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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三提着马灯，走进屋来，说：“我看见官兵在查那几个客人房间的时候，抄走了他们的包袱，其中有一张地图，画的似乎是湖南湖北这一带的地形，我只看见了一眼，没看细致。”
小李梅一拍巴掌，“对，那帮士兵，看到这张图的时候，如获至宝，还有人乱喊着‘馒头山图，馒头山图’，不知道这个馒头山是什么什么玩艺儿。”
“馒头山？”江鱼娘疑惑地问侯小山，“听说过这个名称吗？”
“没有，”侯小山脑袋摇得象拨浪鼓，“我从小就生长在这附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馒头山，没有这座山，也没这个地方。”
胡栓来到陆公馆里，找到了华参军。他悄悄塞给华参军一条碧绿色的玉石扇坠，“这是新收来的，汉代的老货，您收着吧。”
华参军把大嘴叉都咧到腮帮子上去了，络腮胡子扎撒着，高兴把扇坠举在眼前仔细打量，冒充内行地说：“好货好货，老弟够朋友，这不会是刘邦戴过的吧？”
“华长官，我有个情况，向您悄悄报告一下。”胡栓脸上透露着一丝神秘。
“是吗？”华参军将他引进一间偏房里，胡栓把脑袋凑过来说：“昨天下午，我发现有几个可疑的人，进了城，他们身上背着刀子棒子，据我分析，不是江洋大盗，便是乱党暴民。他们贼头贼脑，住进大车店了。”
“哈哈，”华参军得意地摇摇大脑袋，“老弟，你这情报嘛，看得倒是挺准的，不过却是晚了。”
“是吗？为什么？”
“这群家伙，昨天晚上已经被咱们给逮住了。”华参军脸上露出满意而自负的微笑，“你看得还不够细，他们一共二十六人，分两批进的店，咱们派在外面的情报员，早就盯着他们了，昨晚一进城，就给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哈哈，一个也没跑了，眼下，正在警察局里皮鞭子沾凉水，审问着呢。”（。）
第六十章（5） 苏家公子（）
“哦，原来我是马后炮，”胡栓笑道：“这些家伙，都是些什么人啊？”
华参军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门外一声“报告”打断了他。一个小兵进门说道：“报告华参军，警察局里审问有了消息，警察局长说请您过去。”
“好。”
胡栓凑上来，“华参军，能不能也带我过去？让我长长见识？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可我呢，什么也还不懂。”
华参军让胡栓给捧得心里怪舒服，大嘴一咧说：“好吧，”
胡栓跟着华参军来到警察局，刚一进院门，便听到一阵“哇哇”的叫声，从后面传来，华参军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帮黑皮，打仗没本事，打人却有两下子。”他和胡栓被小警察领进后院，只听哇啦哇啦的惨叫声，一阵阵传来。
三间厢房，门楣上挂着“审讯室”的牌子，屋里面只留下几根柱子，将隔墙全都打通，显得非常宽敞，胡栓一进门，鼻子里便闻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屋里的每根立柱上，都捆着一两个人，每个人都是血肉模糊，血道子从脑袋上、脸上往下淌着，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成了碎片。
屋子是厢房，上午见不到阳光，再加上窗户都紧紧关着，显得非常昏暗，几个手持皮鞭的警察，可能是打人打热了，都袒胸露腹，叉腰瞪眼，嘴里呼呼喘气，那模样和阎王殿上的小鬼也差不多少。
屋子一角摆了个大审讯桌，胖局长坐落桌后，桌子太高，局长矮胖，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看上去就象是桌上摆了个西瓜。他一见华参军进来，从桌后走过来。
“招供了吗？”华参军问。
“招是招了，只是不知道真假，”局长手里拿了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好多字，这是书记员记录的犯人口供，华参军没接那张纸，纸上的字，并不象字，只是一些符号，因为中国繁体字太过繁复，记录犯人的语言时，未免太慢，因此做书记员的，都用一套符号进行代替，每个字只有一笔，使记录速度大大加快。但这套符号，有些是通用的，有些则是自造的，往往只有书记员自己认识。
局长凑近华参军的耳朵，“据他们自己说，他们从一个叫做‘桂花山庄’的地方过来，是一个帮会组织，头目叫做苏世龙，以前叫仙人会，现在改名叫做创世会。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一帮自己人的下落，同时，还寻找一宗宝贝，据说是国宝，很值钱的宝贝。那张图”他说到这里，悄悄侧身望了一眼胡栓。
华参军明白局长的意思，摆摆手说：“没关系，胡老弟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说。”
“是是，”局长继续说道：“那张图，据这些人交待，名字叫‘蛮子山’，画的是宝贝的位置，不过，光看图，却也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地方，他们说，这张图还要和另一本书，进行对照，才能解开谜团，而那本书，在一个姓易的人手里，那人以前是他们的二当家，前些日子失踪了，他们的目的，便是找到姓易的，再找到宝贝，这回的行动，名称就叫‘寻宝行动’，带队的是那个家伙，姓范，叫范业。”他用手指了指柱子上绑着的一个四方脸汉子，那人垂着脑袋，已经昏了过去。
“帮会组织？”华参军将信将疑地摇了摇头，“这些家伙在耍滑头呢吧？据咱们的情报，他们可是大有来头，既有后台，又有严格内部条令体系，能会是一个乡间的帮会吗？不象，你再好好审审吧。”
“我也觉得不象。”胖局长挠了挠大脑袋，“红枪会、兰花会那些帮会，我也见识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见不得真仗势，但是这些家伙，简直就和军队差不多。”
“嗯，”华参军走到墙角，坐到审讯桌后面，端详了几个捆在柱子上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还怎么“继续审讯”？
胡栓站在华参军的身后，对刚才局长的话，听得很真切，心里反复琢磨，关于“仙人会”的事，他听石锁和段老三讲过，不过那些人听说都是道士打扮，那么昨天晚抓的这些人，真是“仙人会”吗？他们怎么又改称“创世会”了？再有，李梅在客店里听说的“馒头山”，原来是叫做“蛮子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周平有一张藏宝图“周游击画”，这张“蛮子山图”又是怎么一档子事？
关于易山那本归藏，经过大雨的翻译，现在已经明确它不是归藏，书名是国宝，记载的内容也是古代苗人的生活经历。现在听警察局长审讯的结果，似乎里边还包含着有关藏宝，而且须得和“蛮子山画”结合起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仙人会的家伙们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他们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呢？
“再找几个人来。”华参军皱着眉头，把目光从那几个被打得不成样子的囚犯身上收回来，转头对警察们说。
警察们又送来了几个被抓的犯人，这些新进来的人，脸上身上，也大都带着鞭痕伤痕，但一进审讯室，看见柱子上绑着的那几个同伴，一身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其中一个岁数稍大些的留山羊胡子的人，两腿一软，瑟缩到地上。
华参军挺有经验，用手指了指那个山羊胡子，“把他给我弄过来。”
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架着山羊胡子，来到华参军面前，“咕咚”往地上一扔，山羊胡子扑倒在地，浑身发抖，朝着华参军磕起头来，“长官，老爷，大人，皇上，绕我一命，我愿意当牛作马，上刀山下火海”
“放屁，”华参军骂道：“谁让你上刀山火海了，我问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大爷，阎王爷，你绕我一命”这个山羊胡子看来是吓糊涂了，浑身哆哆嗦嗦，只顾伏在地上磕头，嘴里含混不清地唠叨着。（。）
第六十章（6） 苏家公子（）
胖局长走过去“当”地踢了他一脚，“你听见了没有，问你话呢。”
“啊？”山羊胡子抬起了头。两眼无神地望着前面的华参军，华参军阴沉着脸说：“你听好了，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要是说瞎话，就打断你的腿。”
“是，是。”山羊胡子终于稳定下来，听明白了华参军的话。华参军看来挺有审讯的经验，从旁敲侧击开始，询问他们的来历、名称、目的，甚至经过哪里地方，做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山羊胡子有问必答，只是翻来覆去，也只是警察局长已经掌握的那一套，没有什么新鲜花样。
胡栓凑上来，伏在华参军耳边说：“我看，问这些喽罗，怕是没什么用，不如直接问头目。”
华参边回过头来，“头目？不就在那里绑着吗？”他指着柱子上的四方脸范业，那人也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垂着眼皮，昏迷不醒了。胡栓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新带来的犯人中，一个年龄最小的人，那人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缩在人群里，一双眼睛惊恐地左顾右盼，胡栓注意到，其他的犯人，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用身体在遮掩他。
“一个毛孩子。”华参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胡栓笑嘻嘻地说：“我看未必，他们远道赶来，必有重要事情，这么一个身体单薄的孩子，能做什么？您要是懒得问，交给我怎么样？”
胡栓本来既不是军，又不是警，顶多算个外围人员，跟着华参军出来“见世面”，并没有审讯的权利，但他这两天挺得陆大牙常识，正在“窜红”，华参军对他提出的“非份”要求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说：“行行，你去问问吧。”
胡栓走到那个半在孩子面前，用眼睛盯着他，那孩子有些慌乱，眼神不敢和胡栓对望，低下了头，胡栓用手去拉他，旁边一个身材粗壮的人说：“这是我兄弟，跟着出来玩的，有什么话，你问我吧。”
胡栓微笑着摇摇头，将那孩子拉了出来，那孩子眼里露出惊恐的神情，求援似的望望别人，然而别的犯人都被警察们紧紧看着，并不敢乱动，那孩子浑身发抖，被胡栓拉到门口。
门口因为有光线射入，显得比屋里明亮许多，胡栓问道：“小兄弟，你姓什么，叫什么？”
也许是因为胡栓的神态语气，都比较平和，并不象旁边的警察们那样凶恶，那孩子神情稳定了一些，他看了胡栓一眼，“我姓姓范。我是跟着他们来玩的。”
胡栓注意到，这孩子在说话时，眼珠转了一下，有些犹豫，他判断这孩子在说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对，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说谎，我就让他们把你打成那样。”他指了指绑在柱子上的那几个犯人。
孩子的眼里露了一阵惊恐，浑身一哆嗦，但是却紧闭了嘴巴，不再说话。刚才护着这孩子的那个粗壮汉子叫道：“长官，你问什么，我们便说什么，没有一点隐瞒，我兄弟年纪小，你又何必为难他。”
“谁让你乱插嘴。”旁边一个警察恶狠狠地抽了那汉子一皮鞭。
胡栓用目光紧盯着孩子，缓缓地说：“小兄弟，你姓范，还是姓苏，对我们来说”他看到，说到“苏”的时候，孩子的眼睛里突然瞳孔放大了，身上也微微一机灵，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继续说道：“这是件挺有趣的事，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姓苏，你要是再说谎，我可让他们打你了。下面，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童。”
“很好，苏少爷。”胡栓回身对华参军说道：“这回算是找对人了，这孩子可是皇太子，我估计着，秘密就在他身上。华参军，我看，咱们最好是找个僻静地方，仔细问问的好。”
“嗯？”华参军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苏小童的脑袋抬起来，看了两眼，“真看不出来，正主儿原来在这儿，”他对胡栓咧嘴一笑，“哈哈，老弟，怪不得陆将军一个劲儿地夸你，你果然有两下子，好，咱们换个地方。”
胖局长说：“那去哪里，干脆，去我的办公室。”
“我看行。”胡栓拉着苏小童的手，和华参军一起，跟着局长出了审讯室，苏小童吓得身子直坠，叫道：“你们要杀我吗？别杀我。”
“别怕，”胡栓轻声说：“不会杀你，我只问你几件事，你放心吧。我保证不打你，不杀你。”
局长的办公室也很宽大，比审讯室也小不了多少，里面摆着太师椅、大方桌、假山盆景之类，景象和审讯室正是两个天地。胡栓让苏小童坐在椅子上，对局长说：“局长，苏小童兄弟一定饿了，能不能弄点吃的来？”
“行行。”胖局长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见这两天胡栓正受陆大牙器重，自然不肯得罪，赶紧命人去拿饭食。胡栓安慰苏小童说：“小童，你放心，只要你说实话，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就放你回家。你告诉我，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苏世龙。”
“哈哈，”华参军仰面一笑，“果然是太子，喂，苏公子，你们这回派这么多人到长沙来，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我们会里，有个二当家，我本叫他二叔，叫易山，他不讲信义，偷偷跑了，并且带走了那本宝书，我们本来派了很多人去找，可是他们出来了很久，却都不知下落，于是才又派了第二批人”
华参军听着，又皱起了眉头，苏小童说的这些，正是刚才警察局长审问中已经得到的东西，对于这些招供，他根本就不信。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苏小童的话，“行了行了，又是找那本书，和图里的宝贝，是吧，骗哪个二大爷呢。这种小把戏，骗骗你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也许还行，你再撒谎，我就给你松松皮肉。听见了吗？”
苏小童脸上现出害怕的神情，“我说的真是实话啊，这回本来是范叔叔带队来的，可是爸爸对谁也不放心，就叫我也跟着来，暗中监视大家。”
胡栓察颜观色，觉得苏小童倒也不象是在说假话，他心里反复掂量了几下，觉得这些仙人会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来“寻宝”的，不过，它改名为“创世会”，是否还有其它原因，这些人除了寻宝之外，是否还有其它使命，尚且不得而知。于是，他问苏小童，“小童，你们仙人会，为什么要改为‘创世会’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苏小童摇了摇头，“会里改名字，都是爸爸听从了谭叔叔的主意，自从谭叔叔来了以后，爸爸便什么事都听他的，而且还定了很多规矩，连旗子也换了。”
“谭叔叔是谁？”
“他叫谭恒，是爸爸的朋友，他是个军人。”
“啊？”华参军瞪大了眼睛，“什么什么？军人？什么军人，哪个部队的军人？”（。）
第六十一章（1） 救命恩人（）
1
警察们拿来了一堆包子油饼，胡栓说：“小童，别急，你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苏小童象是饿极了，拿过包子，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华参军听他说到“军人”，心下着急，他感觉终于要问到根子上了，但胡栓对他使个眼色，安慰苏小童，“别急，慢慢吃，别噎着。”
“对对，别噎着。”华参军也跟着劝说。他虽然急于知道这苏小童嘴里的“军人”是什么货色，但也知道胡栓的策略是对的。越到关键地方，越不能着急，心下对胡栓越来越“佩服”。
苏小童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通水，心情安定了许多，抹了一把嘴巴，接着说道：“谭叔叔是军人，我是听爸爸说的，他平时并不穿军装，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队伍上的，爸爸对他言听计从，整天就跟对待上司似的。”
“嘿，”华参军心下兴奋，攥着拳头使了使劲，这些帮会组织果然有军队在后面撑腰，他们的后台，是直系？还是奉系？他们的目的是要做什么？他也学着胡栓的样子，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放低声音说道：“小童，你平时就没听说过？谭叔叔是哪个部队的？或者，他来自哪里？”
苏小童歪头想了想，“爸爸他们密谈的时候，也不让我听见，不过，好象他是来自挺远的地方，得骑马走两三天才能到。有一回，我听见谭叔叔说：‘等我回南边的时候，给你带点来。’他一定是从南方来的。”
“南方？”华参军挠了挠脑袋，由长沙往南，各种军队甚多，吴佩孚的部队，在南方就有一部分，至于广东、广西的军队，那毕竟太远了，“骑马走两三天”显然是到不了的。难道这个“谭叔叔”是吴佩孚派来的？
“小童，谭叔叔是哪里口音？”胡栓问。
“就是湖南口音，听起来，和长沙这边的差不多。”
吴佩孚的部队，来自北方，很少有湖南口音的人，胡栓和华参军听了苏小童的话，不由同时脱口而出：“湘军。”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湘军”身上，竟然同时说出，都哈哈大笑，华参军握住胡栓的手，摇了一摇，“哈哈，胡老弟，咱们俩真是心有灵犀，英雄所见略同。”
旁边的警察局长，也拍了拍大脑袋，“对对，一定是湘军。华参军高明，胡老弟也高明，他奶奶的，原来这些家伙是湘军的人，我说呢，这就难怪了。”
湘军，本是湖南本地的军队，历史悠久，清朝时曾达到鼎盛时期，长沙本来是他们的大本营，但前几年在内战中，湘军败走长沙，被吴佩孚等人驱逐到湖南南部一隅，没有机会再打回来，自然是耿耿于怀，时刻想着还乡，眼下张敬尧占着长沙，自然是湘军的眼中钉，他们派人到这里搞阴谋活动，那便顺理成章了。
又聊了一阵，苏小童翻来覆去只是说，跟着范叔叔来寻宝，并监视别人的行动，其它别的，便说不上来了。胡栓说：“华参军，下面咱们再去问问姓范的吧。”
“没错。”
华参军吩咐胖局长安置好苏小童，然后便带着胡栓，又回到了审讯室。
捆在立柱上的范业，被警察泼了一头凉水，已经苏醒过来，华参军这回主动对胡栓说：“胡老弟，你去问。”
“是。”胡栓象军人似的答应了一声，走到立柱前，问道：“范兄，我问你件事。”
那汉子抬起头来看了胡栓一眼，见是一个穿便装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