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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作为整数,也是许多人心理的一道坎。
好像人一过百,就是大数目了。
“真有必要这么多人跟着?”徐元佐不知道该问谁,只能仰天自问。
罗振权就在左近,顺口答道:“你也是要做海主的人,没人跟着怎么行?”
“其实这些人还不万全呢。”甘成泽道:“要是真的在异乡有歹人窥测,五十人未必就能挡得住。”
“别吓我……再多就是攻城拔寨了。”徐元佐一头冷汗。
“佐哥儿,出门在外,只带这么点人,就是打扫个庭院也不够啊。”茶茶在一旁吹风道:“衣裳洗起来也慢得很。”
徐元佐重重拍在纸上,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若是再讨论下去,恐怕又得加人。
即便如此,徐元佐还是被沈玉君嘲笑了。
“你出个门要带这么多人!以前没觉得你有这毛病呀。”沈玉君看着徐元佐身前身后簇拥队伍,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她自己只在船上安排了五六个侍女照顾生活,其他都是能征善战的沙兵,根本没有出门还要带个账房先生的事。
徐元佐也有种被同学抓到父母帮着背书包的羞愧感,脸上绷得紧紧的:“这回去北京,还要点视徐家的产业呢。不带这么多人,难道叫我一页页翻账簿?”
沈玉君被徐元佐提醒,道:“对了,咱们的账簿我都让人抄了一份放在船上,你随时可以查查。”她原本以为徐元佐要推托两句,互表信任。
哪知道徐元佐早就憋着想查账了。商人把银子交给别人,就像是将军把兵权借给别人一样,不会有人真正放心的。
“上去就看。”徐元佐利索答应道:“华亭上海那些客人上船了么?”
“都在另条船上。”沈玉君顺便给了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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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 肺腑之言()
“对了,苏州有些人找过来,想一起去。”沈玉君装作无所谓道:“我没答应下来,你看呢?”
“是你家以前的商场伙伴?”
“算是吧。”
“呵呵,我当然不乐意多一伙人分润。”徐元佐干笑一声:“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带上他们吧。”
北京是谁都能去的,部堂的门却未必谁都能进。即便你官再大,管不着人家,人家就可以不看你脸色。而这回主攻的工部是个清水衙门,就像久旷的寡妇,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开多大的口。这等情形之下,徐元佐手里的帖子恐怕是最过硬的,尤其徐У蹦甓叫薮蠊ぃ诠げ炕故瞧挠腥寺觥�
沈玉君故意将这些合作伙伴说得好像不太往来的生人,正是不想欠徐元佐的人情。见徐元佐说破,自己也知道解释是无力地——谁会让不可靠的人参与进来呢?这可是上万两银子的生意,大明天下能有几家人家不动容。
且不说别人,沈家积累几代人才存下了十万两身家,年入数千金就已经算是大丰收了。若是真能在海运上分到一杯羹,哪怕净利在两千两也值得用心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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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佐上了船,自有人安排洗漱,收拾舱室。罗振权和甘成泽也掏出了佩刀、武器,叫手下子弟换上,好像只要到了船上,就不受大明王法管制了一般。
徐元佐稍稍吃了些东西,船便开了。
“账簿给你。”沈玉君没好气叫道,将厚厚一本账簿扔在徐元佐面前。
徐元佐也不恼她,拿起翻了翻,原来还是三角账。他随手递给身边的梅成功:“叫小朋友翻录成我们的账法,写成报表给我。”梅成功接过账簿。小步快走出去了。
沈玉君看着梅成功的模样,道:“小朋友?”
徐元佐以前在公司对于新入职的应届毕业生都叫“小朋友”,已经成了习惯。不过在当下,小朋友却又有另一层身份指代:士大夫称呼进学的生员为朋友,哪怕徐元佐这样十几岁的少年,只要进学就是“老友”。没有进学的童生。哪怕八十岁也叫“小友”。
“年纪小的朋友,不过也算童生吧。”徐元佐道:“我这边带出来的,论学问恐怕不如那些儒生,但是做事办差,珠心口算,绝非那些做时文的儒生可比。”
沈玉君面露羡慕:“你哪里找来这么多人才?刚才那个看起来也颇为儒雅,许是书香门第,怎会甘作你的僚属?”
“这就是人格魅力了。”徐元佐认真道。
沈玉君虽然头次听说这个“魅力”,不过大意是能领会的。不由嗤笑道:“你也真有脸自夸!”
“事实如此。”徐元佐当然不会说自己对梅成功又骗又哄的事,旋即又道:“对了,他姓梅,讳成功,字振之,的确是书香门第,祖父还做过布政使。”
沈玉君心中一动:这人书香门第,只是没有进学。现在落魄得给人做工,不知能否引了入赘呢?
“他已经成亲了。”徐元佐嘿嘿一笑。
沈玉君干咳一声:“与我何干。说这些没着落的话。”
徐元佐自顾自端茶喝一口:“本就是打发光阴,随口闲聊,要说什么有着落的话?”
沈玉君道:“你若是一时不查账,索性就去那边船上,该见的人见一见,打个招呼。人家对你可是神交已久了。”
徐元佐微微摇头:“这个不急。我还有个问题。我在商行里派了账房的,为何拿过来的是这种账?这分明是不把我的交代当回事嘛。”说话间,徐元佐自然流露出了威慑之意,沈玉君坐在一旁,竟然像是手下听训一般。
沈玉君干咳道:“你家账房做的那账我们看不懂。自然要重做一份。这回我只带了这本,你若要看那稀奇古怪的账法,便等回去了再找来。”
徐元佐端着茶也不喝,道:“这事之前没说好,咱们今日敲定一下:每季做份报表出来给我,中间我虽然能查账,却也不会没事就来翻看,耽误大家时间。”
沈玉君见这要求并不算过分,只好道:“反正你的人总是听你的,你叫他每日抄份给你都无妨。”
徐元佐这才又喝了口茶:“今年新茶?”
“享福的确是你会享福。”沈玉君撇过头去,还在为刚才自己落在下风生了些小性子。
徐元佐恍若无知,道:“这些少年,从进了经济书院就吃我的用我的学我的,就如我兄弟一般,焉能不听我的?”
——这说的跟你儿子似的,哪里像兄弟!
沈玉君心中暗道,却不吭声。
徐元佐继续道:“当日我向你提议建学堂,你若是听我的,现在第一茬人才都已经收割可用了。”
沈玉君终于垂下了骄傲的头颅。当日徐元佐给她分析得很是透彻,要想家门更上一步,关键就在人才。人才的关键又在于从小培养。要是以往的那种学徒、伙计一步步来,收获实在太慢,所以徐元佐才提出了建学校。先把该教的都教了,然后再出来打磨,如此分两步走,要比边学边磨快得多。
传统学徒所谓的边学边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浪费掉了。
“我这次带出来的少年之中,有些还是去年六月之后才进的书院,如今已经可以出来做事了。”徐元佐道。
“有什么了不起……”沈玉君嘟囔一声。
“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徐元佐道:“不过五年之后,我就可以退股了。”
沈玉君耳朵一竖:“退股?”
“是啊,五年之后,我自己的船队都能起来了,何必还入股你家分红呢?”徐元佐冷笑道:“尤其这回事成之后,想跟我合股的大户,不知会有多少。”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道:“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吧。”
船尚未驶过海口,沈玉君却已经感受到了风暴将至的动荡。
这个时代的势家都担心别人谋夺他们的产业,所以等闲不会叫外姓入股。然而人人又都有逐利之心,颇想入股别家。这就跟小男生不舍得自己女朋友着装性感被人看,却又喜欢紧盯着别人的火**妹看。
徐元佐却没有这种保守心态:你们不让我入股没关系,我请你们入股总行了吧?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徐元佐既然已经借沈家外戚这重身份插足航运业,要结识圈内商业伙伴,建立自己的航运班底不过是两三格台阶,迈步就上去了。
沈玉君原本不愿徐元佐入股,担心家业被夺,此刻听徐元佐流露出自己开办航运的念头,又觉得受到了威胁,皱眉道:“你这人能否定定心思?既然说好了要合股做生意,哪有三天两头换的。”
徐元佐笑道:“这合股做生意又不是结婚生孩子。求个一辈子长久。在商言商,你若是跟不上我的步速往上走,就只有被离弃掉。同理也是,若是我走得不如你快,你会带着我个累赘么?墨子说得好: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君臣父子尚且如此,你我合伙岂能例外?”
沈玉君憋了半晌。只觉得胸口发闷,良久才捋顺了气。道:“这话也就只有你说得出口。”
徐元佐道:“谁让你是我表姐呢?若不是这层亲戚关系,我岂会与你说这么许多肺腑之言。”
沈玉君别过脸去:“听你这般说,倒是在为我好了。”
“天下广大得很,我不是个吃独食的人,自然希望你家能够跟上我,不至于被甩得太远。”徐元佐道:“你若是不肯听。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各走各的。”
沈玉君吸了口气,昂了昂脖颈:“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你也别小看我家。”
徐元佐摇了摇头:“我不是小看你。你家其实挺有潜力的。底蕴虽然差了些许,但是在未来二三十年间,顺着大流走下来,富至五六十万金总是能够达成的。”
沈玉君颇感茫然。刚才徐元佐说得沈家好像敝履一般,随时可弃。现在又好像沈家大有前景,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对我而言,一个随大流的大户却一钱不值。”徐元佐语调铿锵起来:“我的合作伙伴要想站在我身边,就不能像个乡下老财主一样盯着银子。他得看到潮流,走在潮流之前,引领潮流!他得跟我一起,砸碎挡在面前的城墙,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而不能等着大流流出,然后吃些残羹冷炙。”
沈玉君微微侧了侧身子,双腿有些发软,突然不自信起来。
“你不要不服气,话说在高处,手落在低处。我看得远是事实,而这一路上也都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徐元佐道:“你若是只能听我说话,却不能俯身去做,根本不可能站我身边。”
沈玉君重重咬了咬臼齿。
徐元佐看到她颌间起伏,显然是心中交战,顺手又推了一把:“我若是你,学堂久久不能运营,便亲自带人去挨家挨户问个清楚,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哪怕手段差些,效果弱些,总比夸夸其谈,毫无进益的好。”
沈玉君被表弟说得几乎无地自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徐元佐爽朗一笑,之前沉重气氛登时一扫而空,道:“走吧,咱们去见见那些客人,有些人我发了帖子,却还没见过本尊呢。”
沈玉君叫人去打旗语移船相近,抛锚之后再搭跳板过去,随口又问徐元佐要带多少人过去。徐元佐这回带来的人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锻炼队伍,另有一部分原因是撑足场面。真正要说缺一不可,那就有些糊弄人了。
在这个只敬罗衣不敬人的金银社会里,扮猪吃虎说不定真被人当成了猪。虎没吃到,还惹得一身恶臭,何苦来哉?第一时间把形象树立起来,底蕴放在那里,自然叫人折服。这也是徐元佐很难理解为何有人只以打脸为乐事,浑然不知道这浪费的都是自家资源。
哪怕再不堪的人,他手里的银子总是好的吧。而作为朋友叫他掏银子,总比作为仇人叫他掏银子要好看且方便得多。
徐元佐正了衣冠,仍旧是儒生的遥婪浇恚苯痈嫠弑鹑耍何沂嵌潦槿恕�
读书人总是会享受优待的。
两艘大船在旗语中渐渐靠拢,落帆抛锚。
徐元佐和沈玉君带着随从护卫,走跳板上了客人云集的那艘大船。另外一边,苏州商人——主要是太仓嘉定两州县的商人,也登上了这艘船。
“原来是陆公亲来,久闻不如一见呐!”
徐元佐一登船,就看到一群松江商人从舱楼中出来,齐聚甲板迎接。
“唐世兄,又见面了,看您气色好了许多。”
徐元佐一一打着招呼,热情洋溢转了一圈。
这边苏商也纷纷站定在甲板上,眉开眼笑地看着众星拱月一般的徐元佐。
太仓和嘉定都在唐行的西北面,徐元佐去苏州主要是吴县、长兴这样的东部州县,并没有去到那边。彼此既然没有纠葛,见面便是朋友,此刻船上一团和气,令人心醉。
徐元佐到苏州商贾一侧,也团团作礼,丝毫不慢待了客人。之前这些苏州人听说徐元佐跟翁少山有些过节,还有些忐忑。加上又是自己有求于人,早就做好了受气的准备。谁知道徐元佐这般客气,不由大感轻松。
“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坐着慢慢聊。”徐元佐见了一圈礼,像是主人一般对众人道。
沈玉君再骄傲自负,也终究是个女子,内心中总有些怯让。见徐元佐抢了她东主的风头,非但没有见怪,反倒暗自松了口气,躲在徐元佐身后,仿佛有了依靠一般。
众人自然无不应允,让出一条路来,纷纷道:“敬琏,请!”
“请,请!”徐元佐虚让两下,见没人肯动,昂首迈步从这条夹道中走了进去。
其他商人方才跟在后面,进去一一落座,自然是讲究非常,不会随意瞎坐。
徐元佐与两位举人谦让了一番,人家却是真心实意不肯凌驾其上,他只好坐了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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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 堂会()
众人落座之后,徐元佐扫视一圈,脑中自然浮现出三十二家这个数字。坐在座椅上的都是掌事人,背后侍立的仆从又有两倍之多——徐元佐显然超标了。再算上船上的水手,也幸亏这艘船没有载货,否则还真就超载了。
徐元佐既然坐了主座,当然不能光出风头不说话。他等众人静下来,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道:“杂曲里有句唱词,叫做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们能够同船渡海,恐怕还得多修十年。”
众人大笑,场面顿时融洽起来。
“在座诸位有老交情的,有神交已久的,不管是否头回见面,就冲着这二十年苦修得来的缘分,徐某便要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徐元佐说罢举起茶盏,拱手一圈,轻轻饮了一口。
众人自然也跟着喝了一口,只等徐元佐继续说下去。
沈玉君坐在松江人与苏州人之间的位置,算是过渡,此刻距离徐元佐隔了四五张椅子,心中暗道:这小子倒是能够镇住场面,哼!
徐元佐控制了节奏,笑道:“咱们无论来自哪里,此番进京无非一根心思:便是要朝廷将漕运之事交给我等舶主,走北海,省漕费。这事说起来咱们是逐利而去,不过平心而论的话,咱们同样也是忧国忧民啊!”
众人一听,知道这是徐元佐要拔高升华,将末业逐利之事抬举到大义的层面上来。这工作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万一玩得不溜,反叫人骂奸商虚伪,赚了银子还要卖好。
徐元佐是什么人,所有数字在脑中一个翻滚,随口吐道:“成化年以来,漕额定为四百万石。若是走漕运,在这四百万石漕粮之上,更要支付五倍之费!这是徐某臆测的么?非也,朝廷邸报与工部文卷。历历可查。我且报些名目来,大家听听便知:
“沿途雇佣车船的费用里,便有过江米、脚价米、脚用米、船钱米、变易米、车夫银、脚价银、脚费银、水脚银、车盘银、过坝旱脚银、轻斋银、浅贡银;助役贴补的又有贴夫米、贴役米、加贴米、盘用米、贴役银、?缆银、使费银、挖贴银、堤夫银、椿木银之属。”
徐元佐一口气说下来,众人却没个叫好的。因为徐元佐每说一个名目出来。就意味着一笔成本。而这还只是两个大类,另外还有铺垫包装费用,如芦蓆米、折蓆米、蓆木银、松板楞木银、铺垫银;又有防耗防湿的费用,比如尖米、两尖米、鼠耗米、免晒米、筛扬米、免筛扬米、湿润米、蒸润米、润耗米、截银;还要支付运军运夫沿途生活费用,如行粮、行粮折本色银、本色月折银、食米折银等等。
如此重复繁杂的加派累加下来。为了运送一石漕粮到京师,就得花费三到五石的运费。如果按照徐元佐所取的最高额算,国家在运费上每年就要支出两千万石。即便按照成本最低的省份算,运费也在一千二百万石以上。
“那么海运的成本是多少呢?”徐元佐缓声道:“以国朝初年所行海运耗费存档来看,运费与正粮持平。也就是国家花一石米,就能运抵一石漕粮。这一年就能为朝廷省下千万石米,因此受益的百姓不知凡几!”
众人原本担心徐元佐玩弄嘴皮子“操两可之辞”,一旦遇到个精明人恐怕要被戳穿。然而听徐元佐这里一一报出名目,又列出了加派数目,最终汇集起来竟然如此惊人。顺理成章地推导出海运的利国利民。这就完全不用担心被人攻讦了。
唯一需要确定的问题,这些数据是否确实。
徐元佐是个有良好证明习惯的人,当下叫梅成功去取了《通漕类编》的草稿。这是书坊收集的各府县志中关于田赋的章节,以及一部分实录中有关的内容。因为还没有定稿,所以看起来还颇为散乱。
“这是我找人收集的漕运花费,还只是草稿。”徐元佐让众人翻阅。
众人随便翻了翻,但见里面不是县志、府志,便是实录、邸报,都有书、卷、章号,果然是“历历可查”。他们不是做学问的人。不会真的去查,反正只要有这些东西在,说话腰杆子也就足够硬了。
徐元佐喝着茶,从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