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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并不知道,作为一个生而知之之人,夏初心性已定,打小就做不出那般亲热亲密的母女姿态来,再加上郑氏对她有些心结,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的。
不能说是谁做错了,只能说,造化弄人而已。
夏初亲缘不薄,两辈子都是祖父母父母俱在,姐妹兄弟满堂。苟富贵,难两全,两世为人,她早已看透世情。
她要的不多,不过是高堂安康,家人百病全消,家中万事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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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陵县至沩山,约有几十里路,坐马车也要半天,加上车上女眷众多,行路就慢了些,抵达夏初大舅舅郑筠买下的温泉庄子时,正午时间已经过了。
马车上本就备着茶点,女眷们总有东西垫肚子,但各家未必会准备这些,郑老夫人便差人各处送了些,不拘有没有,总不能叫人饿着,那就不是结交,而是结仇了。
倒是那些一路上非要骑马看风景的男人们吃足了苦头,饿的前胸贴后背不至于,可接连数个时辰骑马,又不是带兵打仗的武将,自是叫苦不迭的,只强忍着不说。一到了庄子上郑筠就吩咐人准备茶饭,好在庄头一早就知道了主家准备来过重阳的事儿,早早备下了各样吃食。
填了肚子,歇了晌午,各自又有了精神,便来到了沩山脚下。
郑老夫人一路行车已是累极,她身子本就容易倦,因此便歇在了庄子里,打发了夏初去玩。
夏初应了,既是都已经来了,就没有还窝在屋子里的道理,便和表姐妹们一道,有说有笑的跟着爬山去。
登高本是民间习俗,后又演化为文人雅士的喜好,并冠以能强身祛百病等等诸多好意头,时下倒也流行。
郑筠许是考虑过女眷们的体力,因此这座沩山并不是很高,地势也平缓,只是终究走的是山路,最后叫跟着的轿夫抬了竹轿上去的有好些人。
还不只是女眷而已。
因是节俗,也就不拘什么男女分开了。这不大的山头上,便是隔开,距离也有限,还不若就这般,只心里磊落了便是。
夏初体力好,众姐妹中只有她和大表姐郑柔是自己一步步走上来的。
郑柔不过是咬牙坚持,看着身边的小表妹活泼的样子,没好意思跟着姐妹们做竹轿,及至登顶,早就气喘吁吁,脸颊绯红。
“大姐姐真厉害!”夏初真心赞道。能坚持上来,郑柔的确很不错了,要知道,好些个大人都上不来呢!就是男子那边,都有好几个坐了竹轿的!
“呼呼……我……呼,表妹……”郑柔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话都说不囫囵。
夏初却神奇的听懂了她想说什么,因此笑道:“你们同我不能比呢!我练武都有一年啦,身子骨自然比你们强健的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舅郑筠知道后又给自家的女孩儿请了骑射师傅,以强身健体。
这便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郑柔一边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舒着气,一边拿钦佩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小表妹。
这体力,怎一个好字了得?
“要我说,姐妹们最好寻常也多锻炼锻炼身体,瞧我这一年下来,什么小毛病都没有了,可不比吃药强多了?”夏初笑了笑,又望着那不远处的山尖叹息:“快歇歇吧,一会咱们再赏景,我看山脚下种了好大一片花田,想来定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只可惜咱们去不得高处,倒是有些辜负了那般山景。”
“哈哈,外甥女这话我爱听。”突兀的传来一阵粗狂的笑声,夏初并郑柔下意识转过身去,就见是三舅舅郑齐。
郑齐乃是庶出,正直壮年,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却是郑家唯一一个不爱经商爱习武的,平时结交了一干武师,最大的愿望就是开一个镖局,去走南闯北。
只可惜家人不许。
他人也生的壮实,虎背熊腰的,看着就十分的彪悍。因此哪怕是跟着兄长们行商,瞧着也不像个商人,倒跟打手似得。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做生意不行,便只当自己是个跟班使唤。
说不得,他这一身腱子肉还挺唬人的。
“三舅舅。”夏初连忙行了福礼,郑柔也是跟着欠身,唤道:“三叔。”
郑齐摆摆手,道:“都出来了,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
“礼不可废。”夏初莞尔一笑,形形色色见得人多了,时间长了之后,她倒更喜欢那些心思简单的武人。许是自己心事太多,总是百转千回的缘故,瞧着便有些眼气。
“得了!”郑齐满不在乎的道,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外甥女想看全景不?”
夏初怔了怔,却是不明其意,只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
“三舅舅带你去看!”
郑齐豪爽的一笑,突然上前将夏初举了起来。
是真的举了起来,直接就安到了他一边宽厚的肩上坐着!
夏初骇然而惊,却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的发髻来稳定身形!
“三叔!”郑柔也是一声惊呼!
“快松手,头发要被你揪掉啦!”郑齐头皮被她抓的生疼,连忙道。
夏初闻言连忙松开了手,才发现他抱的稳当的很,一点都没有摇晃,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适应了最初的晕眩之后,在高处吹着阵阵山风,竟是别样的惬意。
她两辈子都没有做过这样出格的事儿,却莫名觉得心头爽快的紧,竟是说不出要下来的话。
倒是郑柔急的直打转:“三叔,你快放表妹下来,这样成何体统?”
“大丫头别急,你看外甥女惬意的紧呢!”郑齐哪里听她的?撒开丫子就跑:“我带她去走走,一会儿保准一根头发丝都不掉的送回来!”
郑柔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三叔把表妹抗在肩头,脚底生风一般,一溜烟的就跑没了人影!
她恨恨的跺脚,又不好这个时候去自家爹爹跟前告状。
只她却不知,男人们那边都看在眼里呢!
拢共就这么大点的山头,隔得又不远,人高马大的郑齐拱着个细瘦的小姑娘在肩头,又不是眼瘸,哪有看不见的?
不过是知道他有分寸,必不会胡闹太过,这才由着他去罢了!
郑筠给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小厮快步追了上去。
山间陡然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那笑声惹得人忍不住跟着勾起了嘴角!
夏初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够这样畅快恣意,不用介意他人的眼光,不用在意世俗的约束,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不知不觉的,连她自己都放松了心思,什么都不去想,只去感受这一刻春风拂面的喜悦,感受那从未感受过得激动人心!
“到了。”郑齐扛着夏初到了山巅,却揶揄道:“看着干瘦干瘦的,不想你却挺沉的啊!想来那练武的话倒也不是胡诌的。”
郑齐本身就好武,哪能看不出夏初的体力远比一般人强呢?只是她细胳膊细腿的,与他见过的几个武者家的闺女都不大一样,这才有些不信。
可是这一扛,那沉手的分量分明就不是她这么个小个子的丫头该有的,心下倒是信了七八分。
夏初却没有功夫搭理她。
她震惊于眼前的风景,山下那一大片广大的各色花田,因离的远,早已看不清是什么花儿,却在眼前铺成一张彩色的山水画卷,颜色分明的色块一片接着一片,倒像是浓墨重彩一般,直直的撞入眼帘!
点缀其间的农庄只有指头大小,间或还能瞧见一二蚂蚁般悄然走动的农人,近前的便是他们这一行人,此刻正有人煮茶、有人品茗、有人下棋、有人玩乐,一幕幕看的清楚又分明。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仿佛这世界,都可以收拢于心中。仿佛这天地,都在指掌之间。
纵然沩山并不如何高绝陡峭,可在这山尖的最高处,又是坐在自家舅舅的肩上,夏初却是被这景色给狠狠的惊艳了!
抬头望去,一望万里的天空中只飘着几片淡淡的云彩,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也不觉得灼热,
“活了这许多年,我竟是不知,天下还有这样的风景。”
她喃喃自语,却引得郑齐发笑不已:“你才多大,见过多少风景?你没去过的地方多着呢!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那不一样。
她曾与皇帝同祭五台山,她曾独自前往峨眉拜佛,她也曾南巡,也曾北望。
那时候,她的心是拘束的。
而现在的她,却是自由的!。
104 一胎双生喜忧难测()
风软景和煦,异香馥林塘。
登高一长望,信美非吾乡。
夏初心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这首诗,默念了一遍回过神来便含笑道:“三舅,多谢你。”
她一低头,却发现压根看不到郑齐的脸,只好对着他如墨黑发的头顶道:“我看好了,可以回去了,你放我下来吧!”好的风景,要一点一点慢慢品味。
这态度,即便语气和煦,却也有种说不出的颐指气使。
不是那种令人不痛快的指使,而是不由自主的会想要照她说的做,莫名其妙的叫人听话。
像是哄孩子的语气,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可不是不一样么?哪一个孩子能把她扛在肩头坐着呢?
这就看好了?刚才明明挺开心的呀!
郑齐心里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瞄一眼山脚下,他却不觉得与往年有什么不一样。
是了,从前她还是小孩子,不记事,只怕没什么印象了。
夏初并不知道郑齐的所思所想,她被他从肩上一个手托下来,轻轻松松的,好像她是什么小动物……唔,她曾经养过一只大尾巴白色的松鼠,是家里进贡的,就喜欢这么蹲在人的肩膀上,蹲她的肩膀,蹲皇帝的,贵妃来了就蹲贵妃的肩膀,一点也不怕生。
那小东西胆子肥的很,就是寿命太短,在她之前就去了。
又想起从前的事情了,明明想好了要忘记的,转世投胎,阎王殿上欠她一碗孟婆汤。
但这世上就是如此,越是克制,越是难抑。
顺其自然吧!
郑齐带着带着夏初回到了表姐妹们所在之处。
她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别家的女孩子们便都与郑家的表姐妹们玩到了一处。
郑齐便没有靠近,只看着她走了过去。
“爹,”四表妹忽然叫了一声,见父亲看过来,对上他的目光,又低声叫道:“爹爹。”
眼里满是孺慕和渴望。
她羡慕表姐可以坐在父亲的肩头,她也想那样做。
夏初知道,郑齐也知道。
于是他招了招手,对这个平素不怎么亲近自己的女儿道:“来,丫头过来。”
四表妹挪动了两步,又停下,看了眼大表姐。
郑齐眼底闪过一丝不快。
他唯一的女儿,想做什么还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就算那个人是自己大哥的女儿,他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他不跟小女孩计较。
郑柔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只是对着四妹笑道:“快去吧!”那是她爹啊!
四表妹欢欢喜喜的奔了过去,郑齐带她走的远了,才把她扛起来,放在肩上。
隐约听见了她细小的尖叫和欢呼声,满是喜悦。
女孩子们当中就有些躁动了,不说四妹,就是她们,也都是羡慕的。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合时宜,毕竟人多眼杂,但是夏初起了头,就没关系了。
夏初的爹是官,而她们的父亲是商人,隐隐的,这一小群女孩子们,就以夏初为首了。
当然,也有觉得不妥当的。
有人低声说:“女孩子家家的,那样子真不应该。”
“就是呢,真没体统。”
大家都充耳不闻,但下意识便离那两个女孩子远了一些。
民不与官斗啊,她们是不是傻?
等到那一对父女的声音不再传来,郑柔才回过神,有些赧然,于是一一替夏初引荐。
“这是曹叔叔家的二姐和三姐,这是洛姐姐家的妹妹们,这是……”
夏初记性很好,尤其对记住人名身份和长相这一方面,尤其厉害些。
都是上辈子练出来的啊!
看看,前世曾经觉得是折磨,这辈子反倒受惠了呢!
怪道技多不压身。
最后才介绍了那对说小话的女孩子,郑柔眉眼间有些淡淡的:“这是周记布庄的小姐,这是她庶妹。”
原来是姐妹,而且一个嫡出一个庶出。
夏初抬眼,从那个面有不忿的周小姐面上掠过,看向了面色涨红的周二小姐。
前面郑柔介绍旁人,可没有说嫡庶的,不是没有,而是这种场合不好提。再者于商家而言,嫡庶间的差别并不十分分明,但对这位周二小姐,偏偏她就这么做了。
可见她十分不喜欢这位周二小姐。
“周小姐好。”夏初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显得有些冷淡。
不过她之前对旁人也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官商本就是两等人,她们并不敢计较,她这般作态,也并不失礼,要是显得热络反倒奇怪。
女孩子们一块玩,也就是玩棋子、投壶、双陆等游戏,夏初随意参与了两把,便推说累了,欣赏起周围的风景来。
直至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才一同打道回府。
夏初既不曾亲切待人,也不曾折节下交,但这些姑娘就没有一个能挑出她一点不是。
顶多是冷淡。
可待她们冷淡的人多了去了,多她一个也不多。
至少她不曾高高在上,眼底没有一丝高傲与轻蔑,也不曾把人看低了。
比起这些来,冷淡真的不算什么。
夏初一回来就去看了郑老夫人,问了丫鬟她有没有吃药,又笑着说起温泉的事。
“在书上看了许多,慕名已久,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她笑道,看的郑老夫人眉眼都舒展。
至少这辈子是第一次吧!
“你喜欢,以后就多来。”郑老夫人也不好说把个家里的温泉庄子送给她,那就太过了。“让你舅舅去接,你祖母必是肯的。”
“祖母也喜欢呢!”夏初道:“回头我带祖母一起来,和外祖母作伴。”
那当然好了!刘氏可是有诰命在身的正经官眷啊!寻常攀亲戚还攀不上呢!便是两家结了亲,郑老夫人也自忖和夏家的老太太不是一路人,甚少刻意结交。
不然倒显得自家特别势力世故似得。
但是能和官家结亲,说出去也是极有脸面的,旁人纵然不看他们家有钱,也要看在亲家的面上多予几分薄面。
“那就让老夫人一道来,多来几回也无妨。”郑老夫人乐呵呵的道,她也不迂腐,有这样好拉关系的渠道,自然多多益善。
晚上泡温泉,女眷这边独占一个大的,四周都用布围上了,外头照着火光,只要有人靠近,便会有影子照在布上。
外头还围了不少守着的丫鬟婆子。
也不让女孩子们多泡,说是怕散了身子,只略洗了洗就将她们赶了出来。
三三两两的往各自的屋子里走。
夏初跟大表姐郑柔住在一个屋里,也热闹些。
一行人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同样被赶出来的少年们。
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又是同路,好些个还是自家的兄弟姐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避让不避让的,虽仍是分了两拨,但期间距离不过把臂,都是一同说笑。
夏初在这里头就显得最为孤单些,不过她却很不在意的样子,谁同她搭话都是笑一笑,点点头。女孩儿便说两句,若是男孩,便不理会。
那个见过一面的宋承兆也上前来说了两句话,看着少年期盼的模样,夏初仍是一样对待。
只偶然有过片刻的交往而已,她可说不上对他另眼相待。
“表妹,你和宋家的哥儿见过么?”郑柔却有些好奇。
宋家的哥儿家里虽然穷,却是陵县一等一的读书人家,听说他们家背后还有一个当官的叔叔,平时对他们很是照拂。
便是她父亲,也和宋举人多有交际,这次才会叫上他们一道。
那宋承兆是读书人,跟她那些哥哥自然玩不到一起去,平日里看起来也清高的很,从不爱搭理他们这些同龄人,总是闷头在家里读书。
没想到这人竟还会主动致意?
官家和商家,竟然这样不同么?
“前年跟着母亲回来时,在外祖母屋里见过一回。”夏初本不想多说,可思及郑老夫人,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虽是时年长久,他大抵还有些记得我吧?”
在哪个冬日,暖亭共读书的日子,也仿佛已经是前生了。
毕竟那时还小,现在却不一样了。
“原是如此。”郑柔点点头道:“说起来,他们家还有一个当官的叔叔呢!好像是什么……守备?”
宋守备?
夏初微怔。
京城官多,守备也不止一个,但姓宋的守备,大抵也就只那一家吧?
这宋承兆竟和宋守备家有亲么?怪不得那么个拘谨的少年,竟也会主动出声呢!
不过即便早就知道这一点,夏初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居于众,就不能区别对待。太过分明,那是扎人的眼,刺人的心。
与人相处之道,她琢磨了那么些年,也不过是摸到了一丝门槛而已。
怪不得呢!
她当年觉得他有些眼熟,如今仔细想想,岂不是和那个小屁孩宋彧有五六分相似?
只是……她之前也被大舅舅带着拜见过哪位宋举人,他们父子两个,倒不是很像。
虽也是书生模样,但那宋举人却生的平眉阔脸,同宋承兆那张俊秀的模子相去甚远。
大抵也是像了生母吧?
但……若真是如此,又为何同彧哥儿那般相似呢?
夏初有些困惑。
只是她这些疑问,只能留存于心底,却是不好公诸于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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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在沩山呆了足足三天。
其他人等不得那么久,第二日晌午便告辞离开了,夏初收了一堆礼,也由大舅母帮着还礼了。
先前她给的方子,是为了孝顺老人,可不是图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