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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犯人已经认罪!”衙役散开,一名衙役举着供词高喊着呈给吴知县。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想想刚才的那些酷刑,都不敢再吱声。
“好,既然犯人已经认罪,押入死牢,待我上报刑部,秋后问斩,退堂!”吴知县甩着袖子在三班衙役的吼声中走向堂后。
昏死的王禄被两名衙役拖着带到牢房,另有两名衙役拿着湿布跟在后面擦地上的血印。
“兄弟,这样的犯人我们可不敢收,万一死在牢中我们可吃罪不起!”张狱头一看王禄身上的伤和一路拖来的血印子,立刻带着几名狱卒上前拦住衙役。
“这是死囚犯,不往这里送往哪送?”衙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要押在这里也行,你们找个大夫来,如果大夫说他没事,我们就收,不然的话,就只能请知县大人写个便条,如果这人死在牢中,不关我们的事!”狱卒虽然身份比衙役还低,但人命关天的事,他们也顾不上谁官大官小了,牢狱中死个犯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搞得不好丢了饭碗不说,还要挨顿板子。
两名衙役见糊弄不过去,一人留下,一人跑去禀报吴知县,功夫不大,拿着吴知县开出的便条回来,交给张狱头。
有了知县亲笔便条,再死人就不关狱卒的事了,王禄被死狗一样扔进牢房,两名衙役扬长而去。
两个时辰后,挨了二十板子的王福一瘸一拐的从家中取来银子,买通狱头进来探监,看到弟弟躺在牢房中生死不知,恳求狱卒准许他请来的大夫进来。
狱牢中虽然有自己的大夫,但通常都是庸医,正经大夫谁愿意给犯人看病,得不着钱不说,还沾上一身的晦气。
牢中犯人更是不敢让这些庸医给看病,明明只是个伤风咳嗽,让他们治完直接就变成肺痨。
如果只是普通受过刑的犯人,只要给点银子狱卒都会睁只眼闭只眼让家属带来的大夫医治,可王禄不同,从他身上的伤势谁都看得出是受了酷刑,看到归看到,没有实证,但如果被外面的大夫诊断过,这就是人证,万一犯人家属有门路往上面一告,这就是屈打成招的证据,知县问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
“大人,求求你们,这里是十两银子,你们就行行好吧,我弟弟真的不行了……”
“大人,我再加十两,求求……”
“大人,我给你们磕头了……”
王福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狱卒虽有恻隐之心,但也怕丢了饭碗,是以一个个扭过脸去,只装作没看见。狱头都不说话,谁敢揽这种事。
“大人……”王福正苦苦哀求着,刚好到了换班时间,陈恂握着他那把紫砂茶壶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张头,这是干嘛呢?”陈恂一进来就看到地上跪着个人四处磕头,而被磕头的狱卒如避瘟神般纷纷逃开,好奇的问向张狱头。
“东子,你来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啊……”张狱头因为收了王福的银子,又不好翻脸赶他走,被追得围着屋子转了好几个圈,眼见陈恂来换班,赶忙交待一声逃也似的走了。
王福见狱头走前交待给陈恂,知道他是个能管事的人,连忙扑到陈恂身前,就要磕头。
“先别磕,有事说事,能帮到你再磕也不迟!”陈恂伸手拦住王福。
“大人,我弟弟生命垂危,您就当积德行善,准许我请来的大夫给他医治吧,我求您了……”王福抱住陈恂的胳膊再也不肯撒手。
陈恂看看王福脑门上已经磕破皮的青包,扭头看向其他狱卒。
“东子,是这样……”一名狱卒把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最后叹口气摇了摇头。“这种事咱们真的不好管!”
其他人怕丢饭碗,陈恂不怕,发的俸禄还没他请来照顾自己的老妇多呢,一把拉起王福。“带我去看看!”
王福好像落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陈恂的胳膊,瘸着腿领他来到关押王禄的牢房前。“大人,您行行好……”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陈恂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去,把你请的大夫叫进来。”
“谢大人,谢大人……”王福惊喜的连连作揖,踉跄着朝外跑去。
“东子,这可是……”几名狱卒见状连忙走过来劝说着。陈恂为人大方,从不和他们争抢犯人的小费,还时不时带点小吃给大家,所以狱卒们还是蛮喜欢这个年轻人。
“不用说了,有什么事我担着。”陈恂上前从一名狱卒身上摘下钥匙,将牢门打开。
几人继续劝说着,但陈恂只是摆手,这时王福已经领着大夫跑来,一名年长的狱卒见状,知道劝也无用,就把大夫拉到一边,警告几句不要多管闲事的狠话后才放大夫进去。
大夫一见到王禄就是一愣,不等王福陈述伤情,蹲下身子就开始把脉。
狱卒全都离开了,只有陈恂站在牢房外,他很想知道,究竟这个王禄犯下什么样十恶不赦的罪,竟受此重刑,只看他哥哥的举动,这个王禄就不该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事。
过了一会儿,把完脉的大夫小心的将王禄胳膊放下,摇摇头看向等在一边满脸焦急的王福,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去准备后事吧。”
王福一呆,猛然抓住大夫的肩膀。“不,我弟弟还活着,他明明还活着,你快救他,救他……”
大夫再次摇摇头。“他现在虽然还活着,但也和死人差不多,他的魂魄早就散尽,已经不是药石可以救的,除非……”
“除非什么?你说,只要能救活弟弟,什么我都能找来!”王福追问着,由于激动,两只手抓得大夫真咧嘴。
“你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也买不起,这世间也只有千年以上的野山参才能救活你弟弟的命。”大夫把王福抓在肩膀上的手抠开,背起自己的药箱。
“千年野山参……”王福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跪在地上喃喃念叨着,虽然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也知道,这种东西只有皇宫里才有,就算有一两支流传到民间,也早被那些大户人家视作传家珍宝藏起来,绝不会说给外人听。
十几年前,山西省有一个人,只因酒后说了一句醉话,吹嘘自己挖出一根千年野山参藏在家中,结果第二天,那人村子里所有人家无一幸免,一夜之间悉数被杀,整个村子化成一片灰烬。
有了这个先例,谁又敢说出自家有这种东西,就算是一句吹牛的话,也能将全家甚至全村的性命丧送。
王福两眼无神的看看弟弟,忽然抱住正要离开的大夫。“您就算救不活他,也把他身上的伤治好,多少钱我照付。”
大夫拍拍王福的肩膀。“没有魂魄的人身上血肉已死,就算用再好的药,也是于事无补,我劝你一句,挣钱不易,还是留着给活人用吧。”
王福闻言哀嚎一声扑到弟弟身上。“弟弟,是哥哥害了你……”
大夫摇摇头再拍拍王福的肩膀安慰两句,转身朝外走去,忽然一道身影拦在门口,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道要多少人参能救活这个人?”
王福抽搐的身体猛然一震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向堵在门口的人影。
大夫不快的扫了眼人影,人家已经这么惨,你又何必戏弄人家?莫说你一个小小的狱卒,就是这江苏省的巡抚,也绝不会有这种东西。“大人,小老儿刚才说得很清楚,只有千年野山参……”
“我就问你要多少能救活他!”人影打断大夫的话,将手中的小茶壶斜着送进嘴里,一副典型的纨绔子弟作派。
“一钱!”大夫压下心头怒火,冷冷回道。
“给你两钱,救活他!”黑影从怀中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红布包,好像扔半块剩馒头一样扔给大夫。
大夫接住布包只看一眼,心头的火已经冲上脑门,老夫行医数十载,慢说是千年野山参,就是百年人参也没人肯用这种破布包着。“你……”
“要是不够,我这壶里还有半钱!”黑影又摇摇手中的小茶壶。
第七十三章 地下青天(五)()
大夫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士可忍孰不可忍,你也欺人太甚,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参片泡茶听说过,拿千年野山参泡茶却闻所未闻,你真当自己是皇上不成?
“大夫,是真的吗?快救我弟弟……”王福从身后扑过来,抓着大夫的胳膊两眼直勾勾看着他手中的红布包。
大夫看看满脸期望的王福叹口气,一边不在意的打开手中布包一边说道:“你真当千年野山参是白菜吗?这种话你也信,若这是千年野山参,我就……”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大夫嘴里好像被塞进一个无形的大馒头,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来,仿佛雕像一样看着静静躺在红布上的几个参片,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王福看着大夫的举动,心中升起希望。“大夫,大夫……”
一个似乎很遥远的声音将大夫唤醒,“等等,我再看看……”他不敢相信的将参片移到灯光下,又颤着手捏起一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竟然是真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王福明明知道大夫嘴里说真的指得是什么,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真的千年野山参,你弟弟有救了!”大夫好像生锈的铁偶慢慢扭过脖子看着王福。
“那就快救人吧!”门口的人影消失在木栏后面。
“对,对,救人,你快去打水来,要清水,越多越好……”大夫如梦方醒的赶紧回到王禄身边,一边交待着一边打开自己的药箱。
王福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门口,整个人还处于梦里的状态。
“你发什么呆,快去打水!”大夫回过头大喊一声。
“哦……”被喊醒的王福机械的点点头,使劲晃晃脑袋,冲出牢门,却没有看到人影,只得跑去先打水……
王福守在牢房外焦急的等待着,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第三个时辰也要过去时,大夫满头大汗虚弱的从牢房里走出来。
“大夫,我弟弟怎么样了?”王福上前扶住大夫紧张的问道。
“性命无碍了,不过身上的伤至少要养两三年,而且可能会留下病根,主要看调养的如何,一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你记住,药千万不能断。哦,对了,这里还剩下多半钱的参片,你想着还给人家,幸好有它,你弟弟的命才能保住!”大夫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红布包交到王福手中。
要说他不动心那是假的,但一想到那个人能拿着千年野山参泡茶喝,他什么心思也不敢动了,而且他也告诫自己,不管是为自己性命着想还是慑于对方的身份,这件事绝不能说出去,他知道,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狱卒这么简单,自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保命之道。
王福小心的将红布包放入怀中,又付给大夫十两银子,一直将对方送出大门外。
大夫临行前抓住王福的手小声叮嘱着。“这件事你切不可对外人讲,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王福自然知道大夫说的是哪件事,点点头目送大夫离开后回到牢房。
在牢狱的最里面,他终于见到正横躺在椅子上打盹的陈恂。
“大人,这是剩下的参片,大人的恩……”王福从怀中拿出红布包双手捧着就要递给陈恂。
“留着给你弟弟补身吧!”陈恂打断王福后面的话,懒懒的伸个懒腰。
“大人,这钱……”王福知道陈恂不想听感激的话,连忙小心的询问道。
“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不要打扰我休息,去照顾你弟弟吧,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这几天你可以住在你弟弟的牢房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他们去办。”陈恂说完后脑袋一仰,仿佛又陷入睡眠中。
王福没有再说话,跪下默默朝陈恂磕下三个响头,起身离开了。
第三天,一直昏迷的王禄终于醒了,兄弟两人抱头痛哭。
“弟弟,是哥对不起你,是哥害了你……”王福跪在弟弟身边狠狠抽着自己的脸。
“哥……我真的……没有害……父亲……”王禄想要阻止哥哥的举动,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弟弟,我相信,你放心,我就是变卖所有家产也要给你翻案!”王福拉住弟弟的手坚定的看着他。
王禄却是艰难的摇摇头。“哥……算了,你还有……嫂子和孩子……要养活,我已经……这样了,就算……不死……也活得……没什么意思……”
“你不能放弃!”王福一把捂住弟弟的嘴,脸却别过去不敢看他。“大夫说了,养两年就没事了,和正常人一样,到时我出钱把父亲的房子重新盖了给你住,再给你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我再也不会骂你,你天天就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想吃啥只要和哥说……”两行眼泪从王福的眼角滑下,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从此就是一个废人了,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
“哥,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我还是……下去……陪父亲……”王禄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王福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转回头抓住弟弟的肩膀。“不行,我不准你去,你不要瞎想,好好养伤,我已经请了咱们县最好的讼师,一定可以翻案,明天我就找个人来照顾你,我亲自上苏州……”
“翻案何必去苏州,难道有钱没地方花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王福的话。
王福转身看到是陈恂,连忙跪了下来,他早已从大夫口中得知,这个人绝不是狱卒这么简单。“大人,您能帮我们?”
旁边传来嗤笑声。
“小子,你眼前就有个青天老爷,你却要舍近求远,真是有眼无珠!”关在隔壁牢房的犯人见缝插针的拍了一记小小马屁。
“你闭嘴,我要是青天老爷,早就判你斩立决了,还能让你多活这么长时间!”陈恂又岂能吃这种低级的马屁,脸色一沉直接将对方顶了回去。
王福猛然想起什么,震惊的看向陈恂。“大人,难道您就是外面流传的东青天?”
“东青天?名字还挺唬人,不过应该不是我!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是说说你弟弟的事情吧。”陈恂靠在木栏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唉……”王福以一个深深的叹气开头,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一遍。
“狗官!”王福刚刚讲完,陈恂将手中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可怜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千年参片就这样洒在地上,如果它有灵,只怕会哭死,明明自己出身高贵,又修炼千年,无论落在谁的家里,都会被细心呵护,精心收藏,不想今日却落个与泥尘为伴的下场。
“大人,您这茶……”王福心疼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参片,这壶茶拿到外面卖千两白银也有人要,就这样被泼在地上。
陈恂当初离开京城前,到慈宁宫辞行时,孝庄不但把姚四派给他,还特意送了一斤千年野山参片,并叮嘱让他贴身收好,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陈恂为了这个还暗怪孝庄小气,一斤也好意思拿得出手。回家便让丫环把参片用丝线穿绣在金蚕丝甲里面,他却不知,当初康熙为了不输掉与他的打赌,是让御医给索尼用了许多千年珍药,但品种虽多,每一种也不过十钱。
像这种能吊命的逆天灵药,因为药性猛烈,人服下一定的数量后,就会产生出抗药性,随后再吃多少也不能吊命了,顶多就是强身健体,不然历代皇帝哪一个不得活到一二百岁。
就好像此时的陈恂,自从当上狱卒,天天呆在阴气沉沉的牢狱中身上觉得不舒服,便随手摘下几十个参片泡茶喝,初时还精神抖擞,一连三天没睡着觉,连流了七天鼻血,可连喝十几天后,除了觉得身上再无不舒服感之外,与平时并无多大差别。
在他的记忆中,虽然知道这千年野山参是个好东西,但没有具体概念,在他想来,这种东西固然珍贵,也要分在哪,如果是在皇宫里,比白菜稀罕不了多少,吃完再找皇祖母要个三五斤就是。
陈恂看也没看地上的碎茶壶,一掌重重的拍在木栏上。“大清刑律早有杖不过百的规定,何况只有十宗重罪才可以动用酷刑,这个狗官分明是目无王法,视人性如儿戏,该死!”
“刑律里真的有这条?”王福迟疑的问道。大清刑律共有三百八十九条,王福不过一介百姓,不知道也属正常。
陈恂点点头。“只凭这点足已让这个狗官削官发配!”
王福脸上却没有露出惊喜之色。“小人找的讼师也曾提到过这点,不过他说我父亲确实死于中毒,弟弟的案子要想翻了很难,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行,这人海茫茫,一点头绪也没有,我又该去何处找害死我父亲的凶手。”
陈恂朝因为听到摔茶壶声响跑来察看的狱卒挥挥手,示意没事。“谁说你父亲是中毒而死?”
王福闻言一愣,连忙解释道:“可讼师说银针探喉、探腹变黑,就是中毒的证据,在《洗冤集录》都有记载,不会错的!”
“我说他没中毒,就肯定没有中毒!”陈恂冷笑一声,转身看向王福王禄两兄弟。
第七十四章 龙门宝藏(一)()
“咚!咚!咚……”一声声沉闷的鼓响震动着整个睢宁县城,摆摊的小贩,吃饭的客人,小店的老板,街上的路人纷纷朝同一个方向望去,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诧异的表情。
“这是谁在找死……”
“居然还有人敢去告状……”
“估计是外乡来的,不懂规矩……”
“走,去看看热闹……”
人们议论着朝城中的县衙走去,脸上的表情有同情,有叹息,有幸灾乐祸,有迷惑不解,却唯独没有对一县最高行政机构的尊敬。
四名衙役跑出门外查看,王福放下鼓槌,掸掸从鼓上落在衣服上的灰尘,带着讼师随衙役走进公堂。
百姓陆续赶来,聚集在县衙门口,等了许久,吴世福吴知县才一步三摇从后堂走来。
“威武……”随着三班衙役一声低沉的喊堂,吴知县坐上“名镜高悬”牌匾下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