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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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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孩子。”他说。

  第 十 三 章

  三天没有听到电话铃响,但当它最终响起时,我的手却犹豫了,像是怕听筒会发出电击波。丁零零,砰砰,咔咔,嗡嗡,嗡嗡,丁零零。听着这电子定音鼓般的声音,我的心像锤子一样砰砰地敲打。奇怪,帕蒂?班克罗夫特过这么久才找我。我成了她的坏孩子,她的浪女,反正就像和平皇后学校的梅维?班宁那类人,弄到最后总会尴尬地进校长办公室。
  晨祷和忠诚誓言后,尤卡里斯塔修女会在内线广播中说,“梅维。班宁,请到办公室来。”我们没抬头看。那些嬷嬷们则悄悄议论说,梅维?班宁最终会……唉,你们知道。她没有,当然没有。格雷斯告诉我,她现在是个律师,是一家大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专门帮助一家公司摆脱困境。
  我成了帕蒂。班克罗夫特的梅维。班宁。未经许可擅自打电话,又上了电视的晚间新闻。
  “伊丽莎白?”她问。
  “贝思。”我又说了一遍。她永远记不住我的名字。我突然想:她老叫我伊丽莎白,很可能他们给我们这类人起的名字全都叫伊丽莎白,众多的伊丽莎白遍布美国,拥挤地住在公寓里、小房子里、活动房子里,像一个中世纪的宗教团体,甘愿贫穷和服从。当然还要保持沉默。帕蒂。班克罗夫特是我们的公众脸面、代言人和领袖。显然她也热衷于此,从家里的无权无势到影响世界,使她感觉很好。而我却觉得,正是她对自己工作的热衷常让我感到不安,
  “我们正在着于把你挪到另外一个地方。”她说,“如果安排顺利,也许下周能成。”
  “什么?”
  “你上过电视了,此事非常非常愚蠢。而且报纸也登了你的照片?像你这种职业的人,身上一定有根深蒂固的行善冲动。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孩子和许多其他人的安全,我求你别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了。”
  “等下次看到有孩子拼命流血吋,我会记住的。”
  “没必要讽刺挖苦。不听的话,只会给你自己和你儿子惹来麻烦。下周有人会来通知你挪地方的事。”
  “电视上没出现我的名字,报纸的照片也没提我的名字。”
  “问题不在这儿。”
  “我们不走。我不想让儿子再搬家。”
  “恐怕你必须付出代价。对我们来说,让一个家几年里搬三四次很平常。尤其是她们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或者不去尽力切断与过去的纽带。”
  “班克罗夫特太太,我跟你说说我这个人吧,”我说,“我想自己管自己的事。我这人一向我行我素。”说这话时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凭我收入微薄的工作很难维持父母为我和格雷斯安排的难以预测的生活。那是一种落户但不安家、不断迁移却又没有改善的生活。离开我和博比的家,我的生活只是一块舞台布景,是虚设的。真正的弗兰。弗林与人们在医院见到的那个有责任心、有自制力的女人大相径庭。
  其实她是一个受气包、一个木偶。我现在是帕蒂。班克罗夫特的木偶,一个吓得不敢上街跑步、不敢让儿子独自去参加足球赛、自甘认命的女人。
  “我这么问吧,”帕蒂?班克罗夫特说,“你想活下去吗?”
  听她说话的口气,这像是她的一张将牌。帕蒂?班克罗夫特与博比?贝尼代托说的话时常一样,真让我觉得我的生活没发生变化,因此,无论她为我和罗伯特做的事有多好,她那样说话使我恨她。当她估计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时,她总显得别出心裁?但我以前就听说过了,从我当家的那儿听说的。两年前还没出走时,他在我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婚姻律师的名片,于是我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凌晨两点他喝得酩酊大醉离开一个婚宴,驾车穿越维拉扎若一内罗斯桥,在车道上忽左忽右,我紧抓着座位的边缘,细长的钢缆给灰蒙蒙的河水镶了一道边,它似乎神奇地将车道高高提了起来。
  “你想活着回家吗,弗兰了”博比一遍遍地问,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却又一时说不出。第二天早晨他给我做华夫饼当早饭。他只会做华夫饼和薄烤饼。但他的华夫饼做得很好,即使晕着头或醉倒了也不会做不好。死亡威胁加比利时华夫饼加香肠。这叫什么生活?!
  “我希望,”我告诉帕蒂?班克罗夫特,“开始付这套公寓的房租。我不喜欢受人恩赐。我自己付电话费。我存了一点钱,不再需要施舍。我需要房东的姓名和地址。”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我觉得她似乎正坐在一架飞机上,飞翔在她的王国上空。那是一个隐蔽女人的王国,她们将自己的辩护权、甚至保护权都交给了这个女人,让这个女人在台上摸着她的珍珠项链对着话筒为她们说话。帕蒂。班克罗夫特不论走到哪儿都要谈论自己的经历,说曾嫁给印第安那小城上一个有前途的银行家?他遍体打她,就是不打脸,所以穿套装去乡村俱乐部用午餐或穿常礼服去俱乐部赴宴时,没人看得见。在医院里听她讲这些时,我觉得她不像在诉说生平,而是在讲故事,即使帕蒂?班克罗夫特是个受害者,也一定是非常久远的事了。地喜欢凌驾于人。此时此刻,自独自生活以来,我第一次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生命。
  “我非常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又说,“但我们喜欢这儿的生活。我儿子已开始习惯这儿的生活,我积蓄了一点钱。请让房东来一下,我将付他房租。”
  “贝思,你让我感到非常不安。”她平静地说?
  “很遗憾听你这么说。”我说。这话我以前就听过。听博比说的。“不知你能否理解,”我最后对帕蒂?班克罗大特说,“别人怎么看我,我管不了,我得管我自己的感受。”
  “你得管安全,管你孩子的安全。”
  “对,是得管。”我说。
  保持贞洁是修女们的又一誓言。也许因为帕蒂?班克罗夫特也曾无数次说过,她那个当银行家的丈夫最终还是打昏了她,弄得她只好找整容医生整容,那位整容医生现在还在为她无偿工作,而她从此没有再婚。因此要安排我换个小镇、换座公寓、换个学校、换个身份出现。也许她听说过迈克?赖尔顿。也许我早就了解迈克。赖尔顿。也许我在努力不去注意他在学校图书馆或在球场四周看我时的局促不安。也许我已说服自己,哪怕有比我强大的人照看我儿子,我也不能被这种安慰诱惑。当初博比打动我的就是让我觉得有人会保护我的安全和健康,会比弗兰妮自己照顾自己还好。他搂着我时的感觉。他拿着我外套的样子。天哪,你卖了自己,这幻景比汽车推销员的吹嘘还动人。我再次想象着与迈克?赖尔顿在一起的情景,这次我没再像二十年前与博比在一起时那样让自己觉得他就是一切,而是让自己相信他微不足道?
  莱克普拉塔并没有湖①,只有一个水流缓慢的水库和一个社区游泳池。去游乐场后的那个星期六迈克带我们去了海边。他来时在丰田车后部放满了苏打水、一抱的旧毯子。我做了炸鸡和土豆色拉,
  “本尼可以一起去吗?”罗伯特问道。
  “我觉得这次最好就我们去,”我说。
  “我们,你跟我?”
  “还有迈克。”我说。
  “我不能那样称呼他,”罗伯特说,“得称他赖尔顿先生。”
  “我看我们跟他一起做这样的事吋,你可以叫他迈克。”
  “当我们做这样的事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一起外出时。”
  “过后我们还去什么地方的事?”
  “不知道。”我说。
  “我要叫他赖尔顿先生。”罗伯特说。
  …
  ① 作者这么说,是因为“莱克普拉塔”(Lske Plata)这个名词中的Lske是“湖”的意思。

  他来了个折中,干脆什么也不叫。到了海滩,我们铺毯子,罗伯特则朝水边跑去,在水线处踢掉鞋子,走进齐膝深的水里。迈克在涌浪中走到他身旁,他却走开了,就像两块磁铁,必定要相互排斥。我下水后,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插在我和迈克之间。白色的沙滩拥挤而绵长,在正午的阳光下平展展的,有点发亮,在人们的眼里,我们三人的动作像是一种莫名奇妙的舞蹈。我们的说话就像我偶尔从古典乐台收听到的现代音乐,古怪又刺耳,忽高忽低,没半点优美感多半是迈克对罗伯特说,而罗伯特则爱听不听。
  “我听说,莱克奥伊达的球队将很出色。”
  “你妈妈做得一手好炸鸡:”
  “我带了一只飞碟,想不想玩?”
  “罗伯特,你今天很没礼貌。”我最终说道。
  “我只是不想说活。”他咕哝道,然后跑回大海。
  我站起身,看他往深水里扑腾。涌动的海浪和空气使他的条纹裤成了一只漂浮的气垫,奋力与水流抗争的双肩像一对翅膀,似乎要升腾起飞去翱翔。别看他最初怕水,他,我的孩子,后来还是游得非常好。但他练游泳是为了迁爸爸高兴。三岁吋,他去了布鲁克林商业区的帆船俱乐部,像钻洞穴一样将尖尖的小脑袋钻到水下面:
  我本不该到沙滩来。对我来说,见到沙滩就是见到博比。那气息,那烈口,那沙子。我可以看到他的双肩、他将衬衫拉过头时的运动肌,看他游向大海,地平线上只留下一缕黑发。安全岗吹哨命令他回来,他不无傲慢地慢吞吞地游回来,走到安全岗亭,跟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再游出去。
  这次他们不再管他,他似乎得到了某种特许,可以不受日常安全制度的约束。罗伯特小的时候只站在水边看,背部的轮廓线笔直,略大一点后就在海边的浅水处上下扑腾。我知道,他是在等待时机,等自己有足够的勇气跟随比搏击,并肩游向不用再担心脚下有异物的深水。
  我不会游泳。从来就不会。在沙滩上只呆了几分钟皮肤就晒得发痛,我根本就没脱掉泳装外的衣服。小的时候,父母曾带我们去过科尼岛,母亲还带了一把租来的伞和一袋浴巾。可一切都是徒劳。我和格雷斯要么挤在伞阴下,要么穿着T恤衫,像白天醒来的夜间活动动物,在水边跑来跑去。我的脚背伸在伞的巨大的阴影之外,晒得很厉害,不得不涂满防晒霜,涂得像天然肤色一样雪白。博比与罗伯特从不用防晒霜。
  “我觉得我们在这里毁了一段美好的友情。”我说。
  “不会的。我们还是朋友。”
  “不是我跟你的。说不清,也许是我跟你的。但你跟罗伯特的肯定毁了。”
  迈克?赖尔顿隔着太阳镜斜了一眼,耸耸肩。他跟我一样,浑身红得发亮。小时候我们称晒得这样黑的皮肤叫爱尔兰人黑皮。“如果有人约你母亲出去,你会怎么想?”他问。
  我笑了。“很难想象有人会约我母亲出去。”我说。
  “问题就在这儿。”迈克说,“我有时想,天下最怪的事就是我们在自己家里长大,把父母看成完全没有性却又要求我们了解如何进行性交往的动物。”
  “我父母是完全没有性的动物。”
  “也许你心里这么想。我们都这么想。我父母星期天常让我们做九点钟的弥撒,他们则做十一点的。直到二十三岁我才弄明白为什么只要我们中有一人睡懒觉,做晚一点的弥撒,他们就会狠揍我们。”
  “我肯定你母亲只想多睡会儿觉。”
  “不。我有天问过她。她说,哦,快长大吧,迈克,你有六个兄弟姐妹。”
  说起来那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至少罗伯特是这么看的。他似乎一瞬间就明白,化学反应般明白,赖尔顿先生已从朋友变成了威胁。在游乐活动后我们第一次一起跑步时,我自己也有这样的化学反应。两人的呼吸声都变了样,尤其在两人赤裸的手臂偶尔相碰时更是这样。如此过了十多次后,我们又悄悄回到满是尘土的自己的一侧跑道上。
  尽管辛迪一遍又一遍地那么说,我对迈克?赖尔顿仍没动心,对他没那种念头。在急诊室与我同班的那个漂亮的、伶牙俐齿的黑人护士克拉丽斯?布莱辛,看到英俊但断了骨或有枪伤的男人时,常会这么说。我记得有一次博比来,让我在一些银行文件上签字,克拉丽斯正好在前台值班。没有人告诉她这个黑乎乎、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家伙是谁,她就说:“很有吸引力。”“有吸引力,但很危险。”我觉得这就是我对男人的鉴赏力:有吸引力但很危险。在我认识的人里头迈克?赖尔顿是最不危险的人。我每次都心想,嗨,弗兰,他不是你欣赏的那种人,我必须提醒自己,我喜欢的是那种会给我留下痕迹的人。
  有天放学后,罗伯特说:“本尼问我,赖尔顿先生是不是你的情人。”
  “哦,是吗?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没有情人。”
  第二个星期,迈克带我们出去吃了比萨饼,看了一场适宜在家长指导下观看的电影。有个星期六,我们去打了保龄球,然后在超市后面一家煤渣砖墙饭店吃了中国餐,很好吃。罗伯特刻意要用筷子,迈克用叉子。迈克读了他签饼里的话:“与两位真心喜欢的人同饮,其乐无穷。”“看看我的。”罗伯特说。他眯着眼睛看,饭店里灯光比较暗,里面悬挂着红色金色相间的纸灯笼及瓶上有盘龙的中国产啤酒标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罗伯特不无指责地读道。“对,不错,”迈克说,“我看那正是我们在这里所要注意的,足下。”
  “我不喜欢炸米饭,”罗伯特说,“炸米饭不是正宗的中国饭。”
  “吃水饺吧。”我说。
  “随便,”迈克说着用叉子将炸米饭往嘴里送。你不得不敬佩他的耐心。
  三月初,微风习习?天气转暖,卡斯特罗先生带着本尼和罗伯特去南面的一个赛场看回力球赛,那儿离莱克普拉塔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迈克带我到拉卡塔一家叫“帆船”
  的餐馆吃饭,那里除了酒,一切都在桌上烧着吃:我开始用新的眼光看他,手背上淡色的汗毛,头顶上的头发从眼角开始向头顶缩进一英寸,还有衬衫的鸡心领,那里是他的喉咙与胸脯相接的地方一这是我们第四次外出,罗伯特晚上不回家,我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我有点怕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膝盖与他的膝盖在桌下相碰。
  “可以问问你离婚的事吗?”等烧着吃的樱桃送到我们面前时,迈克说。
  “非得问这个吗?”
  “罗伯特好像觉得你和他父亲会言归于好的。”
  “他说了吗?”
  “没明确说。他好像觉得你们不会在这儿久留,会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我看这说明他相信你们会言归于好。”
  “孩子们不都这么想吗?”
  “多数这么想。有时事实也是如此。”
  “就我的情况而言,不会如此。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了必要,我原以为我会尽量完善自己,将事情办好?我以为只要人好、文静、漂亮、甜美,或只要糊涂一点,情况就会好转的。其实我错了。”
  “从现有情况看,我认为你是相当完美的。”
  “别那样说?正是那个‘完美’才把一切都搞糟了:那些不愿留下而出走的人就是因为不完美,就是因为她们以为事情本该是完美的。就说我妹妹吧。她与一个又一个已婚男人混,还要让自己相信这都是因为她要竭力弄明白这、弄明白那,或其他事情。其实只要她遇上一个爱她的好男人,她就会成家。有人人品好但不聪明,有人很聪明但不够英俊等等。虽然我们都成了家,其实没人真想成家。
  迈克低头看手,最后说:“对不起。”
  “上帝,”我说,“我怎么这么大发议论?”
  “是我说了你完美。’’
  “哦,那倒是。”我说,于是我们两人都笑了,然后一起低头看桌子。桌上有张账单,像个便条,似乎只要我拿它,上面就不会是潦草的缩写菜单和数量,而是几句话,是警示:弗兰?贝尼代托,弗兰?弗林,贝思?克伦肖,小管你是谁,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究竟为什么要做你现在正在做的事?你出了油锅进了火炉,你不是单身一人,你条件还不成熟,你不会有兴趣的,你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你,你不是你眼中的你,你不是。
  我看了看他的手,忍不住要看。这双手很大,指关节大如门球的球。我不知道假如我问他有没有打过女人他会说什么。其实不用问。每当博比?贝尼代托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时,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变得莫名地温柔、湿润、热情,而这也正是招致他扭我胳膊、扇我巴掌的部分原因。二十岁的女孩对危险没什么预感,当时我被危险所引诱,而当时的危险是怕警察撞上我将牛仔裤脱落在脚踝上的窘相。我看着桌对面的迈克?赖尔顿,他从褐色皮夹里拿出信用卡,他也许是我遇到的最安全的男人,那正是他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帕蒂?班克罗夫特常说她丈夫是个两面人,一面温和慈祥,另一面像青面獠牙的魔鬼。但博比既是个善人又是个恶魔。我们年轻时,假如有人问我是否认为他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一定会说:不会的,上帝,你是不是疯了?可我内心清楚,这哪里是会不会,而是一种必然。
  “你看起来有点疲劳。”迈克说。
  “对。”
  辛迪喜欢给我上课,说如今的幽会与二十年前我们的幽会如何不同,只是她的信息大多来自日间的脱门秀节目,和晚上上门推销雅芳化妆品时从单身母亲隐晦的话中捡来的。她老说现在的男人期望你初次幽会时就主动推销你自己,辛迪仍说“推销”这个词,似乎性也可买卖。不过,问题不在这里,而在成年人幽会时可做的事很少。去酒吧跳舞显得有点傻,而能在角落里来个法国式热吻的那种周六晚会又没有了。我们离开“帆船”时,穿着破旧晚礼服的店主摇头摆尾咧嘴笑着说欢迎我们再次光临。于是,我意识到馆子里就我与迈克?赖尔顿两个顾客。
  “第二次爱情更动人。”辛迪常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的?”
  “唉,别这么敏感,”她说,“你以为有几个单身男人对性真感兴趣?”
  “我对性关系没兴趣。”我说。
  “哦,请别。”辛迪说。
  “请进。”我们来到迈克住处时他说。他的住处在靠近市区的公寓群。我们进了屋,来到客厅。客厅里的一张长沙发和配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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