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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原又问,“施琅的事儿呢?”
苏红玉低声说,“老大果然神机妙算,施琅的信一到福建,我再从中一搅局,郑芝龙果然将施琅的全家二十五口人,包括施琅的父母、施夫人,还有一对儿女,尽数斩杀!施琅的叔叔施福因之前的大功免于一死,被调去南方与尼德兰人作战了。”
“我随行还带回了一个想前来苏州府给施琅报信的施氏族人。”
“好!”
方原大喜着一拍手,这才是苏红玉此次前去福建最大的收获。郑芝龙既然斩了施琅全家老幼,施琅除了归降,便再无去路,“苏妹子,你这次真是立下了大功,奖赏你一千两银子,无人机战队一个提拔千户的名额。”
在从京城归来之后,方原便在玄甲军里实行了严格的提拔名额制度,每个营必须要立有战功,才能由景杰提起,经方原批准后,奖赏提拔军官的名额。否则,就会陷入和明军一样的死循环,什么总兵、指挥使、统领、千户一大堆,却大部分连战场都没上过。
玄甲军各营的将领,必须要想法子立功,争取回这个提拔名额,才能给予麾下军官相应的职位。若将领成日里混日子,给麾下军官挣不回职位和荣誉,估计坐在那个位子上也会坐如针毡。
这其实是方原实行的一种变向的绩效考核制度。
苏红玉拱手致谢,方原沉吟了一会,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儿,“苏妹子,与你同行的柳如是呢?是直接回了红豆山庄?”
苏红玉摇了摇头说,“我们一到福州,柳如是就被接去见钱谦益了,直到和谈使团离开,也没见到她的踪影。”
方原心儿一沉,柳如是没回苏州府,难道被钱谦益、郑芝龙给扣押在福州城了?!
秦展深知柳如是就是方原的命根子,却被苏红玉留在了福州城不闻不问,忙追问说,“三嫂,你没在福州城打探消息?”
苏红玉见方原是满脸的怒容,秦展则满是埋怨,这才知问题的严重性,“老大,老四,我在城里打探了,也询问了郑家的人。他们的回话是,柳如是她不愿再回苏州府,就留在福州城了。我估摸着,柳如是和钱谦益本就是夫妻,或许真是想留在福州城夫妻团聚,就没再继续追问。”
柳如是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一生也没离开过江南,纵然历史上钱谦益去了北京城做官,柳如是乃是没有跟随而去。
这么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留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福州城?简直是荒谬!
方原怒极攻心,重重的一拍凉亭,在十里亭里来回的踱步,怒气冲冲的说,“这根本不是柳如是想留在福州城,而是被钱谦益强留在福州城!秦展,去找景杰来,我要立刻发兵福建,踏平了福州城!”
为了一个柳如是,方原竟想越过浙江,远征一、两千里外的福建,这么荒唐的举动,完全是方原恼羞成怒下的失言,秦展吓得根本不敢接口,只是埋怨苏红玉,“三嫂,你这次真的是犯了大错!你知不知柳如是的重要?”
苏红玉自加入玄甲军以来,还从未见过说话文质彬彬,不温不火的方原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之前只是耳闻方原、柳如是之间的亲密关系,曾经也问了景杰,景杰却是语焉不详。所以她这次才没放在心上,留下柳如是独自回了苏州府。但却没想到方原竟会因柳如是没回到苏州府,气得当众失态,更是想发兵千里远征,攻打福建。
“老大,我真的不知柳如是这么重要,否则,纵然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带她回苏州府。”
苏红玉惊得花容失色,半跪在地,向方原请罪,“大错已经铸成,我愿接受军法惩处!”
方原深嘘口气,其实这事也不能责怪苏红玉,只因他对柳如是的感情深浅,只有亲信秦展才知晓,甚至连心腹景杰估计也只是耳闻,何况是苏红玉。他之前为了避嫌,临行前也没有向苏红玉透露太多柳如是对自己而言的重要性,苏红玉不了解内情,犯了重大的疏漏,也是情有可原。
方原强压下怒火,俯身扶起了她,善言安抚说,“苏妹子,与你无关,一切都是郑芝龙、钱谦益这两人搞出来的祸事。”
苏红玉自知犯了大错,泪珠儿在双眸里打着转,“老大,我再去一次福州城,将柳如是接回来。”
方原已从盛怒中冷静了下来,苏红玉就是再去一次也是接不回柳如是的,唯一的法子或许就是。。。。。。
方原转过头向秦展分派任务,“老四,立刻派出锦衣卫将所有钱氏族人扣押至苏州府大牢。再带十个钱氏族人到城里信访处,公审之后斩首,人头用小箱子装了。”
秦展心知肚明,钱氏族人之所以安然无恙,仅仅是因为有柳如是在竭力保护。此时此刻,连柳如是都被扣押在了福州城,方原还会有什么顾忌?必会拿钱氏族人的人头祭旗,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是!”
他忙拱手领命,带着锦衣卫前去常熟县的红豆山庄捉人。
方原又瞧着苏红玉,冷冷的说,“苏妹子,你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福州城交给郑芝龙、钱谦益。书信内容只有一点,立刻放回柳如是,否则,十日为一个期限,斩杀钱氏族人十人,杀光为止!”
他盛怒之下是杀气腾腾,一声令下就是血流成河。
犯了大错的苏红玉哪里还敢多劝,只能老老实实的领命,令人去准备书信,再和锦衣卫斩杀的人头,一起送去福州城。
第163章 针锋相对()
方原怒气冲冲的回了府邸,一连数日都是闷闷不乐。
“公子,知府陈洪谧拜见,商谈本月商税提成的事,见不见呢?”
“不见,令他依照原先的提成行事。”
“公子,席本桢拜见,商讨检阅海军军事基地的事,见不见呢?”
“不见,过些日子我去检阅,到时知会他。”
“公子,玄甲军副帅赤古台拜见,商量去山东买卖战马的事,见不见呢?”
“不见,买卖战马的事,他是专家,由他全权做主。”
方原呆在沧浪亭里,任何人前来拜见,都被挡在了门外。
几日间,方原只见了秦展,询问了钱氏族人被公审斩首的进展。秦展告知他,已有十人被公审斩首,人头也依照吩咐装进了小箱子里,随时可以送去福建。
人头有了,方原却在暗自疑惑,“苏红玉的外交书信呢?这么些日子,怎么还没送来?”
又过了三日,方原正在池塘边钓鱼,小苑走到他身边,柔声说,“公子,玄甲军主帅景杰求见,送来了外交书信,见不见呢?”
方原凝视着池水,景杰前来拜见,显然是为了柳如是被强行扣押在福州城一事,便令小苑带着景杰来钓鱼的水池。
景杰站在他身侧,默然看了一会,开口说道,“老大,我是来代苏红玉请罪的。”
他这个开场白倒是出乎方原的预料,愕然问,“老三,红玉她有什么罪?我从未说过她有罪。”
景杰将苏红玉书写好,准备派人去福建交给郑芝龙的书信,交到了方原面前,“苏红玉身为和谈使者,竟写出这种罔顾我方利益,荒唐至极的外交书信,就是大罪。”
方原接过他递来的书信逐一审阅,苏红玉是一五一十按照方原的意愿写的。他稍稍一愣,随即明白景杰是上门来直谏了,所谓罔顾利益,荒唐至极暗指的并不是苏红玉,而是方原。
方原淡淡的说,“老三,有话直说了吧!”
景杰开门见山的说,“老大之前派柳如是当这个使者,我就反对,因私人感情绝不能与军国大事混为一谈。是老大一意孤行,非要安排柳如是前去福建,才会有今日被扣押之祸。”
“柳如是被扣押就扣押了,老大竟然写出这种荒唐的外交书信,为了要回一个女人而滥杀。钱谦益只要将这封外交书信公诸于众,便可令天下人知晓,我们玄甲军针对他钱谦益不是为了公义,而是为了抢他的夫人,老大这是想惹天下人的笑柄?”
“何况在这个双方谈判的关头,等于是直接告诉了郑芝龙、钱谦益,柳如是是个重要的人质。郑芝龙、钱谦益必会借题发挥,以柳如是为筹码,来和我们讨价还价。”
景杰的连番指责,十分在理,方原是无法反驳,微闭双眼,自言自语的说,“柳如是她想去福建。”
景杰毫不留情面的继续指责,“老大不令她去,看管在府里,她还能飞到福建去?我这是真不明白,老大在战场上是杀伐果决,对一个女人却一再优柔寡断,磨磨蹭蹭。”
“我们玄甲军初入江南,万般事务都未理顺,四府也仅仅才收服了两府,老大竟还有心思和他人之妇玩这种娘儿一样的情情爱爱!甚至还想拒绝皇帝的赐婚,不愿当驸马都尉,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
方原被他连珠炮的斥责,也是怒火上头,冷冷的说,“老三,我就不能有半点个人喜好?”
景杰厉声说,“老大的心胸若在天下,你的喜好只能是江山社稷!无论你喜不喜欢坤兴公主,也该立刻将她迎娶回苏州府,打消皇帝的疑虑。否则,若皇帝撤销了对老大的总督任命,我们如今取得的些些成就,怕是会立刻付诸东流。”
方原蠕动着嘴唇,想反驳几句,却无言以对。
江南反对方原的东林党人是多如牛毛,背后支持的势力也是十分庞大。
崇祯皇帝的圣旨在江南管不管用,要看圣旨写了些什么。圣旨内容若要这帮东林党人、富商捐款,他们肯定会拒绝;但若圣旨内容是撤销方原的总督之职,估计这帮人会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争相恐后的借题发挥,出来和方原作对。
方原不悦说,“公主之事稍后再谈,如今柳如是被扣押在福建,该怎么接她回来。”
景杰将外交书信撕得粉碎,沉声说,“根本无须去接,我们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甚至可以拒绝与郑芝龙谈判。钱谦益杀不杀他的夫人,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关我们什么事?他要自毁名声是最好不过。”
他的建议其实就是弃了柳如是,以大局为重。
方原见他当面撕碎了外交书信,冷然说,“若我非要救,还要率玄甲军远征福建呢?”
景杰丝毫不退让的说,“为了江山社稷,玄甲军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与满清鞑子血战。但,若为了救回一个女人而远征福建,我绝不会执行这个军令!”
“大胆!”
方原见他竟敢以玄甲军抗命来威胁,怒火猛地冲到顶门,将鱼竿远远的扔了出去,指着景杰面门呵斥,“老三,玄甲军是你景杰的,还是我方原的?!”
“玄甲军是老大一手打造的,当然是老大的,我只要当玄甲军主帅一日,就不会执行这种荒唐的军令!”
景杰半跪在地,沉稳坚毅的目光与方原对视片刻,从怀里取出了主帅印,端端放在方原面前,“若老大不愿我再当这个主帅,我立刻交出帅印,请老大另觅贤能。”
他以辞官相威胁,方原的怒火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景杰,你敢威胁我?!你以为离了你,玄甲军就不转了?我立刻任命赤古台接任你的主帅!”
方原将景杰交出的帅印狠狠踢进水里,怒喝说,“走!立刻走!”
景杰冲方原再次行了军礼,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去。
他们兄弟间突然翻脸,近在咫尺的小苑早吓得花容失色,呆呆的望着二人,不知该怎么劝解。
远远观望的秦展,见景杰脸色阴沉的离去,也是一头雾水,忙走近了方原,试探的问,“老大,又吵架了?”
方原冷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开了水池,回了寝居。
秦展冲小苑低声问,“出事了?”
小苑将两人为了柳如是被扣押,政见不合,还有景杰交出玄甲军帅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秦展没想到二人竟闹得这么大,他虽然素来与景杰不对口味,但关键时候,还是拧得清轻重的。
景杰这么一走,玄甲军根本找不到一位既能服众又行事稳重的主帅,以赤古台火爆随性的性子,铁定能将玄甲军搞得一团糟,至少李宗泽、苏红玉这些各营统领就不会服气。
秦展忙说,“小苑,你去劝劝老大。我呢!派锦衣卫去将帅印给捞起来。”
小苑忙点头应了,秦展则找来了五个锦衣卫,下河去捞帅印。
柳如是被扣押在福建,景杰又主动辞了主帅之职,方原遭受了双重打击,躺在床榻上两日两夜也没起身。
这两日间,玄甲军诸营统领都来求见方原,却被方原一律拒见,令他们回去各司其职,不许擅离军营。
到了第三日,方原正在休息,却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公子,你还在休息?”
小苑进了屋子柔声说,“公子,你醒了?”
方原有气无力的说,“小苑,我想静一静。”
小苑忙说,“我也不敢打扰公子休息,只是苏红玉在府外令我递一句话,就离开了。”
苏红玉来拜见,不用想也是为了景杰来求情的,方原没好气的说,“她说什么?是要我继续任命景杰当玄甲军主帅,还是威胁我要一起辞职不干?!”
小苑摇了摇头说,“都不是,苏红玉是来辞行的,她说既然一切因她而起,她立刻就去福建寻回柳如是,以赎大罪!”
什么?苏红玉孤身一人去福建?
方原一下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埋怨的说,“我既然已斩首了钱谦益的十个族人,摆明了就是不愿和谈,她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对了!她走了多久了?”
小苑看了看表说,“苏红玉已走了三个时辰了。”
方原大惊失色,忙穿好了锦衣,冲小苑说,“你,怎么不早些来通报。”
小苑委屈的说,“公子在休息,我不敢打扰。”
方原立刻出门找到了秦展,交代他立刻派出十个锦衣卫,顺着管道去追,多备几匹马,日夜兼程,必须要将苏红玉追回来。
当然,追回苏红玉只是治标之策,问题根源还是他与景杰的反目。
这几日方原已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景杰虽是刚直了些,终究还是为了方原,为了玄甲军的前途着想。
方原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从容,悠悠的说,“老四,我们去玄甲军营吧!”
第164章 什么是军阀()
方原扪心自问,今次的争吵若真要论孰是孰非,那肯定是方原自己错到家了。
将一个女人的安慰凌驾到整个玄甲军利益之上,本就是荒唐的举动,景杰的抗命是一种犯颜直谏,若他方原连这点苦口良药都容不了,还怎么成就大事?
但景杰拿辞职来威胁的行为,还是令方原产生了警惕。他并不急着去找景杰交心,而是决定先去玄甲军营瞧一瞧其他诸将的反应,是不是离了景杰,这帮人就会和自己唱反调。
若这些将领和景杰是穿一条裤子,都来反对方原,证明玄甲军已有脱离掌控,军阀化的倾向。
如同当年袁崇焕口口声声五年平辽,结果一年时间就将大明帝国最精锐的关宁军给军阀化了,彻底脱离崇祯的掌控。直接导致关宁军对满清入侵熟视无睹;在皇城保卫战进行之时,祖大寿竟敢带着关宁军擅自撤离。
崇祯以最残忍的处决方式凌迟了袁崇焕,最根本的原因也就在这里,袁崇焕犯下的这个重罪,怎么杀他也丝毫不为过。
若景杰真的在背地里干的和袁崇焕当年一样的勾当,那方原怎么也不可能再令他复任主帅之职。
方原、秦展在两日后领着五百锦衣卫到了太湖边的军事基地,赤古台、梁敏、李宗泽、麻林等玄甲军将领见他来势汹汹,更随行带着数百锦衣卫,个个是面面相觑,忙将他迎进了军营。
方原端端坐在中军大帐里,令锦衣卫护卫在中军大帐里,把玩着军案上的令牌,淡淡的问,“主帅景杰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呢?”
赤古台首先说道,“将自个儿关在屋里,一步没出门。”
梁敏接口说,“他将所有军务都和赤古台交接了,不再担任玄甲军主帅之职,说这是军门大人的旨令。”
李宗泽与景杰是过命的交情,忙趁机劝说,“方军门,主帅他虽然口直心快了些,但也罪不至撤职,请军门三思。”
方原不置可否的瞧着众人,缓缓的说,“赤古台,你能胜任玄甲军主帅之职?”
能担任玄甲军主帅,赤古台打心眼里当然是巴不得,直截了当的说,“若军门愿委以重任,我愿意一试。”
赤古台肯定是忠心的。
方原在心里暗暗做了判断,又瞧着与景杰有过命交情的李宗泽问,“宗泽,你是什么想法?赤古台能不能胜任主帅之职。”
李宗泽忙说,“赤古台乃是战场最出色的将才,却非帅才。玄甲军上上下下真正能服众的,只有景主帅一人啊!”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宗泽啊!你的意思是,我亲自接手玄甲军也不能服众?”
李宗泽自知失言,忙半跪在地说,“方军门,我是军中莽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时胡言乱语。若军门亲自接手,我李宗泽自是唯命是从!”
李宗泽也当众表明了忠心。
方原笑了笑,令他站起来,“宗泽,我倒是想亲自来接手,但军政事务繁忙,还要应付朝廷,应付皇帝,抽不开身啊!”
方原又瞧着梁敏、麻林二人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梁敏说道,“值此多事之秋,玄甲军应该上下一心,而不是内讧。”
麻林口直心快的说,“方军门,你就爽快点下令,到底谁才是主帅,我步战营该听谁的。”
这二人显然也是忠心的。
方原悬着的心儿终于落了地,看来景杰当了主帅后,并未在玄甲军里搞什么景家军之类的勾当,他之前是误会、冤枉了景杰。
方原暗生愧疚,脸上却面不动容,“好,诸位回军营区各司其职,谁是主帅,我自会下达军令。”
赤古台等人起身冲他齐齐拱手,正要告辞,却见几个锦衣卫绑着苏红玉押进了中军大帐。
苏红玉大声叫着,“放开我!老大,你为什么令锦衣卫捉我?!”
诸将见了是面面相觑,锦衣卫在捉拿苏红玉,看来主帅景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