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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范念德,正为着治下忽然多出的几千客户,忙得焦头烂额,命人登记造册,丈量农田。如今这个时候,就不能按照当初收多少粮,缴多少税的法子来了,这些大户,赚得盆满钵满,范念德当然不可能放过。
不过这一回,这些永州的豪门大户,来得尤为淡定,该丈量的农田就丈量,该缴纳的税就缴纳,仿佛换了一拨人似的。永州治下的那些官员,都觉得世道怎变得如此淳朴复古了。然而只有范念德知晓,这些家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现在花小钱,将来赚大钱。只是不知道,吃的这个秤砣,它里头是空心的……
范念德自从得知这个瞒天过海的谎言后,就刻意不跟李伯言产生交集,以免引起那些人怀疑,只是不知道,再过两三年,李伯言该如何解决这个一定会爆破的谎言。
滨湖畔的庄子上,李家人这些日子一个个被养得油光满面的,日子别提过得有多滋润了。
刘封放下手中的筷子,点了点头,道:“大郎,你是从何得知,广州有如此一道菜的?这梅菜扣肉,确实香!还有这个宫保鸡丁,对了,那个鱼香肉丝,太好吃了!”
“这些新菜品,不过就是前戏,往后,还会有更厉害的菜肴推出了。”李伯言微微一笑,爷这里可是有中华美食上千年的积淀发展,要开个酒楼,就算没有味精,还不分分钟秒杀月波楼的。
刘封搓着手,道:“大郎,跟你商量个事儿,成不?”
“说吧,还客气什么。”刘乾城父子展现出来的诚意,也让李伯言觉得,不是养了个白眼狼,从这几月的安排人手、掌柜等等,都让李伯言很满意。
“就是……这些菜,能在刘记的分店上吗?”
李伯言点头道:“自然,不过不能一股脑儿上。”
“什么意思?”
“食客们也是有新鲜感的。这些新菜品,每月只上一次,还得限量,懂我的意思?”
刘封一拍脑门,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从今往后,谁再说大郎你败家,我跟他急!”
“对了,大郎,方才我进来,看那些人抬着琉璃,是做甚?”
李伯言一愣,然后想起一个月前的事儿,悠悠道:“哦,准备拿琉璃盖个暖房,用来种细菜。”
“咳咳。”
“有什么问题吗?”
刘封摆了摆手,满脸气得通红,道:“没有没有,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做大死啊!琉璃盖暖房,还种菜,莫非你家是嫌钱多得没地方花吗?
0046章 酬宾()
秋高气爽,那种暑气消散,每每晨儿醒来,穿着薄衣,推开窗的那一刹那,是李伯言最为舒爽的时候。明光亦或雨帘,映入眼中,总可以怔怔地发呆很久。
“臭小子,为何不穿衣服!”一柄长剑破风而来,顶在李伯言的鼻尖,再进一寸,血溅当场。
李伯言早已经习惯了,这个贼婆娘用剑极为老道,分寸更是拿捏有道。他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哼哼道:“神经病啊,我这不是衣裳啊?”
说着,便抖了抖身上的这件内衣。
仇巾眉眼中杀意愈浓,剑柄一侧,将打开的窗子直直地朝李伯言脑门拍去,“无耻之徒!”
靠!
脑袋被狠狠拍了一记,大清早的好心情都没了一半,“贼……仇巾眉!你再这样,信不信我……”
“你想怎样?”
“我把你给办了!”李伯言揉了揉额头,将衣服套上,单手扣着衣襟,慢慢地将窗子推开,“我说你腿也利索了,还赖在我这儿做甚?”
“你这是赶我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月牙门外忽然传来七斤的呼喊,“少爷,不好了!”
“少爷好着呢!”李伯言心里暗道,这死小子来得太是时候了,不然刚才这么尬聊下去,非得憋死不可。“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何……何……月波……月波楼……促销……八折。”
李伯言眉头一挑,“就这事儿?”
“嗯。”
“八折就八折,有什么好激动的?”
李七斤瞅了眼边上的“冷娘子”,支支吾吾道:“关键是……明儿咱们开业了呀。”
“我们开我们的,他们打折,随他们打去。”
“刘公子让我来问问您,咱们用做些什么准备吗?”
李伯言洗了把脸,道:“准备?不都做了么。”
“他的意思是这个价格……”
“开业大酬宾?难不成还跟月波楼打价格战?告诉他,不需要!”李伯言将帕巾玩铜盆里一甩,见到仇巾眉有些心不在焉地练剑,见到自己目光转过来,又不觉加快了手上的剑招。
“好姐姐~~”
“干什么!走开!”
李伯言用俩手指捏着剑,挪开了一寸,嬉皮笑脸道:“在宅子里憋坏了吧?要不出去透透气?”
“不去。”
“真不去?”
仇巾眉见到李伯言一副欠揍的样子,直接转过身,道:“等我杀了郝家三兄弟,立马离开这里!”
“呵,你当我这里是匪窝啊,杀了人就离开,要是被人追查到我这里,你跑了便跑了吧,这烂摊子谁收拾?”
仇巾眉面无表情,扭头便走。
“怎么的?被我说一句就委屈地要离开了?”
噌!
剑光一闪,仇巾眉拔剑玉立,道:“赶我走也是你,现在说这话,是羞辱我吗?”
“我是这个意思吗?仇姐姐身手是了得,那晚郝大通几人是败在人生地不熟,黑灯瞎火之下,你若贸然闯入勾银赌坊,恐怕凶多吉少,我说得可曾有道理?”
“哼!所以呢?”
李伯言笑道:“所以既然月波楼今日大酬宾,仇姐姐就陪我去走一趟,也好看看情况不是?”
“虽然那晚这些人都没看清我的真容,但是李家平白无故出现了一个女子,你就不怕何家起疑?”
李伯言朝早就站在月牙门外的侍女招了招手,笑道:“姐姐穿上这个,不就不会生疑了么?”
“最好不是戏耍我,不然我就让你人头落地!”
李伯言吞咽了一下口水,笑道:“怎敢?”
侍女的衣裳,这算不算是……女|仆|装???
……
……
李家的马车一从恭议巷出来,便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立马跟撒了腿的兔子一样,麻溜地跑开了。
仇巾眉坐在李伯言对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这些日子,这几人都盯在这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们爱盯着就盯着,现在可别惹出什么乱子来。那晚白楼的事情,永州营、陈家何家还有我,都不想将事情搞大,不然你以为死了这么多人,永州城会半点风声都不露?”
“这个我不在乎。”
李伯言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仇巾眉,暗道,真是胸大无脑啊。
“你不在乎?真想搞出事情来,那晚永州营的人就会派人搜查,你身上的伤又怎么解释?”
仇巾眉不说话了,将头扭了过去。
李伯言也觉得无趣,便道:“七斤,时候还早,先去放翁的小筑,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请他一起去。”
“好……”李七斤总觉得自家少爷这是在搞事情,然而劝也劝不住。
“放翁,可是山阴陆游陆放翁?”
李伯言瞥了眼,说道:“你个舞刀弄剑之人,也晓得放翁名号?”
这话一说,李伯言便又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果不其然,这回仇巾眉再也不说一句话了。看那小手揪着衣服的样子,估计是手痒了。
还好没让她把剑带出来……
……
……
到了湖畔的小筑,拐入巷子,从矮墙外便见到院中景色。
“放翁这是在给皇上洗身子呐。”
养得肥大的黄猫,在木盆里挣扎地一下比一下激烈,发出凄惨的叫声。
陆游听到是李伯言的声音,便笑道:“进来便是。这阿黄啊,怕水,你瞧瞧,才见底的丁点儿水,就跟下油锅似的,搭把手搭把手。”
李伯言也不客气,一下抓住了两只猫蹄子,跟陆游二人像杀猪似的,把大肥猫在木盆了滚了个来回。
“这昨夜下雨,小畜生弄了一身的泥回来,脏了也罢,还往桌上乱窜,我那桌上,都是这个小畜生的梅花印。”
说着,用棉布将这个小浪蹄子包裹住,嘴上前脚还责骂着,后边就呢喃自语道:“洗干净咯,擦擦干,可别着了凉。”
等来回擦上两边,才将已经被折磨不堪的大肥猫放了下来,“去吧,晒晒日头。”
大肥猫怪叫一声,似乎在抱怨这个老铲屎官的无礼,随后跐溜就跑没影了。
“没想到,放翁真如传言一样,喜养狸猫。”
“这位是……”
李伯言忙说道:“侍女,府上的侍女。”
陆游将擦猫布放在一旁,笑道:“谁家的侍女,都比不上大郎家的侍女啊,羡煞旁人!对了,你前些日子让我写的小记已经写了,不过此等篇幅,倒不是老夫嫌弃,挂在酒楼,实属不合适。”
李伯言笑道:“谁说要挂酒楼了?”
“你这白楼明日开张,全永州的人都知晓了,你当老夫不知道吗?”
“哈哈,放翁明日便知怎么一回事了。今日在下做东,请您吃顿好的。”
0047章 无耻啊!()
陆游撩开马车帘儿,抬头望见三层楼高的月波楼,古怪地看着李伯言,笑道:“你莫不是带着老夫过来砸场子的吧?”
“放翁说笑了,真要砸场子,也带些年轻小伙子过来,您这一把老骨头,又能打得动几个?”
仇巾眉扶着陆游下了车,说道:“放翁的笔,可敌千军万马。”
“哈哈,大郎,你这小侍女嘴倒是会说话。”
李伯言看着仇巾眉眼中少有的崇拜之意,抽了抽脸皮,您老从哪里看出她小了……
“今日月波楼大酬宾,食账一律八折,放翁吃了一个酷暑的野菜,如今秋寒,也该点些东西补补身子了。”
陆游笑道:“你怎知老夫吃了一个酷暑的野菜?”
“额……”对啊,他怎么知道的呢?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李伯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力,好像陆放翁就是个喜欢吃野菜的人,便笑道:“大概是晚生记错了吧。”
“哈哈,改日你来小筑,老夫请你吃‘青龙过江’。只是看今日这架势,这顿饭是难吃上了。”
“……”李伯言一阵无语,这才绕过马车望去,这才巳时一刻,离午食还早着,月波楼外已经排起了长蛇似的队伍。
“不会吧,为了个八折,值得这样?”
陆游捋须,用头点了点一侧的红榜,道:“若是这样呢。”
李伯言朝那里看去,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随机免账。”
李伯言摇头笑道:“何家这回是放大血了。”
“你那白楼一旦开业,不管好坏,多少会影响月波楼的生意,何家这么做,显然是想让你开不下去。”
“呵呵,那咱们得捧捧场去。”
月波楼屋外屋内,都坐满了食客,外头的长廊上,还排着几十人。
“哟,这不是李家大郎嘛,许久不见,怎么,今儿个来月波楼吃上一顿?”
李伯言让陆游回车上小憩,自个儿在队尾闲聊着。
“何老大手笔,在下也过来搏一搏免单,万一不要钱白吃白喝一顿呢?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一位城中的富贾刚刚差下人过来排队,便笑道:“李公子,这明儿白楼要开业了,这两家挨得这么近,往后就是对手了,你这时候过来,不怕何家掌柜轰你?”
“呵呵,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轰客人的说法。”李伯言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叠单子来,“诸位闲着也是闲着,都看看。”
“公子,咱们也不识字啊。”
李伯言指了指上头,笑道:“数总认识吧。明儿个白楼开业,买一送十!”
嚯!
外头的人都爆发出不可置信的样子。
“买……买一送十?公子您是要送家产吗?”
“公子说笑的吧。真买一送十,您家的那些东西,还不给咱吃穷了?”
李伯言笑道:“你有本事买,我就有本事送。”
楼上招呼客人的年掌柜,见外头吵吵闹闹的,便伸脖子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当见到李伯言在人群中发传单的样子,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天杀的,这货也忒不要脸了吧!
一哆嗦,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朝外头跑去。
“公子,公子!”
李伯言见到气喘吁吁地年丰耀,笑道:“年掌柜别着急,慢些就好。”
“公子,你在这里发单子,可不好吧?”
李伯言两手一摊,道:“我没发啊,都是他们抢去的。”
月波楼的年掌柜也是老江湖了,一听这不要脸的解释,心底暗骂一声,真是无耻啊。
“就算是抢去的,也是公子带来的不是?总之在月波楼前,公子这样做,总归是不仁义的。倘若明日白楼开张,我们月波楼的伙计也在白楼门前拉客,您乐意吗?”
李伯言笑道:“没问题。只要不进白楼拉客,你能拉得动,随你。”
“呵呵,公子还真是自信。”
边上好事者晃着手上的单子,笑道:“年掌柜,人李公子有自信的本钱,买一送十,你敢吗?”
“买一送十?呵呵,怎么可能!”
“我说咱们今儿也别吃了,等着明日白楼一开张,吃个痛快。买一送十,想想都激动呢!”
“诶,好主意。我也去问问主人的意思。”
年掌柜一见大事不妙,连忙挽留道:“诶,这都是假的!假的!别走啊!”
月波楼前一传十,十传百的,原本还闹哄哄的队伍,立马就顿作鸟兽散。李伯言笑道:“年掌柜,不好意思啊,你看看这些人,真是的。好好吃一顿饭,都还要算计来算计去的。走走走。七斤,去把放翁请来,咱们到月波楼吃顿好的。”
“你……”
“怎么?莫不是在下入不得吧?”
“怎么会?来者便是客,大郎跟着放翁过来,也不提前支会一声,让放翁久候在此,实属该死。”何家大老爷脸色难看地走了过来。
“何老爷脸色不是很好啊?”
何庄贤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有吗?可能是昨晚睡不太好吧。买一送十,大郎,你就不怕倾家荡产吗?”
“不是很怕呢。”
何庄贤摇头叹道:“收手吧。趁现在还没损失惨重,收手吧。”
李伯言望着黑幕笼罩的白楼,笑道:“我这明日方开业,何老爷劝我收手?损失的钱您赔吗?”
“看在大郎那个稻种的份上,我这个做长辈的劝一句,不要做无用的抗争。永州第一楼,永远都是月波楼,抢也抢不走的。”
看着迷之自信的何庄贤,李伯言便觉得好笑,“那么何大老爷,放翁也在此等候多时了,咱们可以上楼用膳了吗?”
“请!”
李伯言忽然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的传单,看得七斤跟马车一愣一愣的。
“七斤,阿福,你们俩就跟我发这些单子。月波楼都坐满食客了,这过来的人等着也是等着,若是不识字的,你们就跟他讲讲,明日白楼买一送十。”
后头的何庄贤以及年丰耀满脸黑线,这……这也太无耻了吧!
“大郎,这样子……不好吧?”
“也是啊,你俩离远点,别打扰到月波楼的生意哈。”
手里攥着传单的二人笑得无比的尴尬。
少……少爷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赖了……
0048章 巨幕拉开()
李伯言入座之后,便让陆游随便点。不过放翁好似没有痛宰李伯言一笔的意思,点了几个稀松平常的菜,笑道:“老夫近来牙口不如从前了,大郎如今操持这么大的生意,能省则省吧。”
“赵相公去了岳麓,不知道放翁知道此事?”
“见元晦去了吧。”
李伯言将酒倒入杯中,送到陆游身前,“正是,不仅晦翁来了,连甬上四先生,都来了三位。朱门弟子,估计也来了不少。您与晦翁是老友,怎不去见一见?”
“他落职罢祠,理学沦为伪学,差不多是这一辈子所受最大的耻辱。能够重出岳麓,定然是心有牵挂,我过去帮不上什么,去有何用?”
“也是。”
“不说也罢,喝酒。”到了他们这样古稀之年,早就看尽人生百态,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酒过三巡,晦翁便有些醉气熏熏,在厢房之中吟诗放歌。
李伯言自觉酒量不错,两颊也有些微红,走出厢房之外,趴在楼上的栏杆边发呆。酒楼的几个伙计,眼睛死死地盯着李伯言,生怕这个即将成为对手的李家公子,再朝酒楼中的食客发那些单子。
何余庆站在自家大伯身后,缓缓道:“大父说李伯言不足为惧,明日买一送十为真,倾家荡产;若假,名誉扫地。”
“嗯,去吧。你打理赌坊,从账房支出一千贯来,明日若真有此事,某定要买得他家破人亡。”
何余庆躬身一礼,道:“勾银赌坊的钱,大伯还是不动为好。不然若是中转不灵,余庆如何向大父交代?”
“这些日子,为了置办田产,何家账房已经空了不少,赌坊的钱,总是要汇进来的,你……”
“那也得等年底。不然钱少了,算您的还是算我的呢?”何余庆抬起头,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哼,你走吧。”何庄贤长袖一挥,脸色难看地说道。
“侄儿告退。”
月波楼外,何余庆来了又匆匆离去。李伯言笑道:“看到了吗?如今郝家三兄弟,就不露面了。我敢打赌,单凭你一人,绝对做不到你想做的事。”
仇巾眉冷冷道:“你呢?来这里,就仅仅是为了发那单子?那样子,也不必亲自过来吧?”
李伯言倚栏一笑,用手指了指仇巾眉,“不愧是冰山姐,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
“再敢无礼,小心断了你的指头!”
“……”
李伯言见到七斤空着手进来了,便转身说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