着眼睛,慢慢爬起身来,定睛看,却被眼前一幕吓傻了。
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凶徒们,连带着那个名叫王鹏的男人,全都横七竖八瘫倒在河岸上,没了气息。
他们有的失去了手脚,有的被开膛破肚、内脏外露,有的索性没了脑袋,倒挂在杂草丛中…只是一阵风的工夫,这些壮年男子竟然全都惨死,绝对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少年愣了会,突然解下身前挂着的婴孩,将她放在草地上,自己忙不迭退避三舍。
“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半跪在地上,惶恐的看着韩灵肃,就像在看小怪物。
她却连坐都坐不住,肉球似的滚倒在地,抓着脚丫子,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我想到了!出生不久的婴儿,却出现在荒郊野岭,本就不是件寻常事!你是妖怪的孩子!对不对!?所以才能用邪术杀人!…”
少年显得异常慌乱,他一把抓起长剑,瘸着伤腿转身就走。
此刻已是黄昏,远处山顶尚且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山坳河滩这里,已经渐渐沉入青色的暮霭中。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收住脚步,回头看了眼。
那个粉雕玉琢、异常可爱的女婴,还躺着冰冷的河滩石头上,咿咿呀呀玩着自己的脚丫,人事不知。
少年深吸了口气,回头又想离开,可还没等迈步,他却猛地转身,大步走了回来:
“罢了罢了!你要是妖怪,吃了我就行!反正刚才要是没有你,我也得成了刀下亡魂!…但要是丢下你不管,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说着,他重新将韩灵肃用外衣绑在身上,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上。
太好骗了。
她将手指放进嘴里,冲他咧嘴笑了下。
山里的夜晚异常寒冷,少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勉强取暖,好不容易撑过一晚,他便拖着伤腿继续前进,凭借记忆中的方位,试图找到出山的途径。
幸运的是,第二天晌午刚过,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就找到了他们。
原来,这个名叫晏钺的少年,乃是雍都人皇的第三子,而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区,便是距离雍都不远的元辰山。四日之前,晏钺率众入山打猎,没想到遭遇埋伏,与部下跑散了,便在山中迷失数日,险遭毒手。
“殿下,这个孩子…?”
三皇子的近侍们找到他,自然欣喜若狂,可看到主人竟然抱着一个婴孩,莫不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晏钺死里逃生,对自己的近侍们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完全信任了,他没有多说,只是将韩灵肃始终带在身边,跟她同乘一辆马车,回雍都王城去了。
毕竟身体还是个婴孩,韩灵肃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香甜的沉睡中度过。
可睡眠的时间并不白费,即便睡着了,她仍旧能够感受到,身体中冰火之气始终在进行融合,气通八脉,有条不紊的贯穿她全身,一刻不停地将她原本闭塞的窍门逐一冲破,她感觉到灵力,是以日近千里的速度在进行提升…
但她毕竟还是俗人之身,二甲之力尚未完成,她的修为始终流于表面,就连自己都还未控制自如。
晏钺将她安置在自己居住的汗青馆中。
这里位于雍都近郊,虽然是皇子的居所,但风雅更胜于豪华,青砖黑瓦、巷道曲折,侍从也不多。
在这里渡过头一个晚上之后,天不亮,韩灵肃就醒了。
她发现自己可以坐起身,还能够攀附着床沿站起来了,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穿在身上的小衣明显窄短,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不少,起码像个一岁左右的孩子了。
负责照顾她的婢女在一旁睡的正香,她摇摇晃晃走到门边,溜了出去。
这具身体的成长到底遵循怎样的规律,还是根本没有规律…诸如此类的问题太多,她自己根本无法解答。刃影瀑中听到的那个声音,按理说应该是帮助她的,可究竟是谁,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洞真墟的戮奴巫马,为何与冥灵门掌门相同面孔?
她身体中缘何出现了冰火之气,何时何地获得?
毁灭傍山居的,究竟是不是冥灵门?金玲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
太多的问题亟待解答,韩灵肃认为自己绝不能困在俗人的居所中,甚至陷入俗世纷争,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倒不如找个清静山林,打坐吐息,早日练成七甲之功,洗去一身血海深仇…
“我早就知道,你绝对是妖怪的孩子!”
正当她在院子里蹒跚踟蹰,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径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晏钺的脸出现在面前,他如今似乎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倒是变得好奇起来,将她提溜在手里,来回端详,啧啧称奇:“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就长大了这么多!…小丫头,是不是再过几天,你就能变成个绝色美人啦?!”
“再不放开我,小心吃了你的心肝。”
她冷冷的看着他,奶声奶气的说道。
第51章 茶有毒()
晏钺突然听到她说话,愣了下,连忙松手,退避三舍!
圆滚滚的婴孩并未因此跌倒,而是像个气泡般飘落在地,只是她还站不稳,在地上蹲了下,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就这样扔了孩子,你也太狠心了吧?”
“你、你、你…!”
晏钺结巴着说不出囫囵话,却见身后的侍从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连忙收拾心情,振作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太失礼了。”
“话虽如此…但、但是,昨日你明明还是婴儿,今日居然会走会说话了,实在太过诡异!不管你是人是鬼,是怪是妖,念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此处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你,可你要说实话!…”
“伤害我?”
韩灵肃笑了起来,只是这个可爱的婴儿的笑容,却叫观者心惊肉跳:
“你确定吗?就算想要伤害我,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做得到吗?”
晏钺因此想起河滩上那些惨死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偷偷又后退一步:“不…你到底有何目的?”
“不经允许就将我带到这种地方,还来问我有何目的,你这个人未免太不讲理了吧?”
虽然奶声奶气,只长了四颗牙的嘴里还在漏风,韩灵肃依旧不依不饶,措辞刻薄:“我既不是妖怪的孩子,也并非山野精怪,只是走了背字的修仙者,论及年纪可要大你许多,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个孩子,说话恭敬些,听到了吗?”
“大、大胆!竟敢对三皇子这样说话?!”
那贴身侍卫虽然吓坏了,关键时刻还不忘维护主人,只不过他抖得太厉害了,丝毫没有威慑力。
晏钺抬起手,制止了侍从和闻声赶来的卫兵们,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又将这粉嘟嘟的女婴上下打量一番:“修仙者?那就是说…你本是凡人喽?”
“是,又不是。”
韩灵肃的身体毕竟太小,长时间站立让她疲劳,于是向面前的三皇子伸出手,他也竟鬼使神差的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我饿了。”
她平静的看着少年:“给我点吃的,等我吃饱了,自然会离开这里的。”
汗青馆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从卫兵到婢子,都是三皇子贴身的近人,数量不多,所以即便有韩灵肃这等异类在,也不至于马上走漏风声。
主人一声令下,花厅的长桌上迅速摆满了丰盛的吃喝。
韩灵肃太小,一个人坐不了椅子,索性就赖在晏钺腿上不下来了,小手抓了块点心,用那四颗小牙慢慢嚼着:
“…虽然我救过你,不过你也从那掉落的树杈下救过我,所以咱俩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待会吃完饭,我就要离开此处,不会再麻烦你了。”
“就算是修仙者,这幅样子到外面去,还是有些不方便吧?”
晏钺有点担心的看着自己膝上的孩子。
朢虚大陆修仙家族与门派众多,虽然自古仙俗不交,可约定俗成中,修仙之人比俗世人地位总要高一截,即便统领万民的人皇,见到四宗掌门的时候,还需要低头行礼…他本人对此不以为然,但对于修仙者,还是心存敬畏的。
“前日见你到现在,统共两个晚上,你只有昨晚才长大了些,所以兴许这种成长速度并无规律可循,就这么跑到外面,万一你再不长大,或者一夜变成老妪…即便有神力在身,还是颇为不便吧?”
他说的有道理。
韩灵肃慢悠悠嚼着点心,没有回头,就知道少年脸上一定是那种傻了吧唧的关切之情:
“干嘛这么关心我?我不过是你在山里捡来的陌生人,又不知底细,何苦呢?”
“但咱们毕竟共过生死,你还是一副婴孩的模样,就这么让你走了,我实在于心不忍啊。”
晏钺伸长手臂,帮她另外拿了块点心,笑着说道:“不如,你就在我这多待些日子,也跟我讲讲修仙的事情,万一有天,你长到可以离开的岁数,径自离去便是!…”
“殿下,请用茶。”
不等韩灵肃回答,身后上来一名婢女,毕恭毕敬的放下茶杯。
她刚好口干,点心噎在喉咙里,于是抢在晏钺前面抓起茶杯,准备先喝上两口再说…
“茶有毒!茶有毒!茶有毒!”
没成想,当她的手刚接触茶杯,这个细瓷做成的物件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茶有毒!茶有毒!…”
莫说旁人,韩灵肃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缩手,喊叫声戛然而止,茶杯又变回了死物。
“这是怎么…?!”
晏钺惊得说不出话来,身边那些服侍左右的卫兵婢子,也都吓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韩灵肃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有些觉悟,便用指尖再次接触了面前的茶杯。
不出所料,杯子又喊了起来:“茶有毒!茶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