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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忧虑（）
遗产相关的问题确实让我苦恼，但此刻我被奶奶那双冰湖一样清澈的眼睛近距离盯着，整个人清明得不得了。在这个清醒的时刻，我非常确定，家产的问题确实让我头疼，但绝不是让我突然不安和悲痛的原因。
奶奶身上带有蜜桃花和中国桂花气息的香水味向我袭来，我感觉一阵紧张，赶紧后退了一步。然而她却立刻跨上了一步，继续直盯盯地看着我，逼问道。
“好，既然不是胡家的事让你烦恼。又会是什么呢？”她的眼睛里跳跃着星光，像一个钩子一样，直勾勾地看向我的内心，想把我心底的秘密勾出来。“难道，你是在为中秋节那天闯东宗大会而感到害怕？到那天，驱鬼高手齐聚，战局一定非常混乱。我们要闯进去，把你的意中人从白书人手中抢回来，还要打听到你的朋友的下落，最后全身而退，实属不易。我们没准会受伤甚至送命……你是在担心这个嘛？”
“不是我们，是我！”我皱眉道，“东宗大会我是一定要去的，但只有我去，你到时就在会场外安全的地方等我。你死心吧，你再想多管闲事，我都绝不会让你这老骨头跟着去冒险的。”
“咦。”奶奶也皱起了眉头，“我都说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帅哥了，你为什么……”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点没得商量！”我有些生气了，按住奶奶的肩膀轻轻推开。
“好吧好吧，这点以后再议。”奶奶眨了眨眼睛，“不过既然你还能这么激动地议论这件事，看来对这事你想得很清楚了。那这也不是你潜意识里担忧的地方。”
奶奶退开了一步，背着手，在钢琴房里踱着步子。
“让我想想……不是胡家的事情，不是闯东宗大会的安全问题，你的悲伤。”她突然站定脚步，看向我，“对了，这几天我教你吹口琴，发现每次吹到《十二劝》里，青衣医士的第六劝的时候，你都会稍微停顿一下。今天你叹气的时候也正好是吹到这里。这是为什么？”
“疑？我没注意到这个。”听奶奶这么一提，我心中一凛，难道在这段乐曲中，隐藏着什么我自己都没发现的东西？我微一沉吟，向奶奶问道，“奶奶，我记得你在刚开始教我的时候，给我梳理了一下整篇乐曲的内涵。那么我停顿的这段，对应的中文唱词是什么？我隐约记得好像是……”
“哦，这段啊，”奶奶微笑，顺口把唱词背了出来，“这段说的是青衣医士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他直述自己想打败八头大蛇，拯救万民的心声，希望能打动白发君王，让他出山相助。”
一听到这段唱词，我的胸口微微一痛。我知道，触动我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这么努力，可是真的能得到幸福么？”我放下了口琴说道，“白发君王这么努力地除去紫色大蛇，可最终还不是失去了挚爱。这种努力，究竟真的有意义么？”
我好像醒悟了一样，反过来走过去看向奶奶说道，直盯盯地看着她说道。
“对了，我最近一直在反复做一个梦。现在我还在失忆，过去的事情大多都记不起来，但是我却一直记得你很多年前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说着，把那个雨中的梦告诉了奶奶。
“我记得那时候你帮一个人找出了害她的凶手，但那个人却完全不感激你，还在警察局当众打了你一巴掌，弄得你很难堪。那天离开警察局，我问了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你当时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但我现在记不起来了……你记得吗？”
“呃……这个……”奶奶皱起了眉头，“我年轻时候确实喜欢多管闲事，类似这样的事，没遇过十次也有八次了，一时间，我还真不记得当年我回答你的是什么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没好气地说道，一屁股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
就在这时，房里的大座钟敲了七次。
古老的钟声在雨中回响。我和奶奶都是一愣。
“哎呀，都七点了。”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算了，不讨论这些了。反正你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好。那我赶紧给你做饭去。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奶奶见我不再问她，便伸了伸懒腰，轻盈地退后两步，接着闪出了屋外。
看奶奶跑下楼了，我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到卧室里，翻出了《唐诗三百首》，开始背了起来。背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内心的疑问并没有放下，于是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嘿嘿。”
就在这时，桌上的玻璃瓶里又传来了婴灵奶声奶气的笑声。
“你又想说什么？”我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放心，现在我不是想嘲笑你……虽然在我看来，就凭你自己一个三脚猫就想去阻止白发听书人，实在有点不智但是……”
听它说到这里，我咳了一声，这家伙才把话题扳过来，“好吧好吧，我说重点。其实，我知道你潜意识里究竟在担忧什么。奶奶很聪明，但她这辈子都没结过婚，所以有些男人的想法，她是不知道的。”
“哦？”我心中一凛，“你说。”
“你是怕面对唯小姐的那一瞬间吧？”婴灵阴森森地笑道，“面对那个深深恋慕，但现在根本看不起自己的女人，你怕会受伤吧？毕竟她现在还在误会你哦。八角山抢神器的那个晚上，她对你瞪一眼你就脚都软了……”
“不要再说了！”我重重地合上手中的书。
“其实我也是不懂，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那个叫唯的来历不明的女人呢？”婴灵说道，“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吧。比如那个叫简洁的女孩。她对你那么好，人也漂亮可爱。可是你非得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拒绝了她……你知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
“我就是不想伤害对我那么好的小洁，所以才绝对不能给她希望。”我咬紧牙关，重重地说道。
“好吧，就算你伟大，你有理。可是你明明知道，你现在的努力是不会有任何用处的，因为那个叫唯的女人喜欢的根本就不是……”
“你给我闭嘴！”我捏紧手中的书，几乎就想把它朝桌上的玻璃瓶扔去。
看见我真的急了，玻璃瓶也抖了一下，传来了求饶的声音，“等等等等，你别拿我来出气。你到时要去东宗大会救人，没准还用得上我。现在就把我砸了，可惜了吧？”
第二十章：奔赴战场（）
我知道婴灵说得没错，但内心烧得慌，提脚就重重地踢了那桌子好几下。
或许每个男人心里都有这么一个女人，她有些傻有些呆，有些任性有些娇纵，但你却觉得她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吸引你本能地去追寻。
她美如镜中花，水中月，除了她你眼里容不下其他的美女。你觉得你可以为了她命都不要，但你偏偏又知道，她距离你非常遥远。
是啊，之前因为白书人的挑拨，我给唯留下了深深的坏印象。如果我再出现在她面前，她真的能对我放下成见，跟着我走吗？更重要的是，就算没有之前的误会，她也不见得能看上我啊。万一最后她还是不爱我，她还是喜欢黑围巾，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强迫她爱我，但一想到会失去她，我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一样。
婴灵说得没错，对这件事，我实在没底。
因为这实在是无法可解，也无法可想的事情！
婴灵见我痛苦，放肆地取笑了起来。
我气得全身发颤，却知道不能打它，便只能用力地踢一旁的桌子，以求发泄。
就这样，我踢了一会儿，正踢得火大的时候，房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小寻你在干嘛？”
显然是奶奶听见踢桌子的声音，走到了门外。我一阵尴尬，跑去开门，却闻到一股烧焦东西的味道从门外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吓了一跳，“着火啦？”
“没有没有，”奶奶摆了摆手，“我不过是觉得这两天太潮湿了，想在屋里烧烤一下……”
“我的天哪，你要在屋里烧烤。”
奶奶的这番做法让我暂时忘了别的事，急忙跑出去找那焦味的来源。
只见奶奶把电烧烤架搬了出来，放在了厨房里。那烤架上架着两根鸡翅，几条香肠和数串牛肉。抽油烟机开到了最大，一旁的炉上还有一锅蔬菜汤在咕噜咕噜地滚着。
“先喝汤，接下来你自己想烤啥就烤啥。”奶奶一手揉着盘里的腌制牛肉块一边说道，“现在我们就想象这是朗朗星空，雏菊芳草地啥的……”
“老天……”我捂住了眼睛，“这东西能这么想象吗？”
“我不管。反正我想吃烧烤了。”奶奶任性地说道，“你快去盛汤！”
于是我只能乖乖地去洗干净手，把汤盛了出来。那边奶奶已经把香菇和大葱串好了，正在刷酱。我看她烤得有趣，喝完汤也开始动起手来。
在屋里烤东西虽然稍微有些烟，但烤物的香气同样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而当我搬椅子在炉子旁坐下的时候，电烤架的热气朝我一阵阵飘来，我才意识到，奶奶是想在这湿冷的天气里，给我带来一些温暖。
我像老电影里的人一样，先伸出手在烤架旁暖了一暖，想象眼前有一个大壁炉。接着我往我喜欢的香菇和鸡翅上撒上盐巴，放上架子。
这一顿饭，我们开始并没有怎么交谈，只顾埋头吃和烤。奶奶烤串的技巧比我牛逼多了，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去新疆流过浪，又或者是去内蒙的烤串店学过艺。我烤串的技巧则不太行，要么就是烤的太生肉还带血得重烤，要么就是烤焦了滚滚黑烟。
每当发现我没烤熟的串，奶奶会接来再次加工，而那些烤焦的鸡翅，她则会抢过来，把外面焦黑的部分撕了，把剩下的吃掉，再给我递一串她烤好的。
“谢谢你。”当我烤糊了第三根鸡翅，并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她递给我的第十一根羊肉串时，我终于开口了，“我记得，从我小的时候开始你就是这样，如果我不开心，你总会想办法帮我岔开思绪，去找其他办法逗我开心。但这次，我的苦恼……”
“你的苦恼我解决不了。”奶奶淡淡地说道，“但羊肉串还是好吃的，不是么？”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烤串的香气不断传来，渐渐的，我在这暖意和火香中，感觉到了浓浓的温馨。
我不由得看向奶奶，朝她点了点头，奶奶则还以温柔的笑容。
“放心吧，我看天气预报了，天很快就会放晴的。”奶奶灿烂地说着，又给我递了一串烤好的玉米片，“而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因为我相信你。”
奶奶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相视一笑，开始了一边撸串一边闲聊。这下我俩都很默契地不再提驱鬼和寻宝的事，而是天南地北地议论起时政大事和街巷杂谈。
这晚撸完串后，我背唐诗背得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早早就把今日份的诗背完了，还复习了前几日的功课，然后安心睡了一夜的觉。
第二天，海滨的雨停了，虽没有放晴，但已经不再下淅淅沥沥的雨了。又阴了两日，阴霾的天空终于破开一道裂缝，久违的蓝意从空中透出，阳光终于再次洒向大地。
天放晴了。
这天，也是我们出发的日子。按照我和奶奶定的计划，我们要提前一天坐车到北京，直接入住宝镜大酒店，再踩点看看怎么进入会场。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要破坏白书人的阴谋，救出唯并且打探到黑围巾的下落。要做到这些，不仅要躲开东宗人的耳目，还得直面白书人这个劲敌，实在是不容易完成的目标。
“事先声明，到了宝镜大酒店，你只能在古董钢琴展呆着，东宗会场由我去。”车开到半路的时候，我寻了个由头向奶奶提出了这点。
“啊，小寻啊，你这么英俊，这么热心善良的一个小伙子，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哦。”奶奶做作地呻吟了起来。
“少来这一套。”我皱了皱眉，“明天情形会怎样，实在难以预料。救出唯是我的愿望，但我的底线是不能连累你。”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到之前让奶奶帮我查身份的事情。这件事让她卷入了八角山的迷雾，差点再也出不来。我事后每每想起，总是吓得内心一颤。
第二十一章：宝镜大酒店（）
“总之这次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涉险。”我坚定地说道。
“那我能不能躲一边，偷偷看你们打？”奶奶渴望地看着我，“我不过就想看看白书人究竟长啥样，他怎么给人洗脑的，还有你那个戴围巾的朋友没准也会来……”
“不行就是不行。你别老想着去会场看男人！”我严肃地说道，“你又不是寻宝人，也没有驱鬼通灵的能力，不过就多读了几本福尔摩斯，你去那里能怎样？”
奶奶看我如此坚持，微微一愣，神色间似乎有点失落，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把头扭向窗外看风景，不再多言。
就这样，我们乘着车，带着重重的心事，奔赴了北京。
此时北京正值秋季，是难得的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一到京城，我和奶奶直接赶往宝镜大酒店下榻。这家酒店房费极高，但在这个档口，我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忍着肉痛就入住了。等办完了入住手续，我和奶奶还去买了明天古董钢琴展的票。然而到了售票口一看钢琴展的票价，我的心就更加血如泉涌了。掏钱买票的瞬间，我差点就想放弃，但看见奶奶一直隔着玻璃门盯着展览会场，神色中雀跃高兴的样子，我不禁心软了，就把票买了下来。
只是回房间后，我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抱怨了出来。
“卧槽，房间贵也就罢了，这破古董钢琴展的票，就得上千块？”
“怎么，小寻你觉得不值么？”奶奶跳上床，从包里掏出一张B4大小的大纸，展开，铺在床单上对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两张票明天能帮你打开一条通往东宗大会会场的捷径，你会不会觉得这钱花得值很多？”
“你说什么？”我微微一惊，赶紧凑过头去看，只见那大纸上面，是奶奶手绘的酒店结构图。虽然奶奶并不是专业画图的，但她胜在心细，所作图注释很多，倒是让人不难看懂。
从图上可以看出，宝镜大酒店一共18层，3到15层是客房，2和16层是餐厅，最特别的是17和18层。在这家酒店，17层和18层比其他楼层要小，结构呈圆形，平时大多是用作展览和表演的会场。
只听见奶奶指着这张图，说道，“这个图，是我看了网上宝镜大酒店的广告和之前发的新闻稿招商稿，总结出来的。刚才在17层简单转了转，我基本确定了这图画得没错。”
她说完，指了指18层的位置说道，“这酒店的第18层，是一个扇形的大房间，布置以后可以举办音乐会，也可以弄舞会或者做成报告厅。而根据我们打听，这里就是明天晚上东宗大会的举办地。
可是今天我发现，酒店公共楼梯从17层开始已经被封死，电梯也不允许上到18层。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从消防通道，电梯等方式到达顶层。”
她说着，修长的手指挪到了第17层，“17层的结构和18层类似，同样也是扇形，但17层的这个扇形被隔成了相等的两部分，成为了两个独立的厅。这次的古典钢琴展，就在17层的东半边这个区域进行。”
“就展览这么半个厅的东西，就要这么多钱，我才说票价不值啊。”我皱眉道。
“这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这一张票，既包含了钢琴展的参观票，又包含了北空歌姬的音乐会门票，所以价格才这么高。”奶奶拿着票笑道，“但是北空歌姬临时不演了，而策划展览的人又不修改价格，因此会显得有些贵。原本策展人的打算是，包下17层半层和18层整层，17层的地方摆放古董钢琴和其他乐器，而18层举办音乐会。买票的人，可以从17层进入，参观完展览后，上到18层去听音乐会……”
“等等，”我反应了过来，“按你的意思，是钢琴展的会场里面，有能通向18层的通路？”
“是的。”奶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由于只办展览不办音乐会，所以钢琴展只有17层的半个厅。而另外半个厅和整个18层的大报告厅，都被东宗的人包了下来。到了明天，他们会在17层的另外半个厅摆台签到，然后让人从那半个厅的通道进入18层。而17层其他公共区域通向18层的通道都会被封锁和守卫。这么一看，只有钢琴展里面的这个通路，因为不在东宗的控制范围内，所以东宗的人守不了。”
“太好了，我正为明天怎么上酒店顶层而苦恼呢。从这里上去的话，这样起码我就能避开大部分人的眼光。”我点头，看向示意图问道，“能看出我如果从钢琴展上去的话，会到18层的哪里吗？”
“应该会到18层的外围走廊里。整个18层分为两部分，外层走廊和中心的大圆形报告厅。会场中心就在那个大报告厅里。你还记得我们偷听到的对话吗，据说从18层外围走廊进入会场中心共有16个门，但其中12个都封死了，只留下4个门。剩下有2个大门是正门，供人们签到后直接进入，还有2个小门在厕所附近，供与会者自由进出。”
奶奶说着，在图上圈出了厕所的位置，“我猜测那两个小门在这附近。等我们成功上了18层后，要想办法躲开其他人的注意，然后去这附近，从这里进去主会场中心。明天是钢琴展第一天，一开始应该会有点小混乱，我觉得找机会上楼应该问题不大。但我就是担心上楼后万一撞到东宗的人，不知道会怎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微微一笑，伸手弹了弹奶奶的额头，“谢谢奶奶你给我想了这么好的办法。但是很抱歉，我得再强调一句，明天只有我会去18层。如果你硬是要跟着去，那我就不去了。”
奶奶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则故意装作看不见，跳下床走进浴室说道，“今晚早点睡吧，明天有得乱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个晚上我睡得并不好。
第二十二章：